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立場比身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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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際是一片灰濛濛的,青衣坊的巷子很窄,只能容得下兩把傘並肩而走。

  兩側的瓦片上,雨水匯聚成一股清澈的長流,不斷濺在人的身上。

  一黑一紅,兩把油紙傘在巷口盡頭盛開著。

  柳嫣然的視線從被他握住的手腕移到身側男子的臉上。

  一下子撞進了溫崇的眼底,被他眼底深埋的炙熱燙了下。

  柳嫣然只得移開目光望向一側漆黑的牆壁,神色仍舊冷冷的,湧上心頭的情愫還沒來得及蔓至眼底,就被她掩蓋下去了。

  她勾唇笑道:「能有溫大人這樣的義兄,自然是嫣然的福分。」

  這話一落,她感覺握住她手腕的手掌頓時緊了幾分,似有一股寒流順著那處不斷往她的身體裡流動。

  就聽見身側的男子冷冷地嗤笑了一聲,柳嫣然愣了下,旋即抬眸去看溫崇,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掌一用力,猛地將她扯進了他的傘下。

  猝不及防之際,她避無可避地對上了男子猩紅的雙眸。

  眼前人這副神色,讓柳嫣然渾身僵住了。

  卻又隱隱覺得這個眼神,她格外地熟悉。

  愣神之際,就被他扯著往一側的小道走去。

  一直跟在柳嫣然身後給她打傘的丫頭頓時愣住了,急急追了上去,可就一眨眼的工夫,自家小姐就和溫大人消失在了巷子裡。

  她左右茫茫然地找了幾遍,可這青衣坊里的小巷接著小巷,一下子就尋不到人了。

  雨水打濕了藕絲繡花鞋,就連杏色的裙擺都在慌亂的步伐下沾上了些雨水。

  腳步一陣踉蹌,她氣得抬手打落了他手裡的傘,那傘咕嚕嚕地滾到了一邊。

  她就被男子拐進了一條更加狹窄的小道里,身子被抵在了一側的牆上。

  那牆上恰好有一處能遮擋的地方,恰好能讓她整個身子不被雨水淋濕,但冷眼擋在她身前的男子,就被這初夏的雨澆了個徹底。

  他整個人俯下身來,冷涼的雨水落到他的額頭、下顎,漸漸浸濕了他的全身。

  身前男子漆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層冷色,明明滿眼是落寞,卻還是用最溫柔的語氣,緩緩道:「那你為何要將我的銀子還回來?」

  他身上冷冽的氣息混著雨水的濕氣將她整個人都裹緊。

  柳嫣然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道:「今年學堂的用度已經夠了。」

  聲音到了最後,尾音里噙著一道極淺的嘆息。

  溫崇嗓音沙啞,撐在牆面上的雙手緊握成拳,忍了又忍,才用較緩和的聲音道:「你、你能要所有人的東西,卻獨獨嫌棄我的銀子,這是為何?」

  他噙著濕意的眸光閃爍,胸腔起起伏伏,明明氣極了,卻還刻意裝出了一副冷靜的樣子,柳嫣然心裡好笑,卻只是冷冷地睨著他。

  任由他這般狼狽地站在雨里,那些冷涼的雨水從他的髮絲淌下,直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濕淋淋的。

  她的目光太過坦蕩,讓他心裡的醜陋無處可藏。

  溫崇忍了又忍,可滿腔的苦悶和愛意已經在這些年漸漸成長成了一個巨獸,眼下這隻巨獸正不斷衝擊著牢籠,似要將眼前這人吞噬殆盡。

  他喉結滾了滾,忍得眼前通紅,顫聲道:「你不要我的……也不要我的銀子,你、你到底要我如何?」

  柳嫣然望著眼前的仿佛陷入了末路中的男子,心頭閃過了一絲的心疼,閉了閉眼,卻還是強硬地道:「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我和溫大人之間沒有可能。」

  聽見這話,他滿眼的悲痛頓時化作了無邊的戾氣,身子猛地往前一步,將她整個人都禁錮在牆壁和他之間。

  咬了咬牙,問道:「為何?明明這一切都是你先開始的,是六年前的你先招惹我的。」

  「六年前,不過是兒戲,大人怎能當真。」柳嫣然雙手在他的身子靠近之際,下意識地撐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含幽帶怨的聲音鑽入耳內,她才漸漸回過神來。

