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平黔,剿撫一體,政治大於軍事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295章 平黔,剿撫一體,政治大於軍事

  「這石油,只能應用於民生領域嗎?戰爭用途呢?」朱祁鈺道。

  北周時就有將石油投入戰爭的案例,北宋製造燃燒彈,用來守城。

  「若製成炸彈,放進大炮里發射出去,炸開後一片火海,滅不了的火,會是怎麼樣?」

  「或者說,製成火焰彈,用於水戰。」

  「之前諸卿勸朕說,兵將太強,不是好事。」

  「倘若大明將軍將之強,變成軍械之強呢?」

  「軍器局製造出各樣的戰爭器械,兵卒訓練幾天就能投入戰場,不需要很高的戰爭技巧,是個人就能上戰場。」

  「那樣的話,武將可能亂政?」

  這是改變戰爭的形式。

  從重強兵,到重器械,兵卒變成了消耗品,這是現代戰爭的形式。

  朝臣陷入深思,其實從五代時就開始限制武將,宋朝更是用兩百年毀掉了武人的脊樑,泯滅武人思想,把中華從一個好戰民族,變成一個徹底的農耕文明、逆來順受的民族。

  和平,烙印進入每個中華人的骨子裡。

  卻不知道,漢唐華人如何好戰,開拓大片疆域,雄風豪邁,氣吞萬里如虎。

  但從北宋開始,北宋用兩百年時間改造了漢人,漢人變得小富則安、變得唯唯諾諾、逆來順受。

  從北宋開始,變得一味守成,滿足於狹小逼仄的疆域,並以天朝上國來麻醉自己,沉溺於幻想,不肯面對現實。

  歸根結底,是五代亂世,武人亂政,把北宋統治者嚇怕了,他們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徹底打碎了中華人的脊樑!

  北宋打碎了以前所有的武人建制,用指揮使制來替代原有軍制,無限降低武人的地位,把開拓精神變成守成。

  千防萬防,把漢人防成了唯唯諾諾的民族,變成了忘記開拓進取、小富則安、崇文棄武的民族!

  經過兩宋四百多年,漢人思想徹底定型。

  太祖皇帝再造中華,照單全收,蓋因這樣的明人,更利於統治。

  甚至,太祖皇帝進一步改造漢人,把人拴在土地上,變成家天下的奴隸。

  再去除武廟,進一步降低武人的地位;同時,因為民貴君輕之爭,差點將孟聖踢出文廟。

  在兩宋的基礎上,進一步把明人改造成奴隸,充滿了奴隸的思想。

  若這樣發展六百年後,華人就從骨子裡開始自卑!逆來順受的自卑!甚至會自卑到了極致,永遠站不起來的自我矮化。

  不敢打別人,只會懷疑自己,去媚強欺弱。

  甚至,會污衊自己的老祖宗。

  但他們卻不想想,若祖先都是一群懦夫、一群自卑的膽小鬼、逆來順受的可憐蟲,哪來的萬里疆土?

  古往今來,華夏哪個朝代亂世,不是世界最卷的亂世?英雄如雨後春筍般崛起,明君名臣名將哪個不是放眼世界最強的存在,甚至,放眼全世界同時代任何一個國家,一個小渣渣都能去當皇帝。

  看看被打跑的匈奴、突厥、蒙古、西遼,哪個不是在世界任何地方作威作福的存在?

  可為什麼從兩宋之後,一切就變了呢?

  為什麼?

  因為統治者在磨滅漢人骨子裡的好戰性!

  用奴性,替代人性。

  朱祁鈺要釋放出漢人的血性!再現漢唐豪邁!

  他不怕造反,因為世界太廣袤了,只要疆土足夠大,怎麼也能守住這萬里疆土的。

  何況,工業化推進,造反的成本會增加,他只要掌控工業化,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起碼中華之地,不會再亂了。

  「陛下,憑藉這小小的石油,就能改變千古難題?」陳文怔怔道。

  「能!」

  朱祁鈺認真道:「只要把石油研究透了,武將亂政的局面,將不復存在。」

  朝臣看向還在燃燒的煤油燈。

  燃燒了一個半時辰,燈油沒損耗多少。

  關鍵大殿內沒有難聞的氣味,若燃燒石油,味道能把人熏吐。


  朝臣都在深思。

  「好了,景泰燈和鋪路之事,交給姚卿,其他人暫且退下吧,姚卿留下。」

  朝臣謝恩後退下。

  姚夔則在盤算著,若想在一年內,把北直隸的路修完,恐怕要徵召五百萬人上下。

  人手有多是,問題是沒石油呀。

  玉門有,從玉門採集,運送回來,怕是需要幾年的時間。

  最關鍵的是,需要大批鐵鍋來熬,大明缺鐵呀,軍械需要用鐵,民間農具需要用鐵,用提的地方太多了。

  還有一個問題,玉門的油到底有多少,夠北直隸鋪路嗎?

