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朝鮮建省,經濟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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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 朝鮮建省,經濟論

  王越兵臨城下。

  古納哈立刻心生退意,城內彈冠相慶。

  站在內城城樓上的韓明澮,滿臉是血,當看到明軍騎兵奔襲而來時,直接暈厥過去。

  他已經整整七天沒闔眼了。

  內城城牆早已千瘡百孔,靠的就是一股決心,守了整整十二天啊!

  朝軍各衛戰損人數高達十一萬,民眾死傷超過二十萬!

  內城很多段,都是用屍體摞住的。

  像鄭麟趾、韓明澮、權擥、韓確等朝鮮重臣,全都身披鎧甲,親自殺敵,並將家中的奴隸全都拉出來。

  僅靠已經墮落的朝鮮官兵,根本守不住這麼多天。

  他家的本錢,都損失慘重。

  而古納哈同樣損失慘重,近四千女真兵死在城牆上,他總共才七千女真兵,真的元氣大傷。

  而為攻城戰損的朝人,高達三十萬!

  這一戰過去,整個朝鮮,家家掛白,漢城附近精華地帶的城池,人口銳減七成。

  王越依水建營,距離女真大營四十里,距離內城城牆七十餘里,他只是率軍跑去城頭轉一圈。

  就讓激烈的戰事,被迫終止。

  「朝軍成氣候了。」王越目光陰鷙。

  守城的朝軍,經此一戰,全是精銳,若朝鮮王振臂一呼,會給大明帶來很大麻煩的。

  女真兵雖消耗了幾千人,但剩下的都是狼,以一當十的狼。

  「傳令,全軍紮營休整,先尋找糧食、水源。」王越輕裝簡行,把糧草丟給了鄭古塔,鄭古塔正在圍困開城。

  「總兵,漢城搖搖欲墜,城牆隨時都要崩塌,倘若朝鮮向您求援,您是否出兵?」參贊軍務的楊守陳風塵僕僕過來。

  楊守陳一直在整頓軍紀,韃靼兵漢化,多是他的功勞。

  他比王越還忙呢,若非到達漢城,全軍略微鬆懈,他怕是連說話的時候都沒有。

  「不救!」

  王越還在看朝鮮全局地圖:「維新,你來看。」

  「咱們現在這,咱們的補給,是一條線。」

  「一旦女真兵把咱們的補給切斷,咱們這兩萬來人就成孤軍了。」

  沒錯,王越這麼快抵達漢城,走的是一條直線。

  義州、龜城、秦川、安州、順川、平壤、黃州、銀波、瑞興、平山、金川。

  還越過了開城,開城還有都喜在守。

  「總兵大人何意?」楊守陳問。

  王越尚在斟酌,因為手裡都是女真兵,一旦放出去,那可就真的不好管了。

  「大人是想把大軍拆分,收降西邊城池?擴大戰略縱深?」

  楊守陳微微皺眉:「韃靼兵不可用啊,這些韃靼兵為了財貨,連同袍都能動手。」

  「而且不服管教,我軍中資歷老將甚少,根本壓不住韃靼兵啊。」

  王越卻道:「周賢、周玉父子不錯。」

  「尤其是周玉,上陣拼殺,騎射不比韃靼兵差。」

  「可以栽培。」

  王越說話語速很慢,斟酌道:「傳令,駐紮在楚山的蔣琬動身南下!」

  沒有人知道。

  王越還留了一手!

