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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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看穿的不寒而慄剎那間遍布全身。

  呼吸被擠在重壓之下,變得輕而縹緲,仿佛再稍稍加重幾分,就會不慎吐露出真相。

  裴初知後背抵上貨架,一顆凸起的渾圓釘帽硌住她的皮膚。

  刑野低下頭,看她的眼神猶如看向一隻獵物:「再問一次,你在哪裡?」

  「在房間。」

  她竭力控制住尾音的顫抖,不肯示弱地揚起臉來。

  刑野扯出一聲輕笑,像在笑話她的徒勞掙扎。

  兩人溫熱的吐息在咫尺之間交融糾纏。

  空氣中醞釀開的卻不是甜情蜜意的曖昧,而是互相試探的拉扯。

  麥克風裡傳來導演做作的咳嗽聲:「打擾一下,你們能分開點嗎?這段太那什麼了,不好播啊。」

  刑野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往後退開半步,依然將她挾持在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內。

  觀察室里的導演抹了把額頭的汗水。

  雖然早就聽說裴初知能當常駐主持人,是因為刑野拿他自己做交換條件。可剛才兩人貼得那麼近,他再不出聲阻止,還真怕刑野直接就親上去了。

  電視劇里不都那麼演的嗎?

  不聽話的女朋友,按住親幾口就老實了。

  空氣終於得以流動。

  裴初知就在這喘息的空隙里理清了思路。

  再開口時,她嘴邊噙著一絲笑意:「好吧,我確實撒謊了,童漾並沒有騙人。」

  「嗯?」

  「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睡覺,所以她來敲門的時候,我聽見了。」

  裴初知彎起眉眼,嫣然一笑,「但我故意沒有給她開門。」

  「為什麼?」

  裴初知沒有絲毫停歇,一口氣把新鮮出爐的藉口說了出來:

  「我想知道她敲門的目的。因為丁陽下樓前說過一句話。他說動作得快點兒,如果童漾洗完澡出來發現他不在,肯定會跟她鬧脾氣。」

  「你不覺得那句話很奇怪嗎?就算童漾找不到丁陽不開心,打個電話問清楚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強調動作快點?」

  「所以那時候我就在想,難道他們有不可告人的計劃,倘若丁陽不在場,童漾一個人就很難完成。」

  刑野眼神一黯:「你想看不開門的話,童漾會做什麼?」

  裴初知點頭:「我是聽見季老師沒在房間後,才想到也假裝不在的。」

  反正童漾已經出局,無法跳出來說明她敲門的先後順序。

  「不過後來發現是我想多了,童漾應該是無辜的。現在的問題是……」

  她從刑野手中抽走那幾張報紙,指著古董店老闆的新聞報導說,「王姐的死,究竟是仇殺還是謀財害命。」

  雖然不管刑野認定是哪種,丁陽和季瑩姍都不是兇手就對了。

  裴初知剛在心裡默念完這句,就聽見導演通知搜證結束,進入線索交換環節。

  她與刑野對視一眼,問:「你打算找誰換?」

  「丁陽。♨🐺 ❻➈ˢℍ𝕦𝕏.ᑕỖᵐ 🍬💋」

  ·

  刑野主動選擇與丁陽交換線索,實在出乎裴初知的意料之外。

  她原以為刑野會用報紙上得到的信息,直接讓丁陽在下一輪投票中出局。

  可等兩人回到一樓之後,她就反應了過來。

  雖說錄製開始以來,他們一直合作得還算愉快,可說到底她和刑野並非同一陣營的戰友。

  他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而已。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心間不知為何就湧上來一陣微妙。

