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五 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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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五月,裴瑾生辰在即。♢♦ 6➈รHuˣ.𝕔όᵐ 👽♢祝願所有的考生考試順利!

  扶搖居上下沉浸在一片歡天喜地當中,張羅著要替少夫人慶祝。楊氏和鞏姨娘對此事也異常的重視,為了彌補這個兒媳婦一些,便發了不少的帖子出去,廣邀京城裡的名門閨秀過府來,美其名曰品茶。

  但身在這個圈子裡,如何能不打聽到點兒蛛絲馬跡?於是在得知是端敏郡主的生辰時,不少的客人都帶了厚禮。

  如今的侯府已經在裴瑾的掌握中,二房的人雖有不滿,但家裡卻沒個主心骨,故而也翻不起什麼浪來。侯爺侯夫人失蹤數日,二房的公子小姐姨娘們,也只能看長房的眼色行事。即便是那些沒眼力勁兒的,在碰了好幾次壁之後,也漸漸地學乖了。

  所謂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二房沒了侯爺侯夫人的約束,就猶如一盤散沙。幾位姨娘互相看不順眼,鬧得愈發的不成體統。

  「這膳食什麼時候能送來。餓壞了三小姐,你們誰擔得起這個責任?」余姨娘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端著主子的派頭對三小姐院子裡的丫鬟呵斥道。

  什麼時候起身,什麼時候用膳,什麼時候沐浴,什麼時候請安可都是定好了的,丫鬟們自然不敢隨意的亂了章法。余姨娘原先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後來讓老太太做主給了二老爺做通房。生了三小姐盧雲箏之後,才抬為了姨娘。以前在老夫人面前也是有幾分體面的,故而在二房一眾姨娘當中,也算是比較得勢的。

  丫鬟們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三小姐盧雲箏才十三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食量比較大。每日三餐的那點兒吃食根本就不夠她吃的,於是只能拿些糕點充飢。可糕點的供應也是有限的,統共就那麼幾塊,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盧雲箏捂著咕咕叫的肚子,露出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姨娘…餓…」

  「你們都聾了不成,沒聽見三小姐喊餓嗎?還不快去廚房瞧瞧有什麼吃的,給三小姐端些過來!」余姨娘拍桌而起,尖聲呵斥道。

  丫鬟們低著頭魚貫而出,直到走得老遠了才抬起頭來,一臉鄙夷的說道:「她當自己是誰?夫人不在,她就能做得二房的主了?臉皮真夠厚的!」

  「可不是呢…不過是個爬了爺們兒床的賤婢而已,神氣個什麼!」

  幾個丫頭圍在一起,憤憤不平。

  如今裴瑾掌家,每個院子裡頭的花銷可都是一樣的。憑什麼三小姐要另眼相待?廚房裡的管事聽了丫頭們的抱怨,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我可做不了主…雖說三小姐也是府里的主子,可吃食上可都是定好了份額的,如何能亂了規矩?」

  在老夫人嚴苛的教導下,府里的下人也會時常將規矩二字拿在嘴上念叨。儘管老夫人已經不在府里了,可餘威仍在,她們也不敢太過放肆。更何況,少夫人也不是個好糊弄的。每一筆帳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少了一個子兒都不行的。

  「我也知道是這麼個理兒,可余姨娘發了話,我也不能不來跑上一趟。」丫鬟有些無奈。

  廚房的管事媽媽搖了搖頭,道:「今兒個是少夫人的生辰,府里來了不少的客人。廚房的人手本就不夠,哪裡騰得出手來給三小姐做吃的。總不過挨兩個時辰,忍一忍就過去了。」

  「說的輕巧…又不是不知道余姨娘那性子…」丫鬟小聲的嘀咕著,顯然是對這個說法無法苟同。

  廚房裡忙得熱火朝天,管事的也懶得跟一個丫頭多說,便指揮廚娘們幹活兒去了。

  那丫鬟拖著步子回到三小姐的院子,還未進門就聽見裡頭傳來一陣抽泣聲。

  「姨娘…爹爹就這麼走了,還只帶了母親和大哥二人,你說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不管我們的死活了?」

  余姨娘在外頭如何囂張,但對三小姐卻是十分和藹的。「你莫要多想…你是侯爺最疼愛的女兒,他自然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其實,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余姨娘心裡也沒底。

