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夢中沒有病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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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十八號。

  江蕎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看著窗外。

  之前經常看到的那棵樹也不知怎的,突然之間就枯死了。

  只剩下頂尖的枝幹,還綠油油的長著。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古代的死刑犯,等待著死亡的宣判。

  她很快又要化療了。

  高一的時候,她躺在另一個跟這個布局差不多的病房裡,心中萌生過很多想法。

  有時候她在想,好像也沒什麼遺憾的事。

  就這樣走了也挺好的。

  與其痛苦地活著,不如安然地死去。

  那段時間是她心理狀態最差的時候。

  她又覺得有些捨不得劉媽和姜知許了。

  她試圖麻痹自己,不讓自己閒下來。

  許是因為她隱藏的太好太好了,沒人發現她那段時間動過的心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劉媽看著她拿著碎玻璃片發呆的時候,無法抑制哭了,進來前,她擦乾眼淚,端著飯進來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江蕎收起她手裡的東西,不動聲色的塞在了枕頭下面。

  劉媽看著她吃飯,那天突然說了很多很多話。

  她說到了很早很早之前的事,她早些年過的並不好,家裡人嫌棄她生不出兒子,說要把她趕回娘家。

  那時候的江蕎才三年級,她說:「你跟他離婚,我有錢,我以後養你。」

  孩子氣的話讓劉媽忍不住哭了起來。

  後來她就和那個男人離婚了。

  那個男人因為面子,後來說是自己不要劉媽,還在村子裡敗壞劉媽的名聲,說她不檢點。

  那時候江蕎已經念初一了,平日裡的江蕎乖巧,文靜,甚至一句髒話都說不出,被別人欺負,也最多說出一句討厭你。

  可那天的江蕎,直接追著那個男人罵了半個村子,句句犀利,字字珠璣,讓那個男人一句話都說不出,她把畢生所學都用給了那個男人。

  劉媽早就心中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其實江蕎心中何嘗不是早就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對她很依賴。

  劉媽幾乎不敢睡覺,晚上偷偷過來看她,看著她恬淡的睡顏,劉媽又忍不住哭了。

  其實江蕎沒睡著,她聽見了劉媽低低的啜泣聲,劉媽出去後,她就偷偷丟掉了那塊碎掉的玻璃片。

  ……

  許肆旁邊的座位空了出來,他把江蕎的照片放在自己書那裡,一低頭就能看見,好像江蕎還在旁邊監督他一般。

  他偶爾會盯著照片發呆,然後繼續寫題。

  江蕎告訴他這兩天有事,不能經常看手機。

  許肆便把班裡的很多事說給她聽。

  也不是為了得到回應,只是看到任何有趣的事,都想分享給她。

  ……

  一月十九日。

  江蕎又是昏睡一天。

  她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劉媽變著花樣的給她做飯,她也只能吃下一點點。

  她看著手機上許肆發的信息,拉到了最上面。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小老師,今天的晚霞有點好看。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圖片。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又是被物理題折磨的一天。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為什么小老師你不討厭物理?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今天比平常多做了一套卷子,想要小老師的誇獎。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我知道你在忙,有空看一眼就好了。

  ……

  江蕎越往下翻,心中的難過越甚。

  她從頭開始回復許肆。

  【江蕎】:晚霞很好看,可惜沒看到。

  才剛發出去第一句,許肆的消息就來了。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不用一句一句回復我,你看到了就行。


  【江蕎】:今天也很棒。

  這句是回復前面的那句想要誇獎。

  明明是哄小孩子的語氣,但是對於許肆來說很受用。

  【有點可愛的小許同學】:今天可以開視頻嗎?想看看小老師。

  江蕎看了看四周潔白的牆壁。然後回復他。

  【江蕎】:已經關燈了,可以打視頻,我看你寫作業。

  她看著鏡頭裡的許肆,看著他調整好手機的位置,然後沖她笑。

  她也忍不住跟著他笑。

  「小老師,那我開始寫作業了。」

  「好。」

  許肆一直低著頭寫題。

  江蕎只能聽到沙沙的寫字聲。

  「許肆。」

  「我在,你困了嗎?小老師。」

  「沒有,就是喊你一聲。」

  許肆從書里抬起頭:「等會你就睡覺,我繼續寫試卷。」

  「我看著你寫。」

  「好不容易現在不用每天刷題了,你別熬夜,對身體不好。」

  「好。」

  許肆還是保持著原來的習慣,寫著寫著偶爾會抬頭看一眼,雖然看不到這頭的江蕎。

  但是聽到她的聲音,他還是覺得很安心。

  將近十一點的時候,許肆將手機拿起來:「快休息,小老師。」

  「好。」江蕎看著手機里的少年,有些晃神。

  「晚安,小老師。」

  「晚安。」

  掛斷電話後,許肆在嘴裡塞了一顆薄荷糖,然後繼續刷題。

  不知不覺就夜深了。

  許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

  這些時日幾乎幾乎都是這樣,他每天都刷題到深夜。

  他始終相信,世界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無論學習還是別的。

  江蕎翻來覆去根本睡不著,她疼的渾身冷汗,幾乎是蜷曲在床上,素白的手指抓的床單都皺了。

  她抓起桌上的止疼藥,還沒擰開蓋子,藥就掉在了地上。

  劉媽就守在她的隔壁床,她慌忙起身給江蕎倒水,她撿起地上的藥,將藥倒在手心裡,餵到她嘴邊:「蕎蕎,你是不是難受?」

  江蕎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吞了藥就閉上了眼睛。

  劉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像小時候一樣哄她睡覺。

  她想用手去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卻發現怎麼也撫不平。

  一直到後半夜,江蕎緊皺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開。

  她體內的各項器官已經開始衰竭,她甚至不用聽那些醫生的話,她也清楚,她沒多少時間了,最多也就只有幾個月了。

  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夢裡沒有病和痛。

  她的嘴角輕輕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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