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沒發出去的郵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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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了電話之後,秦以川沒回警局,直接去了南鄉鎮的紅磚房,然而當他到了地方才發現這裡有點眼熟,紅磚房對面是一個半開放式的水渠,是汛期引水用的,兩年多之前,自己外出公幹從這路過的時候,還從這個水渠里救過一個失足落水的小孩。

  再對上門口貼的門牌號,秦以川才想起來,這竟然是余曉剛家舊宅子的地址。

  巷子太窄,秦以川把車停在巷口,自己走進去。紅磚房是一種仿蘇俄風格的建築,大門是木頭的,外面包著一層鐵絲,一隻鏽跡斑斑的鎖已經很久都沒有被觸碰過的痕跡,大門外的右邊牆上掛著一個牛奶箱似的東西,漆都掉得斑駁不清了,箱子頂部包著一層防水油紙,雖然陳舊,但是看起來還能發揮作用。

  秦以川從兜里拿出一副薄薄的塑膠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將箱子的門打開,一陣灰塵味道撲面而來,一個包在防水袋裡的手機躺在箱子裡。

  秦以川把手機拿出來,防水袋是很可愛的小熊圖案,半透明的,秦以川按了一下手機的電源鍵,屏幕亮了。

  手機開成了超級省電模式,電量還有百分之四,黑色的屏幕界面上只有一個郵箱的應用程式圖標。秦以川點開圖標,郵箱的收件箱和發件箱都是空的,只有在草稿箱裡有一封沒發出去的郵件,是一封遺書。

  TO小嵐,

  對不起哦,很抱歉我沒有能遵守我們的承諾,我沒法和你一起考音樂學院啦。

  原諒我這麼故弄玄虛,還要留下密碼把你引到這裡來。我也想過萬一你破解不了我的密碼怎麼辦,但是我還是相信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定有默契的。

  我其實一直不喜歡彈鋼琴,也不想走藝考的路,說來不怕你笑話,我喜歡哲學,可能很多人都不理解,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叫哲學呢?可是對我來說,哲學最迷人的地方就在於不懂——我喜歡這種挖掘人內心深處最迷茫的角落的方法論,我希望我以後能變成一個像休謨和貝特萊那樣的哲學家。二十年之後你成了音樂家,我成了哲學家,我們仍然可以從彼此的身上汲取靈感,最後在音樂史和哲學史上留下我們的姓名,這是一件光想想我就要忍不住偷笑的事情。

  但是現在,這個夢想沒有實現的機會了。小嵐,我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額外的期待了。火炬杯的比賽就是個騙人的把戲,他們挑選去集訓的女孩不是作為參賽學員,而且單純地變成了貨物——聽話的給點甜頭,不聽話的,就要體會到絕望和痛苦。小嵐,我從來不是個聽話的人,所以我很抱歉,我用了自己的方法抗爭,並且我的計劃可能會給你帶來危險,但是我別無選擇。

  金途學校的校長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他傷害了我,我有證據。我偷偷錄音了,文件就在這個郵件的附件里。如果你能看到我的消息,請你一定要幫我報警,如果警察不管,請你把它放在網絡上。我不怕被別人嘲笑,因為當這個錄音被放出去的時候,我已經聽不見別人的嘲笑了。

  我要反抗,但是只要我活著,反抗的力度就會變小太多,他們會覺得你只不過是被強姦了一次,又沒有缺胳膊斷腿,只要給你一些賠償,你反倒還是賺的,女人嘛,遲早都會有經歷這些的一天。

  狗屁!

  這些話都是那個人對我說的,並且這些話也絕對不會是他一個人會說。我不會給別人說這種話的機會的,我會讓別人看見我的屍體,我是被他們殺死的。

  我會再找機會去找那個人的,過不了幾天,你可能會聽到金途學校的辦公大樓有人跳樓身亡的消息,當那個消息傳開的時候,你一定要把我的錄音交出去。

  我把一切都託付給你了。小嵐,對不起把你卷進來,但是除了你,我別無選擇。

  對不起小嵐,我希望下輩子依舊能認識你,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們都還要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閔小魚。

  秦以川一拳砸在木質的牛奶箱上,年久失修的木箱立刻崩開一個裂口,他咬著牙罵了幾句髒話,強行克制著情緒把附件中的錄音文件打開,越聽臉色越陰沉。

  他把郵件發給鄭陽,等了幾十秒,又給鄭陽打過微信電話去:「老鄭,查到人了嗎?」

  鄭陽無言以對:「老秦,你自己看看表,現在距離我們開始調查才過去兩個小時零十五分鐘,就算是奧特曼找人也得給點時間,真當我們是超人?」

  秦以川不耐煩:「郵件不是都給你發過去了嗎?找金途學校姓韓的,可能是校長之類的高級管理層,和錄音里的聲音做對比,要確認對方的身份有什麼難的?」

  鄭陽:「哪來的郵件……十秒鐘之前剛發到我這,你現在催什麼催?這郵件你哪來的?我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現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