  「姚卿在想什麼呢?」

  姚夔微微一愣,把心中疑惑說了出來。

  朱祁鈺笑了起來:「姚卿,朕只是說說罷了。」

  一聽皇帝似乎打了退堂鼓,姚夔登時急了:「陛下,燈油和石油路是重中之重,有再大的困難也要修!」

  「當然得修。」

  「你這就組建修路局,暫時掛在戶部下面。」

  「派人去玉門、延安府開採石油,石油礦承包給當地富戶。」

  「然後在當地建廠,也掛在戶部下面,就地冶煉,煉成燈油和瀝青,等瀝青涼透了後,裝船運輸。」

  因為瀝青是固態,運輸要比運輸石油更方便。

  「浚通江河,勾連京師到石油地的江河,充分利用河運。」

  「鐵鍋不夠,朕已經派人四處去尋找鐵礦了,過幾個月就會有消息。」

  朱祁鈺派人去遼寧鞍山尋找鐵礦了。

  鞍山鐵礦,是露天鐵礦,雖然很深,但以這個時代的工藝水平,應該是能發現的,至於開採難度,視情況而定吧。

  「正好,修繕黃河已經開始動工了,正在黃河源頭開始施工,可先疏通水道,拉近入京的距離。」

  「若產量巨大,可在玉門、延安修路,西北的路也得修!」

  「先修主路,以後天下的路都要修!」

  「朕有錢,這些錢躺在國庫里,不如拿出去花掉,再收回來,這叫流通。」

  朱祁鈺的意思是,別省錢。

  「老臣謝陛下寬慰。」姚夔行禮。

  「姚卿,你若能將全國路修通,你能憑此功入文廟!」

  朱祁鈺得給姚夔掛根胡蘿蔔。

  姚夔眼睛一亮。

  「朕會為伱樹碑立傳,彰顯你修路之功!」

  煤油燈的大聲望,被皇帝一口吞下,那麼修路之功,則送給姚夔。

  咔嚓!

  正說著呢,煤油燈忽然裂了。

  燈油流了出來,噗的一下火焰燒做一片。

  馮孝驚恐地擋在皇帝面前,立刻讓人去端水來!

  「千萬別用水!」

  朱祁鈺嚇了一跳,煤油燈著了不可怕,要是潑水整個大殿都得著。

  地毯瞬間著了起來,木製家具也跟著燃燒。

  火勢開始變大。

  「請陛下移宮。」姚夔也擋在皇帝前面。

  馮孝大急,費璠沒有告訴滅火的辦法呀!

  這火怎麼滅呀?