  這麼多年來,侯爺的心思她或多或少還是能猜到一些的。更何況,每每去老夫人那裡請安,也會聽老夫人嘮叨一些。

  侯爺封了爵之後,性子便愈發陰晴不定了。臉上也總是冷冷的,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來。可女兒的心思比較細膩、敏感,第六感總是特別的強烈。故而在侯爺失蹤的前幾日,她就有所察覺了。只是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不敢聲張而已。

  侯爺離府的前一夜是歇在她的屋子裡的。半夜她被一陣囈語驚醒,這才發現是侯爺在說夢話。原本她打算立即將他喚醒的,可當聽到他嘴裡吐露出來那驚人的秘密時,她卻適時地收回了手,假裝沉睡,連眼睛都不敢睜開。


  「大哥…對不住…不是有意害死你的…」

  「爵位是我的…」

  「事成之後,封王也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再把爵位還給棠兒…」

  那一夜,她嚇得再也無法入睡。在心裡琢磨了許久,第二日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將侯爺送出了門。

  想到那時候若是說錯一句,她的這條命恐怕都要沒了。

  故而,她說出這番話來,也不過是想安慰女兒罷了。

  盧雲箏撲在余氏的懷裡,不時地哽咽著,根本就聽不進去任何的勸。「爹爹才不是最疼我…他疼的只有大哥這個嫡子。什麼好的東西,都只想著大哥,何時考慮過我們?這一走就是好幾日,也不管府里變成什麼模樣,我們遭了多少罪…」

  「娘知道你的委屈…你且再忍耐一些時日…等到…等到侯爺回來的那日,便是你翻身之時。」余姨娘安撫著,心中的彷徨不安也漸漸地消散。

  侯爺手握幾十萬大軍,若想要成事也不是不可能的。若真的能夠有那麼一日,她還用得著看大房的臉色過日子嗎?到時候,恐怕也只有大房眼巴巴的求著二房的份兒吧。

  「三小姐莫要哭了…一會子客人們都該到了,叫人看見了可不好…」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她可不想就這麼白白的浪費。

  能受到邀請的賓客,肯定都是京里的名門望族。若是自己的女兒表現出色,被哪位夫人看上了也是好的。

  她這輩子沒什麼別的求的,只盼著女兒能嫁入高門,當家做主。如此一琢磨,便命丫鬟進來替盧雲箏梳洗,還親自替她梳了個嬌俏可人的百合髻,將她裝扮的美美的,心想著一定要將其他姑娘給比下去才好。

  與這邊遙遙相對的另一個院子裡也沒閒著,幾個丫鬟忙進忙出,亦是為了替二小姐打點梳妝。

  「這個髮髻太普通了,給二小姐梳個飛仙髻。今兒個咱們二小姐,才是侯府最出眾的姑娘,知道嗎?」端坐在椅子裡,一副當家夫人做派的女子,杏眼小嘴,膚色白皙,穿著一身玫紅色的撒花兒裙,愈發襯托的明麗的小臉嬌艷無雙。

  「姨娘…這樣不好吧…今兒個是堂嫂的生辰,若是打扮的太耀眼,會不會搶了她的風頭?」二小姐盧雲英瞧了瞧鏡子裡頭那個過分誇讚的髮髻,心中惴惴不安。

  許姨娘將手裡的茶盞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擱,對女兒的這一身妝扮十分滿意。「怕什麼…你爹才是府的一家之主,你是爹的女兒,身份自然非同一般。家裡有客人,裝扮得隆重一些,也是應該的…」

  好不容易不用看唐氏的臉色,許姨娘的膽子便愈發的大了起來。加上平日裡大房總是悶不吭聲的,她便當她們都是好磋磨的。

  「可堂嫂畢竟是郡主…」盧雲英雖說是個庶出,但是規矩卻還是學的不錯的。祖母那樣端方的人,都被裴瑾給趕去了莊子裡。她可不認為這位堂嫂是個好欺負的!

