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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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順心

  夜慕深沉,府邸內外都燃著燈火。

  一大家子正在用晚膳。

  確實是很大一家子,前面的大院子已是坐滿了的,全是這些時日一直在忙碌奔走的不良人,由上官雲闕與付暗代蕭硯作陪。

  後者也斟酒出去飲了幾杯,幾番簡單的話語,便將氣氛烘託了起來,一眾不良人難得的放鬆下來,都開始猛灌上官雲闕與付暗二人,就是蕭硯,也沾了一身酒氣,才得以轉回去。

  但甫一入後院廳上,氣氛就變得安靜起來了。

  姬如雪坐的很規矩,很明顯,蕭硯沒回來,她是不想動筷子的。這會後者進來後,她便瞥了他一眼,臉頰在燈火下有些泛紅,而後莫名的一笑,偏了偏頭,讓陰影遮住了她的小半張臉,掩去了那抹笑意。

  方才蕭硯正在房中摟著她說悄悄話,還未怎麼說,阿姐就冒冒失失的闖進來,當時蕭硯無奈離去的樣子,她可是印象深刻,畢竟鮮少看見蕭硯吃癟的樣子。

  至於那個冒失鬼阿姐,這會正操著木筷大吃特吃,一手拎了根雞腿,大快朵頤的樣子,確實是極讓人很有食慾。不是玩笑話,阿姐對待美食,似乎別有一種態度,那是一種帶著聖神任務似的吃法,仿佛是在開吃播。

  至於降臣,這會只是在慢條斯理的修著指甲,抬眸看了下蕭硯,而後持著筷子,不輕不重的敲在阿姐頭頂。

  「能不能守點規矩,沒有一個淑女的樣子。」

  「額又不是淑女……」阿姐臉頰鼓鼓的,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卻是也才抬頭看見蕭硯,便像主人似的招待他道:「甭客氣,快快入席,額們就等你咧。」

  若非是她手中持著已啃了大半的雞腿,幾人真就信了。

  蕭硯不在意的一笑,而後看向侯在旁邊的侍女:「菜品若上完了,諸位且就下去一同用餐吧,大家這些時日伺候我都幸苦了,今日就不要等到多晚再用飯了。我讓管事單獨設了一桌,快些去,菜莫涼了。」

  這些節度使府送來的侍女很懂規矩,心知他是想要單獨騰出空間,便齊齊行禮道:「郎君請慢用……」

  這下子,廳內就更靜了。

  蕭硯坦然的持杯而起,笑道:「今日,蕭某為……三位姑娘接風洗塵,還望莫嫌招待不周才是。」

  「貧嘴。」降臣白了他一眼。

  姬如雪卻是輕笑,同樣舉杯,難得的主動應聲:「謝蕭郎款待。」

  「唔……額也蟹蕭郎寬、帶……」阿姐打了個飽嗝,含糊不清道。

  她們一少女一女孩挨著坐的,這般看起來一唱一和的,蕭硯也笑著與她們對飲,竟真像是一家子似的。

  降臣愣了下,不在意的撇頭,兀自舉杯飲下酒水,卻是莫名的感到了十分不快。蕭硯對待姬如雪那小姑娘,是很明顯有一股旁人不能有的情愫的,她完全能感受到。

  於是她心下哼了一聲,這算個什麼事,自己還能嫉妒這一個小姑娘不成?

  拜託,想她堂堂屍祖,鬼醫聖手一般的人物,怎會掉入這種凡人才有的情緒里?她逗弄那小子,也不過只是玩玩而已,蕭硯就是一個與自己絕配的『鼎爐』,僅此而已。

  對,僅此而已!

  『媚甲』降臣,如是想到。

  那邊,姬如雪輕聲道:「在漁陽的上萬漠北俘虜,這兩月死傷了近千人,田道成皆是按照你的吩咐,讓他們重新築城、開荒、挖礦、疏通水利,人數損耗的很厲害,但總體上來說,還壓得住。他們沒有底氣反抗留駐的盧龍軍。」

  說罷,她沉吟了下,又補充道:「且據我觀察,那田道成應是對你比較忠心的,你留下的吩咐他都是一絲不苟的執行下去,沒有什麼差池。但我沒什麼經驗,恐怕還需你親自去看一下……」

  「無妨,我相信你的判斷。」蕭硯道。

  降臣本還沒什麼,聽得這句話,反而有些不悅起來,不著痕跡的剜了一下蕭硯。

  但後者很明顯沒看見這一眼,或者說,他是在刻意避開降臣的視線,似是有些心虛、不自然。很顯然,被撞破了與王后的事,蕭硯還是有些頭疼的。

  他總不能說,睡王后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吧?