  定西侯蔣琬,根本就沒和王越在一起,他率領兩千鐵騎,藏在了楚山,一直在楚山收容百姓,同時練兵。

  楚山在渾江下游,上面是大明城池恆仁。

  而渾江在大明叫婆豬江。

  婆豬江是劃分大明和女真的邊界,恆仁這座城池,是朱祁鈺興建的,本屬於李滿住的地盤,被朱祁鈺買了回來,在此建城,賜名恆仁。

  雖然皇帝強行撮合王越和蔣琬,但蔣琬也有傲氣,不願意屈尊於王越之下。

  王越也給他自主權,給他兩千騎兵,駐紮在楚山。

  「傳令周賢,在南浦南下,攻掠沙里院、殷栗、長淵、海州、翁津等城池!」

  周賢被留下,駐守南浦,協防平壤。


  「請遼寧督撫加快入朝速度,大軍要源源不斷運送,保證後面補給!」

  「再給周玉一千人,兵勢向北,攻占板門店、鐵原,守住漢城北大門!」

  「維新,還得勞煩您走一趟。」

  王越做出決定:「給你兩千人,務必占住洪川!」

  地圖上,洪川是朝鮮中心地帶,是腰上的腰眼,掌控了洪川,漢城的東大門,就在明軍手裡。

  同時,戰局的主動權,也攥在明軍手裡了。

  「大人,您真的決定了?」楊守陳擔心,殺戮過甚。

  韃靼兵放出去容易,收回來難。

  「本官也沒想到,漢城居然守這麼久,想肢解朝鮮,必須這樣做!」王越決定了,就不猶豫。

  王越讓人把李侃請來。

  李侃負責移民。

  看看皇帝給王越搭配的名臣名將。

  所以王越才能三管齊下,李侃負責移民,楊守陳負責漢化,蔣琬、周賢、周玉等人負責練兵,他王越負責統籌。

  「李大人,本官想請你,向南攻掠水州,扼守住漢城南大門,並謹防船支下海。」

  李侃倒是從善如流,他為人剛直,但不是傻子。

  皇帝要收朝鮮之地,他參與此戰,必定流芳千古,而且他本人也有統兵之能。

  皇帝重用他,雖屈居於王越之下,起碼給他嶄露頭角的機會。

  「總兵大人,給下官一千兵即可。」李侃頗有信心。

  他很清楚,他駐紮在水州,一時半會不用向南攻掠,守住水州而已。

  他會收降朝人,再編練精兵,準備隨時南下。

  「有勞大人了!」

  王越行了一禮,又去把鎮守太監秦成請來。

  秦成雖是鎮守太監,但用心和王越學兵法,軍將操練,他都參與,極少說話,只是聽、學。

  他也打了幾場小仗,小試牛刀,可圈可點。

  「秦公公,我軍人才匱乏。」

  「得請您單獨領兵,打下利川,並守住利川。」

  「無論朝人還是女真人來攻打,都不能丟了城池!」

  王越認真道。

  利川,是漢城東南部的城池,往南、往東最重要的要道,王越打算在此囤積大量物資,作為攻掠朝鮮南部的大本營。

  秦成沒想到,這麼重要的任務,竟交給了他。

  這就是王越的聰明之處。

  總得給太監一個立功的機會嘛,秦成好學、話少,沒給軍中添亂,他也投桃報李,送給秦成一樁大功勞。

  「總兵放心,咱家雖是太監,但也是有血性的,利川在咱家手,咱家在城在,咱家死則城亡!」

  布置完畢。

  休整一日之後,各軍拆分,各自攻掠地方。

  他沒有進攻漢城之意,卻在漢城四周布下口袋,迫使女真兵快些離開。

  而在城裡。

  韓明澮幽幽醒轉,發現城牆上靜悄悄的,便問:「明軍可曾入城?」

  「暫時還沒有。」

  韓明澮臉色微微一凝:「明軍是要亡朝鮮嗎?快,派人去請程信。」

  程信不情不願地來了。

  李瑈真的失蹤了,五宮燒了數日,皇帝李瑈始終沒有出來。

  程信隱隱猜測,李瑈也在等時機,等到女真兵退去,他好出來撿便宜。

  局勢愈發失去掌控。

  他程信心中不安,又沒辦法和近在咫尺的王越聯絡,朝鮮局勢變得詭譎莫測,他需要王越入城,快刀斬亂麻。

  「韓大人勿憂,女真兵已經不攻打城池了,朝軍也不必緊繃著了。」

  程信笑道:「只要女真兵不知好歹,還不謀求後路,我大明天兵,頃刻間就讓他們土崩瓦解。」

  韓明澮也猜到了王越的布置,他不會直接接收朝鮮的,因為明將也需要戰功,一仗不打,就沒有戰功,明軍上下都不會同意。

  還有一層,王越不攻打女真,讓女真繼續圍成,也有討價還價之意。


  「下國願意上表大明,請求內附!」韓明澮直截了當。

  程信卻不感興趣,他也要立功呀。

  奪門之變搞得不倫不類,他有功,但非潑天大功,和預想中的差很多。

  李弘暐已經死了,再搞奪門之變已然不可能了。

  倒是可以把李瑈送去大明,順便將王后,送入陛下御前,讓陛下享用一番。

  「誰來獻降表呢?」程信問。

  韓明澮瞳孔微微一縮,程信竟然要李瑈的命!

