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王越南下,星夜破城!銀行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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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王越南下,星夜破城!銀行的誕生

  從行宮出來。

  羅綺和程信低聲商量。

  「朝鮮王並不好糊弄,要催促王越快些南下了。」

  羅綺算算時間,王越駐守在義州有四個多月了,人吃馬嚼,供養騎兵,是一筆極大的費用。

  皇帝雖有錢,但也不能給王越這麼花呀。

  寧可訓練一支大明騎兵,也不能給韃靼兵餵飽了。

  從朝鮮移民需要花的錢,連中樞都有意見,這筆錢足夠再養一支萬人騎兵隊了,卻用在無效移民上。

  朝鮮和安南不一樣。

  安南有自立野心,朝鮮卻沒有,而朝鮮漢化更徹底,大明收朝鮮之地,朝人自然簞食壺漿逢迎王師。

  皇帝卻堅持移民遼河套,豐盈遼寧、熱河人口。

  簡直是捨本逐末,有錢沒地方花了。

  再說了,女真人把朝鮮禍害夠嗆,大明去撿這塊爛地,還要治理,留著這筆錢治理朝鮮,不香嗎?管那些屁民死活幹什麼呢?

  「王越南下,李滿住必然北逃,不會和王越硬碰硬,屆時朝鮮沒了壓力,還會心向大明嗎?」

  程信目光陰鷙:「陛下讓吾等出使朝鮮,是禍亂朝鮮,而非救援朝鮮。」

  「羅兄,可還想入主中樞?」

  程信卻問這樣一句話。

  羅綺微微一愣,自然是想的,但還有可能嗎?

  「那就拿出政績來。」

  「你我皆非佞臣,皆非草包之輩。」

  「雖所處陣營不同,但你我皆有真才實學。」

  「不靠逢迎,靠真才實學,照樣能再入中樞!」程信認真道。

  羅綺何嘗不想再入中樞?

  問題是皇帝把他們踢到窮鄉僻壤的地方,擺明了不想看到他們,失了聖心,再如何努力,又有何用呢?

  「羅兄,你我雖遭到貶斥。」

  「但汝子羅黼,吾子程敏政、程敏德亦受重用。」

  「陛下並無歧視。」

  程信認真道:「說明陛下雖厭惡吾等人品,卻亦重用吾等能力。」

  「吾等憑能力,必能再次重歸中樞!」

  「而且,平定朝鮮,乃是潑天大功,必名垂青史,吾聞聖上建文武廟,吾等納朝鮮於大明,難道不是入廟之功嗎?

  「羅兄,即便吾等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孩兒掙一份前程呀!」

  羅綺頓首不語。

  他兒子羅黼,頗有才名,卻數次落榜,皇帝將他納入宮中侍衛,並擅加重用。

  而程信的兩個兒子,更是了不得。

  程敏政和程敏德都是讀書種子,兩個人都被皇帝恩准入國子監讀書,並時常宣入宮中,考校學問,叮囑其努力向學。

  旁人以為皇帝恩重其父,並不知其父羅綺、程信被中樞貶謫,蓋因皇帝厭惡。

  甚至其家族,都認為羅綺和程信,在朝鮮有大功,兒子被皇帝格外重用。

  但他們深知,他們來朝鮮一年有餘,卻寸功未立。

  一切都是聖恩。

  「彥實打算如何報效皇恩?」羅綺比程信歲數大。

  羅綺是宣德五年進士,程信卻是正統六年進士,羅綺是前輩。

  「禍亂朝鮮,助陛下收復朝鮮!」

  一邊說,已經到了臨時下榻的地方,關上門,讓侍從退出一丈遠,程信才壓低聲音道:

