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心底悅愛之人,一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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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玄曄施法在連意龍君的身上下了一層隱形鎖鏈,鎖鏈能束縛連意龍君的法力,控制連意龍君的行動。

  連意龍君本就身負重傷有腿疾,被鎖鏈這麼一壓,難免會頗感不適。

  其實,玄曄是不願這麼對待連意的,只是為了做戲做全套,唯有讓連意龍君受點委屈了……

  鎖鏈的破除之法,玄曄也毫無保留地告訴連意龍君了。

  玄曄說,這叫以備不時之需。

  上午八九點,玄曄與連意去樓上書房說話去了。

  為白榆送行的重任,就交給了我。

  今年春日的雨水,格外得多。

  剛晴了沒幾天,外面就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春雨。

  天青色的煙雨罩在罕無人至的荒野上,石頭縫裡拔地而出的桃花樹已然有了含苞待放之象。

  楊柳依依,春風仍寒,白榆負手行在前方,一頭銀灰色長髮過腰,束髮用的銀鑲玉發扣上垂落兩條串著白玉珠的銀鏈,長鏈長至發尾,一步一動。

  他身上穿著淡青色罩白紗古袍,手腕處還掛著當年我為他隨手一編的相思藤手鐲。

  這麼多年了,他還帶著手鐲……

  人世間早已物是人非了,卻好像,唯有他不曾變過。

  「我走了以後,桃花記得隨身攜帶,有什麼事,及時通知我!玉無雙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東西,你先配合他們演一段時間的戲,一個月的期限一到,我就設法接走你。

  青染,你好好保重,不許讓別人欺負到你了。若是玄曄那傢伙看見了玉無雙心軟、舊情復燃了,你就告訴本王,本王回來揍死他!

  他們要是膽敢給你半分委屈受,本王一定替你做主,千倍百倍地還回去!就算你現在是玄曄老婆了……可你也依舊是本王的親人,本王就是你的娘家人。

  聽本王的話,這一次,咱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著自己。」

  我垂眼,默默跟在他身後。

  行走間,身上的保暖運動裝已漸漸化成了一襲淺紫色繡著銀龍碧落花的廣袖長裙神仙古袍。

  腰下紅絲帶結成了尊貴漂亮的醡漿草結,一串晶瑩透亮的淡青玉鈴鐺綴於腰下,一步一響。

  曳地裙擺所過之處,步步生花。

  「鈴鐺……好久都沒聽見這麼好聽的鈴鐺聲了。有些熟悉。

  我師尊在世的時候,就喜歡隨身攜帶一串鈴鐺,那鈴鐺是上古時期龍族大神親手所造的法器,用起來殺傷力無窮,但平日裡瞧著就很溫柔可愛,佩在腰間,有種小清新的感覺。」

  「當年師尊隕落後,鎮魔殿塌了,本王耗費了好幾千年的時光,才親手將鎮魔殿恢復原樣。師父的遺物都被本王整理得好好的,收在了她寢殿的大箱子裡。

  師父生前,攢了不少好寶貝,有幾樣神器,我特別眼饞,這萬年裡,我不止動過一次想要拿來用用的念頭……可又害怕,師父哪天回來了,發現寶物都被我玩壞了,會生氣嫌我。」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玄曄手中的扇子,我手中的佩劍,都是師父贈的。他的扇子,喚作九霄滄瀾扇,我的佩劍,喚作九霄風雪劍。

  那傢伙當年恨師父恨到連師父親手給他批註的功課作業本子都撕了,卻獨獨沒有將滄瀾扇毀了,可見他還是有些眼力見的,曉得滄瀾扇是樣舉世無雙的好法器。」

  「你怎麼不搭理我了?是不是不喜歡我在你面前總提師尊?哎,罷了,不提了不提了……我同你說的話,你都記清楚了麼?要保護好自己,有什麼事玄曄那邊不方便出手的,儘管告訴我。」

  我停下腳步,一瓣桃花擦過我的肩頭,翩然飛落。

  「小虎。」我輕啟唇。

  聲音很輕,卻足以讓他陡然失魂,頓步僵住。

  風很涼,拂亂了他背上幾縷銀髮。

  他負在腰後的那隻手,五指緊收,用力攥住。

  「師尊……」他一剎紅了眼眶,低頭不敢看我,連嗓音都顫抖了。

  我內疚上前,伸手,托住他的一雙手臂扶他站起身,瞧著他那蘊滿淚水的一雙銀眸,心底五味雜陳:「小虎,你,胖了。」

  一句話引得白榆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含淚笑出了聲。

  「師尊,一萬年了,小虎吃空氣也該吃胖了。倒是你……」他緩緩抬眼注視我,心疼地流眼淚,「你怎麼清瘦成這樣了,師尊……肯定是玄曄沒把你照顧好,你看看你現在,比當年瘦一圈,都不好看了。」