  景泰帝究竟和朝鮮什麼仇啊?

  「五宮焚燒後坍塌,一片廢墟,那地宮的路早就被堵死了,就算朝鮮王尚存,也只是在地宮裡苟延殘喘罷了,等吃食沒了,也就成了一具白骨,找之無用。」

  韓明澮也是熟讀歷史的。

  一個活著的李瑈,要比一個死了的李瑈,對他而言利益更大。

  大明控制朝鮮,會大力提拔降臣,尤其是韓確、韓明澮、權擥這些降臣,把他們留在朝鮮,控制朝鮮。

  而一個生死不明的李瑈,就是擴張實力的藉口。

  「李瑈」動不動出來造反,每一次平叛,他們這些本地家族都會擴張實力,久而久之,他們就能做下一個李成桂,開創下一個朝鮮王朝!

  「那就派人進去挖!」

  程信擲地有聲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韓明澮瞳孔微縮:「這……」

  「一日不見朝鮮王,王越一日不入漢城,這話是我程信說的!」程信恰恰需要獻上李瑈,彰顯自己的大功。

  韓明澮見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能嘆了口氣。

  而朝鮮諸將,此刻也在謀求後路。

  都想獻媚大明,取得一個好官職,至於李家如何,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只要大明給的多,讓他們背叛,毫不猶豫的事。

