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她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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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垂雲沒有懷疑顧和光的話,只因為顧和光並沒有騙他們的必要。

  於是在顧和光說完那麼一番話後,陸垂雲眼中閃過濃烈的厭煩。

  他又舉起槍,打碎了顧和光另一邊的膝蓋骨。

  因為強烈的憤怒,陸垂雲開槍的時候手都在發抖,他用盡了自己全身的理智,才沒有將槍口瞄準顧和光的頭顱。

  這一次,顧和光終於忍不住痛了。

  他哀嚎著在地上翻滾。

  但是那種哀嚎聲,卻讓人毛骨悚然。

  因為他一邊在哀嚎,另一邊卻又在笑,他的笑聲無比扭曲,帶著一種殘忍的快意。

  顧和光的眼睛,一直沒有從陸江初臉上移開。

  他想要在陸江初臉上,捕捉到一些類似於痛苦和絕望的情緒。

  就像他當初,在殺死那個善良的人格後,躲在暗處帶著快意,偷窺陸江初時那樣。

  但是這一次,顧和光註定要失望了。

  因為陸江初臉上沒有任何喜怒,她無比平靜,好像她剛才聽到的,並非自己心上人的事情。

  而只是一個陌生人,無關的消息。

  顧和光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掌控感逐漸從他手中脫離,他開始懷疑自己。

  難道他判斷錯了,陸江初其實對嚴嵇並沒有喜歡?嚴嵇只不過是陸江初設置的煙霧彈?

  事情一次又一次脫離掌控的感覺,讓顧和光很不好受。

  那些問題一個個湧出來,顧和光卻沒辦法給任何一個問題一個肯定的回答。

  失控,又是失控。

  顧和光最終只能在內心堅定地認為,陸江初如此表現,不過是她裝出來的罷了。

  或許正是這麼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支撐著陸江初此刻還能夠繼續假裝堅強。

  顧和光說服自己相信了這個想法後,他忍不住又嘲諷起來:「你難道以為我所說的都是騙你的嗎?

  江初啊江初,你不會到現在都還在相信,這世界上有所謂的奇蹟存在吧?」

  這次顧和光說話的聲音並不快,他一直死死盯著陸江初的臉,想要從陸江初臉上找到一絲動容的痕跡。

  這一次,他沒有失望。

  因為陸江初突然笑了。

  不對!

  顧和光很失望。

  難道他說出這些,是為了看陸江初的笑容的嗎?

  他怎麼可能,是那樣不切實際的人?

  就在顧和光,還想繼續開口刺激陸江初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說:「為什麼不能有奇蹟?」

  那是一個讓顧和光極為熟悉的聲音,他只是聽著,便完全僵硬了身體。

  顧和光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大概是因為很久不見天日,加之沒有進食的緣故,嚴嵇比以往蒼白瘦弱了許多。

  但是這樣的他,卻有著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沉穩氣勢,好像他只要站在那裡,事情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顧和光都險些懷疑,面前的嚴嵇不過是一個偽造品,是陸江初找來欺騙他的了。

  但是顧和光並沒有時間說出內心的懷疑,他的注意力,全被嚴嵇與陸江初的互動抓去了。

  來之前嚴嵇應該換過衣服,可他穿著一身新郎的白色西裝,整個人是如玉一般的君子模樣。

  陸江初在看到嚴嵇的時候,眼中都閃過一絲驚喜,旋即揚起了嘴角,露出了極為甜美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顧和光的心沉了下去,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顧和光不得不承認,與此刻的陸江初比起來,之前陸江初在他面前看來的確是在做戲。

  因為真心的笑容,與扮演出來的,總有一些差別。

  即使陸江初有著很好的演技,但是技巧並不能彌補情感的不足,總有一些極其細微但源於本質的感覺,彰顯著此刻的她與曾經的不同。

  陸江初與嚴嵇倆就那樣對視著,他們之間又好像有著那樣自成結界的感覺。

  一切的東西都似乎在他們的世界裡,被放慢了步調。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讓顧和光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惱怒之中。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經歷的影響,他已經受夠了被別人無視、自己仿佛透明的那種感覺。