  秦以川:「我自己心裡有底。你自己去聽錄音,錄音清清楚楚,那姓韓的知道閔小魚沒滿十四周歲還強行和她發生關係,強姦罪板上釘釘了,你們查的重點不僅是強姦,這個姓韓的還可能涉嫌殺人,你最好派人查一下最近一周內這個人有沒有出現在柳林村的河流附近,重點關注他是不是偷偷取過河水。」

  鄭陽:「閔小魚不是自殺的?你查到線索了?」

  秦以川:「閔小魚的遺書里寫得清清楚楚,她的計劃是去金途學校的總部跳樓自殺,雖然也不排除她因為某種原因改變自殺方式的可能,但我總覺得沒這麼簡單,閔小魚分明想用自己的命搞垮金途學校,不會這麼悄無聲息地跳河的。」

  鄭陽:「我知道了。你先回局裡吧,顧隊他說……餵?秦以川你小子竟然掛我電話!」

  秦以川並不是故意掛他電話的,而是鄭陽說話的時候,剛好有個電話打進來,將微信語音通話打斷了。

  來電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秦以川接了,還沒等開口,就聽見對方傳來小心翼翼的宋嵐的聲音:「秦警官,有人要帶我出去,我……」

  宋嵐的手機被啪地一下拍在地上,秦以川聽見兩聲尖銳的電流響,秦以川立刻將手機的聲音開成外放,發動跑車直奔宥川國際中學。

  電話那邊的聲音有點斷續,但還是能聽見對面傳來的是兩個陌生的女聲:「小賤人,給誰打電話呢?姐姐我都和你說了有急事,跟我們走,你還墨跡什麼呢?」

  宋嵐膽怯:「可是那時就要到上課時間了。」

  女聲:「好學生就是不一樣哈,不過別擔心,你成績那麼好,偶爾逃一次學也沒關係。我們今天真的有事情請你,如果你不去,就要想好了,以後每天我們都帶著一大堆兄弟姐妹來看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你想好了?」

  另一個女聲:「你就不想知道閔小魚去哪了嗎?」

  宋嵐:「你們知道小魚在哪?」

  另一個女聲:「我們當然知道,找你去也是為了閔小魚的事情,你去還是不去,要想好了。」

  秦以川:「宋嵐,她們在騙你!不要跟她們走!」

  電話那邊又傳來一陣脆響,電話嘟嘟兩聲便徹底斷線了,宋嵐沒有聽見秦以川的那聲警告,她猶豫許久,到底還是跟著她們走了。

  和宋嵐的通話斷了之後,秦以川立刻給宥川國際學校附近的派出所打電話,讓民警立刻去找人。但是實際上秦以川自己也清楚,民警趕過去需要時間,現在又剛好是午休結束學生進學校的時間,學校附近人多車多,宋嵐她們只要走了,再想找到行蹤就很難了。

  他這個時候只能期待宋嵐能夠機靈一點,更希望那兩個女生只是敲詐勒索,而不會真的如他預料的最壞的情況,這兩個人要帶宋嵐去的地方,和閔小魚的死有關。

  秦以川到宥川國際中學校門口的時候已經一點三十五分了,學校一點半就開始上課,學校周圍沒有了學生,重新變得安靜下來。一個民警正和門衛室的大爺說著什麼。

  秦以川:「我是市局刑偵支隊秦以川,找到小姑娘人沒有?」

  民警:「我們查了附近的監控,一個小賣店門口的探頭捕捉到了被帶走的小姑娘,兩個沒穿校服的女孩是附近知名的小混混,門衛大爺都認識,只是她們在帶走學生的位置在死角,門衛保安沒有及時看見。根據監控顯示,她們應該是往萬科大廈的方向走了。我同事已經追過去了,那邊探頭多,應該能找到人。」

  秦以川跟著民警往萬科大廈的方向追,到半路的時候民警接到同事的電話,說有人看到兩個女生帶著一個穿校服的姑娘去了一家名叫「轉角」的快捷酒店。

  萬科大廈是商業區,人流量大,車沒辦法開進去,秦以川和民警一路跑著找到那家酒店,一個警察正在和前台溝通,但前台以保護客人隱私為藉口,硬是僵持著什麼都不肯說。

  秦以川大步走上前,將手銬重重拍在櫃檯上,厲聲道:「公安局例行檢查,我們現在懷疑你們強迫未成年賣淫,把人拷起來,挨個房間搜!」

  前台:「你們警察怎麼不講道理?」

  前台:「酒店現在就我一個人,你們不要濫用職權,這裡沒有什么女孩。」

  秦以川:「我警告你,如果這個酒店只有你一個人負責的話,一旦出事,就是你來擔責,強迫他人賣淫,可判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剛被帶過來的女孩還是未成年,一旦她出事,你這十年以上是跑不了的,你只是一個給人家打工的,犯得著替老闆頂罪嗎?」