  而捷報傳入中樞。

  朱祁鈺把朝臣宣入養心殿。

  「王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仗打得好。」

  朱祁鈺讚嘆道:「程信和羅綺,也都是人才,策劃的這場政變,雖未竟全功,但也是大功一件,收復朝鮮之功,他們三個,獨占鰲頭!」

  「諸卿。」

  「朕欲將定州以北,楚山以西,到安州,化為一府,劃入遼寧。」

  「其餘之地,建立朝鮮行省。」

  他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畫。

  朝臣微微凝眉,姚夔道:「陛下您是將險要地勢,放在遼寧?萬一朝鮮反叛,可從遼寧出兵,直接平叛?」

  「姚卿深知朕心。」

  「朝人乃小人,最擅反覆無常,朕剛統朝地,初期必然會年年動盪,想徹底統率,需要一段時間。」

  「所以,險要地勢,必須牢牢掌握在朕的手裡。」

  「這也是朕不惜大價錢,把朝人移入遼河套的原因,移入咱們的人進去,就會心向大明!」

  「當年太宗賜東北一角給朝鮮,等朕建立吉林行省的時候,則要收回這一部分,劃入吉林。」

  朱祁鈺道:「險要地勢,必須控制在大明行省裡面,等到百年之後,再行改變區劃,便無妨了。」

  徹底同化朝鮮,需要三代人之功。

  朝鮮北部地勢險峻,多山地,沒有油水,這些地方由漢人占據,把平攤地勢給朝人,三十年後,就徹底同化了。

  胡濙去督撫南京了。

  于謙則在練兵,孫原貞在造船。

  如今重臣以姚夔、王復、耿九疇、白圭等人為首。

  耿九疇卻道:「陛下,不如繼續往東,再劃出一府,把建州三衛,也劃入遼寧去,這樣一來,遼寧也有了險要山脈,有險可守,又可隨時揮軍入朝。」

  「那就改為以清川江劃分,北面屬於遼寧,南面屬於朝鮮省。」

  朱祁鈺指著婆豬江:「改婆豬江為渾江,以渾江為界,劃分成兩府。」

  「一府治所設在龜城,這裡是狄逾嶺,就叫狄逾府;」

  「渾江以東,到清川江以西,叫清川府,治所在江界,兩府歸於遼寧。」


  「把建州三衛收回來,這裡建立通化城,建立通化府,歸於遼寧。」

  「如此一來,遼寧就有九個府。」

  擴大了遼寧地圖。

  把本屬于吉林的四平、通化,全都劃入了遼寧,又從朝鮮劃入兩個府。

  「朝鮮建立行省,簡稱韓。」

  「升王越,為朝鮮督撫;」

  「程信為朝鮮省承宣布政司布政使;」

  「羅綺為巡按使;」

  「升李侃為提刑按察司按察使;」

  「升蔣琬為朝鮮省都指揮司都指揮使,兼任朝鮮總兵;」

  「升鄭古塔為朝鮮省都指揮司都指揮同知,兼任副總兵。」

  「余者大功,待功成後一併封賞。」

  「朝鮮降將,皆按功封賞。」

  朱祁鈺直接跨過宣慰司、都司,直接建省。

  「傳旨,京師流民安置,優先安置去朝鮮。」

  「並給漢人軍將在本地娶妻納妾,在朝鮮北部安頓下來,多移入一批精銳兵卒進去,入朝後,免了軍籍,發放民籍。」

  王越用閃電戰,朱祁鈺要追求快。

  姚夔小聲道:「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急什麼?」

  「大明教化朝鮮已有百年,從朝鮮運出來的百姓,多會說漢話,和漢人溝通沒有太大困難。」

  「再說了,朝鮮被女真兵蹂躪,人口暴跌,正是大明趁虛而入的時候。」

  「等戰事打完了,漢人留在朝鮮,娶妻納妾,休養生息。」

  朱祁鈺不再囉嗦,而是道:「朕欲啟用省份的簡稱,如今大明省份眾多,叫全稱的話不方便,難以區分,乾脆啟用簡稱。」

  「比如說,山西簡稱晉,熱河簡稱趙,朝鮮簡稱韓……」

  甘肅簡稱涼,寧夏簡稱雲;陝西簡稱秦;山西簡稱晉;熱河簡稱趙;北直隸簡稱燕;遼寧簡稱遼;朝鮮簡稱韓;山東簡稱魯;河南簡稱豫;湖北簡稱鄂;湖南簡稱湘;四川簡稱蜀;雲南簡稱滇;貴州簡稱黔;廣西簡稱桂;廣東簡稱粵;江西簡稱贛;福建簡稱閩;浙江簡稱吳;安徽簡稱皖;江蘇簡稱淮;南直隸簡稱南京。

  兩京二十二省。

  這樣一來,燕雲之地,就是從北直隸到寧夏,這是燕雲之地;燕趙之地,就是北直隸到熱河,就是燕趙之地。

  陝西和山西,就是秦晉之好。

  浙江就是吳越之地,江蘇是淮泗之地,湖北是襄樊之地,四川是巴蜀之地,山東是齊魯之地,浙江是吳越之地。

  朝鮮簡稱韓,是取自戰國七雄的韓。

  等收復了交趾,就有古交州,簡稱是交。

  而湖北,是襄樊之地,也可簡稱襄,也是古荊州,簡稱荊,但是湖北也是古鄂國,鄂國的級別要比荊襄樊高一點,至於楚,朱祁鈺有大用。

  「以後行書,皆可用簡稱。」

  朝臣自然沒意見。

  皇帝總喜歡改來改去的,隨他去吧。

  「諸卿,看到這座島嶼了嗎?」

  朱祁鈺指著對馬島:「此地夾在朝鮮和倭國中間,是戰略要地,一定要拿下此島。」

  「不管現在上面是誰做主!」

  「拿下朝鮮後,立刻南下,拿下此島,並以此島為中心,修建工事,囤積大量錢糧,為朕攻占倭國做準備!」

  「還有這個島,朝鮮地圖上標註著濟州島。」

  朱祁鈺指著濟州島:「一旦對馬島上戰事不濟,可轉移到這座島上。」

  「這兩座島,互為犄角,可阻擋倭寇入寇朝鮮,也是朕攻伐倭國的橋頭堡。」

  朝臣卻不以為然。

  大明不是海權國家,甚至此時人們對大海有著極度的恐懼,沒人想過征服大海,也不存在海權國家這個概念。

  只要控制住朝鮮,登陸倭國,也就戰船的事,輕輕鬆鬆。

  打陸戰,大明誰也不怕。

  「朝鮮行省治所還是漢城,具體府的劃分,由王越、程信等人協定,呈報中樞。」


  朱祁鈺讓人收了地圖:「告訴王越,除夕之前,朕要收復全部朝鮮省。」

  「派孫可法去朝鮮,擔任……」

  不派去個混蛋,怎麼徹底控制朝鮮呢?