  「無妨,取些沙土來,用沙土滅火!」朱祁鈺頗為淡定。

  姚夔擔心皇帝發生意外,求皇帝避險。

  太監用沙土蓋在火焰上,隔絕氧氣,過了一會才熄滅,發出刺鼻的黑煙味道。

  「這玻璃太脆了,燒著燒著就會裂,該換一個質量更佳的容器,讓費璠研製耐烤的玻璃,先用鐵器盛著燈油吧。」

  虛驚一場,姚夔鬆了口氣。

  「陛下,以此製作成猛火油,必然能助項督撫,蕩平貴州。」姚夔道。

  而在貴州。

  首戰戰敗,項文曜頗有幾分氣餒。

  從景泰八年開始,軍將日子改善,結果軍卒戰鬥力暴跌,比原來還大有不如呢。

  改衛軍戶制為募兵制,已成大勢所趨。


  這些原衛所兵,都等著改軍籍為民籍,好好過日子去,誰有心思打仗呀。

  他們作風懶散,把招募的兵卒都帶壞了。

  項文曜想一口氣把人都解散了。

  卻不能這樣做,直接解散,這些新招募的兵卒,會落地成匪,貴州山路崎嶇,遍地是土司,本就難以剿滅,再加上這些軍匪,有他頭疼的。

  項文曜想了很多辦法,但都不是長久之策。

  中樞回復的御旨到了。

  還送來一批猛火油。

  猛火油是用石油和硫磺為底料,輔以硝石、磷、火藥,放於密封陶罐之中,由大力士來投擲。

  這是加強版猛火油,皇帝賜名猛火炸彈。

  流行於宋代的猛火油,多用於守城,攻城中,小小的火焰難以打開局面,這種東西早就淘汰了。

  所以,軍器局研製的猛火油則不一樣,裡面加了炸藥,只要碰到硬物炸開,就會噴射出火焰。

  這批猛火炸彈是拆分運來的,到了黎平府後,由軍器局的人組裝。

  「這是夜戰利器呀!」項文曜有感而發。

  直到六月初四,陶成才姍姍來遲。

  來遲的原因是廣西兵不願意征戰。

  碰到和項文曜一樣的窘境。

  願意為國征戰的廣西兵太少了,他們都願意吃餉造娃,就是不願意上戰場。

  方瑛在廣西殺了很多人,廣西兵發生小規模譁變,都被鎮壓了。

  斗米恩,升米仇。

  給兵卒好處,反而給出仇來了!

  方瑛殺了一批底層軍官,重新組建軍卒,才強征五萬人由陶成帶領入黔。

  為了整軍,廣西建設停了兩個月。

  而廣西進入炎熱的夏季,建設工作不得不暫停。

  方瑛則下令,遣散農工,專心整軍。

  並實行最嚴苛的軍法。

  最難的是,這些廣西土人還不能釋放出去,一旦放出去為民,就會貽害地方,落地為匪,到時候怎麼剿滅?

  廣西遇到了難題,不停給中樞寫奏報,請求中樞解決。

  項文曜則和陶成商量,如何打這一仗。

  項文曜嘆了口氣:「軍紀司密信,這些廣西土人,不必回廣西了,內閣還會令方總督大肆增兵。」

  「項督撫,這是何意?」陶成愣神。

  「玉石俱焚罷了。」

  項文曜小聲道:「本官先跟你說明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此戰不必吝嗇軍力。」

  咕嚕!

  陶成吞了吞口水,中樞這是讓廣西蠻和貴州蠻火併,漢人漁翁得利呀。

  廣西兵不服管教,拿到戰場上消耗掉,戰功正常算,戰撫正常發,神不知鬼不覺,是兩全其美的辦法。

  「本官已經和湖南的韓督撫打了招呼,我貴州動,他湖南也動,深入湘西剿匪。」

  項文曜指了指黎平府的對面,湖南靖州。

  「同時剿!」

  陶成隱隱猜測,從廣西調去湖南的狼兵,也是用來消耗的吧?

  「六月貴州炎熱,咱們只打夜戰,白天不動,晝伏夜出。」

  項文曜道:「本官已經收買了大批熟苗,可為我們領路。」

  準備三日之後。

  陶成率領五萬廣西兵,和貴州兵一萬二千,合併為六萬人,浩浩蕩蕩進山剿滅土司。

  第一戰,從開泰出發,沿著亮江,第一個是譚溪司。

  戰船皆是貴州南三府建造。

  船上除軍糧外,還有大量銀幣、絲綢、瓷器、布匹等財貨,約有上百船,全是寶貝。

  行駛的時候,還把銀幣打開,迎著陽光,讓岸邊的土人看到。

  項文曜也不怕廣西土兵搶,因為這些人都有了家眷,有了牽掛,敢在船上搶東西,全家都得死。

  在岸邊下船。

  陶成揮軍入駐譚溪司。

  譚溪司世襲土官金玉卡,早已漢化,聽說天兵殺來,他第一反應是不信的。


  直到天兵兵臨山寨,他才知道,大明天兵真的來了。

  他立刻迎上來,用流利的漢語和陶成交談,竟想附從天兵,征伐最近的龍里司。

  土司為大明徵戰,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戰勝之後,財貨均分,地盤、人口歸土司。

  金玉卡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

  「好呀。」陶成詭異而笑。

  譚溪司和龍里司,世代為敵,彼此征伐不休,金玉卡以為能吞併了龍里司地盤呢。

  噗!