  「朝鮮王雖有野心,但其人無遠謀大略,才智實屬平庸。」

  「而且,用人上,更極為倚重所謂的靖難功臣,僅重用一派,不知平衡之術。」

  「導致朝堂失衡,其他派系官員不滿。」

  「而靖難一派一家獨大,形成權力怪物,難以遏制。」

  「以前朝局平穩,並未完全顯露。」

  「但女真兵打破了平壤,君王坐實漢城,徒呼奈何,這就形成了一個火藥桶。」

  「咱們只要擅加利用,讓這個火藥桶,如開花彈一般爆炸,咱們就是功成身退了。」


  程信對朝鮮局勢了如指掌。

  李瑈看似是明君,其實他缺乏大氣魄,做事蠅營狗苟,沒有寬廣胸懷,甚至沒有大志向,也無成大事之能力。

  又為了鞏固權力,不停給靖難一脈官員增加籌碼,形成一個權力獨角獸。

  沒有外面壓力的靖難集團,內部爭權奪利自然激烈。

  靖難一脈中間彼此殺紅了眼,權力傾軋如烈火烹油,就連李瑈都快壓不住了。

  羅綺懂了程信的意思。

  扶持李弘暐復辟,殺光李瑈全族,再趁亂殺了李弘暐,讓朝鮮亂起來。

  李弘暐在景泰七年,就發動過一次復辟,成三問等六個臣子扶立李弘暐復辟,遭到鎮壓。

  然而,本該發生在景泰八年六月的第二次復辟,卻因為女真部入侵而改變了歷史進程。

  程信和羅綺,卻在謀劃李弘暐二次復辟。

  李弘暐經過一次復辟後,被困在李瑈的行宮裡,由李瑈的心腹看管著。

  「加快速度?」

  近來,皇帝派信使,送來韓桂蘭的親筆書信,交給韓確。

  而韓確一直心向大明,羅綺以高位誘之,他已經動心了,心向大明的朝鮮權貴,趨之若鶩。

  但想讓他們,為李弘暐謀劃政變,頗有幾分難處。

  「王越應該快要南下了,咱們要在王越兵卒抵達漢城之前,完成使命!」

  程信認真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復辟,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羅綺和程信畢竟是外臣,難以接觸到李弘暐。

  但有一個人卻能接觸到李弘暐,就是權擥。

  靖難功臣排名里,權擥位列第四位,但在李瑈心裡,權擥才是他最信任的人。

  韓明澮,就是權擥的死黨,是他介紹給李瑈的,才成為李瑈的張良。

  而看守李弘暐的兵卒,就和權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只要拉攏住權擥,就增加了一成勝算。

  程信斟酌道:「權擥甚貪,以財貨誘之雖有用,但仍有反叛之嫌,並不保險。」

  「他有八個女兒,卻只有一個兒子!」

  「倘若我們拿捏住他兒子權健,權擥必為吾等所用。」

  程信出奇地激動起來。

  在大明,奪門之變並未經過他的策劃,而如今在朝鮮,他要親手策劃一場奪門之變。

  「權擥幫吾等,還須要兵卒幫襯,才能成事。」羅綺也倍感興奮,親手策劃政變啊。

  在大明沒機會,在朝鮮爽爽還不行?

  「金孝誠,只要說服他,吾等便能成事。」

  金孝誠也是靖難功臣,他是李瑈的心腹武官。

  這個人,還被記錄在明史之中,他是成華犁庭中的朝鮮方面軍主將。

  羅綺卻覺得,金孝誠是李瑈死忠,沒有背叛李瑈的理由,說服他極難。

  「未必,這金孝誠在對女真戰爭中屢屢戰敗,遭到朝鮮王的貶謫,其人心裡未必沒有怨氣。」

  程信認為,可以尋機拉攏。

  羅綺卻搖搖頭:「沒必要犯此風險,過猶不及。」

  「彥實,伱可知權擥的女婿南怡,其人在對女真戰爭中,可圈可點,很受李瑈重視。」

  「不如讓權擥策反他,我們只接觸權擥一個人,免去必要的麻煩。」

  「如果情勢不對,我們立刻撤出漢城,隱匿在民間,尋找機會,返回大明便是。」

  謀事最重要的是嚴密。

  同時,還要給自己安置好後路。

  倘若去聯繫金孝誠,萬一金孝誠轉頭把他們賣了呢?

  不說自己的安危如何?

  讓皇帝如何交代?

  屆時,王越是南下呢?還是坐視朝鮮被滅呢?

