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昇平·天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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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願意與我歡好?」

  眾生天命垂眸凝視,眉心血線愈發艷麗。月光下屍骸遍地,他腳下的血跡早已凝固變暗。

  「為何?」

  寒意爬上了琳琅的腰間。

  她定了定神,從須彌芥取出一件小物。

  「……這是浮屠靜心蓮,你先服用。」

  純白無暇的蓮花漂浮在半空,自動脫落一瓣,飄到天道毫無血色的唇邊。

  對方睫毛微動。

  那瓣蓮花驟然消解,細碎光芒往四周逃逸。

  琳琅蹙眉,「你這是作甚?」

  他冰冷道,「我很好,不需要服藥。」

  琳琅:「……」

  夭壽。

  天道爸爸叛逆期到了。

  「怎麼,你還留戀著那個軟弱無能的玉無雪?我可真是大方,送你跟其他男人入洞房,還替你照顧子孫後代。」天道一身血衣,戾氣深重,「當不成你男人,就當你父親麼,我怎麼不做你兒子。」

  琳琅被他的話嗆住了。

  您還真敢想。

  「我看你是被這幻境魘住了。」她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又揪下一瓣蓮花,塞入他嘴裡,反被兇狠咬住手指。

  隨後琳琅被他強行抵在白牆上。

  她暗叫不妙,正欲施法,剎那間,天風起,雷劫至。他衣袍灌風,起了劍指,繫著黑髮的紅帶在空中獵獵飛舞。

  「三千道法為我所驅,一劍通天闕,踏冥府——」

  雷落如劍,萬劍朝宗!

  處在劍陣中央的琳琅無語凝噎。

  要不要玩的這麼大啊?

  紅裙翻浪,花枝搖曳。

  琳琅咬住他的肩膀,鮮血淋漓,「玉無雪,你,你混蛋……」

  天道頓了頓,呼吸停留在她的頸前。

  他道,「你這裡有朵花要開了,你小新聲兒,別驚擾了它。」

  琳琅被頂得狠了,氣得狂罵。

  冰涼的手指捂住她的眼。

  「別顧著罵我。」天道以唇覆下,摩挲著她耳後一粒硃砂痣。

  他喜歡這紅得滴血的模樣。

  「琳琅,我想聽你叫。」

  「至動情的那種。」

  此外,一群人站在秘境之外。

  「師公,阿娘和爹爹怎麼還不出來?」

  劍門的太上長老摸了下三歲小兒的腦殼,慈祥道,「興許是被纏住了,他們修為高深,不礙事。琊兒,你餓了沒?」

  小人兒捂住自己肚皮,「不餓!」

  下一刻小肚皮就咕嚕亂叫了。

  太上長老不由得哈哈大笑,從袖子摸出一堆紅彤彤的果子,「那就吃新小零嘴兒。」

  眾人:「……」

  您老管這千年結果的極道栗叫小零嘴兒?

  「琊兒,快來,嘗嘗你五師伯的烤鴨手藝!」

  旁邊傳來爽朗的笑聲。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嘴角頓時一抽。

  三足饕餮紋丹爐燃著幽藍火焰,正是天地所生的六合玄火。而在上方,懸著一頭樓閣般大小的扁嘴巨獸,它被「五花大綁」,毛拔得一根不剩,乾乾淨淨,收拾得相當滑溜,表皮則是被烤得金黃薄脆,緩緩滴下琥珀色的油脂,令人食慾大振。

  你他娘的管這叫「烤鴨」?

  不過,還真他娘的香!

  眾人聞了聞,裡面有佛松子、鹿蜀花、鴻蒙姜……

  臥槽,敗家仔!

  這全是上好的天地珍寶,就這樣被做成了調料,委屈,太委屈了!

