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眼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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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元十六年,京都大雪。

  昔日熱鬧的鎮國將軍府,如今形同一座空宅,只留了十來個丫鬟僕婦日日打掃,燒毀的地方有專門的工匠負責修繕,大抵是因為幾位主人歸期未定,他們做起活來也並不著急。

  侯府如今也不復以往。

  有時趕路的人走過緊閉的正門,會揣著手好奇地聊幾句。

  「白家姑娘出事之後,她哥哥幾個都離開京都了,怎麼現在也不見這位小侯爺了?」

  「前幾日我還見著他出了城,興許是和白家兄弟一樣,覺得在都城裡觸景傷情,因此換了個地兒住吧。」

  「天妒紅顏啊,聽說前些天大慶的二皇子來了咱們大夔,也是為了白家姑娘呢。」

  「你說的是莫臨淵吧?他已經不是二皇子嘍,前不久大慶立了太子,就是這位了,不出意外,以後可就是大慶的皇帝了。」

  ……

  鵝毛大雪中,一座恢宏壯大的府邸靜靜地佇立在山腳。

  蕭正去膳房傳了膳,叮囑道:「和往常一樣,兩副碗筷,另外照著我給你們的菜譜做足了菜,這上面的糕點也要做全了,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告訴我。」

  幾個丫鬟連連點頭,「是,蕭統領。」

  他頷首走出門,迎面走來一個提著野山雞的男人,衣裳上的口袋裝的滿滿當當,全部用布條固定住,卻有幾分隨意的不羈。

  「看來我來的正好,蕭正,你看我捉到了什麼!」

  蕭正看了一眼咕咕咕叫著的野雞,走過去拍了下它的腦袋,「不錯嘛,這次的比上次的可肥多了。」

  「那是,我現在可是抓這些玩意兒的一把好手了,你還真別說,你們鎮北侯府的野雞為什麼也這麼跑能跳的,費了我老大的勁。」谷遇掐了下胳膊抱怨道:「我做了個陷阱,腿都蹲麻了才抓到它!」

  蕭正笑了笑,「我讓人去準備一下,找個地方烤了,公子興許能高興點。」

  「行。」

  吩咐下去之後,僕人們很快搬來柴火和凳子,簡單搭了個棚。

  「好了,那我先去和公子說一聲。」

  「好。」

  重新回到膳房的丫鬟悄悄看了他們一眼,有些不理解地看著從侯府里來的老僕,「烤著吃哪有我們廚子做的好吃,看著還不怎麼幹淨,咱們公子貴氣不凡的,怎麼就有這樣的喜好呢?」

  專心幹活的僕婦聞言連忙探頭看了眼外頭,才拉著新來的丫鬟道:「這樣的話你可不能再說第二次了,否則你就自求多福吧。」

  丫鬟愣了下,呆呆地點頭。

  蕭正和谷遇兩人踩著梭梭作響的雪往前走,沿途的景色極好,走在石橋上可以看到薄冰下的游魚,還有飛泉瀑布,極目眺望可以將山中巍峨雪色盡收於眼底。

  走到一處安靜清幽的院落,隱約可見一抹高大的身影。

  男人身形頎長,矜貴的手指搭在弓上,側臉驚為天人,柳絮般的雪落在他的眉心,如同被雪精雕細琢出來的臉龐同樣帶著幾分冷漠和疏離。

  蕭正站在月門外低頭道:「公子,谷遇公子抓了只山雞,您要不要一塊吃?」

  謝行蘊沒有猶豫,慢慢放下手中的箭。

  「嗯。」

  谷遇給他換好了藥,纏好了繃帶,兩隻手都換過之後他居然出了點汗,「恢復的不錯,可是還是要繼續養著,像是拉弓這一類的動作,你還是先別做,不然很可能會重新骨裂。」

  謝行蘊這期間一直在假寐,也不知道聽清楚沒有。

  到了烤山雞的地方,膳房已經處理好了山雞,他們只有三個人,凳子卻有四個。

  谷遇便烤邊問旁邊斜靠著紅柱的男人,「上回的藥是最後一帖藥了,怎麼樣,還出現過幻覺嗎?」

  谷遇又問了幾句,每次他都是回答一兩個字,要麼就是嗯一聲,從前的謝行蘊雖說也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冷漠感,可也沒有惜字如金到這個地步。

  眼底更像是沉了冰,叫他看了都有些不由自主的發寒。

  「沒有了就好,這樣的病症發作起來往往循環往復,要是一旦又有了,你定要告訴我,我到時候再給你開藥。」

  「嗯。」

  謝行蘊嗯了聲,視線再度落回原處的時候,眸色不禁柔和幾分。


  第四條凳子上,少女白衣白裙鹿皮靴,乖乖巧巧地坐著,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百無聊賴地撥弄碎木枝玩。