  總歸是要從全局考慮問題的。

  圖謀復辟,是錦上添花,並非一錘定音。

  「羅兄此言甚是,只要控制權擥,用權擥即可。」

  程信頷首:「倘若復辟失敗,吾等必殺兩個人,一個是韓明澮,另一個則是鄭麟趾。」


  「鄭麟趾對大明不敬,陛下一道聖旨,就能誅殺他,但韓明澮隱藏極深,其人是朝鮮王智囊,必須要除掉!」

  羅綺同意。

  二人在漢城,策劃朝鮮風雲。

  而駐紮在義州的王越,卻在練兵,強制兵卒學會漢話,每日都在演練戰法。

  移民之事,循規蹈矩,不用他操心。

  在收編大批大批韃靼俘虜之後,遼寧騎兵高達十萬人,其中胡騎高達八萬人。

  李賢不停拆分,丟去戰場上消耗掉。

  好在韃靼人對於為大明效力,反抗力度不大,因為大明好吃好喝供著,兵餉發得足,繳獲歸兵卒自己。

  這就導致了韃靼兵作戰散漫,碰到財貨就去搶東西,並不注重軍規。

  李賢督撫十萬鐵騎,如履薄冰,壓根不敢管,擔心韃靼兵造反,把遼寧給蕩平。

  當然,他也有意用財貨消磨韃靼兵的戰鬥意志,並有意把他們丟去戰場上消耗掉。

  收編韃靼兵整整一年。

  遼寧十萬鐵騎,數字下降到了六萬人,有四萬人成為了土地里的肥料。

  剩下的六萬人,多次被拆分,丟給王越一千七千人,丟給毛忠三千。

  李瑾、毛勝、于冕又帶走了兩萬人。

  負責襲擾兀良哈部的趙輔、曹義、施聚、焦禮又帶走了一萬人。

  李賢才睡得安穩。

  等把剩餘的韃靼精兵同化,大明就有兩萬屬於大明自己的騎兵了,至於被帶走的,能活著回來多少,跟他李賢無關了。

  這一年,他在遼寧做了兩件事,一是大量接收關內百姓,安置落戶;二是大肆建城。

  遼寧收了遼河套,在遼河套上建城、移民、教化。

  四平城已經拔地而起。

  孔家從蓋州,遷到了新城,而孔廟尚在建造之中,按照曲阜的孔廟,一比一完美復刻,並大肆擴建。

  皇帝大手一揮,四平城在原有基礎上,擴大四倍,孔廟居中,四周建造百姓居所。

  並建造文宣王府,絲毫不在乎花多少錢。

  僅僱傭的工人,就超過百萬。

  每天銀子是嘩啦啦地往外花,李賢看著都心疼。

  四平城剛建,便開了一家兌換銀幣的銀行。

  銀行,是今年新興起的事物。

  如今天下各省下的每座府,都開了一家銀行,隸屬於戶部下的財政司,叫大明銀行。

  和原票號業務合併,改名為銀行,增加一項兌換銀幣的業務。

  李賢對銀幣並不陌生。

  從銀幣發行後,他收到的俸祿,就是銀幣,他開始對銀幣愛不釋手,但見多了,卻覺得此物稀鬆平常。

  但是,遼寧百姓沒見過呀。

  雖然兌換比例奇高,運輸成本、兌換成本、人力成本等等都要增加到兌換比例上去。

  但銀行門外,排滿了長隊,無數鄉野士紳,都想兌換幾個銀幣開開眼。

  用紅紙卷著的銀幣,打開後,發出銀子撞擊的脆響,聽得讓地主老財心肝亂顫。

  剛開始,還有奸商囤積居奇。

  卻發現從北京而來大量的船隊,押解著一船一船的銀幣,導致奸商徹底賠了。

  民間偽造銀幣之事,也瞬間興起。

  原來那些私鑄銀子的,改行做了假鈔販子,卻發現,他們仿造出來的銀幣,有很大的缺陷。

  仿造的是手工一錘一錘砸出來的,而銀幣是機器鍛造出來的。

  根本造不出一模一樣的,想破解,需要時間和技術積累。

  所以,他們就開始在市面上製造謠言,說銀幣不能花云云,導致人心惶惶。

  中樞派下廠衛,巡視地方,抓到一批私錢販子,統統滅九族。

  雖然市面上謠言四起,讓一些普通百姓望而卻步,但仍然阻擋不住人的好奇心,銀幣仍是供不應求。

