第二十九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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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明時分,雲遲醒了,睜開眼睛,旁邊花顏在他懷裡安靜地睡著。

  他看了花顏一會兒,動了動胳膊,打算不吵到她起身,沒想到花顏往日睡得熟,今日到睡得淺,他剛輕輕動作一下,花顏便醒了。

  她睜開眼睛,正對上雲遲的眼睛,露出笑意,「早醒了?」

  雲遲搖頭,也對她微笑,「剛醒。」

  花顏挪開身子,伸了個懶腰,骨碌一下子爬下床,往日都是雲遲睡在外側,昨日醉酒後,他睡在了里側。她下床後,站在床前問,「要喝水嗎?」

  雲遲有些愣神,嗓子是有些干,點點頭。

  花顏轉身給他倒了一杯水,晃溫了,遞給他。

  雲遲喝了水,將空杯子遞給花顏,看著她,又看看外面,小雨不大,淅淅瀝瀝地下著,他揉揉眉心,歉疚地說,「沒想到昨日喝多了,沒陪你賞月。」

  花顏輕笑,「昨日沒月可賞。」

  「嗯?」雲遲看著他。

  「昨日晚上烏雲密布,深夜就下起了大雨,如今這雨才小了。」花顏笑著說,「民間說法是八月十五雲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等上元節,你就不要再喝醉了,陪我看花燈好了。」

  雲遲放下手,笑著點頭,「好,往後都不敢醉了。」

  花顏笑問,「可頭疼?可難受?」

  雲遲搖搖頭,「不難受,就是渾身沒力氣。」

  花顏抿著嘴笑,「你與我哥哥一樣,醉酒也不聲不響的,若不是上了車後你咚地砸車上睡了過去,我還不知道你醉酒呢。」

  雲遲啞然,「失態了。」

  花顏伸手捏捏他的臉,輕輕柔柔的,「沒失態,乖著呢,就那麼睡了。」

  雲遲失笑。

  二人說著話起身,花顏吩咐人抬了一桶水來給雲遲沐浴,雲遲沐浴後,二人梳洗穿戴妥當,坐在外間畫堂用早膳。

  吃過早膳後,雲遲看向外面,對花顏說,「雖下著雨,但雨不大,若是你還去哪裡轉轉,也沒甚影響。」

  雲遲微笑,「那……回房?」

  花顏看著他的眼神,堅決地說,「去書房。」

  於是,二人撐著傘去了書房。

  書房堆了一堆奏摺,花顏坐在雲遲身邊,幫他挑選出北地的請罪摺子扔去了一邊,這一選,便摘出了大半,然後又陪著他把奏摺批閱了,時間過得快,已經到了中午。

  用過午膳,花顏對小忠子吩咐,「去告訴五皇子,入夜離京,讓他提前來東宮。」

  小忠子看向雲遲,雲遲點頭,小忠子立即去了。

  小忠子離開後,雲遲看著花顏,攔腰將她抱起,進了內室。

  內室窗簾落下,床前的帷幔落下,雲遲覆在花顏的身上,滿眼的不舍,嗓音透著濃濃的低啞,「若是今日讓你下不來床,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花顏低笑,伸手摟著他的脖子,「別這麼沒出息,你可是太子殿下,肩上扛著江山呢,我又不是去遊山玩水。」

  雲遲深深地嘆了口氣,低頭吻住她。

  花顏暗想著她與雲遲這算是白日宣淫了吧?幸好東宮是鐵板一塊,否則,他們倆以後都不用見人了。

  五皇子很早就來了,被管家帶去了天不絕的院子,讓他與天不絕、安十七、花容三人熟悉。

  入夜十分,花顏渾身沒力氣,求饒地抱著雲遲,「別鬧了,我還要趕路呢。」

  雲遲心中不舍極了,一想到花顏要走,就跟把他的心也帶走了一樣,他抱著她柔聲哄,「要不然明日再走吧?」

  雲遲沒了話。

  「我會每日給你寫信的。」花顏推開他,沒力氣地坐起身,「你躺著吧,別起了。」

  雲遲搖頭,又抱住她,「你歇一歇,天色還早。」

  花顏打了個哈欠,被他折騰的渾身疲乏,怕是如今躺下,這一夜就起不來了。她說,「車上去睡。」

  雲遲固執地說,「天涼了,在車上睡容易染寒氣。」

  花顏好笑地看著他,「雲遲,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也是。若是想我的厲害,你就當我還沒認識你,你以前如何來著,反回去向以前的自己學學。」