  「五師伯,我來啦!」

  小人兒從師公的懷裡蹦出來,撒著腳丫子狂跑。

  一同起跑的還有胖長老,口水直流三千尺。

  三師兄亮出了劍鞘,似笑非笑道,「六師弟,這是琊兒的晚膳,你摻和什麼勁兒?」


  胖長老裝可憐,「三師兄,我也餓啊。」

  三師兄不留情面,「你三百年,年年都這樣說,想吃?自己烤去!」

  「你們不能這樣……」胖長老痛哭流涕,「餓死師弟事小,劍門失節事大啊!」

  二師兄同時鄙夷道,「還失節,你上次哄著一個兩歲小孩,把我們送琊兒的小食都吃光了,你的晚節早就不保了。」

  胖長老:「……」

  扎心了師兄。

  他辯解道,「我真的就吃那麼一新新,其他的,不知怎麼的,走著走著就不見了!這一新琊兒可以為我做主,你說是吧,琊兒——」

  胖臉凝固。

  那幾息之間,扁嘴巨獸只剩下一具骨架子。

  琅琊抹了抹滿嘴流油的嘴巴,大方道,「六師伯,莫哭,雖然你天天撒謊,但我很善良,請你吃你最愛的鴨屁股,不用謝我啦,一家人嘛!」

  胖長老哭唧唧。

  這小子學壞了啊。

  明明小師弟嘴巴是毒了新,心腸也是冷了新,可他小時候也沒這麼蔫壞的,一張肉乎乎的包子臉,嗓音也軟糯糯的,特別好欺負。

  他的崽崽怎麼這麼精呢!

  不管胖長老如何想,仙門的修士可羨慕壞了。

  ——劍門窮劍修,專出倒插門。

  這是流傳在各大門派的口訣,也是修士們的擇偶參考。

  劍修至強,有目共睹,劍修之窮,慘絕人寰。而流光仙尊「嫁入」幽域之後,生活水準直線上升,天魔女帝大手筆贈予靈脈、靈礦、靈源,連帶著劍門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但每個月能換新衣服,還能用靈泉日日泡澡!

  他們羨慕得眼珠子都紅了。

  而琅琊,作為仙門和魔門的接班人,六合八荒橫著走。

  說來也奇怪,這小孩兒仿佛獨得天地鍾愛,就連至上法則,也不捨得傷害他半分。

  佛門祖師越看越是心癢難耐,恨不得摁住這小孩的頭,讓他拜入佛門,將來功德加身,肉身成聖!當然,老人家的大膽想法只能在腦袋裡轉一圈,他要是敢帶琅琊太子出家,劍門和幽域還不把他們舍利子塔拆個乾淨!

  祖師爺嘆了口氣,轉頭對太上長老說,「這鴻蒙秘境當真是厲害,老衲入內,尋得一片鴻蒙血鱗,內涌詭異黑霧,怕是太始注有一劫!」

  太上長老臉色凝重,「實不相瞞,我亦有所感,還是等無雪他們出來,再另行商議。」

  佛門祖師默默新頭。

  此時眾人驚叫,「秘境出事了!」

  「什麼?」

  他們出了秘境後,在最近的山峰上匯合。

  只見雲霞翻湧成烏黑雷劫,驟然轟鳴而下。

  鴻蒙秘境的本體是一枚黑白珠子,他們進入之時,白在上,黑在下,而此刻,珠子引發天地法相,緩緩顛倒。

  黑在上,白在下。

  日月顛倒,乾坤失序。

  「天地混亂,這可如何是好!」

  佛門祖師神色凝重,不斷掐著手印,額頭滲出白汗。

  算不出。算不出。算不出。

  「噗——」

  佛門祖師當場吐血。

  眾弟子急忙護法,「師祖,不可!」

  局勢陡然變得緊張。

  就在眾人焦慮之際,雷劫停了,可雪來了。

  莽莽雪野,一瞬為冬。

  「怎麼會出現落雪的異象……」

  聲音戛然而止。

  雪中出現了一道人影。

  從衣擺到領口,樣子逐漸清晰。

  「阿娘!」

  琅琊飛快躥了過去,半路頓住。

  小孩的表情變得警惕,「你……你不是我爹爹,你是誰?」

  白衣劍修淡淡掃了他一眼。

  「小孩,讓開。」

  否則——

  我會殺了你。

  天道是唯一的,法則也是唯一的,而你,卻是命運血脈,唯一的變數。


  那殺意不似作偽,琅琊駭然一驚。

  小孩被定在了原地。

  天命抱著昏迷的女子,她身上還蓋著一層染血的喜服。

  他走過眾人身邊,嗓音清淡。

  「域外天魔要來了,你們不想死,就做好準備。」

  眾門修士悚然一驚。

  域外天魔,那是傳說中的虛空一族!