  雖說外頭傳的都是裴瑾的好話,說她有擔當又孝順,可她作為局外人,可是將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不過。那哪裡是孝順,不過是覺得祖母礙眼罷了。說起來,也是祖母不對在先,惹惱了堂嫂才落得如此下場。

  其實,平日裡堂嫂並沒有苛扣了二房的吃穿用度。甚至還時不時的送她們一些首飾和小玩意兒,並不曾虧待她。

  她還是挺喜歡這個堂嫂的。

  但許姨娘卻不這麼認為,她覺得這一切都是裴瑾應該做的。故而,一些認知一旦認定就很難糾正過來。「郡主又如何?進了侯府的門,那就是侯府的媳婦。她將老夫人弄到莊子裡,這事兒做得也忒不厚道了,我都還沒說她呢…」

  盧雲英暗暗腹誹:姨娘這話也說的太過了。即便堂嫂做得不對,您又有什麼資格去說三道四?還長輩呢,一個姨娘也能做少夫人的長輩,這話實在是太過自不量力了一些。不過,心裡這樣想,有些話她還是不忍心說出口。怕姨娘生了膈應,心裡不舒服。

  「姨娘…時辰不早了,我先去三妹妹那邊瞧瞧,看她好了沒…」說著,盧雲英便提起裙角,匆匆的出了屋子。

  順便,還命丫鬟帶上了一盒糕點。

  許姨娘見她要去死對頭女兒的屋子,臉上就老大不高興。「你沒事去她那裡做什麼,也不怕沾染了晦氣!」

  盧雲英卻沒理會姨娘的無理取鬧,徑直帶著丫鬟出了院子。她知道姨娘與三妹的生母余姨娘有些不對付,但是作為姐妹,她跟盧雲箏從小一塊兒長大,還是有些情誼的。二房也就她們這兩個庶女,她們不團結一些,還能指望別人?


  「二小姐…」三小姐屋子裡的人見到她出現,忙上前行禮問安。

  盧雲英微微頷首,算是應了,頭也沒回的就鑽進了盧雲箏的閨房。「三妹,瞧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盧雲英吩咐丫鬟將食盒拿上來,親自將裡頭的糕點拿了出來。

  盧雲箏剛梳妝好,見到那色香味俱全的糕點,心裡頭的那點兒氣也就煙消雲散了。「還是二姐姐疼我…」

  「就知道你肯定吃不飽…當年我也是這麼過來的…」說起來,一把辛酸淚啊。

  余姨娘見女兒不顧形象的往嘴裡塞東西,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慢些吃…又沒有人催著趕著…」

  盧雲英這才注意到余姨娘的存在,便屈膝向她行了個半禮。「姨娘安好。」

  「二小姐有心了…」余姨娘大言不慚的說著,並沒有回禮的意思。

  盧雲英勉強的笑了笑,卻沒有追究她禮節的問題。

  「二姐姐這髮髻真好看…姨娘,你也給我梳一個吧…」盧雲箏解決完了一盤的糕點,這才將注意力移到了二小姐的裝扮上。

  余姨娘掃了盧雲英一眼,見她粉面桃腮,模樣十分精緻,心裡隱隱有些不平。「三小姐你還小,用不著梳成那樣兒狐媚的…這樣就很好了…」

  聽著余姨娘夾槍帶棒的嘲諷,盧雲英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她並不曾想與余姨娘過不去,可是她幾次三番的給自己這個正經的主子擺臉色,她就無法容忍了。「姨娘說話還是要注意一些…因為您是三妹妹的生母,所以我才敬著您一些。可您也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我可是侯府的二小姐,狐媚這樣的詞可都是用在不安分的妾室身上的…」

  盧雲英氣憤的說完這些,雙眼已經含了淚。

  余姨娘見一個小輩也敢教訓她,頓時也火了。「喲…居然也敢在我面前擺起小姐的架子來了…你以為你是從夫人肚子裡爬出來的嫡小姐呢…」

  盧雲箏見她們倆對上了,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盧雲英平日裡待她還是不錯的,有什麼好的也不藏著掖著,背地裡也偷偷給她送了無數回的吃食,就是怕她餓著。可余姨娘到底是她的生母,她若是向著外人,又似乎說不過去。思來想去,她只得往兩人中間一橫,提醒道:「客人應該登門了,姨娘,我與二姐姐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說著,拉著盧雲英就溜了。