  李賢每日下值時,都會繞路來銀行看看。

  銀票和銀幣,都出自銀行。

  銀行,就是錢莊,能存款、取款,有存契和取契,一切按契約辦事。


  但還有不一樣之處,就是銀行提供借貸業務,利息公道,士農工商皆可借貸,拿抵押物即可。

  除此之外,中樞給官員發俸,也不給現錢了,而是發票。

  官員憑票去銀行支取即可。

  兵卒發餉,發的也是票,沒有現錢,憑票去銀行便能支取。

  今年,中樞發了煤補,發的就是一張票,百姓憑票去銀行支取即可,若不要現錢,可以來年少交稅賦抵扣即可。

  還有植樹補貼,中樞給天下百姓,按照戶劃分,每戶發放四棵樹,有果樹、桑樹、楊樹等不限。

  偽造票的票販子也有,渾水摸魚占便宜的肯定有,但只要被抓住,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今日府衙無事,李賢穿著常服來到銀行。

  他很好奇這個新鮮玩意兒。

  看見一個老農,在檔口辦理貸款,李賢微微皺眉,他對銀行貸款之事十分不滿,並數次勸諫陛下,終止貸款業務。

  貸款是害民之舉!

  皇帝給他回信,說朝廷不做,貸款之事只會被地方大族壟斷,逼得百姓賣兒賣女,最後連餬口的土地都沒了。

  所以,朕欲取締天下貸款,只由中樞放貸,不許民間借貸,民間借貸,貸者死罪,借者不用還錢云云。

  李賢看出皇帝的決心,便不再勸,而是寫下很多條建議,限制貸款,請求皇帝採納。

  結果大出李賢的預料,皇帝盡數採納。

  貸款,當由銀行職員一一審核後,符合規定才予以借貸,規定有三:一是貸款者急需這筆錢;二是這筆錢是否做正事;三是貸款之資不許用於嫖賭等歪行,否則一律騙貸罪論處。

  並必須核實,借貸者是為何借款,倘若因為災年、生活困苦等原因,當通知布政司,請求布政司妥善安置。

  李賢將貸款,設定層層框架,想將貸款害民之舉,改為益民之舉。

  同時,他請求皇帝,降低貸款利息,皇帝不能與百姓爭利,百姓借貸者,已經家境十分貧困了,不能再給百姓加大貸款壓力。

  皇帝一一採納,貸款利息,用來平衡銀行收支。

  朱祁鈺十分清楚,任何東西,剛出來的時候,都是好的,可當利益變大時,人就遏制不住野心了,最後都會變成害民之舉。

  所以,他聽之任之。

  坐看銀行的貸款,從益民便民之舉,變成害民愚民的金融巨獸,到時候他李賢,說不定就從屠龍者變成惡龍了呢。

  「老先生。」

  李賢看到那個老農拿著錢袋出來,站起來行了一禮,問道:「請問老先生借貸銀錢,所做何事呀?」

  那老農有點侷促,以為李賢是搶錢的呢。

  果然,門外進來五六個莊稼漢,把老農圍起來,都緊張地看著李賢,生怕李賢搶錢。

  這幾個也是慫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李賢的衣服,擔心李賢是貴人,收拾他們。

  「老先生,諸位切莫誤會,老朽只是也想辦理貸款,諮詢一番,請老先生告訴則個。」

  李賢給扈從使個眼色,讓他們退出去。

  老農鬆了口氣,行了一禮:「不敢當先生稱,您叫李老漢就行。」

  「不瞞先生,李督撫是活菩薩呀,給我們多分了些荒地、又送了把鋤頭,真的是活菩薩轉世。」

  「可這些荒地,種不出多少麥子呀,老漢就想引水進來,把荒地變成稻田地,種稻子試試。」

  「所以大著膽子,拿田畝抵押貸款。」

  一聽是正事,李賢來了興趣:「老先生,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外面有茶攤,咱們邊喝茶邊說。」

