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困住鬼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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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驚地扭頭看向跟上來的玄曄。

  這樣做,真的不會把這個膽小的弟弟給嚇出毛病?

  玄曄猜中了我的心思,溫和道:「有樣東西,就在他姐姐的房間中。那東西能把鬼魂困在其中,強行留她在人間不能輪迴,但同時也會一點點損耗鬼魂的陰壽。

  今年七月半之前,如果鬼魂還不能下去投胎,則會徹底魂飛魄散。」

  困住鬼魂的東西?

  走廊盡頭的那間房,該就是張薔的臥室吧。

  「你將事情告訴他,可以讓他帶你去他姐姐的房間。你要是擔心會嚇到他,不想告知他,也可。大不了你自己偷偷進去找,只是到時,可千萬別被人當賊拿了。」

  「……」

  我怎麼覺得這男人一遇見張強的事,就喜歡給我擺臉子威脅我呢!

  ——

  平平靜靜的一頓晚飯吃完,撂碗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沉了。

  我在小強擺弄洗碗機那會子,猶豫著把事實告訴了他。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白著臉摔了個狗吃屎。

  二樓,張薔房間。

  我在玄曄的提醒下找到了被張薔藏在床板底下、黃布包裹、貼著符的玲瓏八角寶塔……

  而張大少爺也撬開了她姐姐的書桌抽屜,從裡面扒出了一本奇怪的筆記。

  翻開筆記,裡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字。

  「沈老闆獨子,沈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最高學曆本科,經常出沒在向陽路的珊瑚酒吧,活動時間大致在晚上九點至凌晨三點。」

  「劉越,太平銀行行長二兒子,在校研究生,喜歡去月亮歌吧唱歌,會在每周三固定去一次南山洗浴中心。」

  「蔣玉南,甲骨文教授小兒子,常出沒清河酒吧,有女朋友,女朋友有個大一的弟弟,長相勉強過關……」

  翻到最新一頁,張強氣得把筆記本都給摔了:「江周!那可是我們姨丈的妹夫!張薔她怎麼能這樣做呢!」

  我瞟了眼怒氣沖沖的他,淡定地把寶塔送給玄曄,好讓他幫忙撕掉那張怪符,「你生什麼氣呢?萬一不是你想的那個情況呢。再說,她可是你的親姐姐,你應該最了解她的為人,也應該最清楚她近來的心態變化。」

  「不!我不了解!」張強語氣強硬地反駁我:「她從小就恨我!我們倆,一點都不熟!即便我怎樣舔著臉去討好她,奉承她,她心底對我的恨意也從沒消散一點!她這是在噁心我,是在報復我們的媽媽,是在報復我全家!」

  我哽了哽,聽得不是很懂:「什麼意思?」

  張強抖著手又把筆記本從地上撿了起來,紅著雙眼平復了一下語氣,喘著粗氣說:「二姐……她也是上大學以後才來的省城。以前,她都跟著奶奶住在鄉下……很貧窮落後的鄉下。」

  他說著,手卻漸漸地,把筆記本攥得更緊了。

  「我媽和我爸結婚得早,十九歲兩人就有了我大姐。但我大姐的降生卻並沒有給家中帶來歡喜。我爺爺奶奶,都有著重男輕女的思想,我大姐小時候,差一點就被爺爺奶奶給賣了。

  我奶奶那時候還是我媽的頂頭領導,我媽害怕她,加上後來我媽離開了省話劇團選擇進入影視圈,讓身為省里專管戲劇話劇這兩項的領導奶奶很不高興。

  奶奶本來就對媽生了女兒不滿,又因為這件事,開始處處刁難我媽。也是碰巧,我媽剛拍了一年的戲,就墜馬摔流產了。

  醫生告訴我爺爺奶奶,我媽那一回摔得很嚴重,可能以後都無法懷孕了。這讓十分看重香火傳承的我爺爺大發雷霆,我奶奶也根本不避諱地慫恿著我爸重新找個女人借腹生子。

  也許就是在這種環境的浸染下,才讓我媽也開始埋怨自己肚子不爭氣,懷的竟然不是個男孩。

  大姐和我說過,她小時候我媽總是喜歡邊用雞毛撣子抽她,邊哭著抱怨她為什麼不是個男孩。爺爺奶奶拉著她去陌生男人面前盤算著要把她賣給別人當閨女的時候,媽媽就在牆角後站著,但是媽並沒有阻止。

  到頭還是爸得到了消息,著急忙慌地從工作單位跑回家,把大姐從陌生人手裡搶了過來。爸為了大姐的事情和爺爺奶奶大吵了一架,爺爺奶奶這才打消了把大姐賣人的念頭。不過,後來還是會常常給大姐受白眼。

  我媽生下大姐後,過了八年才再生下我和二姐。聽說媽那時候一下手術台,就嚷嚷著要看孩子,得知是雙胞胎,有個女兒,我媽當場要把我二姐捂死。


  但最終,我爸還是逃命似的開車跑了,我親奶奶也沒有把二姐甩進河溝里淹死。

  我親奶奶脾氣不好,我二姐在她家裡受了不少委屈,連鄰居們都說我親奶奶人狠,對二姐動輒打罵,我二姐性格孤僻就是被她嚇的打的。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些年我二姐還是熬下來了,活到現在了。