  見女兒跟死對頭的女兒如此親昵,余姨娘頓時氣得又是摔杯子又是謾罵的。可惜兩個小丫頭早就跑的沒影兒了,根本沒搭理她。

  「兩位小姐可算是來了…客人都已經進門了,少夫人正四處尋二位呢…」果兒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見兩位小姐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聊著什麼,忙上前去通報。

  盧雲英幫盧雲箏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裳,這才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道:「知道了,這就過去。」

  盧雲箏見姐姐一本正經的,也學著昂起頭顱,兩人攜手朝著大房那邊走去。

  「沒想到老夫人身子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沈御醫說的,那肯定是沒錯的…莊子上雖然偏僻了些,但無疑是最清靜的地方…」

  「少夫人當真賢惠…大夫人真是好福氣…」

  姐妹倆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那些夫人不住的夸著裴瑾。兩人對視了一眼,這才邁著蓮步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裴瑾見到兩位堂妹那花枝招展的打扮,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們這是生怕別人看不到她們麼?巴不得將所有的首飾都堆在頭上,當自己是珠寶展示櫃檯呢!

  「這兩位是…」一眾夫人看著這兩個裝扮艷俗的小姑娘,心裡不由得暗暗鄙夷。

  裴瑾笑著介紹,道:「這便是二房的兩位妹妹。二小姐雲英,三小姐雲箏。最小的四小姐身子弱,在屋子裡歇著呢。雲英、雲箏,快過來拜見幾位夫人。」

  「見過大伯母,見過各位夫人…」雲英畢竟年長一些,禮數方面做得周到妥帖。

  「見過大伯母,見過各位夫人…」雲箏見姐姐做得行雲流水,於是依樣畫葫蘆的照做了一遍,倒也馬馬虎虎,還算過得去。

  待二人見了禮,裴瑾便又將幾位夫人帶過來的嬌客請到了隔壁的花廳,讓雲英姐妹陪著說話。自己則依舊留在楊氏的身邊,幫著她周旋。

  楊氏性子爽朗,倒也挺好相處。那些個夫人們很快便也相熟起來,閒來無事,幾個人便湊成一桌,打起了葉子牌。


  裴瑾在一旁伺候著婆婆,表現可圈可點。

  過了半個時辰,卻突然聽到丫鬟進來稟報,說是有人送了幾口箱子過來,讓少夫人親自去收。

  裴瑾跟幾位夫人告了罪,帶著侍書往前院而去。

  「拜見少夫人。」幾個高大的侍衛見到裴瑾的身影,恭敬的抱拳行禮。

  聽見這個稱呼,裴瑾心裡似乎有些明白了。能用這個稱呼的,想必是盧少棠的人。不錯不錯,還記得她的生辰,值得誇獎一番。

  「這是少主替少夫人挑選了生辰賀禮,請少夫人過目。」侍衛們整齊劃一的將箱子打開,屋子裡頓時傳來一陣抽氣聲。

  乖乖,少主還真是捨得。

  瞧瞧那一箱子一箱子光彩奪目的各式珍寶,當真要晃瞎了人的雙眼。南海國產的碩大珍珠,大秦特有的紅寶石,精緻的頭釵,玉石雕琢的手鐲,金燦燦的黃金娃娃,還有拳頭大的兩顆夜明珠。每一樣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

  裴瑾瞥了那些珍寶一眼,腦子裡頓時閃現出兩個字——土豪!

  盧少棠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這麼些年來,東奔西走的,也不知道撈了多少的好處在手裡。這些東西裡頭,好些都是有價無市舉世無雙的珍寶。真不知道他打哪兒又是用了什麼手段得來的!

  不過,即便是他只送她兩盤糕點,她也是高興的。

  臉上波瀾不興的打量著那些東西,裴瑾卻只是看了幾眼就命人收了起來。所謂財不露白,這些東西還是放在庫房裡頭比較好,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圖惹麻煩。「侍書,命人登記在冊之後,放到庫房裡去吧。」

  黑衣侍衛見少夫人這副態度,不由得都蹙起了眉頭。

  少主辛辛苦苦的找來這些東西,還千里迢迢的命人送回府來。少夫人居然這樣無動於衷,連點兒驚喜的表情都沒有,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就說東西收到了。」裴瑾在人前還是得做做樣子,既不能表現的太過歡喜,也不能太過不在乎。可思前想後,也只能說出這麼一句平淡無奇的話來了。

  侍衛們大眼瞪小眼兒,心中皆替主子打抱不平。

  裴瑾將他們的神態看在眼裡,知道他們心裡肯定有些想法,卻也懶得解釋。夫妻之間的相處,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只是做人的哲學。即便她滿心歡喜,難道真的要當著這些外人的面,高興地手舞足蹈,那才算表達了歡喜之情?