  她玩了一會兒,肚子似乎叫了下,抬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他,「還沒烤好嗎?」

  謝行蘊目光一痛,未開口她就自言自語地笑:「谷遇上回抓的那隻山雞太瘦了,都沒多少肉,今日的這隻看起來肥不溜鰍的,肯定很好吃。」

  谷遇眼角餘光發現謝行蘊似乎在看他,回過頭,看他的視線落在他手中的烤山雞上,他一怔,卻是實打實的高興,「怎麼了,餓了?」

  少女慢悠悠地起身,湊過去聞了聞他手上的山雞,紅唇微掀,「好香啊。」

  謝行蘊低低開口,「給她吧。」

  谷遇也不意外,自打他為了治好謝行蘊搬進這裡,已經習慣了謝行蘊做什麼都要給白羨魚留一份。

  聽說這宅子原本是他送給白羨魚的禮物。

  他把烤好的山雞腿放在第四條凳子上擺著的盤子裡。

  天氣有些冷,她也披上了狐氅,兩頰是健康紅潤的淡粉色,嬌美動人,說話的時候長睫微微眨動。

  「謝行蘊,剛才谷遇和你說什麼了?」

  謝行蘊沉默地抱臂看著她,眸底晦暗不明,可手卻已經指節泛白,像是努力壓抑著什麼。

  「你不說我也知道,他是不是說你生病了?可是你病好了就見不到我了。」她看上去有些低落:「你捨得我嗎?」

  「……捨不得。」

  謝行蘊的聲音輕到幾近呢喃,可少女聽見了,她彎了彎杏眸,「就知道你捨不得。」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白羨魚輕輕抱了抱他,可好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她有些不樂意,佯裝生氣道:「你怎麼都不抱抱我?」

  謝行蘊心口劇痛難忍,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到煞白,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他才緩緩挪動手,想要碰碰少女的臉。

  可就在他即將碰到的那一瞬間,少女的笑靨頓時消失不見,冰涼的雪花輕輕落在他的手上,一觸即化。

  「行蘊,你的也好了,快來吃,等會兒涼了。」谷遇站了起來給他送去。

  謝行蘊微愣的目光越過他,落在在他旁邊的凳子上,盤子裡放著的雞腿已經沒了熱氣。

  谷遇已經來到了他面前,好奇地也往後看了一眼,「你在看什麼呢?」

  風雪聲驀然加大,蓋過了所有塵世的聲音,只餘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如同慢動作一般,謝行蘊神色平靜地慢慢垂下眼,聲音也輕到隨風而散。

  ……

  平南王領地包含了原來大夔南方五州,地域寬闊。

  離開京都第一年的元日是在山腳下的小閣樓過的,白羨魚是正月里的生辰,是以這棟小閣樓最近被裝飾地很喜慶,雖不大,可處處洋溢著溫暖的氣息。

  從那日開了個頭之後,姬霜便時不時地拎著酒過來找白羨魚喝上幾壺,往往白羨魚喝了一碗,姬霜已經喝了兩壺,按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這點果酒壓根不算什麼,她在軍營能用海碗喝十碗都不醉。

  白羨魚對此表示懷疑。

  看她無酒不歡的樣子,她決定去自己做點果酒,在土地埋一埋倒也不比外頭賣的差。

  她們在的這個地方名為臨州,也就是領地內的都城。

  年關將近,臨州城內人潮人海,車水馬龍,白羨魚來到一處賣面點的鋪子,指了指一盒荷花酥,「老闆,這個怎麼賣?」

  「這個十文錢。」老闆忙著招呼客人,一回頭看到白羨魚,眼睛頓時亮了亮。

  為了契合,面具都是按照戴面具人的骨骼走向量身定做的,輕薄貼合,膚色自然也是儘量往原來膚色靠齊,因此儘管白羨魚精緻的五官被刻意模糊,與從前大為不同,可明亮的眼睛和冷白的膚色也依舊可以說得上美。

  「姑娘,你是哪裡人氏啊?家中還有幾人?」老闆丟開那一伙人,急急趕來,笑著道:「我家中有個兒子,已經弱冠了……」

  綠珠聽到這個話頭就知道不對勁,果不其然,她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這已經是小姐第四次上街就被人說親了。

  白羨魚自覺後退了一步,綠珠站上前去麻利笑道:「老闆,我家妹妹已經有婚事了,只等郎君回來就可成親,怕是要辜負了您的美意了。」

  老闆略有些失望,可也沒說什麼。

  在臨州,她們兩個是以姐妹相稱,綠珠怕白羨魚累著,就道:「小姐,要不您在馬車裡休息會兒吧,我買好了東西就過來。」

  白羨魚點了點頭,有白離隱在人群中默默保護,綠珠也十分放心。

  她走後沒多久,白羨魚把馬車的捲簾撩起來,用玉鉤子掛好,也就是這麼一個動作,她忽然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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