  這麼多年過去,他本以為他將一切都忘了,但現在看來,那些東西還刻在他的骨子裡,讓他怎麼都不能忘。

  但是顧和光這一次並沒有,把自己內心的惱怒表現出來的權力。

  當嚴嵇出現以後,所有的事情,都在不可不避免地往顧和光最不能接受的方向滑去。

  他失去了對一切的掌控,所能夠做的也不過是,要成為一個識時務者。

  或者說,他還有最後一個辦法。

  即使事情看上去像是到了絕境,顧和光也不可能放棄。

  他絕不是像陸仙儀那樣的人,他有著自己對生存的強烈渴求。

  這也是他在身患絕症的情況下,繼續選擇和陸江初在一起的原因。

  即使此刻的顧和光不願意承認,但他還是被曾經那個自己與陸江初之間的愛情所打動了。

  顧和光並不理解,那時候他身體裡那個人格,怎麼能夠做到那樣強大,強大又溫柔。

  而且那個人還很無私,很謙虛,就像是此刻的他的對立面。

  或許就是因為太過對立,顧和光才對那個人那般難以忍受。

  但是,那人雖然死了,感覺卻還殘留在顧和光心中。

  這讓他現在即使身處絕症之中,卻仍舊能夠找到一絲生的希望。

  或者說,他能夠找到一點活著的感覺。

  後來顧和光發現,只有在陸江初開心以及幸福的時候,他心中這種感覺才是最強烈的。

  他好像以她的幸福為幸福,以她的快樂為快樂。

  總之,他的視線根本就沒有辦法,從陸江初身上移開。

  最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顧和光只覺得荒謬,他那時候不願意承認,像他這樣自私的人,竟然會將另一個人如此放在心中。

  於是他對陸江初的折磨與控制,變本加厲起來。

  不過事實總歸是事實,即使內心不願意承認,現實卻仍舊會將內心的想法改變。

  不然的話一個人總是生活在,內外強烈的衝突之間,是沒有辦法保持內心和諧的。

  正因為如此,顧和光才會選擇接受,如此強大的自己,會有陸江初這樣的軟肋。

  他覺得他還很心懷慈悲地接受了那樣的軟肋,還將組織中的人名單透露出來,給陸江初出氣。

  那些人既然都已經死了,陸江初心中的仇恨,不也應該完全淡化嗎?

  但陸江初現在的行為,以及她與嚴嵇的感情,落在顧和光眼中,卻是一種最大的背叛。

  曾經的事情他明明已經道過歉了,陸江初何必如此揪著不放呢?

  更何況,她曾經只愛過他,難道不是嗎?

  他雖然不是之前那個人格,但他還是之前那個人啊,陸江初怎麼能夠全然把所有感情都否定?

  一種強烈的荒謬感,以及強烈的恐懼感,讓顧和光心中的想法越來越亂。

  「在你所有的人格中,你這個主人格,是最差最卑劣最無用的那一個。」

  顧和光又想起了嚴嵇曾經所說的話。

  這句話曾經將顧和光深深刺痛,這也是他讓嚴嵇苟活了一段時間的原因。

  顧和光想要擊碎嚴嵇的驕傲,他想要讓嚴嵇親眼看見,嚴嵇的判斷是錯誤的。

  卻沒有想到,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話,自己那所謂的驗證,不過是在自打耳光而已。

  顧和光現在只能往好處想。

  他可以使用他唯一的底牌。

  想到這裡,顧和光笑了起來。

  全場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包括正處於昏迷之中,奄奄一息的沈懿然。

  因為顧和光的笑聲,會讓人從本能中產生不喜。

  那笑聲中充滿惡意,冰冷又森涼。

  嚴嵇下意識將陸江初護在了自己身後。

  他們見面以後其實彼此之間一句話都沒說,既沒有互訴衷腸,也沒有痛哭流涕。


  因為過於熟悉的原因,在許多時候,目光就能夠替代語言。

  眼神中所傳遞出來的一切,甚至比言語所能夠表達的,還強了那麼千分萬分。

  陸江初與嚴嵇都看向了顧和光,他們兩人此刻處於相同的步調,彼此的動作都帶著一種和諧的感覺。

  陸江初沒有絲毫掩飾自己的不喜,但是她也充滿耐心。

  陸江初很好奇,這樣一個完全被逼入絕境的人,會選擇怎樣的方式尋求自保。

  讓陸江初沒有失望的是,顧和光在笑了一陣後說道:「你不是說我殺了你的和光嗎?你要不試試,看他還存不存在?

  我相信,只要有那樣的可能,你就不可能對我下手吧?