  在侍衛們的驚愕中,裴瑾邁著輕鬆地步子回到後院,正打算寫封書信膩歪一下,卻又見丫鬟急匆匆的趕來,說是皇上的賞賜下來了。

  裴瑾愣了愣,沒想到皇帝還來摻和一腳,只得暫時放下手頭的事,去前頭迎接。這一回,消息倒是傳得快,很快後院的一眾人全都知道皇上賞賜東西這件事了。原本對裴瑾頗有微詞的世家夫人,也都把嘴閉緊了,不敢再多說她一句不是。

  因為有皇上的撐腰,裴瑾的壽宴似乎更熱鬧了。不過令她好奇的是,作為她娘家的相府卻只是派了下人送來了賀禮,裴襄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卻不曾過來。

  等送走了最後一批賓客,裴瑾這才能坐下來好好兒的喘口氣。「侍書,派人去相府打聽打聽,最近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侍書點頭應了。

  翌日,侍書從外頭進來,小聲的在裴瑾耳邊嘀咕了起來。裴瑾擰了擰眉,對裴襄這個闖禍精當真是無語了。「她居然跟裴姈聯手,瘋魔了不成?」

  「二小姐當真是個蠢的,也不想想如今庸王府是個什麼樣的處境。竟還大咧咧的將人弄進相府,這不是將相府往火坑裡推麼?」侍書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亦是十分的氣憤。

  「老夫人身子可還妥當?」裴瑾最關心的還不是裴襄那個沒腦子的闖下的這禍事,而是莊氏的身子。

  「說是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幾日不曾下床了。」侍書眼裡的怒火更甚。

  裴瑾嘆了一聲,道:「祖母這是虛火旺盛,你去庫房取一些清熱解火的藥材。明兒個,與我一道回相府看看。」

  「是。」侍書從裴瑾這裡得了鑰匙,便去張羅去了。

  侍畫見她神情疲憊,忙上前忙著揉按起額頭來,道:「少夫人也莫要太過憂心…老夫人畢竟上了年歲,總會有些病痛的…」

  「看來這一次,不除掉這個禍害是不成了。」裴瑾臉色漸漸的冷了下來。她向來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看在是同父異母妹妹的份兒上,她對她一忍再忍。可如今她膽兒肥了,居然聯合外人來對付自己人,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


  侍畫沉吟片刻,補充道:「夫人那邊,想來也得敲打敲打。」

  若是沒有馬氏寵著慣著,裴襄也不至於生出這麼大的膽子來。馬氏這左右搖擺不定的性子,的確是該敲打敲打。

  裴瑾坐了好一會兒,才吩咐丫鬟們準備熱水。累了一天,她也只能靠泡個熱水澡來提提神了。

  淡雅的花瓣浴,讓裴瑾精神好了許多。

  想到白日裡那封尚未寫完的書信,裴瑾一時興起,便讓侍畫侍候筆墨,略微思索了一番,就在雪白的紙張上落下了幾行清秀而又靈動的字跡。

  春日游,杏花落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以身相嫁,到白頭。縱天各一方,思不休!

  纖纖十指將尚未乾透的紙張拿起,輕輕地吹了吹。然後才將它小心翼翼的折好,塞進封子裡,又細緻的用蠟油封好,這才將她遞到侍畫的手裡,道:「給你們主子送去吧。」

  侍畫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臉上亦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少夫人果然沒忘了少主!瞧著少夫人臉頰泛紅的模樣,想必心裡是極為甜蜜的。雖然她不太明白那幾句詩的含義,但至少也知道肯定是令人臉紅心跳的私房話。想著少主那滿懷期待的神情,侍畫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

  「你個鬼靈精,笑什麼?」裴瑾無意瞥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打趣道。其實,侍畫心底的那個人,她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只是沒說破而已。興許等到盧少棠回來,就可以將這個春心萌動的丫頭嫁出去了。

