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深宮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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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妃仍舊是不依不饒。

  「呼延鳳烈,你以為你被我養大,就真的和這些正統王子一樣嗎?我告訴你,你不過是個雜種!無論過去,還是未來,你都是個雜種!」

  呼延鳳烈咬牙。

  「我是雜種?我父皇給母妃封的妃位,他都承認我的位置,你憑什麼說我是雜種?你知道為何父皇這麼多年都看不上你嗎?就是因為你這個人的狹隘和自私卑鄙,你永遠只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著想,你的心中根本容不下別人!」

  呼延風雷衝上來,被呼延鳳烈一腳就踢倒了。

  「不要來挑戰我的耐心!」

  呼延風雷咬牙切齒。

  「你這個雜種!當時在邊關沒毒死你,是我的過失!若不是母妃仁慈,說讓你死的舒服點,我早就一碗毒酒送你歸天了!」

  呼延鳳烈冷笑著看著這對母子。

  「現在說出來了?我的毒就是你們母子下的?」

  大妃見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更何況老單于已經要死了,不管虎符在哪裡,他們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

  而呼延鳳烈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死人。

  「告訴你也無妨,你一直很奇怪,你為何會中毒吧?是不是還懷疑過你身邊的人?哈哈哈。」

  呼延鳳烈挑眉。

  「說清楚點。」

  「你知道你中毒的最終原因是什麼嗎?是你蠢!我只不過是將毒藏在你的頭盔里,你只要上一次戰場,帶一次頭盔,就會中毒更深一層,哈哈哈!」

  匈奴將士常年戍守邊關,頭盔是帶著面盔一起的。

  而面盔中為了防止凍傷臉,一般會在鋼鐵鑄就的面盔中,添加一層棉絮,然后里面再墊上毛絨護面。

  呼延鳳烈忽然想起,他的那個頭盔,乃是他十五歲的時候,從皇城送出去的。

  也就是說,大妃的計劃,從他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大妃冷笑。

  「他捨得殺你?這些年,他恨不得將心窩子都掏給你們母子二人,根本不可能對你用一點兒計謀,只是我在這套盔甲送出去之前,將東西連夜調換了,呼延鳳烈,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命大,這麼多年,一直到去年年底才發病,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呼延鳳烈拳頭握緊了。

  十五六歲的少年郎,縱然知道人世險惡,卻也不至於將至親送來的東西當成懷疑的對象。

  而這個女人正是利用了他的這個心裡,讓他一直沉浸在慢性毒藥的摧殘中。

  好在,最後遇上了林清雪,否則他就會成為一個無處伸冤的孤魂野鬼,甚至連回來見父皇最後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你就這麼篤定,你贏定了?」

  大妃挑眉,一臉神券在握的樣子。

  「你這個時候,還覺得自己能夠反抗我?呼延鳳烈,我告訴你,自從你母妃那個狐媚子進到匈奴皇宮,我就知道,我這輩子有一個仇人,後來那個賤人又生了你,你們兩都是我的仇人!你們都該死!」

  呼延鳳烈陡然想起什麼。

  「我母妃的死,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告訴你也無妨,就是我做的,當年我不過是在她的保胎藥中下了毒,她一門心思覺得自己已經是這個皇宮裡最幸福的女人,什麼地方都有單于保護,嬌縱得很,誰知道她的死,不過就是一碗保胎藥的事兒呢?縱然是天仙下凡,也得死!」

  呼延鳳烈深呼一口氣,沒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疑團,居然在今日全部解開了。

  無論是母妃,還是自己,最終的仇人都是面前這個。

  「我讓你失望?你也配?我告訴你,你父親今日註定會死,你也註定走不出這個宮門,而我,和我的兒子,今日就會走上匈奴最至高無上的位置,你們在九泉之下,也只能看著我們風光無限。」

  說著,大妃斜睨了呼延鳳烈一眼。

  「對了,我還忘了,我還有一件事沒做,我要將你的母妃挫骨揚灰,以消我心頭之恨!」

  「你為什麼這麼恨她?她來匈奴幾年,和父親琴瑟和鳴,可並沒有威脅到你的位置,你為何這麼恨她?她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而已!」

  「我為什麼恨她?你想不到嗎?我是匈奴最尊貴的女人,是我男人的正妻,可是因為她的到來,我只能像是一個擺設,再也得不到我男人的一眼垂青,對,我是老了,可我的孩子們呢?自從你出生以後,你父皇有沒有正眼看過你的兩個兄弟?」