  「為師身上的仙氣日漸消散,被輪迴之力傷到了本元,身子消瘦亦是情理之中。」我用手指幫他抹去了臉上的眼淚,嘆息道:「多大的孩子了,怎麼還是這般小娃娃心性,以前怎不見你這樣愛哭?」

  「我死了師尊,還不能哭一哭麼……」他抓住我的手,目光中感情交雜,用著幾近乞求的語氣央著我:「師尊,別再走了,好不好,師尊,留下來。」

  我收回手,朝他勾唇一笑,「傻瓜,為師一直都沒離開過你們。為師就是白青染,白青染,便是為師。」

  「可你們,不像。她不似師尊,神聖尊貴,她更像是凡間的一個普通小女孩……」

  「其實白青染,才是為師最真實的一面。若有可能,為師也想做那樣心思簡單,有人保護,無憂無慮的普通人。青染,比為師活得要快樂,要自在,要輕鬆。」

  「師尊。」他嘴一癟,握著我的手不放,眼眶更紅了。

  我伸手撫了撫他的臉,溫聲安慰道:「別擔心,師尊很好。師尊知道,我的小虎心裡有很多很多話,想和為師說,知道小虎沒了師尊在身邊,很孤獨,很難受。

  小虎對為師的真心,為師都明白。只是為師如今現身一次,並無多少時辰可以陪伴小虎,小虎的心事,為師來日再仔細聽。

  小虎,堅強些,師尊不會再走了,師尊如今,暫時不會有事,你安心回去,等一切風平浪靜,師尊等著與你,再相見。」

  我眼前一濕,頷首,報以一笑:「不騙你,為師與你拉鉤。」

  他終於破涕而笑,咬唇心安:「師尊,徒兒信你。」

  小手指勾在一起,這個承諾算是定了。

  拍拍他的手背安慰好他後,我從袖中掏出了一塊令牌,遞給他:「起兵之日,恐再生亂,你拿著這枚令牌,調本座手下,三十萬大軍,協助玄曄,平亂,鎮壓叛黨。」

  他含淚接下令牌,眉頭擰成了一團,「徒兒,得令。」

  「去吧,小虎。」

  他深深瞧了我一眼,拿著令牌後退兩步,拱手揖禮:「徒兒,告退。」

  我朝他淡淡笑:「保重,小虎。」

  他扭頭化作一道銀光消失在了霧蒙蒙的天地間。

  我見他離開,安靜的立在雨中,沉默了很久……

  「師尊……」

  直到熟悉的聲音忽從背後響起,我才收了神,悠悠轉身——

  天青煙雨里,他一襲墨衣立於桃花飄搖下,花瓣擦過他的衣袖,帶雨沾在了他的龍袍上……

  他長大了,比當年,俊朗甚多。

  我瞧著他,不自禁地彎唇朝他笑,隔著重重桃花煙雨,和他道:「你母親的死,是我不該……只是彼時再無他法。

  玉無雙告訴你的復活之法,未必有用,卻會讓你再次入魔。

  一旦入魔,你會被那上古魔族禁術吞噬去所有理智,徹底變成一個嗜血兇殘的殺人傀儡。

  我不想再看見你繼續被魔性折磨,痛不欲生。我想讓你做個神,做個堂堂正正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太陽下的神,我要,保留你的良善,不希望你成為六合八荒,人人喊打的禍患,我希望你,能做真正的自己。

  那日,玉無雙算準了我會去找你揭穿這件事,所以,便將我騙去了那處洞穴,企圖誣陷我偷盜你母親元神。原本,我只是想勸你放棄復活你母親,沒想毀掉你心底的最後一絲慰藉。

  可你不信我,我說什麼,你都不願聽,還與我大打出手。我曉得你已對我恨之入骨,更猜到,你會因我而心生叛逆,更加堅定要復活你母親的念頭,日後再有玉無雙推波助瀾,你必會陷入深淵。

  所以,我便想著,左右你已篤定我的出現,是為了報復你,毀你母親元神,我不如,將這個罪名坐實了。

  你母親,是我親手所殺,只因,這是解救你的唯一之法。

  你恨我,我能理解,所以,我早就已決定,將自己的這條命賠給你,還你母親的債。

  阿玄,不知這樣,你可滿意。」

  他終於,能安靜地聽我說話了。

  呆愣了良久,他方再次昂頭,隨即不管不顧地朝我跑了過來……擁我入懷,緊緊抱住。

  炙熱的吐息迴蕩在我耳邊,擦過我的耳根,染燙了我的脖子。

  他低聲哽咽著道:「你怎麼,這樣傻,為什麼之前,不肯告訴我。」

  「對不起,對不起!」他輕抽泣出聲,摟著我的肩膀,壓住嗓音痛哭,「我不知道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毀了我母親的元神,我不知道你暗中為我做了這樣多,我什麼都不知道,就一味的恨你怪你傷你,你不該救我,我不值得……」

