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真正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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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總統府提供的文件,說是德國大使親自送回來的,有公章封印。

  當庭拆開,眾目睽睽。

  不成想,卻是大總統本人出賣華東四省鐵路權的文件。

  「你看錯了!」聞驊不顧法庭,當場咆哮起來。

  法官出聲,請他安靜,維護法庭的公正與嚴肅。

  「還有兩名德語翻譯官,都請上前,一起鑑別文件真偽。」法官說。

  三名翻譯官都去看了。

  的確是華東四省的鐵路權轉讓文件,權限是一百年;簽名與私章,都是聞驊。

  聞驊臉色何止難看,他忍不住顫抖:「這不可能!」

  盛長裕的人開了腔:「你方提供的文件,當庭法官拆封的,你說不可能?大總統府是否叛國,是另一個案子,盛督軍不曾叛國。」

  程柏升把一個文件遞給他。

  「盛長裕也有文件提交,也是德文文件。」

  法官叫人呈上。

  「當初有個德國使團路過西濱,與我方將領發生了衝突。因這份文件丟失,他們謀殺了一位師長。好在天道有眼,這份文件並未失落。」

  法官又交給翻譯官。

  三名翻譯官都過目了,才念出來。

  記者與在場眾人,聽著文件內容,一個個都震驚得無法言喻。

  「……分割一省,以換取盛長裕性命。」

  這份文件還是聞驊與德國人簽訂的,是說欽州租界落定後,只需要德國人污衊盛長裕叛國,將盛長裕拿下,收回他的華東四省,就可以拿出一省酬謝德國人。

  有頭有尾,有始有終!

  別說記者、陪審代表、觀看席貴賓、白立晟,就連聞驊自己,都驚呆了。

  「這是偽造!」聞驊大怒,「是污衊!這份文件沒有來歷,是盛長裕自己弄來的。」

  一直沉默的盛長裕,這個時候開了口:「你覺得文件無效,那就算了。你自己拿出來的文件呢?你可認?」

  聞驊無話可答。

  案子就此結束。

  內閣會罷免聞驊,軍事法庭會審判聞驊的叛國罪,以及相關同謀都要接受審判。

  盛長裕無罪。

  宣判後,記者們拍了無數照片。

  盛長裕從法庭出來,顧不上吃飯,叫程柏升立馬開車回去,他要去找寧禎。

  寧禎卻不在六國飯店。

  「她有事外出了,晚些時候回來。」女傭告訴盛長裕。

  「她去了哪裡?」

  「沒說。但她說晚上八點之前,一定會回來。」女傭又道。

  盛長裕心急如焚。

  程柏升對盛長裕道:「你先去吃飯,休息片刻。寧禎會回來的。你放心。」

  又道,「你的兩萬軍隊還在城裡,寧禎飛不了。她可以保護自己,你且相信她。」

  盛長裕點點頭。

  「我先去見見程陽。」程柏升說。

  盛長裕:「我也要見見他。」

  程陽一直在房間裡。盛長裕派人看守他,他沒動,一整天沒吃沒喝,坐得端端正正。

  盛長裕和程柏升進來,他彈跳似的快速站起身:「督軍。」

  盛長裕看著他,心情複雜。

  程柏升:「坐下吧。」

  又對外面吩咐,「準備飯菜,我們都餓了。」

  很快,房間裡擺了一桌。

  三個人坐下,程柏升主動問起了程陽。

  「……寧州同找到我。他跟我說,他有個朋友是德語翻譯官,有一份文件是他審核的,簽署了督軍轉讓華東四省鐵路權。」程陽說。

  程柏升心中發沉:「怪不得他那時候幾次問。」

  「他一直打聽,最終他確定了,就開始布局。他問我,敢不敢做一回叛徒,替督軍解決這件事。」程陽聲音輕微。

  盛長裕捏緊筷子:「用不著你們做無用功!」

  他的軍隊,一樣可以踏平法庭。


  「政客想要摧毀的,不是您的軍隊,而是您的聲望。當今天下,早已無強力政府維持統一。如果軍閥背上了『叛國罪』,一定會被蜂擁而來的人蠶食。

  攻打需要藉口,這就是藉口。我同寧州同說,必須把這件事告訴督軍,但寧州同說,不如將計就計,因為那時候他發現,他的駐地有將領叛變,是針對他的,想要害死他,來挑撥華東四省的關係。」程陽道。

  盛長裕臉色難看極了。

  程柏升:「我那時候就想,要是寧州同謹慎點,不被算計,寧禎就不會離婚。原來……」

  原來他是甘願赴死。

  「他跟我說,別人想要害死他,來撼動華東四省的人心。軍中有威望的,不是他就是江郴,只有他們倆的死亡有這個價值。

  他如果躲過了,江郴未必躲得了。而且,江郴死了毫無意義,他不知道偽造文件一事。

  寧州同說,他願意為國捐軀,問我可願意犧牲,替督軍留下一份文件,將來洗刷督軍的名聲,解決督軍下一個難題。

  我說我願意,他便叫我先回家,同家裡人告別。我跟父母說,可能打算結婚,也許你們就以為我中了美人計。」

  所以,寧州同選了西濱。

  在西濱,程陽可以逃脫;在西濱,可以把德國使團引過來,滅掉他們,讓偽造的文件有了說服力。

  程陽提供的這份文件,什麼分裂華東四省後,用一省酬謝德國人,都是假的。

  「聞家太子爺在蘇城兩年多,偷到了督軍的私印模板,以及拿到了督軍的簽字。」程陽又說,「不過,寧州同也派人偷到了聞驊的私印模板。」

  盛長裕站起身。

  他吃不下飯,心中五味雜陳。

  他沉默良久,看向程陽:「我此生不設防的人,除了柏升就是你。傳言你叛變的時候,你可想過我的心情?」

  程陽淚如雨下。

  「寧州同是我岳父,你就沒想過告訴我一聲?老子在你們眼裡,就這麼無用?」

  程陽:「督軍,您不在乎罪名,您知道了肯定是硬碰硬。可寧州同他是年長的人,他見過很多世面,他知道罪名蓋在身上有多可怕。」

  盛長裕轉過身,不看程陽。

  「督軍,屬下任憑您處置。」

  盛長裕良久,才輕輕嘆了口氣:「程陽,我沒看錯你。這三年,你受苦了。」

  「督軍,屬下永遠忠誠家國、忠誠您!」

  程柏升聽著,眼睛也有點澀。

  盛長裕一輩子偏執、愛鑽牛角尖,程柏升卻感受到,他在這個瞬間豁達了。

  這世上不止他受苦。

  他的岳父為了他,甘願犧牲;他的副官長程陽為了他,放棄大好前途,做了三年多的野人。

  而他的夫人寧禎,為了父親的遺志,在外三年,成功換掉了當年送往德國的那份政府文件。

  此事如今談起來,好像微不足道,可誰都知道難於登天。

  寧禎花了多少心血,才達成這樣的目的。

  文件出發回國,她知道審判要開始,她也就回來了。

  三年,她一直漂泊。

  盛長裕不再拘泥於目光向內,只看到自己的委屈。

  在這一刻,他才真正不像他母親,他眼睛看見外面了。

  他應該知道,有人愛他,或敬愛、或情愛,勝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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