  可是,好夢沒做完。

  他就看到自己的腔子,摔倒在了地上。

  一顆大好頭顱,掉在地上。

  「兄弟們,殺光嘍!」

  陶成凶厲爆吼,他根本不需要什麼僕從軍,就打而已,反正不必在乎廣西兵死活。

  廣西兵打仗帶死不活的,對打仗不感興趣了。

  狼兵變成了乖狗。

  蓋因大明養得太舒服了,在安南頓頓吃得飽,媳婦四五個,天天造娃,腿都軟了。

  又有了兒子,有了香火,家裡又有錢,當然不願意打仗了。

  「按首級記功!」

  「無功者,就地斬首!」

  陶成厲吼:「立下大功者,這裡的娘們,他先挑!這裡的財貨,他先取!」

  本來疲軟的狼兵,立刻煥發了凶光。

  一個個如狼似虎,衝進了山寨里。

  苗兵也善戰。

  廣西兵碰上苗兵,關公戰秦瓊。

  廣西兵裝備著全套裝備,腰刀、藤盾、紙甲,外加一支狼筅,善射的還裝備一支弩機,一壺箭。

  普通兵沒有火銃,有專門的火銃營,碰上殺入山寨的戰爭,火銃兵不如狼筅兵好用。

  苗兵也很善戰,但虧在裝備上。

  同樣的狼筅,互捅一下,廣西兵有紙甲防禦,他們則被捅個窟窿。

  很快,一個山寨就被拔除!

  「燒了!」

  陶成收集俘虜之後,下令燒毀!

  之所以這麼絕。

  是廣西兵必須得見血,不然這群兵就廢了,根本打不了仗,先打一個小的,讓他們開開胃,習慣征討的生活。

  如果上來就打大仗,這些兵會立刻叛逃,要從小仗一點點打,積累信心,積累凶氣,用鮮血鑄就戰功。

  然後率軍往下一個山寨。

  層巒迭嶂的大山里,遍布著各樣山寨。

  讓熟苗和俘虜領路。

  一個寨子一個寨子的挑。

  陶成也不在乎時間,項文曜都不急,他急什麼?

  在譚溪司足足十一天。

  才把所有寨子推平,收降四千多人,婦人有兩千五。

  全部裝船運走。

  見了血的廣西兵,個個凶頑,扛著狼筅,在崎嶇的山路裡面走,也不喊累了。

  軍心漸漸找回來了。

  龍里司已經收到消息,譚溪司近萬人大寨子,竟被明軍夷平,龍里司上下群情激奮,對明人口誅筆伐。

  然而,轉瞬間兵臨城下。

  龍里司結寨自保。

  「轟開!」

  陶成讓人把重炮推出來,對著寨門就轟。

  轟的一聲,寨門四分五裂。

  結果,露出了厚厚的石頭。

  城頭上傳來龍里司土人的鬨笑聲。

  「他娘的,這是山寨還是城池啊?」

  陶成目瞪口呆:「攻城!」

  這城池建在山澗里,外面看是寨子,結果把木柵欄打爛後才發現,這是個石頭城啊,建在山澗里的石頭城。

  城牆厚得要命,地勢險峻,想攀爬上去都沒地方。

  咻咻咻!

  寨牆上射箭。


  有兵卒倒在地上慘呼,箭矢有毒!