  「可……」老漢擔心銀子帶在身上不安全。

  「哈哈。」

  李賢拿出錢袋,笑著說:「您貸了五兩銀子,老朽這裡有三兩銀子,暫且放在你這裡,等聊完了,老朽派馬車把你們送回去,到了家,您再將老朽的錢袋還給老朽如何?」

  說著,解下錢袋,交給老漢。

  老漢連連搖頭:「這可使不得,天頭還早,這幾個是老漢的兒子、侄子,下鄉不怕的,現在路上都沒有匪盜了,晚上回去也不怕被劫的。」

  李賢也用匪盜練兵,遼寧也有移民的任務,各府官員都在抓人,丟去熱河。


  若發現匪類,一個個都會彈冠相慶,功勞送過來了。

  和其他政績相比,抓捕小偷的政績更容易,所以各級官員都趨之若鶩。

  李賢引著他們坐下,讓老闆上了一壺茶。

  那幾個莊稼漢都沒在茶攤上喝過茶,看著茶水直流口水。

  天氣熱得發昏,他們走到城裡來,還得走回去,來的時候倒是帶了一葫蘆水,早就喝光了。

  他們沒想過,會走這麼遠,城裡賣茶這麼貴。

  「謝先生。」李賢挨個倒了碗茶,老漢雙手接茶,恭敬行禮。

  大碗涼茶,滋味不咋地,但管飽。

  「老先生,您說要種植水稻,可據老朽所知,這水稻在遼寧並不高產呀,您還不如多種小麥、粟米呢。」

  老漢見李賢一身文人官袍,便笑道:「這作物呀,分人種。」

  「有的人細心照料,打糧就多。」

  「您要是不上心,多好的土地都種不出好糧食來。」

  聽這口氣,這老農很有自信。

  「我們家人口多,都是有把子力氣的男丁,尤其是這些男娃子,有使不完的力氣。」

  看得出來,這老農有獨家秘方。

  遼南確實能種水稻,遼北就難了,因為水稻不耐寒。

  「如今聖天子在朝,日子好過哩。」

  老漢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我家幾個小子,今年都在四平做活,賺了不少錢哩。」

  「還是我好說歹說,把他們說回家裡,幫著老漢開墾荒地。」

  李賢看向一個青年,問他:「在四平做活,餉錢可曾剋扣?」

  「回老先生,餉錢是聖天子賜下來的,哪個官吏敢剋扣呀!」

  一個青年膽怯,另一個幫他說的:「我們剛去做活的時候,就有宮中的公公告訴我們,一天賺多少錢,若一天沒收到,就讓我們去布政司申冤,那些管事的一個個臉都綠了呢。」

  他說得手舞足蹈。

  中樞嚴厲下令,剋扣工錢者誅九族,上級包庇不查,本人誅殺,全家流放。

  每一地開工,都有太監宣揚,這是聖天子賜的工錢,讓百姓感激聖天子。

  因為中樞把責任追責到每一個督撫頭上,所以李賢也是要月月詳查的,一旦發現,立刻處理。

  對此,李賢還是有信心的。

  當然了,那些管事的想貪污,地方多的是,比如材料損耗、材料用度、利用工人干私活等等。

  相反,工錢是貪墨項目最低,犯罪成本最高的一項。

  中樞對其他的,睜一眼閉一眼,唯獨對工錢一項,嚴加重視。

  務必保證,每一個銅板,發到百姓頭上。

  「今年我們的錢,發的都是票,我們去銀行支取錢財就行,剛剛我也取出自己了的錢。」

  那青年掏出銀子顯擺。

  老漢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財不露富,這點道理都不懂嗎?」

  李賢輕笑:「老先生,你家分到了什麼農具呀?」

  「一個鋤頭。」

  中樞用廢鐵打造大批農具,發到民間。

  但因為近兩年發的太急,兵仗局缺鐵,只能幾家共用一套農具。