  前台:「我……」

  秦以川:「別以為你攔著我們就查不到,現在我們完全可以把你直接拷到派出所,帶著人大張旗鼓地來這酒店掃黃。我最後給你一分鐘,把房間鑰匙給我,警方可以根據情況對你寬大處理,否則你就等著吃牢飯吧。」

  前台姑娘:「樓,樓上306房間,這是房卡,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我什麼都沒做過!」

  秦以川抓起房卡,對剛和前台打交道的警察道:「這裡你看著,兄弟,你和我上去看看。」

  另外一個民警點頭,秦以川沒等電梯,從樓梯上飛快地跑上去,306比其他的房間的面積大不少,隔音很好,但側著耳朵也能隱約聽見女孩的尖聲哭泣,秦以川刷了門卡打開門衝進去,房間裡拉著厚厚的遮光窗簾,昏暗的光線中能看見一個男人將一個女孩禁錮在床角,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經所剩無幾,臉上滿是淚水和被打過的痕跡。

  秦以川伸手抄起桌上的一個花瓶照著那男人的後脊背扔過去,這男人被突然闖進來的陌生人嚇了一大跳,身子不由自主往後一縮,這花瓶竟然湊巧砸在了男人的後腦上,男人被打得蒙了,宋嵐趁機本能地死死咬了男人一口,男人被疼痛刺激得一把手掐住宋嵐的脖子,宋嵐拼命掙扎,臉色迅速因為缺氧而漲紅,秦以川照著男人掐著宋嵐脖子的胳膊一腳踢過去,男人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捂著胳膊跌落在床下,秦以川又一腳踢在這男人的肚子上,男人被他一腳踢出去一米多遠,嚎叫兩聲便沒了動靜。秦以川挪開眼睛把被子裹在宋嵐身上,宋嵐上氣不接下氣地抱著秦以川大哭起來。

  跟著他上來的民警腿腳沒他這麼利索,直到這個時候才跟上來,一見地上那男人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拿出手機打120,無不擔憂地道:「秦警官,你這下手也太重了,人萬一打死了,你要因為這種渣子丟了前途,太不值得了。」

  秦以川冷冷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沒說話,但是看神色哪有半分懊悔的樣子。民警只能嘆息一聲,想了想,打了個電話給市局。

  救護車和市局的警車幾乎是同時來的,殷紅羽看著被醫護人員抬走的男人,不由吸了口涼氣,替宋嵐擦掉眼淚,柔聲安撫了幾句,見宋嵐的情緒勉強穩定下來,使了個眼色讓秦以川先出去。

  荀言和鄭陽都站在門口。見他出來,鄭陽擰著眉頭道:「老秦,你太衝動了。」

  秦以川:「沒有人能在看著一個女孩被強姦的時候還能袖手旁觀,更何況我們是警察。」

  鄭陽:「可是你也不能下死手啊?他們這種酒囊飯袋都是窩囊廢,你以為都和隊裡的人那麼禁打嗎?那孫子傷到腦袋了,萬一出現什麼問題,你得因為他脫了你的衣服你知不知道?」

  秦以川煩悶地道:「我有分寸,那個花瓶是景德鎮的薄胎瓷,質地薄且易碎,砸在頭上除了破個皮根本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

  鄭陽:「就你能耐多!你甭和我說這些沒用的,先回去,這兩天沒事別上班了,好好休息。後邊的事兒,我和顧隊親自查。」

  秦以川:「顧隊身體沒問題了?」

  鄭陽:「恢復得差不多了,不過暫時還上不了一線。今天這事讓范局知道了,又得跳著腳罵你一頓。」

  秦以川:「宋嵐,就是這小姑娘,她的情況多注意點。她是閔小魚的好朋友,被兩個小太妹帶到這裡來的,那兩個小太妹好好審審,說不定會有什麼線索。」

  鄭陽:「知道了知道了,那姑娘有紅羽呢,那倆小太妹一會兒讓派出所去找人,跑不了的。」

  秦以川又往306房間裡看了一眼,但門關著,他什麼也看不見。荀言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肩膀,秦以川才回過神來,轉頭下樓。

  車繞著國道轉了一圈,秦以川才慢慢冷靜下來,覺察出一起先前被自己忽略的疑點。

  秦以川:「荀言,你說我才剛剛找到閔小魚留給宋嵐的遺書,金途學校那邊怎麼就找上宋嵐了呢?」

  荀言:「你怎麼知道那個人一定是金途學校的?」

  秦以川:「你說什麼?」

  荀言:「你認識金途學校的人嗎?」

  秦以川:「不認識。但是除了金途學校,別人為什麼要對宋嵐下手?而且還是在現在這個時間點,如果說是巧合,恐怕有點過於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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