  更不能說,沒辦法,那龍袍的誘惑力太大了,實在沒忍住云云。若真是這樣,他毫不懷疑降臣會馬上去搞一件龍袍來,玩一次別有花樣的劇情誘惑。


  對於降臣這位極有侵略性的御姐,蕭硯多多少少還是覺得有些棘手的,不能過於苛責,人家確實幫了他不少,沒道理就憑一個『回眸一笑百媚生』就打發了,更不能『打一炮』就不管了。

  他有時候的底線很低,但多數情況下,還是會講原則的。

  合作是相對性的,而不是竭澤而漁,降臣讓他舒服,他也不能讓這位御姐感到不滿意,起碼在兩人還有利益糾葛之前,不能做一個翻臉不認人的『負心人』。

  屆時走火入魔了,可沒有一位願意跋涉千里的御姐來救他。

  見蕭硯避著自己的視線,偶爾關照她一下後,多數還是在與姬如雪在那談笑言歡,降臣不由咬牙大酸,都想起身恨恨離去了,但忽地魅惑眼睛一眨,嘴角顯出一抹促狹的笑意來。

  「妙成天來信,第一批售入淮南吳國的戰馬,已經由曹州中轉南下,買家是吳國東面諸道行營副都統,朱瑾。這一批共有戰馬四百匹、馱馬等三百匹,朱瑾願用一船糧食、兩千餘匹布帛交付,他還表示溢價無所謂,但求兩家的生意能做得長遠……」

  「淮南這般富?」蕭硯驚了一驚。

  姬如雪搖了搖頭:「信上是這般說的,應是沒有假。」

  蕭硯沉吟了下,朱瑾其人,在這個時代可謂是如雷貫耳了。其還有一堂兄名朱瑄,早年時,他們兄弟二人據山東,和朱溫可謂是拜把子的關係,三人既是同鄉又是同姓,在共拒黃巢餘孽的那段日子裡,三人好的像是同穿一條褲子。

  但好日子沒過多久,朱溫滅了黃巢餘孽後,馬上抽刀對向了往日兄弟,用近十年的時間吞併了山東,還斬了朱瑄,朱瑾痛失其兄,卻只能南下投奔吳國,但這些年一直都是對朱溫恨之入骨,幾乎是連年北伐,是大梁的心腹大患之一。

  蕭硯有不良人與幻音坊兩家的情報,自然是對朱瑾了如指掌,其現任淮南吳國的三把手,確實有底氣、有實力把這一生意做長久……

  「既如此,後面你替我回一封……」說到正經事,蕭硯馬上來了興致,但聲音還未完全落下,忽地就是一頓。

  姬如雪見他臉都僵了,便霎時一驚,關切問道:「怎麼了?」

  「無事,我突然想到今日明明是為你們接風洗塵的,怎老是在說這些瑣事……飯後再談,屆時我親筆寫一封信,托妙成天代我送給朱瑾。」蕭硯坦然一笑,安慰道。

  「好。」

  少女體諒的點點頭,還不忘替阿姐夾菜。

  蕭硯見她偏轉過去,臉色便是略變,眸中雜著凶意,惱怒的看向一旁的降臣,

  後者卻是歪了歪頭,嘴角咬著筷子,向他眨了眨半邊桃花眼,臉上儘是促狹之色。

  桌下,一隻裸出的玉足,勾住了蕭硯的小腿,進而在蕭硯惱怒的神色中,突然向上游離,到了關鍵之處。

  馬上,就已有了反應。

  降臣咬了咬木筷尖端,得意一笑。

  蕭硯很兇的看著她,眸中的燭光不斷閃動,稍有些嚇人。

  御姐卻好似吃准了他不敢輕舉妄動,下巴略抬,顯出了白淨的玉頸,恰似一隻高傲的天鵝。但她可不想讓這無視她的小子太過舒服,撩動起來後,狡黠一眨眼,就欲向下游離。

  倏然,一張略顯粗糙的大手,猛地握住了她細膩的腳踝。

  「!」

  降臣沒想到這廝竟真敢動手,險些沒被驚出輕嚀,而後臉色一變,急忙夾了菜到自己飯碗裡,埋頭開吃。

  桌下,她不斷扯動著自己的玉足,卻任憑如何使力,那大手都一如既往的有力,動也不動。

  蕭硯不動神色,他本意是想好好嚇一嚇這御姐的,讓她見好就收的。但他這會,卻頗有些不想見好就收了,指端傳來的圓潤觸感真是分外舒服,這玉足握在手裡,又小巧又嬌嫩,向下的小腿也極為勻稱修長,很是值得好好把玩。

  不斷的癢感與怪異感傳來,降臣臉頰紅的似要滴血,埋著頭,死死看著碗裡的菜,似要把這個碗用眼睛看穿。

  那邊,姬如雪忽覺氣氛突然詭異起來,長眉顰起,看了眼對面的降臣,再看了眼波瀾不驚、一臉坦然的蕭硯,心下一驚。

  她霎時察覺到,蕭硯這場晚膳上,好像只顧著與她在交談了。她方才也陷入一種莫名的氛圍感中,一時竟忘了此事,便急忙向蕭硯使著眼色:伱是不是過於疏忽屍祖了?