  「那你該恨的人也該是父皇,你為何要對母妃動手?為何要將這些恨意都強加在我們身上!」

  「呼延鳳烈,你不知道一個人孤枕難眠是什麼感覺吧?你母妃的宮殿中,夜夜笙歌,單于每日都宿在她那裡,她生下的孩子,單于像是一個寶貝似的抱在懷中,

  我還記得,當時風雷年歲還小,不懂事,搶了你的玩具,你父皇二話不說,拿起鞭子就將風雷抽了一頓,若不是你們這些賤人,風雷就是這個國家的嫡長子,他會受到這種羞辱?」

  大妃越說越激動。

  將幾十年前的陳年舊事都說了出來。

  一時間,呼延鳳烈也有些震驚。

  很多人都活在自己的一隅之地,想像不到旁人的孤苦與難挨。

  草原上的夜晚確實太孤單,太難挨。

  帶飛這麼多年,也確實不好過,從一個正當妙齡的少女,苦苦的熬成了如今這副黃臉婆的模樣。

  呵,這些恨意根深蒂固,可她還要保持表面上的慈母與賢妻的模樣,真是不容易。

  「你這麼恨我們,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了,不過大妃,我還是要告訴你一句話,你的這一切的痛苦,都與我,與我的母妃無關,你這麼多年,不過是恨錯了人罷了。」

  大妃一臉獰笑。

  「無論是不是我恨錯了人,你今日和林清雪都必死,你們知道了太多你們不該知道的事情。」

  林清雪看向大妃。

  「單于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大妃頓住了。

  「你胡說什麼?」

  林清雪冷冷的站起。

  「單于的脈象,雖然不容易看,可是我多少也能看出,他是中毒,慢性中毒,除了你,我實在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能將這些毒下在一國之君的身上,加上他為何突然不行了,你該比我更加清楚。」

  大妃到退一步,最終站定。

  「是,就是我乾的,告訴你們也無妨,反正死人不會開口,這麼多年,我一直將矢量花下在他的飯菜中,讓他逐漸喪失了那方面的能力,讓他再也沒有能力與精力出去亂搞。」

  林清雪點頭。

  「是的,所以這麼多年,老單于都沒有再納妃子,可是你為何忽然喪心病狂,要害死他呢?」

  「因為,他不肯傳位給我的兒子們!他想將位置給這個雜種!憑什麼?我苦苦經營了這麼多年,苦苦守了這麼多年,居然還是這個結局?我不甘心!」

  呼延鳳烈就料定會是這樣。

  「你為何說父皇要將位置傳給我?他從未表示過。」

  大妃嘲諷的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他不說,我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了麼?去年你從邊關回來,他將你留在宮中說了半天的話,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對你的寵愛,呵,後來我刺探過他,問他這些兒子中,最中意的是誰?你猜他怎麼說。」

  呼延鳳烈挑眉,他知道老單于的性格,不到最後一刻肯定不會說出讓自己繼位的話,雖然整個國家,都說他是太子,說他一定能夠繼位。

  可是他自己知道,並不是老單于授意的,只是有心人傳布出去的消息罷了。

  「父皇不可能告訴你,他想將位置傳給我,這不是父皇的作風。」

  「是呀,他從沒說過你多好,只是他將我的兒子們貶的一文不值,他說風雷是個沒用的武夫,一門心思就知道吃喝玩樂,不堪大用,他說風雨是個病秧子,以後年歲恐怕活不長,呵,他就是這麼嘲諷我為他拼死生下的兩個兒子,你說他不該死嗎?」

  林清雪聽到呼延鳳烈和大妃的話,忽然想起自己在尚雲國的時候,也隱隱聽說過呼延鳳烈是匈奴太子的話。

  原來這些都是大妃有意識的散布出去的假消息。

  這些宮人不明所以,以訛傳訛,最後變成了這種局面。

  呼延鳳烈搖頭冷笑。

  「你覺得父皇說得不對嗎?」

  「你這個雜種,也有臉面說我們!你該死!」

  呼延風雨更是惱怒的臉都漲紅了,氣的在一邊拼命地咳嗽。

  確實是個身體不好的。

  呼延鳳烈冷冷的掃視他們兄弟二人。


  「父皇這麼說,都已經是十分委婉的,這麼多年,呼延風雷,你說你尚武,可你去過邊關一次麼?去看過那些兵士怎麼拋頭顱灑熱血的麼?你的武力都留在皇城裡撒野,都留在對付平頭百姓,酒池肉林中了!