  陶成不得不收兵。

  在二十里外紮營。

  項文曜和陶成商量:「驅趕俘虜攻城。」

  「婦人居多,送去城裡,也是一筆進項。」

  陶成可不是好心,而是婦人值錢,直接賣掉。

  這是光明正大的貪污。

  項文曜瞅他一眼:「別把手下的兵卒當成傻子,你強行驅趕他們攻城,早晚丟了軍心,將無軍心,如何統兵?」

  陶成也是讀書人,微微嘆了口氣:「罷了,把婦人留下,派老弱攻城,消耗箭矢。」

  「下次殺得別太狠,留些攻打下一個城池!」

  陶成攤攤手:「大人有所不知,標下以財貨、婦人誘之,官軍才肯出力。」

  「這些兵都養廢了,不敢打仗了。」

  「要不是放任他們屠城,讓他們見見血,估計都會嚇尿褲子。」

  「標下何嘗不知,屠城有傷天和呀,問題是這些狼兵,心裡只有財貨和娘們,別的什麼都沒有。」

  陶成表示無奈。

  項文曜眼眸一陰:「倘若我們不給賞賜,他們豈不會投誠敵人?」

  陶成沉默不語。

  五代武人,不就是這樣,戰前邀賞,不給就叛逃。

  「全部消耗掉!」

  項文曜眸中發狠:「這樣的兵,不養也罷!」

  翌日傍晚。

  陶成驅趕俘虜消耗箭矢。

  再派兵攻城。

  反覆幾日,竟被擋在龍里司。

  「如此一座小城,都難以攻破,如何蕩平貴州?」

  陶成氣惱道:「傳令各軍!」

  「先入城者,城中寶物皆歸他所有!」

  「他戰死後,本將也必將所有財貨收集起來,送給他的家人!」

  「他的兒女,就是本將陶成的兒女!」

  「決不食言!」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當天晚上,有勇士爬上了城牆,往城中投擲一枚猛火炸彈。

  火焰炸開,火油燒到了人的身上,撲不滅,導致無數土人被燒傷,死者十幾人。

  接連投擲兩枚,城上士氣暴跌。

  後面的兵卒順利攀爬上城,從裡面打開了用石頭砌死的城門,攻入城中。

  放任兵卒屠城,見血。

  難怪這座城池大炮轟不動呢,建在山縫裡,城門的石頭有一丈厚。

  第一個爬上城牆的人被抬過來。

  他掙扎著爬起來,跪在地上:「大人,小的爬上去了!」

  「這城中財貨統計出來後,都是你的!」

  陶成安他的心:「看見官船上的銀幣了嗎?若被同袍拿走了財貨,本將補給你銀幣!」

  「本將說話算數,虧不著你的。」

  廣西兵瘋了似的進城去搶,讓他們拿出來,無異於逼反他們,不如陶成來補。

  「謝大人!」那人心花怒放,說漢語還不太流暢。

  他跪在這裡不走。

  「還有何事?」陶成問他。

  「大人,小人受了重傷,難以在軍中效力了,想解甲歸田,回家過日子。」

  得了大功,就不想當兵了。

  人之常情。

  「你叫什麼名字?」陶成問他。

  「小人漢名歐慶。」

  這人應該是歐信手下的兵。

  土人改漢名時,要麼以地名為姓,要麼是以主將的姓為姓,所以軍中湧現出一批姓歐的,姓朱的,姓方的。

  陶成把他扶起來:「歐慶,你是勇士,斬將奪旗的勇士。」

  「本將雖不捨得放你走,但你既然要走,本將也不留你。」

  一聽陶成同意,歐慶喜笑顏開,剛要磕頭謝恩。

  陶成話鋒一轉:「但你想過沒有,沒了官身庇護,別人搶你的錢可怎麼辦?難道不遠萬里,來找本將鳴冤嗎?」


  歐慶一愣,這……

  「你暫且養傷,考慮清楚,若執意要走,本將絕不攔你。」

  斬將奪旗的,是猛士。

  猛士也有小聰明。

  歐慶跪在地上:「小人若不要這些財貨,大人能封小人什麼官職?」

  狼兵就是直來直去的,這一點陶成很欣賞。

  「本將說賞,就一定會賞,錢就是你的。」

  陶成笑道:「只要你留在軍中,自然按功行賞,該升官升官。」

  「小人願意留在軍中效力!」歐慶不想走了。

  陶成安撫他幾句,才讓他去養傷。

  龍里司被攻克。

  收攏七八千俘虜,財貨也統計出來了,約有兩萬多兩銀子,按照銀幣的折價,陶成直接賞賜給歐慶。

  言而有信,他在廣西兵中建立了好名聲。

  至於廣西兵的私藏,他則當做不知道。

  軍法官也會睜一眼閉一眼,勻出一批空船,給軍將存放戰利品。

  短暫休整後,兵進新化司。

  而當明軍趕到的時候,新化司土官正跪在地上乞降。

  項文曜親自出面。

  和那土官說:「交出新化司一切,改土歸流,所有男丁組建成兵,歸入軍中。」

  新化司土官寶翁里怔怔地看著項文曜:「大人,為什麼呀?」

  他自認為臣服大明,年年繳納稅賦,不虧不欠,大明天兵憑什麼要剝奪他的一切呀?

  這是官逼民反啊!

