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月亮是緘默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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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奴要嫁」可謂是集古人的污糟和惡趣味之大成的段子。陳樨早忘了自己是何時何地在故紙堆里讀得這一「糟粕」,當時只把它當個具有諷刺意味的笑話看——什麼保全清白的權宜之法,不過是污皮爛肉,自欺欺人。然而她沒想到自己醉後竟將它抖落了出來,落在眼下情景大大地不妥。她心虛地找補道:「喝多了的人口無遮攔,不要對號入座。我開玩笑的。」

  衛嘉也在極力淡化這種不自在,只「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誰知陳樨緩過勁來又開始嘚瑟:「我原來那麼有文化,再多喝幾杯我豈不是能寫出一本《金瓶梅》?喂,我問你,你有沒有趁我喝醉占我便宜?」

  衛嘉冷冷道:「我沒讀過什麼書,好不容易弄懂你那個半文半白的黃段子,顧不上做別的……用不著看你的浴袍,我來的時候你穿的就是這一身!」

  陳樨被噎了一下,輕飄飄掠過了這個話題,換個方式找茬:「你知道我的房間號?我明明鎖了門,你是怎麼進來的?」

  「樓層服務員給我開的門。」

  「這不可能!」

  「你出來鬼混刷你媽的會員卡,留自己的身份證,要找到你很難嗎?」

  大概衛嘉也覺得無論是她的行為還是自己的手段都談不上光彩,不欲在這件事上多說。陳樨腦子轉了轉也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她下榻的好歹是個五星級酒店,對客人的隱私不會全然沒有保護。這事落在別人頭上斷然行不通,但換了衛嘉就不一樣了。他就是那麼邪性的一個人,全仗著那張端正順眼的臉和生來溫存真摯的眼睛,他走在路上被問路的概率都比尋常人高許多倍;同樣扯淡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也會變得可信;在學校食堂吃飯,掌勺阿姨給他的菜總是比別人多;聚會上他端著杯白開水跟人碰杯,對方都會好心地勸他少喝一點……倘若今晚他誠懇地對服務員說「對不起,我忘了帶房卡」,或者「我女朋友喝多了,麻煩幫我把門打開」,然後再流利地把她登記的身份證號碼一報,順利捉姦在房不是沒有可能。

  「哼!你就不怕撞見什麼不堪入目的場面長針眼?」她嘀咕道,「你看到什麼了?」

  衛嘉不答,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她貼著他的臉推向一側。陳樨順勢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不至於吧!我記得我還在和苗淼醞釀情緒……」

  提到苗淼,陳樨一腦門子官司。他們逞一時之勇來到了酒店,還沒進入實操環節,兩人其實都有些慌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然而他們都是要臉的人,誰也說不出臨場退縮的話。尤其苗淼那個奇葩,他先挑的事,自己後悔了,卻賴陳樨「看起來很懂,其實屁也不懂」。陳樨想要揍死他,兩人對坐生了好一會的悶氣,只能想到一個辦法——喝吧,何以解憂,唯有杜康!要么喝懵了昏過去,要麼稀里糊塗把事糊弄了!

  他們像一對宿敵那樣沉著臉,瞪著眼,你一杯我一杯,一言不發,互不相讓。陳樨斷片前只餘一個執念:「我必須把這死小子喝趴下,讓他把恥辱寫進周記本里,日後當著朱焰的面朗誦一遍!」

  她記得她快要贏了!

  衛嘉縮回被咬疼了的手,不待發作,陳樨又笑嘻嘻地在他臉上「吧唧」蓋了個濕噠噠的印。巴掌的疼是真的,棗的甜也是真的!他有些自暴自棄地閉上了眼睛,用她的浴袍帶子擦去口水。

  以「女朋友喝多了鎖了門」為由讓服務員開門前,衛嘉心裡閃過一萬種狗血糟心的畫面。若是那負責清掃房間的中年阿姨好奇地往房裡探頭看一眼,想必也會對那一幕感到驚詫。

  房裡已有一對年輕男女,身上穿著嚴絲合縫的和風浴袍,端肅又緊繃地跪坐在地毯上,兩人中間整整齊齊擺放著酒瓶和酒杯,還有一個插了把刀的蘋果。

  「醞釀情緒?原來你們不是在歃血為盟。」衛嘉嘲弄道。

  是苗淼先倒下的沒錯。衛嘉眼看著坐得像杆標槍一樣的男孩直直往後倒去,他險些以為陳樨捅了對方一刀。

  其實陳樨是想削個蘋果來緩解酒精的辣和澀。無奈酒店提供的餐刀太鈍,她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心無旁騖地以喝翻苗淼為己任。

  「我訂的是最便宜的房間,前台升級了房型。」

  「這……我要投訴她們!」

  「隨便。」衛嘉把陳樨勾住他脖子的手扯下來,說,「這酒店最便宜的房間也很貴,你不能好好地睡一覺?」

  「既然花了血本了,只睡一覺多浪費!你攪了我和苗淼的好事,不想以身代之?」

  「我不想和你拜把子。」

  陳樨臉上笑嘻嘻,心裡只恨自己不頂用。好不容易實打實地喝多了,衛嘉人也來了,為什麼不趁著酒勁把他拿下。橫豎她是個混帳,做點混帳事也不在話下。


  說什麼典故?

  裝什麼文化人?

  可她也不想想,清醒的時候他尚且比那要嫁人的小姐還矜持,又怎麼會趁她酒後下手。

  她慢騰騰地說:「有道是:『男女相交,定要這三寸東西把了皮肉,方算得有情,不然終究不是是一對道路之人,隨你身體相靠,皮肉相粘,總了不得心事』……」

  這些佶屈聱牙的葷話,她記得倒是清楚。

  衛嘉渾身彆扭,想要把她弄下來又無從下手:「你不當演員浪費了。」

  「我說的是真的。你都強占我的靈魂了,還差個肉體嗎?我……」

  她前半段說得理直氣壯,後面越來越小聲,最後幾個字索性含混在唇齒間。

  衛嘉想不出還有什麼是陳樨說不出口的,困惑地看她一眼:「什麼?」

  「我愛你!」

  「……」

  陳樨擠出那三個字,想要擺出個大義凜然的姿態,奈何身體不聽指揮,老臉瞬間一紅,手也有些哆嗦。她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面龐。真稀罕,為什麼她的葷話和混帳話脫口而出時如此坦然,卻羞於說愛?

  衛嘉也被鎮住了,一徑沉默著,任由陳樨像個鴕鳥埋進了沙堆。

  還好,他沒有笑。陳樨在枕頭下面深呼吸幾下,整個人前所未有地清醒和輕鬆,仿佛毛驢終於追上了懸掛在眼前的胡蘿蔔,嘗到了它的滋味。

  她本是個沒有目標,走一步是一步的人。十七歲那晚她掉進了一個坑,在那裡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從此她只懷念那一種光源。為什麼總是怨他?又離不了他?他們都不完美,坑裡坑外更是滿地糟爛,可她已經將最初最好的都拿來與他交換。

  愛一個人無非是,很多事跟別人做也不是不行,但跟他一起才沒遺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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