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啼鶯舞燕(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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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皇后頓了頓,沒有過多遲疑,上前跪在了齊言嫣的身側。

  皇后這一跪,其他嬪妃和宮人們也不敢站著了,紛紛跪了下來,跪了一地。

  齊言嫣到這時面上才有了波瀾,重重磕頭道:「皇上,娘娘鳳體不可有損傷,還請皇上不要遷怒娘娘。」

  她額頭久久抵在地面上,灼痛感劇烈,她似乎聞到了肌膚焦糊的味道。

  皇后畢竟身體薄弱,經不起這樣折騰,萬一有個好歹,玄溯不好給兩位太后交代。

  「到裡面去跪。」

  皇帝令下,幾位嬪妃扶起皇后去了裡頭。

  齊言嫣是最後一個站起來的。剛站起身,往殿裡看了一眼,便毫無徵兆的轟然倒地。

  -

  醒來在一間陌生的偏殿內。

  看這簡單的擺設,不像是瓊華宮任何一間偏殿。

  身邊也沒有一個人。

  她睜著眼睛,發了一陣的呆,直到殿門打開,一位有些眼熟的宮女空著手進來。

  「皇上召見言嬪娘娘。」

  這一醒過來,就急著興師問罪了。

  齊言嫣起身,問了句:「衡親王可脫險了?」

  「娘娘,奴婢不知。」

  齊言嫣看了她一眼,沒再多問,跟著她走。

  太極殿中。

  她這一跪,才感受到膝蓋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得她差點站了起來。

  一雙玄色金線繡龍紋的靴子步入眼底。

  「你為致靜婉於死地,不惜讓他命懸一線?」

  齊言嫣道:「手是姜靜婉的,她要推衡親王,怎就變成我要致她於死地?」

  玄溯涼薄道:「她與衡親王無怨無仇,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我就有動機嗎?」

  「你有,你恨他放棄了你。」

  齊言嫣覺得挺好笑的。玄景放棄了她,那她就嫁給別人好了,她從來沒有認定了玄景非他不可,也不會為他守貞。

  有什麼好恨的?

  「姜靜婉說什麼皇上都信,而我就有那麼大本事,把她和衡親王聚一塊兒,能控制她的手,把衡親王推了下去……」

  「他自己跳下河的,」玄溯冷淡道,「他用這麼一出苦肉計,替你徹底除掉靜婉。」

  齊言嫣忍不住笑了一聲。

  「方才說是我恨他,要他死,現在說他是自己跳的,皇上真的認為他會用命來成全我嗎?」

  玄溯捏住她的下頷,眼底血絲稍顯。

  「你母親死的冤,朕憐你護你,理解你恨姜家人的心思,你讓靜婉小產兩回致她終身不孕,朕不讓查,視而不見,你倒是還沒夠,變本加厲了,連朕也敢算計!」

  都只會理所當然的認為,姜靜婉身為皇上愛妃,替皇上解憂,甘願犧牲自身,才會推衡親王下水。

  畢竟這世上最忌憚衡親王的,莫過於他這個沒有實權的皇帝。

  齊言嫣下頷被捏得生疼,忍受著,皺著眉頭說:「衡親王身體狀況知情的人不多,可於太后心裡清楚。」

  不知情的人,才會認為衡親王是皇帝的威脅,可知情的,就明白沒有那麼回事。

  衡親王這麼病弱的身子,根本不能榮登大寶,皇帝何必將其視為眼中釘。

  玄溯慍色道:「於太后知道有何用,事情到底是靜婉做出來的,朕昔日寵愛靜婉,於太后如何能不遷怒朕?」

  齊言嫣仰望著他,衰白的唇一開一合。

  「這樣定我的罪我不服,皇上帶我去太后面前,我可以跟姜靜婉對峙。等衡親王醒過來,他也會……」

  「他還能醒過來?」玄溯語氣惡劣道,「就剩最後一口氣,衡親王府壽材都備下了,你要去看看麼?」

  齊言嫣張嘴想反駁什麼,喉嚨卻好似被哽住了一般,沒能發出什麼聲音。

  玄溯鬆開手。

  她失了控制,身子一軟,雙手撐在地上,呼吸停滯了,額上那一片燙紅的赤色,是她臉上唯有的血色。

  不會的,玄景若真的不行了,皇帝不可能還有空在這裡單獨審她。


  他們到底是兄弟,皇帝只有這麼一個哥哥,玄景也只有這麼一個弟弟。

  他在說謊,他在嚇唬她,或許就為了看看她的反應。

  這樣詛咒兄弟,也算是惡毒了。

  齊言嫣重新跪端正了,平靜道:「皇上其實沒有猜錯,我是恨衡親王的。不過,並非恨他棄我,而是恨他對我的算計。那日在長春宮中,他說,清涼閣一事都是出自他的手,他為了娶到唐清雲才這麼做的。」

  清涼閣里與玄景在一起的姑娘是唐清雲,不管有沒有發生什麼,總歸毀了人家姑娘名聲,這兩天也已經傳出兩人要成親的消息。

  這是迷情香一事後,發生最大的變故,齊言嫣順其自然的就拿來說事了。

  玄溯長身杵立在她面前,緊盯著她的臉。

  「他這身子條件,娶什麼妻?」

  這口氣里的幾分輕視幾分嘲笑,讓齊言嫣聽來尤其不適。

  曾經他們兄弟關係明明是很好的。

  無論發生過怎樣深刻的過節,如今人都那樣了,他就沒有半分念兄弟情誼?

  果然在帝王家,是沒有兄弟的。

  齊言嫣道:「只要是個男人,想娶妻不是很尋常的事?太醫也沒說他一定回天乏術,總不能自暴自棄了吧。」

  這個理由說服力也不強。

  玄溯輕嗤了聲,不以為然。

  齊言嫣又道:「原來皇上從未信過我。」

  也幸好,他深情脈脈的模樣她從未信過。她無時不刻都沒有忘記,面前的人是皇帝。

  玄溯沉默許久,神色晦暗不明的看著她,目光從她的額頭,緩緩下落到她膝蓋上。

  齊言嫣因疼痛挪動了下膝蓋,動作很細微,也於事無補。

  玄溯收回目光,冷淡道:「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卻不是信這一回。

  齊言嫣還是沒有起身,似是在執著於自己的清白。

  「愛跪就跪吧。」

  玄溯落下涼薄的這句話,便不管她了,大步離開。

  殿門打開,光芒照射進來。

  齊言嫣回頭看一眼,她好像很久沒看見太陽了似的,望著那大敞的門口,眼睛有些疼。

  也沒什麼意外的,皇帝這人差不多也就是這樣。

  為了權力,能算計悉心養育他的母親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傷害他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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