  「干把豬造反,引起陛下震怒,皇威難測,是以陛下要蕩平黎平府,以解心頭之恨。」

  項文曜厲聲道:「寶翁里,你主動乞降,可留得一家性命。」

  「陛下恩旨,賜貴陽府宅一套,家僕十人,並賜銀幣千枚,絲綢一匹,瓷器四件,以酬爾歸降之功。」

  賞賜是按照地盤來賜的,寶翁里地盤不大,賞賜不多。

  寶翁里有點後悔了,大不了就打一仗,憑什麼去貴陽當囚徒去呀?

  「倘若你不願,譚溪司、龍里司就是你新化司的下場。」

  項文曜冷然而立:「是福是禍,自己選吧!」

  這是兵強馬壯才說出的話。

  之前他攻打古州司,鎩羽而歸,那時候灰溜溜的如喪家之犬。

  「我願降!」寶翁里磕頭。

  大明天兵的船支,擁堵了整條河,怕是有幾萬人,這些全副武裝的明軍,蕩平他區區一個山寨,太容易了。

  「你寶翁里心向大明,是大明的忠臣。」

  項文曜語氣微緩:「本督撫特許,你寨中全部財貨,歸你個人所有,全部運去貴陽。」

  寶翁里猛地瞪圓眼睛!

  你這是害我呀!

  讓我去搶部落的財貨,讓我被部民痛恨,防備我日後造反,這招夠狠的呀!

  「我明軍可協助。」

  項文曜駐紮在新化司七天。

  期間新化司有部民造反,又重兵彈壓,最後放火燒山,嚇唬鑽進大山裡的土人。

  收攏新化司大批土人後,強行裹挾著往北走。

  也有土人鑽進了山里。

  項文曜不在乎,把山寨燒了,逼他們變成原始人。

  抵達歐陽司。

  歐陽司土官不想投降,也不敢和明軍打仗,乾脆鑽進了大山里,偌大的寨子裡面空空蕩蕩的。

  這是掃平貴州土人最大的問題。

  就是貴州土人鑽山里了,找不到他們。

  放火燒山只是威脅的手段,想取得效果,需要有幾萬噸汽油,還需要飛機撒汽油。

  陶成笑道:「標下蕩平廣西土司時,也遇到了這種情況。」

  「只要燒了他們的山寨,然後帶著財貨繼續前進,他們為了錢,早晚會下山打劫我們的。」

  沒錯,這就是帶著幾百船財貨招搖過市的原因。

  不著急,慢慢玩。

  項文曜下令燒毀山寨。

  兵進亮寨。

  亮寨也有樣學樣,鑽進大山里。

  明軍把寨子燒了,大軍進入最近的城池,銅鼓衛,駐紮。

  大批財貨換船裝車,拉入銅鼓衛。

  足足三天,才把財貨拉進去。

  而林子裡的土人,一個個嘴巴流口水。

  而銅鼓衛不是縣城,卻如縣城一般,建造兩座瓮城,平時由衛所兵戍守城池。

  衛所管事是千戶,叫郎進,是個熟苗。

  項文曜不放心郎進,讓陶成接管城防。

  大軍足足等了三天時間,才有土人偷城。

  項文曜並不著急,朝堂從安南運來一批糧食,足夠軍糧使用,他真的不急。

  明軍詐做守城不利,土人攻勢順利。

  引誘更多土人來攻。

  城門在打仗,項文曜和陶成,竟然在品鑑經濟論。

  經濟論更加火了。

  丘濬不停填補漏洞,寫出一篇篇驚世駭俗的文章,讓世人看到了丘濬的才華。

  當然,也歸功於陳獻章,陳獻章引經據典的反駁,才逼出最強丘濬。

  兩個人絞盡腦汁的論戰。

  關注人越來越多,參與的人也越來越多。

  逐漸發展成了,理學宗師對陣經濟學陣營的論戰。

  越來越多的文人加入兩個陣營開始論述,還衍生出多個支脈,彼此查缺補漏。

  經濟學,正在形成、完善、理論體系構成中。

  「督撫大人!」

  郎進急匆匆進來:「瓮城破了,是否增加戍衛?」

  「有多少人攻城?」項文曜問。

  「回大人,也就三四千人。」

  「繼續等。」

  「可……」郎進擔心,城池被打破。

  「破了更好,會有更多的土人從大山里鑽出來。」項文曜笑道。

  足足守了十一天,銅鼓衛城池告破。

  土人發瘋似的衝進城池裡,掠奪財物,屠殺漢人。

  而等待他們的,卻是整齊的火銃聲。

  土人瞬間亂了。

  發瘋似的往外跑,而城外的還往裡面涌,就形成了相堵的局面。

  明軍火銃兵前壓,不停開火。

  並往人群裡面丟猛火炸彈。

  火焰炸開之後,土人哭爹喊娘,互相踩踏。

  竟然還有人對著那火焰叩拜,被人踩死還不知道。

  嘭嘭嘭!