  「聖天子可真是明君呀!」

  老農呲著黃牙說:「今年發了鋤頭,聽說明年還會發,過幾年我家就能有一整套農具了。」

  「不止發放農具,遼寧十年免稅,今年可曾有公人去你家裡索稅?」李賢問。

  「年中的時候倒是有,但聽說了李督撫殺了好多個糧長,才止住了這個風頭。」

  「我家沒交,可省下了好些糧食呢。」

  「聖天子的聖旨我們都看到哩。」

  「聖天子是為我們百姓做主的明君!」

  去年,遼寧被韃靼兵蹂躪,百姓死者不計其數。

  今年年初,中樞下旨,遼寧十年免稅,並每家發放農具。

  並救助戰爭後的遺孤,全部運去京師,內帑撥款來管。


  李賢微微頷首。

  他對下面的行政態度還算滿意。

  又聊了一會,他派人將老農一家送回家中。

  他返回府邸。

  「只要擊垮兀良哈、女真,遼寧距離大治就不遠了。」

  這一切都是李賢之功。

  遼寧之地,多沼澤、森林,所以他要平整土地,砍伐森林,修繕道路。

  還要開墾荒地,把荒地變成良田。

  需要大量的時間。

  天色將晚,一身疲憊的徐珵進了府邸。

  徐珵借住在李賢家中。

  以前,兩個人曾秉燭夜談談論詩篇、政局。

  如今若再同榻而睡,反而覺得彆扭。

  一切都變了呀。

  「玄玉,玉米能不能在遼河套上種植呀?」

  徐珵當了太監,反而心靜了。

  皇帝命他培育玉米三寶,他則勤勤懇懇,如今玉米試驗田,多達一百畝地。

  「肯定能呀,畝產多少沒法保證。」

  傭人送來茶水,伺候徐珵洗漱,然後徐珵坐在椅子上,侍女扇扇子,他則喝著茶水,和李賢說:「現在缺的就是種子。」

  「今年的全部果實,當做種子,可否夠種滿遼南?」

  「不夠!」

  徐珵招呼侍女給他松松筋骨:「陛下派遣使團去暹羅,希望能從暹羅買回來更多種子吧。」

  皇帝在瀋陽,建造了大明第一家農學宮,徐珵擔任祭酒,並派來幾個新科進士,在學宮裡學習。

  徐珵不止要自己栽培,還要給人講課。

  以前當大臣的時候,他做夢都想傳道受業解惑,當人師,結果苦於沒有機會。

  結果變成了太監,反而得到了皇帝重用。

  連他兒子徐世良,都被皇帝納入軍機處,擔任要職,如今被外放到治水司里擔任官員。

  唯一讓徐珵心理平衡的是,皇帝把鄭和送入武廟,等於說他徐珵,也有機會入文武廟。

  只要他培植、推廣玉米三寶有功,其功足夠入廟。

  郭守敬也入廟了,他徐珵差在何處?

  他和李賢交談一會,便覺得疲累,便去睡了。

  李賢看著徐珵的背影,幽幽一嘆,那個擅長爭權奪利的徐珵,又活了!

  而在義州。

  八月的天氣愈發悶熱,王越決定整兵南進。

  原因有三,其一,朝鮮安州以北百姓基本被移走了,剩下的多是死硬派,沒必要管他們。

  其二,他手中的韃靼兵,已經懂了旗語,能說簡單漢話了,關鍵韃靼兵出手闊綽,已經沒錢花了,他們數次請命打仗,王越快要壓不住了。

  其三,毛忠傳來信報,建州三衛,老巢被犁平了,沒有人了。

  毛忠會從西面進軍朝鮮。

  所以到了王越出擊的時候。

  王越從遼寧,運來三個月糧草。

  並從義州出發,快速穿插,進入定州。

  定州百姓對明軍路過,不聞不問。

  不止朝鮮百姓不管,連在定州城內作樂的女真兵,也當做沒看見。

  王越有些無語。

  女真兵知道騎兵不能攻城,所以關閉城門,繼續作樂。

  女真是漁獵民族,不是騎射民族。

  所以女真兵,不是天生騎兵!

  他們是步軍!