  「讓王越酌情安排吧。」

  朱祁鈺話說回來:「姚卿,您說朕將那些革除宗室的朱家人,移入一批入朝鮮如何?」

  「陛下萬萬不可!」

  姚夔道:「朝鮮省新定,人心不服,若朱姓人去了朝鮮,會成為野心家的靶子,您交給王越即可,幾年後,他必將獻上一個完整的、全新的朝鮮給您。」

  王越滅國戰功,足夠封侯了。

  朱祁鈺頷首:「朝鮮就先這樣吧,諸卿,江西事已定,總共收穫2.7億兩銀子。」

  這個數字,讓朝臣驚掉下巴。

  江西是真富啊。

  那麼更富的淮皖二省呢?還有南京、浙江?

  「銀行設的不錯,民間富戶通兌銀幣十分高漲,朕欲增設銀行,今年是每個府開一家,明年是每個縣都開,後年再設其他銀行。」

  朝臣起初不看好銀行,發展卻大大超乎預料。

  「丘濬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經濟論,爾等可看了?」朱祁鈺笑道。

  丘濬真的是大才。

  竟然提出了勞動價值的理論,闡述了經濟的本質,勞動和價值的關係。

  看得朱祁鈺一愣一愣的,真的會投其所好啊。

  歷史上的丘濬就是個全才,首創經濟思想理論,在理學的基礎上,創造的經濟思想。

  而現在的丘濬,根據朝政做出的經濟論調,脫離了理學思想,單獨創造出一篇經濟論。

  在報紙上發表後,引發士林議論。

  在報紙上爭相討論、激烈辯論。

  理學家陳獻章,竟然在理學的基礎上,陳述了經濟的存在,以及經濟的終極形態。

  朱祁鈺一看,這不是計劃經濟嘛!

  這都什麼怪才啊!

  丘濬每月都發表一篇言論,在原有經濟論的基礎上,添枝加葉。

  他跳出理學的圈子,用別出心裁的經濟思想,闡述經濟的存在,並和理學展開辯論。

  丘濬也是理學大宗師,年紀輕輕的丘濬,在理學上提出了獨有論調,引起軒然大波。

  丘濬不止自己是全才,他教出的徒弟,也都是超級人才,比如謝遷、王鏊等等,這樣的人,就差一個契機,就能成為王陽明那樣的聖人。

  當然了,景泰九年的丘濬,並未達到理學大宗師的水平。

  但天才就是天才,他竟跳出了理學圈子,開始論述經濟,欲開創經濟之道,用經濟之道來問道。

  陳獻章不甘示弱,用理學的道理,反擊丘濬。

  兩個人每月一篇文章,報紙印多少都供不應求,引起天下士林的關注,遠在廣西的大噴子練綱,竟然上書求皇帝,寄給他一份丘濬、陳獻章的報紙。

  盜版的廣西都買不到。

  可見這場經濟之爭,激烈到了什麼地步。

  「陛下,丘濬雖然年輕,但其思想老辣,獨闢蹊徑,老臣自愧不如。」姚夔當然關注了。

  雖然丘濬有迎合之嫌,但不妨礙他開宗立派了。

  皇帝經常說經濟兩個字。

  但解釋不清,經濟是什麼?能用來做什麼?最終會走向何處?

  丘濬為經濟提供了理論基礎。

  陳獻章和丘濬爭論,二人伱來我往,不停豐富經濟的存在。

  兩個絕頂天才,決戰紫禁之巔。

  竟然論述到了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雖然沒這兩個詞,但朱祁鈺一看就知道,就是這兩個意思。

  大明的理學家,從不會讓人失望。

  「丘濬要成聖了。」

  耿九疇嘴裡頗有酸味:「等他書成,僅憑這經濟一道,就能陪祀孔廟了。」

  這是所有文人最高的願景,陪祀孔廟。

  年紀輕輕的丘濬,卻論述出了完整的經濟體系,只要再給他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就能將經濟一道創成,這樣一個開宗立派的人物,以前真的沒看出來,這個景泰五年的進士,竟是成聖的料子。


  還有陳獻章,融合經濟之道的理學,怕是要走出朱子窠臼,另闢蹊徑,讓理學再現光芒。

  但陳獻章終究是失了先機,不能憑此成聖。

  但其人成就絕對不低。

  「朕以為,聖之道,在于格物,誰能開創格物一道,還有聖人!」朱祁鈺道。

  朝臣眼睛一亮,旋即暗淡下去。

  下一個聖人,會在胡居仁、陳獻章、婁諒,甚至吳與弼四人中誕生。

  而格物再出一聖,景泰朝要出三聖?