  她嘆了聲氣,看著刑野與丁陽並肩往後花園走去。

  客廳里只剩下謝亦謙和季瑩姍,可這兩人手頭的線索她都已經知道了。

  謝亦謙左右看了看,提議道:「不然我和季老師換線索?否則她在這個環節太沒有參與感了。」

  「或者我來換也行?」裴初知回道。

  「沒關係,給出去的線索可能會對自己不利。」

  謝亦謙淡淡地笑了笑,聲音清洌,「我既是你的偶像,又是你的學長,應該照顧你才對。」


  裴初知在兇手身份里沉浸已久的靈魂,終於在這一刻抽離了出來:「那謝老師等下錄製結束之後,能跟我合影嗎?」

  粉絲的心態躍躍欲試,讓她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小心翼翼。

  謝亦謙微笑點頭:「好,需要簽名嗎?」

  「要的要的。」

  裴初知連連點頭,心中的小人已經開始歡呼慶祝。

  等空蕩蕩的客廳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受寵若驚的小竊喜讓她還是沒能忍得住,悄悄靠在牆邊笑了起來。

  刑野回來時,看見的就是裴初知獨自面對牆壁偷笑的一幕。

  他輕哼一聲,坐到沙發上問:「謝老師許諾你什麼好處了?」

  猝不及防被問這麼一句,裴初知愣了愣才轉過頭,詫異地反問:「你怎麼知道?」

  刑野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猜的。」

  心裡有點躁,左右不過簽名合影之類的小事,至於開心成那樣?

  一想到當初給她簽名的時候,她好像全程都挺平靜的樣子……

  刑野「嘖」了一聲,胸腔中一把無名火猛的竄了起來,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燒得他眸中顏色更深。

  「說起來。」靜了片刻,他突然出聲,「你懷疑過我是兇手嗎?」

  裴初知一怔,下意識搖頭:「目前還沒有。但萬一後面有證據指向你的話,我應該還是會懷疑的。」

  「……」

  刑野用舌尖抵了抵上顎,語氣還算克制,「意思是會投我?那謝老師呢,你會懷疑他嗎?」

  裴初知:「???」

  這是什麼「正義與偶像你會選誰」的世紀難題?

  而且經他這麼一提醒,裴初知才想起來,如果她想贏到最後……

  豈不是要與偶像為敵?

  那她是不是乾脆認輸比較好?

  眼睜睜看著女孩明艷的臉上出現天人交戰的愁苦表情,刑野的心也跟著往下沉了沉。🐯☹  🎁♣

  所以在她眼裡,他或許會是合作默契的搭檔,卻不會是放下原則也想守護的人。

  刑野自嘲地低笑一聲,輕聲喊出她的名字:「吱吱。」

  「幹嘛?」

  裴初知萬分警惕,唯恐他又要出讓人頭大的難題。

  然而刑野卻緩緩呵出一口氣,望過來的漆黑眼底仿佛有壓抑的情緒翻滾。

  「除我以外,不要信任其他人。」

  ·

  第二輪討論開始之際,裴初知心情都還萬分複雜。

  刑野剛才那句話說得太認真了。

  認真到她居然出現了片刻的動搖,深感自己一直以來對他的欺騙非常不道德。

  明明只是一個綜藝而已……

  她在心裡咕噥了一句,決定打起精神,將注意力轉回到討論上。

  這一次最先開口的人是謝亦謙。

  只見他從靠墊後面拿出一本記事本,慢慢翻開:「這輪搜證我和太太去了王姐的房間。」

  大家默默把目光投向一樓那扇緊閉的房門。

  客廳里響起紙張翻動的聲響。

  謝亦謙在翻到中間一頁時停下動作:「這是王姐用來記錄收支的帳本,幾乎全是民宿經營與日常開銷的項目,但在三天前,記錄顯示她收到了一筆巨額訂金。」

  他把記事本交給季瑩姍,由她往左傳給丁陽看,然後傳到了刑野手上。

  刑野目光一滯。

  裴初知靠過去看了一眼,心中警鈴大作。

  上面清楚地寫了一行話:【十萬元訂金,X先生。】

  應該是收購古董的訂金。

  就像他們能從地下室找到舊報紙一樣,其他人也可以在別墅各個房間內搜尋到與案件相關的情報。

  丁陽伸手把記事本又拿回去看了看:「X先生也沒寫清楚是誰啊,謝和刑不都是X麼?」

  謝亦謙顯然早有準備:「對,所以這輪就在我們兩位X之中請一位離開吧。」

  他話音稍頓,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調繼續道,「大家還記得別墅那次停電嗎?沒記錯的話,是刑老師在地下室找到了電閘。」