  王越穿插過定州、秦川,駐紮在安州。

  安州距離平壤頗近,距離義州也不遠,但中間隔著幾座城池,王越屬於孤軍深入,沒有後路。

  安州也是如此,女真關閉城池,對城外的明軍,不聞不問。

  女真兵把朝鮮人驅逐出城,他們占據城池,並緩慢吸收朝人併入女真。

  被吸收的朝人,全都剃髮易服,把頭髮剃禿,扎個狗尾巴。

  駐紮在安州的是凡察。


  凡察是猛哥帖木兒的兒子。

  猛哥帖木兒還有一個名字,叫愛新覺羅·孟特穆,被尊稱為清肇祖。

  而李滿住,則是凡察的岳父。

  凡察是個有野心的人,他不滿足於當李滿住的走狗,他偷偷擴張勢力,但因為他手上的女真人只有幾千人,所以緩慢吸收朝人併入女真。

  如今,他手裡兵力達到七千人。

  偶爾劫掠附近城池,打造軍械,野心噴發。

  所以,王越抵達安州,他關閉城門,並在城牆上觀察王越的一舉一動,擔心王越停在安州不走。

  他派出使臣,拿出自己明朝皇帝欽封的指揮僉事的官方身份,並獻上金銀財寶,賄賂王越。

  王越覺得這個凡察有意思。

  正統七年,凡察就和董山因為爭印,鬧得不可開交,後來朝廷從建州左衛中,拆分出右衛。董山掌左衛,凡察掌右衛。

  可董山和凡察,都是反骨仔。

  凡察暗戳戳的擴充實力,招募朝鮮勇士。

  董山做得更狠,他在朝鮮西部,肆無忌憚,逼著百姓剃髮易服,並強征勇士併入女真,手上兵力已經多達萬人。

  王越收下財貨,並寫了一封信給凡察。

  告訴他們,他只是為朝廷辦事,朝廷想救助朝鮮之民,並誅殺匪首李滿住,並無剿滅女真之意。

  雙方達成默契。

  王越在城外,建立收容所,把朝鮮百姓往北運。

  城內則繼續擴充實力,雙方心照不宣。

  韃靼降將鄭古塔走進軍帳:「總兵大人,軍中十分不滿,不滿您不打仗,卻管什麼百姓。」

  韃靼人說話直來直去。

  鄭古塔授封樂安伯,漢話已經說得十分流利了,他已經以明人自居了。

  此次中樞特意調他來,掌控韃靼軍。

  王越不以為忤,笑道:「樂安伯可知,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啊?」鄭古塔不太懂成語,也看不懂那麼深奧的古籍。

  「咱們揮師南進,卻一城沒打。」

  「後面全是釘子,沒有後路。」

  「咱們戰勝時,尚且尚且能保住後路,一旦戰敗呢?」

  王越認真道:「想攻打安州,必須拔除定州、秦川、鹽州、龜城四顆釘子,才能繼續南進。」

  那您怎麼沒有一座一座城池打呀?

  為什麼這麼著急,跑到安州來啊?

  鄭古塔一愣:「您的意思是,咱們佯裝收容百姓,實際上讓我們的人扮成百姓,去偷這四城。」

  王越笑了起來。

  這只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他還要藉機奪下平壤,不然他一個一個城池打不好嗎?為什麼非要橫插到了安州?

  這就是他大肆穿插,放棄後路,進入安州的原因。

  安州距離平壤很近,往平壤的路上,沒有硬仗可打,唯一難打的就是安州城。

  而安州城的凡察,明顯沒有幫助李滿住的意思。

  他已經寫信測試過了。

  凡察想自立,並不打算幫助他岳父李滿住脫身。

  「您說,讓俺老鄭怎麼打?」鄭古塔早就想立功了。

  他一個番將,想在大明站穩腳跟並不容易,得靠著本事,一仗一仗地打,讓皇帝重用他才行。

  「偷襲平壤!」

  王越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壓根就沒打算在朝鮮慢慢磨,而是打快,先把李滿住給打崩了,再收拾凡察和董山兩部。

  至於女真禍亂朝鮮,跟大明有什麼關係?

  甚至!

  他要讓女真兵狠狠地禍亂朝鮮,讓朝鮮百姓知道女真的壞,才能知道大明的好呀!

  才會願意併入大明啊!

  他駐入平壤後,就沒打算把平壤還給朝鮮。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不止掌握戰場上的局勢,也在掌握戰場外的局勢,朝鮮士人的人心,才是誰在朝鮮稱王的根基。


  他一直在算計。

  接下來的日子。

  明軍按部就班的移民。

  眺望在城頭上的凡察,看在眼裡,幾乎確認了,明將沒有攻打他的野心,畢竟在異國為戰,大家賺點錢,互相別撕破臉,就皆大歡喜了。

  同樣的,定州、秦川、鹽州、龜城四座城池的女真將,也紛紛遣使和王越交易,並彼此形成默契。

  他們不管明朝移民。

  大明也不管他們禍害朝鮮。

  倒霉的只有朝鮮。

  八月的朝鮮,比京師還要炎熱。

  王越渾身都是汗,他收到朝鮮王李瑈的催促書,這是他收到的第十八封了。

  朝鮮組建敢死隊,派遣勇士略過層層封堵,把王旨送到王越的手中。

  王越嗤笑一聲,把第十八封催促書丟在一旁。

  「你們要是有這份決心,還能收不回失地嗎?」

  王越譏諷朝鮮王。

  為這樣的君王效力,是朝鮮人臣的悲哀。

  「近幾天會下雨嗎?」

  王越一直在等機會。

  不是在等下雨,而是不能下雨!

