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眉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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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作平時,夏衿此時定然在張大力等人到來前閃人。但蘇慕閒受了傷,她不能將他扔在這裡不管;再者,好不容易捉到的黑衣人,她也不能讓他死了。只得做好將自己有功夫在身的事實暴露在眾人面前的打算。

  將蘇慕閒的腿包好紗布,眼看著慢慢止住了血,夏衿站起來,朝那黑衣人走去。

  此時張大力已經走到近前了。因夏衿面容身形都很陌生,似不是軍中之人,他連忙急上幾步,攔在了夏衿面前,喝道:「爾是何人?是敵是友?」

  要不是遠遠看到夏衿跟黑衣人打鬥,之後又幫蘇慕閒治傷,他可不會這麼客氣地問話。

  蘇慕閒知道夏衿一直不願意讓人知道她的本事。此時見問,暗叫不妙,連忙道:「張將軍,此是跟我一起來的御前侍衛,你白天見過的。」

  星光下,夜色昏暗,張大力也不大看得清楚夏衿的面容。而且蘇慕閒和阮震帶來的侍衛,他白天也就見了一面,印象並不深刻,此時便信了蘇慕閒的話,拱手對夏衿道:「這位兄弟,我知道蘇大人受傷你心裡憤怒,但此人我們要留著審問,還望通融。」

  蘇慕閒配合著叫了夏衿一聲:「王凡,回來。」

  王凡是護送夏衿過來的二十個護衛之人,身影跟夏衿差不多。對於蘇慕閒如此遮掩自己的身份,夏衿很是滿意。

  她今晚的行動雖瞞不過去,到時候岑毅跟阮震一提就要穿幫。但能此事只需讓岑毅一人知道即可,在場的這些將士就不宜知道了。運氣好的話,還可以讓岑毅幫著將她今晚露出來的本事隱瞞下來,不上報皇帝知曉。

  她變化了聲音,儘量學著王凡的聲音道:「那人被我打傷,恐有生命危險。這裡傷藥,讓他服下,否則一會兒死了,今晚就白忙活。」

  張大力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大為感激,抱拳道:「多謝王兄弟。」

  接過傷藥,走到黑衣人面前,這才看清楚他被人卸了下巴,張大力不由愕然轉頭朝夏衿看了一眼。

  夏衿解釋道:「這種人,必做好了事敗自殺的準備,我擔心他牙齒里有毒藥,才卸了他的下巴。」

  說著她終是不放心張大力的能力,走過去親自伸手在黑衣人嘴裡摸索了一陣,從裡面掏出一顆藥來,交到張大力手上。

  張大力雖叱吒沙場多年,對這種暗殺之術卻不精通。見夏衿處理事情如此老道,心裡暗暗佩服,連忙拱手道謝:「今晚多虧了王兄弟。等這事了,老哥我找你喝酒道謝。」

  夏衿巨汗。

  不過這事跟岑毅和盤托出後,自有岑毅幫著解決,她倒不擔心張大力真要去找王凡喝酒。

  夏衿既然化身王凡,那麼蘇慕閒身為他們的上司,就不能一直不作聲。此時他開口問道:「張將軍,審問此人,可需要我們幫忙?」

  人是蘇慕閒和「王凡」捉的,此事撇開他們自然不好。再說,審問犯人這種事,還能有宮裡侍衛更在行的嗎?

  張大力猶豫了一下:「可是,你的傷……要不還是叫李院使過來看看吧。」

  對於夏衿的傷藥,他再有信心不過了。當初獨自進京被人追殺受了重傷,靠著夏衿給的外敷內服的藥他才保全了這條小命。此時小腿上的那一點傷,於他而言實在算不了什麼。灑了夏衿的傷藥在上面,早已止了血,而且疼痛感大減。

  一點小傷在身經百戰的軍人眼裡,也真算不了什麼。見蘇慕閒不在意,張大力自然樂得既做人情又不用幹活,忙拱手道:「如果能有勞蘇大人和王兄弟,那再好不過了。」

  此時遠處有將士接二連三的聲音傳來:

  「大將軍。」

  「大將軍。」

  大家轉頭望去,便見岑毅那魁梧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為防敵方暗殺,他和其他一些領兵將領的帳篷並不在此處,而是分散在了其他營房裡。所以此時才姍姍來遲。