  刑野抬起眼來:「有問題?」

  「當然有。」謝亦謙沒有退縮,仍然保持著微笑,「發現停電的第一時間,你為什麼沒有叫王姐來處理,而是選擇了自己尋找電閘?」

  裴初知屏住了呼吸。

  對於這一點,她同樣早早就感到可疑。

  要不是她不能暴露與刑野假情侶的身份,此時她真的很想問一句「是啊為什麼?」。

  「除非你知道,王姐已經不在了。」

  季瑩姍與謝亦謙夫唱婦隨,將矛頭直指刑野。

  丁陽挑起眉,玩笑道:「說不定他就愛修電閘呢?」

  對面兩人嘴角抽了抽,刑野也笑了一下。

  裴初知卻是半點都笑不出來。

  她轉過頭看向刑野,想聽他為自己辯解幾句。

  可刑野喉結滾動幾下,說出來的話卻不太有說服力:「沒有特殊原因。」

  裴初知:「……」

  這就沒了???

  哥哥,你清不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啊?

  她詫異地眨了眨眼,總感覺刑野肯定隱瞞了什麼重要的內容。

  但他在說完那句話後就再也沒有吐露一個字,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淡淡垂下眼眸,視線不知落在了何處。

  丁陽也被他震了一下:「咱們面對面發言不扣話費的,再說幾句吧?你害我女朋友出局的氣勢呢?」

  謝亦謙同樣沒想到會如此順利,但他很快就收起了眼中的詫異:「我們都知道王姐手裡有古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一名古董商人。三天前你付了訂金給王姐,然後借旅行的名義來到這裡與她交易。」

  「然後你倆價格沒談攏,你就殺人越貨了?」

  丁陽誇張地拍拍胸口,「哥們兒,脾氣躁了點兒吧。」

  「人不是我殺的。」

  刑野終於開口,眼睛卻望向了裴初知,仿佛說出這句話只是為了給她一個解釋。

  裴初知怔然幾秒,想起討論開始前刑野說過的話。

  「除我以外,不要信任其他人。」

  她的確知道人不是刑野殺的,也的確懷疑他有所隱瞞。但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她不應該放任他被投票出局。