  理學要達到何等昌盛的地步呀?

  「經濟之爭論,甚和朕心,諸卿皆是大才,也可參與討論,將經濟理論完善,朕為其刊印,頒布天下!」

  「陛下聖明!」

  「今年的重陽文會,把經濟之學納入,朕要看看各派宗師,如何闡述經濟,如何能推演經濟!」

  朱祁鈺認真道:「朕想看看,經濟的極致,到底是什麼?能給大明帶來什麼!」

  這就有趣了。

  前半年文會開得就非常成功,下半年肯定更有趣。

  只要不發火的皇帝,還是挺好的嘛。

  「朕又有個點子,諸卿品鑑品鑑。」

  朱祁鈺笑道:「諸卿有沒有覺得,畫作過於單調?千篇一律的畫作,只在走前人的路,卻沒有巨大創新,沒有走出自己的路。」

  「是否該多元發展畫作,不要拘泥於前人之作,總是效仿前人,永遠超越不了前人巨匠。」

  「國朝生機勃發,為何不走出新的畫路?」

  「不如這樣,朕將立冬日,設為立冬書畫節,召集天下畫師、書法巨匠齊聚京師,來一場盛會。」

  「書法也是一樣,不要拘泥於前人之審美,咱們要走出前人的輝煌,獨創屬於大明的輝煌。」

  「諸卿意下如何?」

  這是好事呀。

  書畫都是雅事,皇帝願意大力發展書畫,是於國於民的大好事。

  宣宗皇帝時期,書畫得到巨大發展。

  如今已經衰落了。

  皇帝要重啟書畫,只要不玩物喪志,就是盛事。

  朝臣討論起來,定一個書畫節,每年舉辦一次盛會,有趣又有意義,討論得十分激烈。

  卻在這時,太監扈文林急匆匆進來:「皇爺,漠北急報!」

  朱祁鈺伸出手來。

  奏報呈上來,是毛勝和李瑾合奏。

  朱祁鈺看完,頓覺牙疼:「扈文林,你念念。」

  李瑾惹上大麻煩了。

  南遷的車臣部,被李瑾給搶了,搶了就搶了,結果車臣部竟上表歸附。

  上表使臣剛到和林,毛勝就帶兵把第二批南遷的車臣部給搶了。

  李瑾得知情況不妙,就派兵北上。

  剛巧車臣部主力南下,得知兩部被大明絞殺,就和李瑾、毛勝打起來了,雙方各有勝負。

  車臣竟請來瓦剌諸部南下,打敗了李瑾和毛勝,二人率軍縮回和林,又被車臣打敗,逃回了熱河。

  如今車臣諸部,正在不停襲擾熱河。

  「陛下,這車臣來者不善呀。」

  姚夔皺眉:「熱河駐紮雄兵十餘萬,毛勝、李瑾皆有名將之資,竟打不過車臣?」

  奏報寫的十分詳細。

  李瑾殺繳七八千人,毛勝殺繳上萬人,第一次大敗,就是車臣俘虜反了,導致李瑾和毛勝大敗。

  第二次,則是瓦剌諸部兵勢雄厚,才被迫退出和林。

  為此丟掉了五六萬俘虜,無數財貨。

  「熱河無虞,朕建熱河,就是為了拱衛京師,若這點襲擾都擋不住,建之何用?」

  朱祁鈺納悶:「漠北還有這麼多兵?哪來的?」

  上個月,李瑾和毛勝洋洋得意的上奏章,說什麼漠北千里無敵手,眨眼就來了一個什麼車臣!

  瓦剌諸部?瓦剌諸部已經西行了,去金帳汗國尋求庇護去了。

  怎麼還會往大明跑呢?