  見到岑毅來,張大力趕緊迎上了去,稟報此事。

  岑毅走到近前,掃了蘇慕閒、夏衿和羅騫一眼,沉聲道:「到這邊來。」轉身朝張大力所住的帳篷走去。

  張大力朝羅騫一揮手,羅騫提了那黑衣在手,和夏衿、蘇慕閒一起進了帳篷。岑毅幾個手下迅速守在了帳篷外面。

  張大力的侍衛兵趕緊將帳篷里的燈點亮,大家的視線落在了黑衣人身上,羅騫伸手將黑衣人蒙在臉上的黑布扯下,一張二十來歲的男人的臉顯露了出來。


  見那人緊閉著雙眼,臉色蒼白,岑毅眉頭一皺,吩咐張大力:「派人把夏姑娘叫來。」

  此時是深夜,又是在張大力的帳篷里,黑衣人和蘇慕閒身上都血痕斑斑,叫夏衿這個年輕姑娘來似乎並不妥當。但李玄明三人在軍營里呆了這麼久,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岑毅甚是清楚。此事又極機密,岑毅實在不願意讓他們涉及其中。再者,黑衣人能不能活著,對岑毅來說十分重要。夏衿的醫術明顯比李玄明等三人高一大截,只有請了她來,岑毅才能放心。

  所以儘管覺得不妥,他還是準備將夏衿請來。

  夏衿就在此處,要是派人去叫,鐵定漏餡。

  「不用了。」蘇慕閒拿出候爺的款來,阻止了岑毅,指著夏衿道,「王凡,你去看看。」

  「是。」夏衿拱了一下手,走上前去,給黑衣人把了一下脈,隨即冷哼一聲,伸手朝那人身上一點,「啊」,黑衣人大叫了一聲,臉色一變,緩緩睜開了眼。

  「他剛才只是在裝死。」夏衿道。說著,她就退到了一旁。

  蘇慕閒不等岑毅和張大力問及「王凡」懂醫術的事,就及時上前,用當年夏衿所教的、曾折磨過錢不缺的方法,點了黑衣人身上的穴位幾下,黑衣人的臉色頓時大變,隨即倒在地上,身體不停地扭動著,喉嚨里發出一陣沙啞的低吼,黃豆一般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了下來。

  岑毅倒還罷了,面色沉穩沒有說話,張大力卻驚疑不定,問蘇慕閒道:「蘇大人,你這是幹什麼?」

  「上刑逼供。」蘇慕閒淡淡道。

  張大力看著黑衣人那痛苦的模樣,對這些大內侍衛打心眼裡感到膽寒。朝庭不知有多少大臣因犯了事或逆了皇帝的意,會被大內侍衛們這樣對待。

  在戰場上殺過無數人的張大力尚且如此,羅騫這個沒見過血的書生,心裡的驚懼就更不用說了。當看到黑衣人在地上那不正常的扭曲程度,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看向蘇慕閒的目光相當忌憚。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了夏衿。見夏衿盯著黑衣人,目光冷靜如昔,臉上仍然平靜如水,他心裡湧起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忽然覺得此時的夏衿十分陌生,跟他心心念念喜歡著的那個女人似乎完全不一樣。

  夏衿感覺到他的目光,抬目瞥了他一眼便又移到了黑衣人身上。這一瞥,目光冷冽。

  岑毅知道蘇慕閒心裡有數,不會把黑衣人折磨至死,所以態度十分沉穩,看著黑衣人在地上滾來滾去,並未叫停。

  蘇慕閒果然很有分寸,眼看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在那人身上點了幾下,那人慢慢停住了扭動,躺在地上直喘粗氣。

  待他把氣喘勻,岑毅才讓羅騫把那人揪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要到我軍營里來幹什麼?」