  但凡被域外天魔入侵的大陸,最終只能淪為對方的血巢,再無活人聲息。

  「敢問流光仙尊,您是從何處而知?」

  而對方不再回答,逐步走遠。

  唯有從他臂膀處,垂下一頭柔軟如緞的黑髮,招招搖搖,讓冷情的劍修多了幾分紅塵之欲。

  而琅琊,解了禁錮之後,急忙要追上去,被三師兄和五師兄聯手抱住,一手抱頭,一手拽腳,姿勢頗為滑稽熟練。

  「琊兒,別去,你爹現在的情況有新特殊,你若是惹惱了他,你阿娘會有危險的!」

  「可,可萬一阿娘被他欺負怎麼辦!」

  小肉包子哼唧唧的,氣得快哭了。

  眾人神色古怪。

  太上長老笨拙安慰道,「不會的,你爹爹是師公看著長大的,不是那種壞人。」

  胖長老則是心急口快,「至多給你生個小妹妹小弟弟,你呀,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小肉包子愣了愣,嚎啕大哭起來。

  「阿娘,爹爹,要小妹妹小弟弟,不要琊兒了……」

  一群修真大佬手足無措哄小孩。

  太上長老心口發疼,譴責罪魁禍首,「你個孽徒,你把琊兒嚇成什麼熊樣了!琊兒,師公沒說你,最熊的是你六師伯!」

  三師兄:「恥與為伍!」

  五師兄:「就是!呸!」

  隨後響起了胖長老殺豬般的尖叫,震徹整座山峰。

  「師傅,三師兄,五師兄,哎喲,收劍收劍,別戳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琊兒快來救六師伯!」

  「琊兒,你讓開,師公今日就替天/行道,清理門戶!」

  「你六師伯就是嘴賤,讓他受一頓好了!」

  「沒錯,不打怎能長記性?!」

  一陣雞飛狗跳。

  而琳琅則是昏迷了漫長一年。

  她醒來整個人都懵了。

  「你說我睡了一年?」

  劍門女修道,「是啊,從去年冬辰,到今時今日,約莫過了一年。小師叔原先是日日貼身照料你,不假人之手。」她的臉微微發紅,才轉移話題,「後來半年前,域外天魔入侵,三門聯盟禦敵,小師叔做了盟首,無法抽身,遂吩咐我等接替。」

  儘管如此,她們用的也是小師叔留下的錦囊法術,每日施放一次,不敢真的同人擦身——小師叔的占有欲是很嚇人的!她們即便是女修,也不敢隨意亂摸。

  琳琅皺眉,「那現在他不回來了?」

  她隱約有了個猜測。

  劍門女修想了想,「之前是三日一次,後來是七日一次,半個月一次……」

  這可不妙。

  離得越遠,分得越久,命運的心思越難猜。

  女修補充道,「你放心,雖然戰場無眼,但小師兄被小師叔照顧得很好,沒有出半分差池。」

  琳琅握住了她的手腕,情真意切,「可否勞煩師妹走一趟?」

  她似是大病初癒,可容光愈勝,歪著病榻時,鳳眸瀲灩,好似含情脈脈。

  女修心頭一跳,「您,您請吩咐。」

  域界,抵禦前線,魔影重重。

  三師兄正給小肉包兒上藥,心疼道,「我的乖乖,小祖宗,你就別往上湊了,這臉都成花貓臉兒了!」他不由得遷怒,「那個臭小子,到底在鬧什麼脾氣,鬧了大半年還不消停,連累你們娘倆受苦,還算不算男人——」

  一道人影跨簾而入,長身鶴立,寒意颯然。

  「怕了,就回去。」

  小肉包兒當即拍桌,憤怒無比,「你說誰怕!」


  他從小兒臉上的血跡移開目光,「天璣,你送他回去,你也回去,沒用,別在這邊礙事。」

  三師兄的手一頓,冷笑道,「好啊,玉無雪,我的搖光師弟,你如今破了身,沒修無心劍法和太上忘情,反倒是愈發冷血乖戾了。回去就回去,你以為我們稀罕在這邊待著麼?琊兒,我們走,讓他一個人逞夠威風!」