  「陛下,是不是西邊的金帳汗國出事了?」餘子俊忽然道。

  朱祁鈺皺眉:「金帳汗國內戰了?大明沒收到消息呀?傳旨陳友,令陳友收集金帳汗國的消息!」

  「陛下,若這所謂的車臣部,是金帳汗國內亂分離出來的勢力,那麼其勢力就不強。」

  餘子俊道:「微臣認為,可以令熱河軍,打一仗,把車臣部打殘,然後收降。」

  「至於瓦剌諸部,他們求財而已,咱們可用財貨誘之,然後各個擊破!」

  「他們既然不遠萬里而來,那麼就留在大明為奴為隸吧。」

  去年孫原貞打殘蒙古一部,然後收降。

  可把朝臣教壞了。

  現在一說收降,就先打殘人家。

  「允!」

  朱祁鈺對熱河很有信心。

  熱河是為戰爭而興建的省份,每座城池的構想,都是以戰爭為根本,而且遍地是棱堡,除了兵就是罪犯,沒有善茬。

  不管什麼強兵深入熱河,都夠他們喝一壺的。

  「熱河事,交給毛勝、李瑾決斷,無須稟報中樞。」

  雖然出了宋偉乾綱獨斷導致戰敗之事。

  但並沒有改變朱祁鈺授權的決心,他向來都是把兵交給誰,就完全放權,這是景泰帝的自信。

  「陳友到哪了?」

  朱祁鈺忽然問,扈文林跪在地上回稟:「回皇爺,陳都督已從寧夏出兵,糧草已經運抵甘肅。」

  沒錯。

  九月初,陳友剛剛挑了三萬精兵,兵出寧夏。

  九月十五,抵達肅州。

  而騎兵在永昌拆分出一萬人,寇深等在這裡,領著這一萬人,入駐西寧城。

  陳友和寇深,兵分兩路,快速收復哈密。

  與此同時。

  甘肅鎮守太監覃禮,正在答司麻萬戶府做客。

  綽思吉堅燦對覃禮態度很不錯。

  覃禮從河西而來,運送大批禮物來到萬戶府,商談割讓幾座城池的事宜。

  大明欲以青海湖為界,和答司麻萬戶府做劃分。

  將青海湖以東的城池,交付給大明。

  綽思吉堅燦對於割地,並不太同意,大明已經太強大了,他們擔心,把險要地勢交給大明,大明會得寸進尺,貪圖河西之地。

  「鎮守大人,我萬戶府對陛下畢恭畢敬,您貿然讓萬戶府割地,我沒辦法向部民交代呀。」綽絲訴苦。

  覃禮知道,這次出使沒那麼容易。

  尤其是大明吞併哈密後,會讓朵思都司的土人感到恐懼的。

  雖是朵思,其實只是名義上歸順大明而已,他們都是各地的土皇帝,作奸犯科,皇帝拿他們也沒轍。

  必須在陳友吞併哈密之前,占住幾座城池,把甘肅西大門關閉,為此不惜和答司麻萬戶府撕破臉。

  這是他和寇深商量出來的結果,不惜一切代價,奪下這幾座城池。

  只要大明迅速吞併哈密,順勢貪慕吐魯番,屆時這些土司就算恐懼,還敢拿大明怎麼樣?

  大明用強兵告訴你們,你們的反抗,就是個屁!

  而不拿下青海湖以東,甘肅的西大門無法關閉,就沒法安心謀求發展。

  「僉事大人,陛下欲降下聖恩,在邊界開放坊市,爾等可向大明互通有無。」

  綽絲是大明欽封的指揮僉事。

  這些窮地方有什麼啊?