  畢竟那個人,似乎曾經是你人生中的光。

  一個人怎麼能親手掐滅,那抹帶自己從黑暗中脫離的光呢?」

  面對他所說的話,嚴嵇有些擔心的看了陸江初一眼。

  嚴嵇知道曾經那個顧和光,對陸江初的重要性,因此他現在也說不準,陸江初會是個什麼選擇。

  他只能夠等待,然後接受她的一切選擇。

  他永遠都只會選擇,無條件支持她一切的決定。

  而陸江初並沒有亂了陣腳,她看向顧和光的目光,還是那般平靜又冰冷。

  對於陸江初的態度與回答,顧和光早有預料,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又笑了笑。

  只要陸江初此刻願意談,那就說明事情有很大的轉圜餘地。

  他只需要裝上那麼一裝,說不定就能夠繼續活下去,繼續很好地活下去。

  模仿那個人格的事情,他之前又不是沒有幹過,此刻再做起來也輕車熟路。

  於是陸江初就看見了,那抹熟悉的笑容。

  曾經夢想的一切回來了,陸江初不動容,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心頭的理智,卻如同冰冷的火焰,冷靜而持久地燃燒著。

  陸江初與嚴嵇都想到了,這個人作戲的可能。

  畢竟顧和光其他的人格,與他這個主人格比起來,都強大了太多。

  陸江初不知道,主人格究竟是如何獲勝的。

  但是有一點她很清晰,在顧和光的主人格獲勝之後,他如果想要繼續保持,他之前所擁有的那些東西,他就必須懂得如何模仿其他人格。

  所以說,模仿就成為了這個人格的本能。

  對於這樣的人,他的每一句話都不可信任。

  但是事情的發展,最終卻還是出乎了陸江初的意料。

  他臉上先是出現驚怒,隨後又變得恐懼,最終帶著掙扎與哀求,還有說不出來的威脅意味……

  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裡,顧和光的表情,便有了如此層次豐富的改變。

  這樣嚴嵇懷疑,主人格可能是玩脫了,說不定還有副人格在潛伏著。

  而陸江初則在此時,突然攥緊了嚴嵇的手,整個人都被一種強烈的不安籠罩。

  這一次,時隔多年,陸江初終於又感受到了,那抹治癒又溫柔的目光。

  她的和光回來了。

  他那樣看著她,目光很欣慰,就如同看著終於長大了的孩子一樣。

  陸江初此刻都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他,因為儘管一切都如此熟悉,陸江初心中卻還是有著深深的懷疑。

  總之,此刻的顧和光,與之前完全不同,他就像換了一個靈魂。

  之前的他浮躁、驕傲又殘忍,但是此刻的他,卻如同陽光,如同海水,給人一種非常美好清新的印象。

  他對陸江初笑了笑,感嘆道:「終於走出來了啊。」

  感受到陸江初防備的目光,他也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只是說:「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些人之前的罪證,我都有搜集。

  因為我清醒的時間不多,所以證據也都斷斷續續,但還是足以讓他判個死刑了。

  曾經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不奢求江初你的原諒,我只希望能夠看見你,從我給你製造的陰影中走出來。

  你要抓住身邊的人,你要創造一個屬於你的世界,你要珍惜現在的生活。


  其實我明白這些話或許都不用我多說,但我卻還是不得不說。

  你要和阿嵇好好在一起,你對我的感情更多是一種依戀,如同親情一般;但是你對阿嵇不同,你是真的愛他。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曾經我們一起看過一部劇,講的是民國時期一個飛行員與學生的故事。

  那劇里我記得有一句台詞,寫得很好,飛行員在生離死別之際,寫給自己的妻子。

  他說,『請將我拋腦後,快意人生,勿祭。九泉之下見你孤單,我必痛入骨髓,魂飛魄散。 』

  那句子我記了很久,雖然知道自己未必有資格讓江初你掛念,但我還是把這句話送給你。

  見你幸福,即使身處地獄,我仍舊歡喜。」

  陸江初的淚水就這樣驀然地流了下來。

  她終於可以確認,這人並非主人格假冒的。

  因為,顧和光的主人格是那般自私,他即使想要假冒,也是為了他自己能夠活下來。

  他絕不可能為別人著想半分。

  內心混亂之下,陸江初又下意識多靠近了嚴嵇一分。

  她這個動作,讓那個人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好像是看見了什麼,特別讓人高興的事一樣。

  而嚴嵇此刻對顧和光的態度,也像是對待自己的兄長一般,他許諾道:「我會照顧好江初的。」

  或許是因為此刻的顧和光對這副身體,原本就沒有什麼掌控力。

  又或許是因為,他在如此多年的蟄伏與掙扎之中,早已瀕臨崩潰的邊緣,如今能夠出現,不過是迴光返照。

  總之,那人在聽到嚴嵇的話後,似乎很欣慰地離去了。

  顧和光的臉上又出現了掙扎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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