  一顆顆猛火炸彈爆炸,城內城外的土人恐懼萬分。

  項文曜開始招降。

  因為明軍也被堵在城內呀,根本沒辦法掩殺出去,明明大獲全勝,還是有一些土人逃回了山里。

  項文曜收降七千多土人,跑了約有一半。

  死了的土人也就幾百人。

  令銅鼓衛整修城池。

  他則率兵北進,攻打黎平府北部最大的土司,赤溪司。

  元置赤溪湳洞蠻夷長官司,屬思州安撫司,本朝改赤溪湳洞蠻夷長官司,屬思州宣慰使司,永樂十一年改屬新化府,宣德末新化府廢,來屬。

  土官姓楊,有從征之功。

  為太宗皇帝親置,楊氏年年納貢於朝。

  赤溪司轄王寨、茅坪、歸弓、得腦、平敖、張化、平秋、石引、高壩、皮所、鄙腮(鄙膽)、黃悶、小江、苗白等十四寨。

  所以聞聽天兵來,土司土官楊福,拄著拐杖親自相迎。

  他父親楊通諒是太宗皇帝平定思州田氏功臣之一,他取代了原王氏,成為赤溪的長官。

  楊通諒也算是勤於王事,他是在為朝堂征討邛水長官司時被殺,楊福在洪熙元年,承襲土官,並於宣德十年入朝朝覲。

  所以,楊福不怕明軍。


  浩浩蕩蕩的船支,從江中而來,迅速占據了所有人的視線,近千艘船支,在狹窄的亮江中穿行,堵塞了整條江面。

  楊福覺得幾分驚恐。

  他跪伏於地:「赤溪湳洞司長官楊福,恭迎天兵!」

  項文曜一襲紅色官袍,戰於船頭之上,迎風獵獵。

  陶成護其左側。

  貴州鎮守太監阮讓,立於船頭右側。

  「楊福,可知天威為何而來?」項文曜冷冷開口。

  「下官不知,請督撫大人教誨!」楊福是國子監監生,他父親有功,他被蔭入國子監。所以他精通文墨。

  「本督撫問你,干把豬造反,你赤溪司,為何收容其殘兵?」

  原來是這事啊?

  楊福鬆了口氣:「回稟督撫大人,下官並未收容殘兵,只是將其抓捕於寨中,欲交給大人處置,以獲戰功。」

  大家都這樣做,當時您不也睜一眼閉一眼嘛。

  「距離叛亂,已經過去一年時間了,你的戰功呢?」項文曜喝問。

  楊福蠕了蠕唇,這不是託詞嘛?

  「請大人先下船,入府中一敘。」楊福打算賄賂項文曜。

  其實,貴州衛所,早就被各土司給滲透成篩子了,彼此聯姻之後,互為一體。

  甚至,來貴州的官員,多受土司賄賂,還有的官員跟貴州土司索賄,結果被土司報到中樞去,丟了顏面。

  「本督撫船上六萬精兵,你是想天兵入寨嗎?」

  楊福嚇了一跳:「督撫大人,我父對大明有功,下官年幼時又在國子監讀書,回到寨中,極力漢化,對陛下更是忠心至極。」

  「請大人暫且聽下官解釋,下官一定給大人一個滿意的交代……」

  話沒說完。

  項文曜淡淡道:「楊福,你是忠臣,本督撫知道。」

  「那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服從大明改土歸流,你入貴陽為官,你家族世襲武官,中樞會賞賜大批財貨,足夠你家揮霍百年。」

  「另一條路嘛,就是抵擋天兵,和天兵論個短長!」

  楊福臉色急變,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項文曜是蠢嗎?

  直接偷襲效果不更好嗎?