  飯都吃不起的地方,地勢還高,漫山遍野的戈壁,什麼也沒有。

  開設貿易,就是大明虧損。

  「這……」綽絲猶豫。

  「陛下還允准您入京朝覲。」

  「咱家說句不客氣的話,您這地方窮鄉僻壤的,什麼都沒有。」

  「在這裡當個世襲土官,有甚意思?」

  「您若是願意割土給陛下,您去大明,陛下賞您個京官噹噹,不比您在這吃沙子強?」

  覃禮說的是實情,這地方是真窮啊。


  他一路往西,看到的是極度的貧窮,別說和北直隸比,就是和甘肅也是比不了的。

  綽絲雖說蒙語,卻是漢化的土官。

  他的封地在青海湖畔,距離大明很近,彼此貿易頻繁,漢化程度也高。

  而且,海西的萬戶府,在幾年後金帳汗國崩潰後,朵思戰亂不斷,他們就會乞降大明,要求內附,遭到大明反對後,就開始鬧了海寇。

  大明後期所說的海寇,就是在青海湖上的海寇。

  在海上的叫倭寇。

  覃禮也不著急,按照計劃,陳友會在十月初,從肅州進入哈密國,而寇深會先一步,從西寧攻入哈密,並牽制哈密國主力。

  所以他還有時間合縱連橫。

  而在朝鮮。

  王越把兵卒撒出去,攻克一座座城池。

  而他本人,則率領主力,圍而不打。

  古納哈也是人精,縮在營盤裡作樂,也不防備王越,反倒漢城裡面的人焦急。

  女真人不打,王越圍而不打。

  我們天天睡不著覺,圖什麼啊!

  「大明狼子野心!」

  鄭麟趾十分生氣:「那王越,一定在攻掠我朝鮮南部,趁機吞併我國。」

  「小點聲!」

  韓明澮蒼老了十歲,天氣炎熱,但他卻穿得很厚,生了場重病,苦澀道:「如今朝鮮就是砧板上的魚肉,沒有選擇呀。」

  「那大明皇帝如此霸道無理,大明必滅於他手!」鄭麟趾氣洶洶道。

  韓明澮也這樣認為。

  景泰帝,就是翻版的隋煬帝。

  恰恰是這樣的皇帝,他們才有機會,只要熬死了景泰帝,大明崩盤,他們就能在朝鮮自立為王。

  「明使還在翻找?」鄭麟趾瞳孔中充滿悲哀。

  韓明澮長嘆一聲:「吾等愧對君恩啊。」

  程信派人挖開五宮,進去找李瑈,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子濬,老夫能信你嗎?」鄭麟趾忽然道。

  韓明澮苦笑:「咱們都是一根繩的螞蚱,有什麼不能信的?」

  鄭麟趾略微猶豫,還是道:「其實,陛下和老夫聯絡過……」

  猛地,韓明澮露出驚恐之色:「你、你……」

  「陛下不曾負老夫,老夫也不敢負陛下!」

  鄭麟趾認真道:「老夫知道,朝鮮併入大明,已無懸念了。」

  「但是,朝鮮畢竟是朝鮮的,不是大明的!」

  「老夫希望,陛下活著,有朝一日,臥薪嘗膽,再造朝鮮!」

  韓明澮指尖有點顫抖。

  擺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天賜良機。

  只要抓捕鄭麟趾,嚴刑拷打,就能得知李瑈的蹤跡,交給程信,就是大功一件。

  然而,他若把李瑈藏起來,只要躲過一劫,他就能收穫更多。

  韓明澮站在十字路口,難以抉擇。

  「子濬,老夫知道你在想什麼?」

  鄭麟趾道:「人都有私心,但老夫既然敢跟你說,就做好了豁出一切的打算了。」

  「子濬,不管你有什麼打算,都要救救陛下!」

  「他對你不薄啊!」

  現在能救李瑈的,只有韓明澮。

  這段時間,韓明澮親自督戰,在軍民之中贏得巨大聲望,軍中願意為韓明澮效力的人很多。

  就算王越入城,也得將韓明澮奉若上賓。

  「伯雎兄,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呀?」韓明澮明顯感到緊張。

  保住李瑈,最難的是如何向程信交代!

  程信、羅綺,都不是好糊弄的。

  城外還有一個王越!

  王越能用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從義州打到漢城,誰敢說他不是名將?

  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能好糊弄嗎?

  同時,把李瑈交出去,他現在就能獲利最大,但未來終究會被大明拿捏住。


  反而保住李瑈,未來獲利最大。

  「知道,老夫無可報答君恩,願一死了之,以報君恩。」鄭麟趾認真道。

  他有很強的朝鮮榮譽感。

  等朝鮮再次立國,國號改回高麗,絕不用朝鮮。

  因為朝鮮這個名字,是明太祖賜的!

  這也是朱祁鈺沒改掉朝鮮省份名字的原因,這名字是太祖皇帝賜的。

  朝鮮,出自《尚書大傳》中的「朝日鮮明」,寓意文雅,又是古名,太祖皇帝才裁定的。

  「好!小弟願助伯雎兄一臂之力!」

  韓明澮反覆斟酌後,決定鋌而走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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