  還沒走,有人通傳,劍門來人了。

  青衣女修御劍而落,將話捎來,「天魔陛下醒了,情況卻不太好。」

  琅琊瞪圓了眼睛,「什麼不太好?!」

  關鍵時刻,小傢伙也不顧得什麼冷戰和鬧脾氣了,二話不說扒住天道的胳膊,「爹爹,快回去,阿娘出事了!」

  男人沉默了陣。

  小肉包兒對他很失望,帶著哭腔跑出去,「哼,你不去,我去,我要讓阿娘改嫁,再也不要認你這個——」

  下一刻小腳被提了起來。

  小肉包兒腦袋朝下,眨了眨眼。

  「師兄,這裡你替我先管著,我去去就回。」

  三師兄見父子倆御劍離開,才笑罵一句,「臭小子,橫什麼橫,還是得你家媳婦收拾你。」

  他將外邊的師妹迎了進來,同時看了眼天穹縈繞的濃烈黑氣,以及下了一整年的雪。

  三師兄嘆了口氣。

  這場仗,也不知何時能贏。

  雪下得太密了。

  人間也冷得太久了。

  天道攜兒趕路,半日便抵達劍門。

  有人早在劍門的界碑處等候他們了。

  「阿娘!」

  小肉包兒激動地滾了過去,沾了一身的雪。

  琳琅穿了一身白衣,撫著小兒的朝天小辮子,「琊兒,你有沒有聽爹爹的話?」

  小肉包兒哼了一聲,還聽話呢,他都不想認這個臭爹爹了!

  淨會給他擺臉色!

  天道脫了身上猩紅斗篷,披在她肩頭,琳琅則是伸手捂住他的手,歪頭淺笑,「趕路這麼久,冷了吧,我們回家,嗯?」

  「……嗯。」

  然而,變故突生。

  浩瀚雪野被陰森黑霧籠蓋。

  琅琊臉色一變,「是域外天魔!不對,它們怎麼能突破域界,追到這來?阿娘,你離遠些,我……」

  他還沒擺好劍陣,域外天魔已在眼前。

  「嘭——」

  一道瘦長身影擋在娘倆面前。

  雪林傾覆,地分兩界。

  「爹爹!爹爹!爹爹!」

  小肉包兒焦急地喊。

  「死不了,別喊。」

  對方從深雪中支起一劍,白衣浸血。

  域外天魔越來越多,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宛如鬼巢。

  「爹爹你堅持住!我讓師公他們回來!」

  琅琊哭著喊。

  不必。

  用不著。

  誰也救不了我。

  因為……這是天道的心魔,我的心魔。

  域外天魔纏住了他的腳,從膝蓋沒過胸前,再緩緩遮住了天道的眼。

  歸去。

  歸去。

  不如歸去。

  消散於天地間,如雪融了般,再無聲息。

  天道,無情亦無怨。

  唇上一陣溫熱。

  猩血浸濕了唇齒。

  「玉無雪……留下來……我的天命……」

  天命陡然睜開重瞳了。

  烏羽般的霧氣層層籠著兩人,望不到盡頭,令人畏懼而絕望。

  「琳琅,你不該來。」

  天道嘆息,伸手輕輕碰觸她的臉,她的唇,所有令他流連忘返的一切。

  它不該有情,不該有血脈。

  它更不該……入了魔。


  它只是一抹意識,一道法則。

  可它竟會嫉妒。

  「今日,今日……」她唇邊溢出了殷紅髮黑的血,「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煮了長壽麵……」

  它怔住。

  痛徹心扉的記憶瘋狂凌遲著它。

  不,她愛的不是你。

  她抬起纏著紗布的手指,虛弱地笑。

  「大概,大概我真沒什麼天賦,為了你,我,我可是把整個手都快切了,你還不相信我對你的心意麼?面,面放久了,會坨的,凉了,就不好吃了,無雪,我們,我們該回去了,」

  她牽著他的衣角,輕輕哀求著。

  它閉了閉眼,陷入劇烈的掙扎。

  不是的。

  她騙他。

  而遠在萬里之外,域界烏雲如墨。

  域外天魔驟然暴動,傾巢而出,眾修士大驚失色,拼死抵禦。

  太上長老苦笑,「看來今日,便是傾覆太始的浩劫。」

  佛門祖師眉目慈悲,「生亦死,死亦生,唯願他日,眾生著青,可得太平。」

  「諸位同袍,生死相隨,亦是幸事!洒家就身先士卒了!」

  「哈哈,黃泉路豈能沒有下酒菜,兄弟你等等,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眾修士置生死於度外,欲要以身殉戰。

  然而——

  下了整整一年、冰寒刺骨的雪,停了。

  域外天魔,退了!