  「兒戲?你那時明明說喜歡……」

  「是,但是從你選擇跟著我父親那天開始,我就不喜歡你了。」柳嫣然神色冷了下來,用力將人推開。

  只見他踉蹌了下,整個後背磕在了對面的牆壁上。

  他抬起一雙滿是震驚的眼眸,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女子,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解,「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我只不過是想要一個能配得上二小姐的身份。」


  「身份?」柳嫣然冷哼了一聲,仰頭看了一下白茫茫的天際,緩了緩心神道,「在我這立場比身份更重要,沒想到你、你半點也不了解我。」

  話罷,她不顧滂沱的大雨,轉身往外走。

  溫崇僵在了原地,忽然苦笑了一聲,垂下眼眸,冷涼的雨水順著他挺直的鼻樑滴落。

  可才緩了一瞬,他就拾起了一側的油紙傘,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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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柳家小姐和溫大人原來是六年前就認識了,而溫大人還曾經在柳府寄住過一段時間。」唐綰將嘴裡的糕點咽下,含糊不清地重複了一遍半夏的話。

  半夏點頭,又道:「按著姑娘的意思,這些都是從柳府里的老人嘴裡問出來的。」

  唐綰抿了口清茶,秀眉抿緊了幾分,道:「接著說。」

  「據青衣坊的人說,這溫大人也是個身世坎坷的,母親難產死的,父親是個秀才平時靠著賣些字畫養活的他,可惜在溫大人十二歲的時候也病死了。

  可這伯父一家卻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之人,料理了後事,就將青衣坊的院子給賤賣了,一家子捲走了所有的銀兩,這小溫大人就這樣流落街頭,靠著街里鄉親的救濟過日子,十二歲卻像瘦得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唐綰眨了眨眼,腦海不斷回想書中關於溫崇的事,卻一無所獲。

  只有布衣出身,官至右相,這幾字的。

  「所以這是世家小姐救了寒門小可憐的故事?」唐綰眨了眨眼眸,開口道。

  半夏愣了下,旋即搖了下頭,沉聲道:「據在柳府伺候多年的老人說,是流落街頭的寒門、小、可憐救了被人販子拐走的世家小姐,這真的比姑娘常日裡看的話本還要精彩。」

  唐綰雙眸瞪大了幾分,滿臉不可思議,將手裡的茶盞擱下,「這分明就是男女主該有的待遇啊!」

  「姑娘在說些什麼?」半夏抿了抿嘴唇,將這句話在嘴邊滾了幾遍,卻還是理解不了。

  唐綰起身在原地轉了幾圈,那些因為蕭澈的異常而不安的情緒都消失了,她轉頭去看半夏,換了個話道:「就是這兩人十分有緣分。」

  半夏點了下頭。

  「那小嫣然是怎麼走丟的?」唐綰突然問道。

  「六年前……」

  「太子側妃柳氏離世之時?」

  「是,姑娘猜對了。」半夏接著道,「此事之後,年僅十歲的柳家小姐將這個救命恩人帶回了府里,一直當弟弟照顧著,兩年後,溫大人回到了青衣坊,至於這二人為何疏遠,這就沒人知道了。」半夏接著道。

  唐綰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心裡頓時有些了些猜測。

  這不就是等我擁有和你站在同個高度時,我再來娶你。

  現在溫崇已經成了狀元郎,又是柳太傅愛徒,這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可這一切似乎有哪裡不對勁。

  越想,心底的疑惑就越多。

  「這柳太傅妻妾成群,有七位千金,卻唯獨沒有男子。」半夏幽幽道。

  唐綰嘆了口氣,再次抬眸時,才發現窗外的雨早已經停了。

  雨過天晴,不知什麼時候,方才還灰濛濛的天際已經一片的清明,西面的天空染著一抹晚霞。

  「明日是晴天。」

  唐綰點頭,半個身子靠在窗台邊,雙眸灼灼地望著那一抹嫣紅髮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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