  朝鮮道路泥濘難走,一旦下雨,大軍就會被困在路上,難以完成他的戰略構想。

  他這一戰,打得就是快。

  朝鮮百姓並不太願意離開故土,但韃靼軍凶厲,該殺就殺,絕不留情。

  韃靼兵把對王越的不滿,發泄在朝鮮百姓身上。

  女真兵殺一通,把城裡的百姓趕出來。

  韃靼兵再殺一通,逼著他們上船,移民去遼河套,不聽話的全都殺掉。

  幾條江的江水都被染紅了。

  八月下旬。

  這次運送的流民不太一樣,途經各個城池的時候,沒有鋪天蓋地的哭聲,反而十分安靜。

  正值夜裡,值守在秦川的女真兵聽不到哭喊聲,反而睡不安穩。

  但最近幾批船了,裡面的人都很安靜,估計都習慣了吧,那些哭的都被殺了?

  守夜的女真兵也納悶,大明缺這些女人嗎?

  一船船的往遼寧運娘們!

  真他娘的饑渴。

  忽然。

  他們聽到了響動,好像是城牆上傳來的,可能是哪個朝鮮娘們不堪受辱,跳下城牆自殺了吧?

  城池裡確實沒有朝鮮男人,但朝鮮娘們多呀。

  這些女真兵天天都雙腿發軟。

  日子過得舒坦呀。

  「誰?」

  忽然,守夜兵警覺地叫了一聲,而他剛打開房門,雪亮的刀子,劃開他的喉管。

  四個身著夜行衣的人,殺掉守夜官兵,順著城牆下去,打開了城門。

  登時,整個秦川城陷入一片混亂。

  女真守將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城池就被打破了,然後城池就亂了,哭爹喊娘的,四處全是火。

  不止秦川。

  定州、龜城、鹽州,在同一瞬間,都被明軍攻打。

  城池被明軍搶占。

  女真兵潰逃,死傷不計其數。

  王越沒給各軍發布命令,沒讓他們將女真兵趕盡殺絕。

  因為沒必要自討沒趣,韃靼兵根本不會聽的。

  他們進了城,把女真人趕跑,就開始搶女人和財貨,甚至為了女人,還互相廝殺起來。

  這些朝鮮娘們上半夜伺候女真人,下半夜伺候韃靼人。

  最後找個老實人嫁了……

  八月二十九。

  定州、鹽州、龜城和秦川四城同時攻破。

  從安州回義州的通道,徹底打通。

  然而,鄭古塔,卻率領兩千韃靼兵,晝伏夜出,出現在平壤城。

  李滿住就住在平壤城裡。

  他竟在準備稱王,自稱韓王。


  平壤,是朝鮮最有名的堅城,若強行攻打,沒個三五年是打不開的。

  李滿住打開了平壤,靠的是奸細打開城門。

  同樣的,鄭古塔打開平壤城,也得靠奸細。

  李滿住將此作為行政中心,就一定會有權力鬥爭,有人得勢,就會有人失勢。

  王越收攏大批朝鮮流民,從中找出很多貴族。

  通過他們,王越建立了和平壤城的聯繫渠道。

  畢竟這是朝鮮北都。

  李瑈正在籌謀遷都平壤,所以平壤城是效仿漢城而建,城池裡還有一批沒來得及逃走的官員。

  他們還有一些忠於王事的。

  見大明天兵救援朝鮮,自然願意打開平壤城門,驅逐賊寇,充當臥薪嘗膽的英雄。

  轟!

  平壤城巨大的城門,從裡面被打開。

  鄭古塔揮師進入。

  一個身穿朝鮮官袍的士人,向王師跪下,鄭古塔卻朝他鬼魅一笑。

  王越還交給他另一個任務!

  平壤城內的朝鮮之臣,全部誅殺!

  一個不留!

  百科真的不能信,我在百科上查,朝鮮國都是平壤,結果今天在其他百科上看到了是漢城,又一查,最後是漢城……但前面都寫了,地圖馬上就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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