  而呼延風雨,你的身體你自己知道,成年以後你就一直在搜羅各種美女,可是如何呢?身強體壯的也好,年輕貌美的也罷,你生出了一兒半女了嘛?」

  這些都是大妃和兩個兒子的心病。

  如今被呼延鳳烈毫不留情的戳穿,三人都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他。

  大妃深吸一口氣。

  「即便是這樣,又如何?你今日就要死了,你死了以後,縱使我的兩個兒子不堪大用,朝臣們也只能扶他們上位,你覺得你能改變的了什麼?在我意識到你的父皇屬意你當單于以後,我就讓人四處傳播謠言,

  說你是內定的太子,你以後會繼承皇位,這些風風雨雨傳了那麼久,你的父皇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也不為所動,他覺得你就是天命所歸,於是我不得已對他下了殺手。」

  林清雪捏著小藥瓶。

  「這裡面的丹藥,看似是救命的,實則是催命的,裡面的硃砂遇上矢量花就是催命的毒藥,大妃,不知我判斷的可對?」

  大妃笑著點頭。

  「是,你說的一點都不錯,我就是這麼做的,一年前我讓人煉製了這些丹藥,跟你父皇說,這些不但可以治病,還能讓他重整雄風,他高興地接受了,

  吃了以後果然有些效果,可是那些都是曇花一現,很快,他就陷入了更深的旋渦,萬劫不復。」

  林清雪將藥瓶捏緊。

  「如此看來,大妃很通曉醫術。」

  大妃不隱瞞。

  「我的家族就是草原上的醫藥世家,你那些功夫不過是在我面前班門弄斧,不過我還是挺奇怪的,你居然能知道我用的是什麼毒藥,也知道怎麼給呼延鳳烈解毒,所以,林清雪,你就是我的這個計劃中的一個變故,有變故不好,你該先死。」

  林清雪淡定的站在原處,她知道大妃說得都是心裡話。

  這個時候,跑不跑的掉就是命了。

  她若是能活著出去,就代表她已經能平安離開匈奴了,但是若是真的出不去,那就是上天註定,她要埋骨於此。

  「大妃您太過自負了,有時候,自負不是好事。」

  大妃一招手,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圈穿著黑衣的甲士。

  手中握著長刀,將殿門堵死。

  「我自負,是因為我已經算無遺策,有自負的資本,現在你們還有誰能夠與我爭鋒?」

  話音剛落,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傳來。

  林清雪忙彎腰將他扶坐起來。

  「咳咳咳,若寡人今日不死呢?」

  話音剛落,大妃和呼延風雷兄弟二人都瞳孔巨震。

  大妃猛地看向老單于。

  「大王,您怎麼……」

  「我怎麼沒咽氣是不是?我們夫婦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寡人的性子,寡人最恨旁人的欺騙,你一面裝賢妻良母欺騙寡人,一面又用這些陰毒的手段來讓寡人這麼多年都纏綿在痛苦中,大妃,你好狠的心啊。」

  大妃朝著他跪下,涕泗橫流。

  「大王,你別聽他們的一面之詞!我是因為他們想要逼宮才說得那些話!您不要聽他們的!」

  老單于咳嗽幾聲,搖頭。

  「不,寡人不是剛剛醒來,之前你的話,寡人都聽見了,寡人想不到,烈兒的母妃居然也是你害死的,那寡人為你,凰兒的母妃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大妃垂下眸子,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是我做的,她不過是個漢人,來匈奴想要這麼高的權勢,她不配!」

  老單于似乎已經想到了結果,並不多生氣。

  「你真是個毒婦啊,寡人雖當年已經想過這些問題,為何她剛有了身孕就忽然暴斃,為何烈兒的母妃身懷六甲也莫名的死了,卻怎麼也沒懷疑到你身上,你真是讓朕失望!」

  「你為什麼不會懷疑我?因為我在你的心中,是個沒有喜怒哀樂的木偶嗎?還是你覺得給我大妃的位置,我就該感激涕零,天天燒香拜佛了?我也是個人,我也是個女人!我想要得到夫君的愛戀,我想要的到自己該有的東西,而不是你一句輕飄飄的你以為!」


  老單于沉著臉。

  「這些年,寡人可能確實是有些對你疏忽了,但是你也不該將這些怒氣撒到這些無辜的女人身上,她們和你一樣,也是女人,也有自己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父母,你這麼做,不會夜半覺得虧心麼?」

  大妃捂著自己的心口。

  「虧心?我還有心麼?大王,我的心在你一次次的冷漠和偏頗中,已經沒有了,沒有心,為何會虧心?」

  老單于一陣劇烈的咳嗽,抬手。

  「咳咳咳……你收手吧,寡人還能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給你一條生路,不要逼寡人動殺手。」