  裴初知放緩呼吸,定了定心神。

  「你是因為冤枉了童漾妹妹,才變得這麼謹慎的嗎?沒關係呀,推理嘛,本來就不可能第一次就猜中。」

  她拍拍雙手,提醒所有人把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大家介意聽一聽嗎?」

  「介意的話你會不說嗎?」丁陽適時拋出調侃活躍氣氛。

  裴初知笑了笑,語氣歡快:「我偏要說。」

  「其實童漾出局以後,我一直在琢磨她說過的話。她判斷季老師在故意引導大家認為是仇殺,現在大家都知道童漾不是兇手,那麼我想她的證詞應該多加重視。」

  「季老師傾向於是仇殺的根據,是因為王姐的臉被人劃花了,沒錯吧?」

  季瑩姍微蹙著秀麗的眉毛:「對,殺人不過頭點地,捅完一刀還要劃花她的臉,這肯定是想泄憤吧?」

  裴初知蜷緊手指,感覺接下來的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

  「現在問題來了。一個想要泄憤的、手段兇殘的人,手裡握著刀,眼前站著他的仇人,他為什麼選擇只捅一刀再劃臉這麼曲折的方式,而不是……」

  她的聲音漸漸冷了下來:「直接往她身上連捅數刀呢?」

  季瑩姍悄然坐直了身體。

  裴初知眼梢帶風,掃向對方:「所以我認為,王姐身上與臉上的傷口,是有人在她死後想營造出仇殺的假象,又第二次返回現場造成的。」

  丁陽僵硬地搓搓手臂:「我靠……對不起,這句髒話麻煩後期剪掉。」

  他仿佛感到一陣後怕,但仍然口齒清晰地接話道,「如果按照這個方式來說,那我們之前的推斷全錯了。」

  裴初知:「作案時間可能只需要幾分鐘。」

  丁陽:「那豈不是所有人都有可能了?」

  「不是所有人。」

  刑野低啞的聲音在此時響起,「以停電為分割線來說。停電之前,我們三人都在後花園,停電之後,吱吱和童漾在二樓房間,我們也回到了後花園。」

  剛才還懷疑刑野的謝亦謙,也忍不住加入了分析:「但我們不能判斷王姐死於停電前或停電後。」

  刑野「嗯」了一聲,繼續說:「可是在來電的瞬間,地下室里不止我一個人。」

  他拿出手機,把搜證環節拍下的畫面展示給另外幾人。

  「從照片可以看出,停電的原因是有人誤觸電閘。距離地下室最近的我,一路下去沒有遇到任何人。如果有人躲在地下室後面幾間屋子裡,我當然不可能看見。」

  「但地下室沒有窗戶,外面的雨聲影響不大,所以如果有人趁我找電閘的時候離開地下室,我不至於一點動靜都聽不到,而且她沒必要冒險,完全可以等我離開後再走。」

  「電閘重新打開後,我直接回到一樓,在客廳遇到謝老師,我們再回後花園見到了丁陽。」

  丁陽回憶了一遍當時的情景:「你是和謝老師一起出來的,而且童漾說過,來電前她就聽見吱吱在樓上敲門了。」

  裴初知點了點頭:「所以當時只有一個人,沒有跟任何人見面。」

  倘若不是內心有鬼,那麼這個人沒必要躲躲藏藏。

  眾人的目光齊齊轉向季瑩姍。

  她摳緊沙發的座墊,回望過來的眼神有些慌亂。

  謝亦謙也不禁沉下聲:「是你?」

  季瑩姍咬緊嘴唇,長達半分鐘後似乎放棄了一般,輕聲回道:「是我躲在那裡。」

  她頓了頓,抬高音量,「但來電後我進廚房的時候,王姐已經死了。」

  因為在地下室待了太久,發現屍體的季瑩姍感到了恐慌。

  她原本想尋找王姐的古董藏在哪裡,才會獨自一人行動,甚至不惜專程向王姐打聽藥店的位置,想以此為藉口解釋她為何消失那麼久。

  當她在地下室一無所獲後,她再次回到一樓,想進廚房跟王姐套話。

  然而迎接她的卻是冷冰冰的屍體。

  季瑩姍揉了揉眉心:「我的不在場證明根本無法成立,我知道你們肯定會懷疑我,於是就想偽裝成仇殺。」

  裴初知越聽越奇怪:「我記得公共線索里寫的是大量古董失竊吧?季老師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確定能一個人拿走古董嗎?」

  「當然確定。」

  回答她的是一道低沉的男聲。

  刑野輕叩兩下麥克風:「導演,確定線索指證對象的情況下,把私下交流的線索說出來,違規麼?」

  麥克風裡響起導演的回答:「不違規,但如果判斷錯了就會馬上出局。你現在要公布線索嗎?」

  刑野垂眸,簡短道:「公布。」

  說完沒等導演再次詢問,他直接開口,「我拿到的第一條線索,是『搶劫案中有人逃脫了制裁』。」

  季瑩姍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刑野慢條斯理地抬起眼,一字一句地問:「季老師,你是王姐的同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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