  我虛弱的趴在他懷裡,拍拍他的背安慰:「值不值得,是由願意做的人定義。阿玄,我以為,等有一天,你識破我的身份後,會像萬年前那樣,還想殺了我。」

  「怎麼會。我悅愛轉世的你……我怎捨得,殺掉你們。」

  「阿玄,十世埋骨,我苦苦尋找你的這萬年裡,卻是我神仙生涯中,最隨心、幸福的時光……能與你做一世凡人夫妻,我此生無憾……

  縱然知道你愛的是轉世的青染,可青染便是我,我便是青染,你喜歡青染,亦算是,圓了我的心愿。」

  他猛地收緊我,把我往懷中,按得很用力,哭著懺悔道:「我錯了,妧藥,我錯了。」

  「阿玄,當年離開歸墟,你送我的三生花,我沒弄丟……」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負了你,我竟,忘記了那些事。」

  「我很開心,抽去情根時,你忘記的人,是我……」

  「我、當年……」

  「嗯?」

  「心底悅愛的人,一直是你。」

  「我,早就知道了。」

  壓在心頭多年的大石頭,終究還是落下了。

  我笑,「那些年,我關注你,比你關注我的目光,要多。」

  「原來,我一直都不曾真正了解過你。」他傷心凝噎。

  我抬手,幫他撫了撫後背:「小徒弟那時還年輕,神仙年輕時,性子都不是很穩。人不輕狂枉少年,少年時心大,難免,會忽略些什麼……長大了,便好了。」

  「是我,害了你。」

  「可你這一回,不也用生死契,救了我麼?若你選擇袖手旁觀,十世一過,我便會徹底,灰飛煙滅。」

  「我不會讓你死的,不會。」

  他說到此處,本能的將我勒的更緊了。

  我覺得身上開始難受了,側首,親密的將唇印在他的側臉上,深情一吻,「我現在還不到歸位的時辰,只能出來兩刻鐘的時間,罷了,阿玄,我把你的青染,還給你。」

  「師尊……」

  腦子裡好像空白了許久許久——

  再回過神。

  突然發現有人抱住了我,慌促抬頭,卻對上了玄曄那雙淚濕的眼眸。

  「玄曄?」我不明所以的伸手給他擦擦眼淚,很好奇的問:「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和連意龍君說事情嗎?對了,我不是來送白榆的嗎?白榆呢?」

  他握著我的雙肩,目光溫柔卻又摻了幾絲疼惜,情緒不太好的昂頭往我眉心吻了下,啞著聲回答:「他已經走了,我來接你。」

  他搖頭否認:「沒有。」

  我擰眉不高興:「沒有你怎麼會流淚?老公乖,告訴我,到底是誰欺負你了,我回頭撕了他!」

  他倏然捧起我的臉,往我唇角很溫柔的親了一下,淺淺哄道:「與旁人無關,本君只是忽然覺得,有夫人在身邊,真好……」

  「啊?」

  沒等我多問,他便再度含住了我的唇,涼舌悄然撬開我的唇齒,摟住我盡情釋放被壓抑的霸道深重情緒……

  ——

  三天後,清晨。

  我從爸媽那接回了前幾天又跑過去蹭吃蹭喝的小風與大黑。

  帶著那一神一狐剛從外面回去,推開院門,便看見了一位……閉月羞花,身姿窈窕,高貴冷傲的神仙佳人,不速之客。

  佳人身上穿著一襲雪色雲紗飄逸長裙,腕上與腰間俱是挎著銀環銀鈴鐺,脖上帶著一副花鳥流雲古式銀項圈。

  細眉上挑,杏眸善睞,薄唇點著清冷內斂的桃花紅口脂,脖頸細長,露肩的仙裙設計更是特意展示出了一對細膩白皙的漂亮鎖骨,脖頸正下方的鎖骨中央處,還用銀色泛光的顏料繪出了一朵半開半合的嬌嫩雪蓮花……

  鴉色長髮鬆散盤在腦後,髮髻上簪著兩支仙氣騰騰的流雲長簪,耳鬢處則別著一簇素雅清新的白杏花。

  這張嬌俏美麗的臉,再配上這身不染塵埃、高貴清冷的服飾,真是將她整個人都襯的比天山上的雪蓮花還要清雅漂亮。

  這麼美的女人,也怪不得玄曄曾經都為她神魂顛倒,背叛了天界與師門……

  「玉、玉……」小風抱著大黑下意識的往我身後躲了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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