  雲遲撤回手,十分無奈,「朝中無人可用,是我無能,否則焉能用你去?」


  花顏不理他,利落地穿衣下了床,然後見他要動,飛快地在他不設防時出手點了他的穴道,臉上沒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說,「雲遲,我愛的男人,心中裝著江山社稷,天下黎民百姓,志向高遠,我永遠都會記著他對我說,總有一日,他要熔爐百鍊這個天下。我很敬佩這份志向,任何人都不能給他消磨沒了這志向。你不能,我也不能。」

  雲遲抿唇,一動不動地看著花顏,眼底瞬間漆黑如點墨。

  花顏伸手解開他的穴道,見他依舊不動,她自知這話重了,放柔了語氣,柔聲說,「也許,事情會比我想像的順利,用不到三兩個月,也許一兩個月,我就處理完了。有時間再來京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先來京見你,再回臨安待嫁的。等我。」

  雲遲一腔不舍,被花顏澆了一盆涼水,此時只覺得透心涼,看著她溫柔下來的目光,他靜默許久,方才吐出一句話,「是我沒出息,你別對我失望。」

  花顏心揪地一疼,輕柔地說,「你不是沒出息,只不過你的身份是太子,是儲君,這南楚江山壓在肩上,容不得你兒女情長罷了。我有能力,且願意為你披荊斬棘,肅清前路,你當……」

  「我當榮幸。」雲遲接過她的話,目光漸漸回溫,伸手將擱在床頭的聖旨和他的令牌遞給花顏,「你去吧,一切小心,若太過繁忙,不必日日給我書信,只要隔三差五,讓我知道你安好就好。」

  花顏笑著伸手接過,揣進懷裡,輕鬆地拍拍他的肩,「不必送我出城,你目標太大,我走了。」話落,她利落地轉身,出了房門。

  雲遲在一瞬間想起身,他腳剛動作,便又壓制著自己穩穩地坐在床上。聽著花顏對收拾好行囊的采青吩咐了一聲,采青清脆地答了,二人快步出了西苑。

  外面的雨依舊下著,淅淅瀝瀝,雨聲伴隨著腳步聲走遠,那腳步聲,似踩在了雲遲的心尖上。

  雲遲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心中空落落的,他是太子,肩負著這江山天下是運也是命,如今,他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己將花顏拖進了這運這命中,還是花顏將他按在了這個運數和命數上。

  他的志向是熔爐百鍊天下,但在與花顏日漸相處中,不知不覺便偏了。

  他自己不想糾正,但偏偏花顏要將他矯正過來。

  小忠子聽著在太子妃離開後,裡屋一直沒動靜,從屋內透出的沉暗氣息讓他都覺得冷得慌,比外面的秋雨還冷,他小聲喊,「殿下?」

  雲遲未答。

  「殿下?」小忠子又喊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試探地問,「您沒事兒吧?」

  雲遲閉了閉眼睛,聲音低沉,「沒事兒。」

  小忠子不放心,推開門,挑開珠簾,走了進來,屋中未掌燈,他輕手輕腳地掌了燈,看著坐在床邊的雲遲,他僅披了一件單衣,整個人容色寡淡溫涼,看起來蕭索孤寂得很,他暗暗心驚,走到他近前,小聲勸慰,「殿下,奴才知道您捨不得太子妃,但太子妃也是為了您,多不過撐幾個月,您與太子妃就大婚了,幾個月快得很。」

  雲遲眉目略動,眼底一片黑暗,低聲說,「不是幾個月的事兒。」

  小忠子不解,看著雲遲,「那是?」

  雲遲如玉的手抬起,按在眉心處,又沉默了片刻,寡淡蒼涼地說,「她是看盡了自己的一生,恨不得爭時爭刻地也看盡我的一生。若是我猜測得不錯的話,她的癔症應該無解,她是恨不得有生之年,看南楚在我的治理下四海河清,盛世長安。」

  小忠子臉色刷地一白,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慘白著臉哆嗦地看著雲遲,「殿……殿下,您……別嚇奴才?」

  雲遲慘澹一笑,沉暗地說,「嚇你做什麼?也為了嚇我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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