  蕭硯挑了挑眉,示意到:何出此言?


  姬如雪咬了咬唇,只覺錯在自己,她可明白降臣對蕭硯的幫助有多大,起碼對他的作用遠高於她姬如雪,這會豈能因此讓他們心生間隙?

  於是,她便斟了滿滿一杯酒,持杯而起:「屍祖……」

  「嗯?」

  降臣恍然的抬頭,臉上還有酡紅之色。

  姬如雪有些驚詫,但一念到降臣方才獨自飲了好幾杯酒水,遂只當屍祖不善飲酒,便很正色的雙手持杯,歉意道:「昔日在洛陽,屍祖挽在下的性命於危難間,當時在下初出江湖,未曾有機會當面對屍祖表以謝意,今日想來,甚是慚愧……」

  少女很明顯成長了許多,她曾經與蕭硯在曹州初遇時,對誰基本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更談不上什麼人情世故了,當時能對蕭硯展以笑意都是極少,甚而是有些自卑,卑於她的身份。

  她向來好似都是一個人、孤身一人,獨處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想與他人親近。

  但現在,她卻已能落落大方,不論是對述里朵那種自帶威勢的上位者,還是對降臣這種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輩,都能夠侃侃而談,不落下風。

  降臣難得落了下風,聲音結結巴巴的,臉上有些不自然,同時暗暗咬牙,不著痕跡的瞪著蕭硯,桃花眼裡似能冒出火來。

  蕭硯適時的鬆開了手。

  御姐便才能慌忙的乾咳一聲,匆匆結束對話:「以後,還望能與雪兒妹妹互相關照。」

  待說完,她才再次懊惱,她與姬如雪有個什麼互相關照的?

  真是被這姓蕭的弄得昏了頭!

  少女卻是很高興,長舒一口氣,似是了解了一個心結,清冷的臉頰便瞥了下蕭硯,稍稍露出了一些少女該有的嬌憨之色,杏眼裡帶笑,似是在問:怎麼樣?

  蕭硯笑著沉吟了下,才提杯起身,大笑著朗聲道:

  「今日,一醉方休!」

  外院,一眾不良人嘈雜的笑聲傳進來。

  「一醉方休!」

  阿姐正吭哧吭哧的拍著圓肚,有些撐不下了,也應聲提起一杯酒。

  「喝!」

  須臾,扎著羊角辮的小腦袋就砸在了桌子上。

  ——————

  夜深,蕭硯特意遣了負責值守故未大醉的不良人,把一眾醉鬼攙扶回各自下榻處,方才在上官雲闕不舍的醉話里,滿身酒氣的回去。

  後面,還有上官雲闕隱隱的呼聲傳過來。

  「蕭郎,我、我對你的忠貞之心,天地可鑑……嘔…」

  喝大了。

  不知為何,蕭硯今日也很高興,一直以來的約束感今日鬆動了許多,難得有如此快活。說起來,他甚而已記不起上一次這般快活的心情,是在何時了。

  上一世?還是上上世?

  總之,許久都未有這種心境了,無憂無慮,唯有一醉方休。

  他獨自坐在階前,看著這臨近冬日的殘月漸被薄雲遮掩,一股一股的寒風捲來,吹散了他的酒意。

  一時間,蕭硯便想清了他今日這般放鬆的倚仗了。

  如今,他有權力、有實力,整個河北大地沒有一人能夠壓在他頭上,何不順心?

  但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天下,有太多人、太多事,都能夠讓他不順心。

  權柄。

  可不僅限於河北。

  ……

  「想什麼呢。」

  身後傳來熟悉的清香,姬如雪披著濕漉漉的頭髮,站在了蕭硯身側。

  後者回頭,很明顯被驚艷了下。

  少女有些羞怯,一時竟不知再說什麼好,遂只是不自然的低語出聲:「我見有熱水,就沐了浴……」

  說著,她瞥著蕭硯的神情,愈發羞澀,卻並不反感,羞意浮於耳尖。

  但許久,蕭硯才起身,掖了掖她的衣領。

  「天色太涼了,早些回屋吧。」

  說罷,他也不顧她的錯愕,就攬著姬如雪回了廂房,而後獨身走了出去。

  少女這次難得有些生氣,看著他的背影,很是不滿的低語。

  「過了年,我就十六了……」

  ——————

  『吱呀』一聲,月光映進了室內。

  榻上,降臣冷笑一聲。

  「你不是很能嗎?出去,本姑娘不想理你。」

  「屍祖,得罪了。」

  「唔……混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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