  上大學以後,爸把二姐接回了家,可二姐卻恨爸媽當初拋棄她,一直不肯和爸媽好好說話,一家人住在一起時,總是摩擦不斷。」

  小強說著,抹了把眼淚,心酸地凝噎:「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她還詛咒我早死來著……但是學姐,我知道她是因為我才受了這麼多苦,我知道我欠她太多,我是真想彌補她,保護她,可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給我這個機會呢!」

  我看著這樣傷感的他,無奈擰眉,輕聲安慰:「好了,大男人的哭什麼。你二姐這個情況,的確是不好解決,百病可治,唯心病無解。

  你二姐心底的心結,那是緊繃了近二十年的死結,家人重男輕女帶給她的痛,怎麼會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開的呢。

  她雖然回歸了自己本該擁有的家庭生活,可這種家庭環境對她來說,你們這些親人,不過是一堆陌生人。或許,連普通陌生人都不如呢,而是一群惡意滿滿的陌生人。

  你們拋棄了她十幾年,你讓她怎麼放下戒備,放下過往的怨恨,原諒你們的狠心,輕易就忘記過去,與你們重新開始呢……況且,想彌補她的,或許只有你一個人……」

  重男輕女這種思想是腐蝕進骨子裡的糟粕,這種思想想要形成容易,想要摒棄,卻是比登天還難。

  又加上張薔本來就是被拋棄的那個,就算現在回來了,她的家庭也未必希望她能融入進去。

  張薔是鄉下的留守兒童,不是父母養大的,連那絲微末的親情都不曾與親生父母擁有過,這一點,就註定她以後都不能像尋常人家女兒那樣,擁有父母發自本性的父愛母愛。

  彼此相處,不僅她自己排斥,她父母,也會排斥。如今選擇留下,她的處境其實很尷尬。

  擁有這種經歷的女孩,就算走上歧途,也不會令人很驚訝。

  「我……」張強濕潤著眼角語塞,心知肚明地沉默了很久,才說:「的確,我也能瞧得出來,家裡只有我和大姐是真的不嫌棄她。

  可惜大姐性格就是那麼高冷,又與我們年齡相差比較大,我們與她交流,總是能感受到很強烈的壓迫感。我知道,她不可能事事都方便向大姐說,我也知道,她對我的成見很大,是發自肺腑的討厭。

  可她也不能,不能幹這種事啊……這叫什麼,這叫不自愛,叫放蕩!她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毀了我們張家的名聲嗎,她清楚我爸我爺爺最在乎家門名聲了。」

  我拿著寶塔深呼吸:「沒有親眼所見,親自驗證過的事情,不要輕易下定論。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你姐姐就算真的這樣做了,那也是你們父母惹下的債。

  如果沒有這樣做……你們本來就關係不好,她本來就會性子敏感,你這樣說豈不是在把她往死里逼?」

  小強摟著筆記本抽了兩下,一雙眼哭得通紅。

  我瞧他那模樣挺可憐委屈的,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乾淨紙巾打算遞給他。

  可下一秒,他竟然炸了個鼻涕泡……

  我黑著臉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的又默默把紙巾收了回去,然後隨手把桌拐角的抹布抓起來遞給了他。

  他抽泣著接過抹布,看清東西後,眼神里有些嫌棄,但還是十分有禮貌地道了句:「謝謝學姐。」

  視線瞥過我手裡端著的八角玲瓏寶塔,他立馬激動道:「一定是我奶奶!一定是我奶奶的鬼魂迷惑了二姐,二姐她根本不是會勾引男人的女孩!她怎麼陰魂不散的!」

  說著,還憤怒地把手裡的筆記本再次丟了出去。

  筆記本狠狠砸落在了地板上。

  兩秒鐘後,身穿藍色粗布衣衫的老奶奶出現在了筆記本旁邊,彎下不是很靈活的腰,枯枝般的老手顫巍巍地撿起地上的筆記本,拍一拍,渾濁的眼睛裡有淚花涌動。

  她看那個筆記本的眼神,分明就是萬般心疼。

  「你怎麼知道,你二姐的所作所為,就是你奶奶迷惑的呢?」我沉聲問。

  小強堅持爭辯道:「我二姐以前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就經常被她打!她對我二姐一點也不好!她現在死了,不敢纏別人,就只逮著我那個可憐的二姐欺負!」

  「是你二姐告訴你,你奶奶對她不好的?」

  「不是!」小強用袖子抹了把鼻涕,「我媽說的!」

  我忽然就明白了。

  感慨的長嘆一口氣,我把八角寶塔放在桌子上,平靜提示:「如果你奶奶真的對你二姐不好,你覺得,你二姐會把她倆的合照,掛在家裡牆上嗎?」

  似乎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小強抽了一下,瞪大眼睛愣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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