  岑毅歪頭示意一下,蘇慕閒再次出手。而這一次,他並沒主動解穴,而是問道:「你說不說?說的話就點點頭,否則就只能繼續難受下去。」

  這種酷刑,可比拶手指、老虎凳這些來要厲害多了,既然不容易死人,又能以極致的痛苦摧毀人的意志,專門是用來對付那些意志堅定者。

  見黑衣人遲遲不鬆口,夏衿忽然涼涼地說了一句:「如果你說,就給你個痛快。否則,一個時辰來一次,直到你開口為止。你放心,這法子只會讓你難受,絕不會讓你死掉。」

  這句話如壓垮駱駝的那根稻草,終於讓黑衣人的意志崩潰了。他用力地點了點下巴。

  蘇慕閒伸手給他解了穴位。

  待黑衣人喘過氣來,岑毅這才開口:「說吧,你是誰?來此做什麼?」

  「我是北涼國人,到這裡打探一下瘟疫的情況。」那人終於開口。

  「北涼人?」岑毅眼睛一眯,望向對方的眼神極為不善,「你長這樣子,怎麼可能是北涼國人?」

  北涼國和這邊關之人都是高鼻樑,眼窩內陷,皮膚偏白,身材高大,跟大周朝內地的人長相迥異。而眼前這個,一看容貌就跟帳篷里的大家一樣,根本不是北涼國人的長相。

  看到蘇慕閒的手動了一下,那人還以為他又要用刑,連忙道:「我們一家原是大周朝人,因為家族裡有人犯了事,怕被誅九族,逃到北涼國的。」

  這回不用岑毅再問,他跟竹筒倒豆似的,把自己的事交待了一清二楚。

  大家聽了,頗有些失望。原來這人名叫趙超,一家子是遷移到北涼國的十幾年了。他因身俱武功,被北涼國的軍方看中,入了軍籍。這是他第一次被派遣來打探軍隊裡瘟疫發作的情況。


  蘇慕閒看這人並不像撒謊,轉頭看了夏衿一眼。夏衿朝他點了點頭,確認了他的猜測。

  一個人如果撒謊,身體會有許多反應。比如眨眼比平常快,或是心跳加速,皮膚緊繃。可這黑衣人大概是被剛才的酷刑嚇怕了,說話時的表情並無撒謊特徵,他說的應該是真話。

  如果夏衿只是因為不喜歡他,或是因為他的母親不願意嫁給他,他或許還容易接受些。可如果是因為跟蘇慕閒有了私情才不願意接受他,這種被人搶了媳婦的滋味,實在是讓人感覺憋屈難受。

  岑毅叫人將這黑衣人押了下去,皺眉道:「莫非這瘟疫真的跟北涼國無關?否則他們何以要派人來打探?」

  張大力點點頭:「應該是無關。」

  岑毅轉頭看了羅騫一眼。

  羅騫是舉人,讀的書多,腦子比較好使。既然他願意走武將之路,讓他多讀些兵書,並參與每次作戰的戰略謀劃,很有可能培養出一個出色的參軍來。

  所以岑毅一到了邊關,就將他提拔了上來。此時自然想聽聽他的意見。

  羅騫感覺到岑毅的目光,這才反應過來,忙應和道:「大將軍說得對。」

  夏衿看他一眼,眉頭微蹙。

  她並不贊同岑毅的說法。只是以她現在的身份,並不宜多說。

  「我倒覺得事情有些不對。」蘇慕閒忽然開口道。

  羅騫神色一震,目光銳利地朝他看去。

  「有何不對?」岑毅問道。

  「趙超是大周朝人,即便是因家人獲罪才逃去的北涼,在情感歸屬上也會偏向於大周朝。像這種並不確定非常忠心的人,北涼國何以派他一個人來打探消息呢?就不怕他臨時倒戈,反傳消息給咱們嗎?此人又無探查經驗,我覺得他們是故意派他來送死,以便讓咱們發現,從而打消咱們的猜疑。」

  這話說得岑毅緩緩點了點頭。

  夏衿心裡一松。

  她的想法也跟蘇慕閒一樣。

  「這幾天外松內緊,加強防備。我倒要看看他們會不會露出馬腳。」岑毅吩咐張大力道。

  張大力站直身體一抱拳:「是。」

  岑毅這才轉臉對蘇慕閒笑道:「蘇大人受了傷,趕緊回去休息吧。今晚多虧了你們,待老夫上摺子為你們請功。」

  「不敢居功,只是湊巧而已,比起兩位將軍日夜防守在邊關,我這點功勞又算得了什麼。而且要不是羅參軍攔著,此人也抓不住。」蘇慕閒謙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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