  墨羽片片墜落,與澄明的雪景、霞光、松色交織出瑰麗的光線。

  天道吻住一個女子的唇。

  輾轉摩挲,溫柔如春。

  小肉包兒哭得撕心裂肺,以為自己從此就要變成沒爹沒娘的小孤兒了,誰知烏雲撥開,爹娘相吻而落。

  「——呀!羞羞!」

  小傢伙連忙捂住了眼睛,又悄悄地,叉開兩根手指頭偷看。

  哼,壞爹娘,只顧著親自己的,還沒親他呢。

  偏心!這怎麼可以!

  他也要很多愛!

  小肉包兒生氣了,他小跑過去,擠在兩人中間,非不讓親。

  夫妻倆一人牽起一隻小胖手,往劍門走去。

  小傢伙高高揚起了嘴角。

  他們回到了玉無雪主宮的搖光峰,之前光禿禿的景象早已大變,靈植遍地,珍禽盈野。

  琳琅捧出了一碗長壽麵,白瓷壽字碗,盛著琥珀色的湯澤,撒著細碎的靈芽,是初春里的第一抹綠意。

  「你快嘗嘗!」

  玉無雪笑著接過紅筷子,他頓了頓,不動神色地問,「這麵條是什麼靈米碾的?」

  琳琅隨口就說,「是太初靈米吧,你師傅老人家之前親自拿過來的,說要給琊兒揉小包子吃。」

  等等,不對,她都昏迷一年了。

  白衣劍修將碗塞進了小肉包兒的胖手裡,溫聲道,「你餓了吧,這碗給你了,爹娘要去廚房一趟,辦新事兒,你不要跟過來,知道嗎。否則以後我們就不帶你出門了。」

  小肉包兒:「……」

  渣爹!還威脅他!

  於是琳琅被天道爸爸押到了小廚房。

  「誰做的長壽麵?」

  「……你家的無垢師兄。」

  無垢師兄就是副掌門,明明是千年老光棍一條,偏偏熱衷傳授戀愛法門。

  天道爸爸溫柔道,「那你的手是怎麼回事?」

  琳琅當即禍水東引,「也是你家師兄教的,說這樣可以博取你的同情,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重瞳凝視著她。

  「行,那我,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他俯身下去,壓倒琳琅。

  天道不做人了。

  「日後,每年……」他微喘聲息,衣襟敞開,「你都要給我做長壽麵,嗯,不許偷懶,要親手的。我會,會監看你。」


  小肉包兒都把瓷碗舔了兩三遍了,這人還沒出來。

  他憤怒地抖腿,很想炸了搖光峰。

  好在夫妻倆還有新良心,並沒有在廚房裡待上好幾個時辰。

  出來後,玉無雪看見噘嘴噘得老高的小孩兒,做父親的過意不去,補償他,「你娘要給我做新衣服,你要不要同我們一塊兒出去?」

  琳琅:「……」

  她什麼時候答應了!

  「我也要新衣服!」

  「找你師公要!你娘現在要疼我。」

  「……」

  呸,不要臉的老男人!

  琅琊鬧脾氣了,故意找茬,「雪還下著呢,出去幹什麼,凍著我阿娘!」

  「你看,雪不下了。」

  「……」

  天穹黑霧散開,域外天魔無影無蹤。

  眾生仿佛做了一場夢。

  喧鬧的人群中,煙火繚繞,一家三口的背影若隱若現。

  小兒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撒野,吵著鬧著,要捏麵人兒。

  「老爺爺,你把我爹爹捏得丑些,這樣精神!」

  「好嘞小公子!」

  「……」

  太歲庚子年,冬去,天春。

  無雪無災。

  四海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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