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奶奶的亡魂在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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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挑挑眉頭,不太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弦樂器需要用手指頭的,我一般都會彈。」

  他沉默片刻,說:「夫人的箜篌,彈得不錯。」

  我回了句:「我古琴中阮彈得也不錯。」

  「那夫人,下次彈琴給本君聽。」他攬住我的肩,帶我去旁邊坐下。「夫人還想上學嗎?」

  我發現現在的他,很奇怪。「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了。」

  他的眸光溫柔了下來,握住我的手,說道:「想上學,就去吧,本君這還有錢,夠你讀完學業。」

  我彎腰托住腮,歪頭看他:「就因為張學弟剛才的那番話,你的情緒才變得這麼壓抑?」

  他摸摸我的腦袋:「不想讓夫人受委屈。」

  我忍不住的噗嗤笑出聲,也學著他的樣伸手摸摸他的頭:「不想上學了。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

  他猶豫了一會兒,問:「不會後悔麼?」

  我搖搖頭:「當初決定放棄的時候,我就已經很明確的為自己定下了人生目標,我從來,沒感到後悔,沒覺得可惜過。相反,比起做個自詡高貴的藝術家,我更喜歡現在的工作。」

  主動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我笑著說下去:「比起富足奢華的有錢人生活,我更喜歡現在的平淡。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陪自己喜歡看的人。」

  他眼底有濃濃的心疼翻湧,撈過我的腦袋,下頜抵在我的頭頂上。「本君只是覺得,上天對夫人,太不公平。憑什麼別人有的,夫人卻沒有。本君的夫人,分明該有最璀璨的人生,卻世世……早殤。」

  「嗯?」我愣了下,突然反應了過來,「對了,我已經死了!死人還上什麼學!」

  我興奮的白日做夢:「從現在開始,我要重新修訂人生目標,我要做個可以天天躺平的死人!」

  他無奈輕嘆:「本君的意思是,你要是生前有這個未了的心愿,死後,本君可以助你追個夢,過把癮。」

  我正直地糾正:「不!我生前未了的心愿是沒錢。」

  他哽住,半天,放開我,有絲絲嫌棄:「那你努力吧,本君看好你。」

  「……」他是不是瞧不起我,覺得我俗?!