  貴州和廣西地形還不一樣,地勢高,遍地是山,進去就找不到,還不如光明正大打一場,起碼能抓到更多的俘虜。

  若這土司直接鑽進大山里,一輩子都找不出來了。

  「可做出決定?」項文曜厲喝。

  楊福是讀過書的。

  他略微思索,就想明白了敵我雙方優劣之處。

  明軍勢大,但我土司更了解地形,說鑽進大山就鑽進大山里,明軍根本找不到我們。

  其實,土司也不希望寨子裡的土人鑽進大山里。

  土司實行的是翻版奴隸制。

  他們剝削寨民比誰都狠,這些寨民鑽進大山里,極有可能不出來了。

  「請大人允准下官回去和家人討論一番。」楊福一時半會難以抉擇。

  「給你一天時間,明日給本督撫答案!」

  項文曜打發他走了。

  然後組織兵卒下船,並且把船上裝寶物的箱子,全都打開,太陽照耀下,銀子閃閃發光。

  各種寶物,讓人眼花繚亂。

  還有那無數船支的糧草。

  都是寶啊。

  項文曜施施然下船紮營。

  「大人,不如下官直接派兵進去殺一通。」陶成覺得這仗打得太不爽利了。

  「沒辦法,咱們不怕打仗,就怕他們鑽進大山里。」

  項文曜無奈:「好在陛下深知剿撫貴州蠻之難,並未規定時限,否則你我才頭疼呢。」

  這是皇帝英明之處,想徹底蕩平貴州,需要幾年之功。

  等貴州精銳大成,直接揮師平滇。

  楊福回去商量。

  第二天早晨,給明軍送來肉食。


  正午的時候,親自造訪。

  「督撫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赤溪司歸附大明,能得到什麼好處?」楊福開門見山。

  「好處多多。」

  「其一,你楊氏世襲武官,你本人入貴陽做官,你家中挑幾個聰明孩子,入講武堂學習。」

  「其二,陛下賜你家在貴陽一座大宅子,給你家族一萬枚銀幣做賞賜,外加你赤溪司所有財貨,全都歸你。」

  項文曜的條件,讓楊福直皺眉頭。

  我在赤溪司是土皇帝,赤溪司十四寨,統領四萬人。

  你就用這,買我這數百里之地?

  「楊福,可知抗衡天兵的下場?」

  項文曜淡淡道:「景泰八年平定廣西,你該清楚吧?」

  「看看本督撫身後的廣西兵,這樣的兵,朝堂有上百萬!」

  「你說說,這上百萬人能不能平定你赤溪司?」

  楊福臉色一變:「可在下是忠臣啊。」

  「既然是忠臣,如何還討價還價呀?」項文曜厲問。

  楊福嚇得縮頭。

  「不過。」

  項文曜話鋒一轉:「你可為朝堂征戰,你赤溪司湊出精兵一萬,由你統領,隨明軍征戰。」

  「你從土官變成武將,可憑戰功封爵。」

  「若榮封伯爵之位,豈不比你這小小的蠻人土官,強太多了嗎?」

  「你這土皇帝,夾在天柱土司和邛水之間,滋味不好受吧?」

  「本督撫這是在救你呀。」

  楊福的日子真的不好受。

  為什麼赤溪土司恭順呢,就是因為赤溪土司夾在兩個大土司中間,不得不和大明合作,所以恭順。

  只要破了一角,看看楊福恭不恭順,立刻翻臉。

  「下官若歸降大明,可獲封什麼官職?」楊福問。

  「指揮使。」

  才指揮使?

  楊福對這個官職很不滿意,雖然衛指揮司的指揮使是正三品官員,問題是在苗疆,這玩意太多了。

  銅鼓衛的主官,就該是指揮使,如今是千戶代替。

  這樣的衛所,苗疆遍地都是。

  「正三品的指揮使還不滿意?」

  項文曜道:「你以為是衛指揮司的指揮使呀?這是率兵打仗的指揮使,按照常規,你手下有三個千戶,最少掌兵三千。」

  「本督撫允你掌兵一萬,官職已經如副總兵了。」

  「憑這一萬人,你難道連個伯爵還掙不下來?」

  項文曜道:「本督撫再告訴你,陛下有命,平定貴州,不允許土司的存在,你說前面會有多少戰功等著你呀?」

  楊福臉色一變,剛要問為什麼呀?

  項文曜則搖搖頭,盯著他。

  楊福百般思考,最後跪在地上:「下官願降!」

  赤溪這個地方太重要了。

  夾在三個土司中間,瓦解它,其他三個土司,都能攻克!

  (本章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