  侍畫腦海里閃現出那人的身影,臉頰微微發燙,忙搖頭道:「沒什麼…」

  「雙手無措的拉扯著手裡的帕子,腳尖偏向一側,不敢正視我的雙眼,這可都是刻意迴避的暗示吶…」裴瑾將她的破綻一一點出,笑得很沒良心。

  侍畫素來穩重妥當,但是沾染了情之一字,小女兒家的嬌羞便也掩藏不住。只得低下頭去,默默地安撫著過於激烈的心跳。

  「好啦好啦…即便是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你放心,等你們爺回來,我就替你做主,將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絕對不會委屈了你的。」裴瑾笑得肆意,大有一種搬回一成的自豪感。

  小丫頭片子,敢取笑你家主子,該罰!

  侍畫平日裡能言善辯,但到了少夫人這裡,卻常常要吃些啞巴虧。索性已經丟了人,便默認了此事。「那奴婢就先謝過少夫人了。」

  翌日,裴瑾去楊氏那裡請安,將莊氏身子不大好的事兒給說了。楊氏驚愕之餘,忙命丫鬟備了厚禮交與裴瑾,讓她回相府一趟。

  本來她也想跟著去的,可這府里也不能沒個管事兒。裴瑾好說歹說,才讓楊氏留在了府里。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裴襄那缺心眼兒的縱然再不是個東西,可好歹也掛著裴這個姓氏呢。

  馬車搖搖晃晃了一個時辰,總算是到了相府。

  聽說她回來了,章嬤嬤便親自去了府門口迎接。「小姑奶奶,您可算是回來了…」

  見到章嬤嬤這般激動的表情,裴瑾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之美,三步並作兩步的朝著雅安堂邁去。

  莊氏剛喝完藥,正躺在榻上休息。想她一輩子都沒做過什麼錯事,可偏偏家門不幸,生了這麼些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可如今的她,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就算想要找個人訴苦,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只盼著裴瑾能收到消息,回府來看看她。她相信那個聰慧過人的孫女,一定能看明白的。

  「虧得二小姐還是跟著蔣嬤嬤學過禮儀的,怎麼行事還是如此莽撞。差點兒把整個相府陪進去,老夫人如何能不生氣?」章嬤嬤一路上小聲的跟裴瑾講述著近日來府里發生的事情,可見也是氣急了,才會說出這般不和身份的話來。

  裴瑾倒是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不經意的問了一句。「裴姈的身份,相府里人盡皆知,夫人不會不知道吧?」

  「當初,那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就是一身男裝,還冒充是蒲州裴家的表兄,夫人一個看走眼,便讓那人鑽了空子…」章嬤嬤嘴唇抿得緊緊的,心虛的撇過頭去。

  很顯然,事情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裴瑾注意到,跟在身後的那些丫頭,看著很是陌生,似乎並不是昔日在祖母身邊伺候的紫衣紫鵑。至於這位章嬤嬤,一直是老夫人的心腹,卻一再的替馬氏隱瞞,著實叫人不懷疑都很難。

  心中暗嘆:相府果然是出事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雅安堂,就看見馬氏滿是憂色的迎了出來。「瑾兒你總算是回來了…快些進去勸勸你祖母…這樣憂思下去,可怎麼好…」

  裴瑾打量了一番屋子裡服侍的人,不動聲色的說道:「這些日子,母親想必是辛苦了,先回去歇著吧。祖母這裡,由女兒照看著,您就放心吧。」

  馬氏心中有些不安,但卻不敢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於是暗暗地給房裡的幾個丫頭使了個眼色,便帶著自己的丫頭離開了。

  等到馬氏一走,莊氏這才將頭瞥過來。

  看到裴瑾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她不由得黯然落淚。

  「瞧老夫人高興的…小姑奶奶一回來,就高興的落了淚…」章嬤嬤見老夫人做出這般舉動,忙上前拿了帕子替她拭淚,似乎在遮掩著什麼。

  裴瑾冷著臉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又將屋子裡其他人的反應一一收入眼底。忽然開口,對身後的侍書吩咐道:「將她們都請出去吧,我想與老夫人單獨說說體己話。」

  章嬤嬤先是一愣,剛要出聲反駁,卻被侍書事先制住。接著身子一輕,整個人就已經被扔到了門外。

  本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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