  在小強家閒著無聊的時候,我從他臥室內的書架上抽了本古典音樂鑑賞書翻看,打發時間。

  男人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從晶瑩琴弦上撫過,眼底的感情變化,我愈發看不懂。

  我雙手拿書往臉上遮,只露出了一雙大眼睛偷偷打量他。

  見他把琴弦撫到第八遍時,我終於忍無可忍地問他:「阿玄很喜歡這把箜篌?」

  他撫在弦上的指尖一頓,隨即抬眼,青眸似淬了冰一樣的冷。

  「本君以前,有位長輩,尤善箜篌。」

  原來是睹物思人啊。

  我接著問道:「你想他了?」

  他鼻音極淡地嗯了聲。

  「他現在……還活著嗎?」

  他一拂廣袖,冷冷道:「死了。死在了本君的前頭。」

  我木訥地哦了聲,「那就,追思一下吧。」

  他寒著臉色,補充道:「本君淪落到這個境地,便是他害的!本君,寧願這一生,都不再憶起他!」

  「……」仇家啊,那還是少提為妙。

  我端著一杯白開水去走廊透口氣,靠玻璃的牆面上,掛著幾副張家父母與好友的合照。

  男人看起來也就四五十歲的年齡,但一頭黑髮,卻已經雪白了。

  女人慈眉善目的,打扮是那種中規中矩的大氣。

  脖子上戴著一串圓潤的珍珠項煉,手腕上掛著銀蓮花手鐲,提著名牌的白色包。

  不算很漂亮,可就是莫名的給人一種,很貴氣的感覺。

  照片上男人的手紳士地摟在女人腰上,儼然就是一對恩愛夫妻的模樣。

  挪開眼,我又在另一張群體照上也發現了夫妻二人的身影。

  群體照下面有標註名字,我留意了一下,男人叫白庭舟,女人叫謝雅雲。

  白庭舟……這個名字好熟悉。

  打開手機瀏覽器,隨便搜索了一下,白庭舟這個人的全部基本信息都出現在了百科上。


  網上說白庭舟是離城的首富,家產足有千億之多,我們離城十分之三的購物商場都姓白,年僅四十八歲,之所以一頭白髮,是因為二十年前,他唯一的女兒在醫院離奇失蹤了。

  當時他老婆因為此事而產後遭受打擊,進了危重病房躺了一個月才終於死裡逃生活了過來,他花費大量人力財力找了女兒好幾年,都沒有絲毫的線索。

  女兒走丟的第六年,白庭舟找到了附近佛寺一個算命很厲害的大師卜算自己女兒是否平安,可得到的答案卻是,女兒已不在陽間,讓他無需再尋。

  他老婆得到這個答案後承受不住打擊,當場就暈倒了,差點變成了植物人。

  而他也在痛苦自責中一夜白頭。

  現如今整個離城的打工人都以能在白庭舟手底幹事為傲,不少名校畢業生每年實習季都爭先恐後地往白家企業涌,有時候甚至會為了一個小小文員的職位搶得頭破血流。

  白庭舟,離城首富,怪不得會覺得他的名字眼熟……

  再往旁邊看,我正想再欣賞照片牆上的其他俊男美女來著,餘光卻是捕捉到了走廊深處的黑暗中有人出現……

  我陡然扭頭,卻看見,一名裹著小腳身形佝僂,身上穿著藍布衣褲,滿頭銀髮蒼蒼,面部滿是褶皺的老奶奶出現在了走廊盡頭的那間臥室房門口。

  昏暗的光線里,老人家眼底的情緒我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瞧見,她雙手背在身後,彎了脊背,朝我搖頭輕嘆了口氣。

  然後,伸出一隻皺皺巴巴的老手,向我揮了揮,好像是要把我往什麼地方帶。

  我抬腳正想跟上去,張大少爺卻不合時宜地啪的一聲打開了走廊的水晶吊燈。

  燈一亮,那老奶奶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討厭的小兔崽子勒著圍裙,滿身油煙味地跑到我身邊來,舉著一把沾滿油漬的鍋鏟同我興奮喊道:「菜做好了!走,學姐,咱們下去吃晚飯!」

  我氣餒地一巴掌拍在腦袋上,重重嘆息。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兔崽子啊!

  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我無奈道:「現在才五點半,太陽都沒下山呢!吃什麼晚飯呀。」

  小兔崽子嘿嘿一笑,厚著臉皮道:「今天做的菜多,咱們可以邊品紅酒邊聊天,吃它個一兩小時。開飯開得早點,這樣的話七八點鐘的時候學姐回去還能趕上公交車。」

  他家與我家的距離可不近,得坐兩個小時公交車呢,在這耽擱得晚了還真就回家不方便了。

  我扭頭打算和他下樓。

  但,走了兩步,我突然眼神極好地掃見了牆上掛著的一張老奶奶牽著小女孩的照片——

  照片還是黑白的,邊角都有些發黑泛黃了。

  照片上小女孩怯怯地牽著老奶奶的手,身上穿著打補丁的棉襖,梳著兩個短麻花辮,頭上戴了個塑料花花環。

  秀氣的小眉頭微微擰著,眉心點著一朵小花,眼神里充滿了對陌生事物的害怕。

  而老奶奶,比剛才我看到的樣子稍微年輕些,臉上沒有那麼多褶皺,頭髮也僅有幾縷銀色。

  身上穿著老年代農村老太太最喜愛的斜襟布衣,腳上的手工布鞋還沾著泥巴。

  神情嚴肅,沒有半點慈眉善目的感覺,反而看著,模樣有點兇巴巴。

  「這老奶奶是……?」我停下來,輕輕詢問。

  小強拿著鍋鏟臉垮了一下:「哦,是我奶奶。」

  手指了指旁邊的五六歲大小女孩,告訴我:「這個是我姐姐,張薔,薔薇的薔。」

  「你的那位,雙胞胎姐姐?」

  「嗯。」小強重重點頭,一臉的不高興:「我這位奶奶,她已經去世了,去年才去世的,我不讓二姐把她的照片掛在這裡,她非掛!這黑白照片,挺嚇人的,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的時候跟鬧鬼了似的!」

  「一張照片而已,有什麼可怕的?」我理了理上衣的袖子,漫不經心地說。

  看張照片都害怕,那要是看見正主了,不得魂嚇掉。

  「哎,學姐你是不知道。我的這個奶奶,可凶了!聽說當年我爺爺就是忍受不了她的兇悍,才帶著我爸爸離開奶奶,來省城裡又娶了個新奶奶的。這個奶奶雖然是親奶奶,但我還是更喜歡我現在的奶奶。」

  小強邊帶我下樓,邊讚不絕口:「我現在的奶奶是省戲劇院的名譽院長,以前是唱青衣的,為人優雅高貴,簡直是奶奶圈的模範奶奶,哪像這個奶奶,鄉巴佬一個,土得很。前幾年被我爸接來城裡看病,連馬桶都不會用。」

  「鄉巴佬,土得很?」我心底不舒服的挑眉笑笑:「我也是從鄉下來的,我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可能比你奶奶生活的地方還要落後窮苦。我小時候都是吃樹皮樹葉長大的,我們那也沒有自來水,就連一口井水,都無比珍貴。」

  張大少爺愣了下,隨後撓頭不好意思的道歉:「抱歉學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怎麼能和我奶奶相比呢,你這麼好,這麼優秀,是我的偶像。

  我奶奶她……除了土,還特別凶,我小時候下鄉去看她,她把我屁股都快打開花了,用我爸的話來說,她就是沒有皇帝命,卻犯了皇帝病。」

  究竟是什麼緣故,才讓這一大家子,對那麼一個老人家成見這麼深呢。

  「找個機會告訴他,他奶奶的魂魄,就在他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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