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薔薇入我夢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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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初夢還是喝酒了。

  趁次日可以休沐,她當夜喝了一場,喝前開開心心爽快的不得了,還非要大碗干。

  於初夢喝得滿面通紅,耳根也紅,手托著腮皺眉埋汰,「這酒好像不夠勁兒,一點感覺都沒有。」

  阮薇心想,不是酒不夠勁兒,是你心裡太難受,酒再濃也壓不下去。

  「溯兒今日學了首新詩,背得很流暢呢,」阮薇對溯兒招了招手,讓他過來,「背給母后聽聽。」

  於初夢本想說喝酒呢,不怎麼想聽詩,可溯兒已經奶聲奶氣朗朗上口的背起來了。

  「酌酒與君君自寬,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可最後一句,他卻抓著小腦袋怎麼都想不起來了,大眼睛看著阮薇,眼巴巴的求提示。

  於初夢溫聲提醒:「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阮薇點點頭,舉起酒碗道:「對呀,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

  於初夢微微愣神,似是在思考,瞳孔有些渙散,模樣有點憨,緩緩後笑了笑。

  「要當它只如浮雲,何其不易啊。」

  阮薇吩咐小桃帶溯兒先去睡,隨之自己先幹了一碗。

  「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干!」

  於初夢酒量一如既往的差,沒一會兒就趴倒在了桌上。

  阮薇剛扶起她,她就靠著阮薇的肩,小聲抽泣。

  「薇薇,我想要一個娘……」

  她醉了啊。

  阮薇抱住她,順著她的背輕輕安撫:「你有娘也有爹,還有弟弟……」

  「沒有!我沒有娘!」

  她倔強得跟個鬧脾氣的孩子一樣。

  阮薇喉間有些梗阻,短促的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好,也說不出口。

  都恨死宴青凌了,阮薇就沒在宴青凌身上看到過一絲人性,這個女人從來都是無利不往,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都能做。

  哪怕是當初的玄瑋,自私薄情,雞腸狗肚,人面獸心,好歹還有個軟肋,他唯一的軟肋就是初夢。

  宴青凌呢,她看起來是疼愛於誠瑞的,似乎也就只有於誠瑞,可於誠瑞在宴家的利益面前,或許也不過爾爾。

  「薇薇……」

  「嗯,我在。」

  「你不要變,不可以變。」

  「好。」

  「騙人是狗。」

  於初夢伸手要拉鉤。

  阮薇小指勾住了她的小勾:「我答應你的事,什麼時候做不到?」

  於初夢臉頰通紅,憨憨笑了起來,然後突然想起來什麼,吩咐小玉道:「去拿筆和信紙!」

  於初夢重重點了下頭:「嗯!」

  「寫給誰啊?」

  「你呀!」

  阮薇愣住了,「我?」

  於初夢纖長的食指點了下她的鼻頭。

  「笨蛋,你忘啦,在普華寺……你說要看那封信……」

  可是還沒等小玉把筆和紙拿來,於初夢一頭栽倒在阮薇懷裡,沉沉睡去。

  -

  宴青凌一到勤政殿,就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平民,她只粗略看了一眼,便徑直走到初夢面前。

  「平日裡都不敢來打擾你,怕你忙,你要見娘,娘就趕忙做了點你最喜歡的桂花糕給你送過來,趁熱嘗嘗。」

  於初夢聞見了糕點香氣,可她實在沒有胃口,也未抬頭看她,沒搭理她一句話,只旁若無人的埋首在奏本間。

  宴青凌沒得到回應,心裡覺著有些反常,不過對方是親閨女,她也不覺得太尷尬。

  大概是看奏摺看入神了吧。

  宴青凌就站在一邊,欣賞女兒認真的模樣,趁她合上一本奏摺的空當,趕緊說:「商遇跟尚書之位無緣也就罷了,不然提任他做侍郎吧,還有你叔叔……」

  宴青凌還未出口的話都通通哽在喉間。

  「……怎麼了初初?」

  於初夢收回目光,繼續忙她手上的事。

  宴青凌便想著,定是閨女聽說了什麼不利於她的話,橫豎跟唐嚴禮的事有點關係,問題不大,頂多給她看會兒臉色,畢竟是親閨女,總得向著她這個親娘的。

  這樣想著,宴青凌就率先認起了錯。

  「初初啊,娘這事做的不對,可娘也是有苦衷的。」

  於初夢置所未聞,提筆做硃批。

  宴青凌哽聲道:「你知道當初溫慧貴妃……」

  她才開了個頭,就想起這地方還跪著一位,她就不便當著外人說太多。

  這看了一眼,宴青凌的目光就怔住了。

  這位二十多歲的青年一身布衣,長得黝黑高瘦,五官很有特點。

  與之相關的記憶隨之而來。

  宴青凌往這個人走了幾步,來到他面前,看清了他的臉,身子徒然一軟,險些沒站穩。

  她轉過身,於初夢在這時抬起頭來,冷冷淡淡的看著她。

  「於夫人!是你當年讓我尋來染了鼠疫的屍體,投入水井之中,致使……」

  「你血口噴人!」

  宴青凌纖長的手指惡狠狠指著他:「無恥刁民,你受了誰的指使,竟敢這樣污衊我,你想清楚了,我可是丞相夫人,太后的母親!」

  這番話是有幾分威懾力的。

  青年消聲了片刻,跪在地上一雙眼睛直直瞪著她。

  宴青凌自以為唬住他了,松下一口氣。

  青年卻突然大聲吼道:「我家裡人都被你殺光了,我怕你個蛋!老子就這麼一條賤命了你要就拿去啊!」

  宴青凌一怔,雙眸緊鎖,轉身對於初夢道:「初初,你不會信這些鬼話吧,我殺了他家裡人留他一個來反咬我一口?這說不通……」

  「是於大人救的我!」

  青年喘息粗曠,憤恨控訴道:「你答應辦成這事給我榮華富貴,結果你把我全家滅口!是於大人派人救了我,拿別的死屍代替了我,才把你糊弄了過去!」

  宴青凌聽著後頭這些話,下頷緊繃。

  看得出來,她在強迫自己鎮定。

  於初夢目光淡淡的看著她。

  「這個人,是父親救的,一直以來是他在保護著,如今也是他讓人送來金陵城的。」

  宴青凌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來。

  於初夢道:「其實相比丹陽,父親對你的容忍才算是到了違背良心,甚至令人髮指的地步。他居然包庇一個,不惜以鼠疫殘害百姓的人。從他選擇包庇之時,他就是共犯,跟你沒有多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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