  大妃慢慢地從地上站起,十分雍容。

  「你放過我?難道,這個時候不該是你帶著你的這個雜種兒子,跪在我們母子面前祈求原諒嗎?大王,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格跟我談話?你就是我的一個階下囚!」

  老單于猛地瞪大眼。

  「你不要執迷不悟!只要寡人拿出虎符,你就是一個死!天下那麼多的勇士,見到虎符就會對你們群起而誅之,你覺得你還能苟延殘喘到幾時?」

  大妃憐憫的看了一眼困在榻上的老單于。

  這個年少時候,敬若天神的漢子,如今已經是個垂垂老矣的老者,眼看著就要死了,油盡燈枯導致他雙眼渾濁,銀絲滿頭。

  她已經無法透過這張臉,想到自己年少時候,那個可以將自己抗在肩頭,背在背後的少年郎了。

  「其實,我也想過和你共度一生的,當年我剛嫁給你的時候,只有十五歲,父親和母親滿懷期待的將我送進你的王府,

  少年時,你沒有那麼花心浪蕩,陪我騎馬去天邊看日出,將我抗在肩頭看日落,草原上的雲彩一層層的,星星一顆顆的,無數個日出日落都記載著你曾經也喜歡過我這個事實,

  可是誰知你當了單于以後就什麼都變了呢?那麼多的花花草草,都要去聞一聞,去看一看,看多了就忘了你家中還有這麼一棵昨日黃花,是我太天真,居然希望自己能遇到愛情,是我錯了。」

  老單于皺眉看著大妃。

  「你不用說這些了,寡人已經說過,只要你現在住手,寡人就饒你和兩個兒子一命!你們從此被貶為庶人,再也不得進宮廷半步。」

  大妃突然癲狂的笑了起來,臉上皺紋堆疊,將林清雪三人都笑的有些懵,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發瘋。

  良久,大妃終於停了下來。

  她擦掉眼角笑出來的淚痕。

  「我需要你的憐憫?你看看門口這些人,他們不是你的臣子,他們是我撿回來的孤兒,從小養在風雷的身邊,這些人,不受你的虎符牽制,現在我就可以讓他們殺了你們這幫賤人!」

  那些黑衣甲士聞言,都從門外沖了進來,將眾人圍困在中間。

  呼延風雷也站起身,冷著臉看向林清雪眾人。

  「父皇,你從小就說我頑劣,就說不喜歡我,可是您想過沒有,就是因為您的不在意,才讓我更加頑劣,只是想要得到您的一點點的關心,其實您真的不配做一個父親,您的所有的兒女,都對您深惡痛絕,你覺得老七喜歡您嗎?」

  老單于臉色忽然變了變,他看向呼延鳳烈。

  「老七,你是不是也很恨我?」

  呼延鳳烈搖搖頭,十分冷淡的看向呼延風雷。

  「你和你的母妃性格扭曲,不要怪罪到其他人的頭上,這麼多兄弟姐妹,為何其他人都沒有動謀反之心?難道父皇真的只有你一個兒子了嗎?不過是你們這個時候想要渾水摸魚,所以才用的這些下作手段!」

  呼延風雷冷哼一聲。

  「你敢說你不恨?不恨你會這麼多年一直躲在邊關,不回來見他?不恨你會這麼決絕?」

  呼延鳳烈仍舊是搖頭。

  「我為什麼要恨他?這麼多年,他撐著這個碩大的匈奴,讓所有的人慢慢地能夠溫飽,讓我們能夠安居樂業,他已經做到了一個帝王該做的事兒,我為什麼要恨他?我們生在帝王家,很多時候都是比普通百姓活的好,不會為了五斗米折腰,更不會體會到上頓不接下頓的窘迫,那麼我們就勢必會失去一些東西,你們想要的太多了。」

  呼延鳳烈的話,狠狠地刺激了呼延風雷。

  他咬牙切齒。

  「你真是話多!來人,準備動手!」

  一招手,那些黑衣甲士就舉著刀,將呼延鳳烈和老單于圍了起來。

  冷冷的刀面泛著光,將昏暗的大殿照的十分冰冷。

  大妃看著老單于,聲音比刀光更加冰冷。

  「今日你們三人一起死,我會昭告天下,你是病死的,而你最喜歡的七子和他的王妃,是給你殉葬的,讓你們一家三口在天上好好團聚!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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