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含山公主:太祖皇帝會不會掀開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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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含山公主:太祖皇帝會不會掀開棺材板,把景泰帝打死!

  皇帝的意思是,派出兩路大軍攻打兀良哈。

  派一路去援救朝鮮,一路去偷襲女真部老窩。

  「陛下,朝鮮一路,決定出兵三萬,其他三路,您打算出兵多少?」

  于謙率先發問。

  朱祁鈺沉吟:「女真部征伐朝鮮,必定傾巢而出。」

  「留在建州的,必然不多。」

  「出一萬騎兵,應該足夠了。」

  畢竟不是去滅女真部,目的是襲擾,讓駐紮在朝鮮的女真部分心,最好回援。

  然後三萬大軍,前後夾擊,消滅建州部。

  于謙卻道:「陛下,一萬人也多了。」

  「女真部貧瘠,又非心腹大患,也不是要滅其全部。」

  「出兵三千到五千即可。」

  他傾向於用三千騎兵,裝備充足的火銃即可。

  最多再配備一千步兵,負責放火、殺戮,焚毀女真部的根基。

  岳正行禮道:「陛下,五千人足夠多了。」

  「女真部強兵俱在朝鮮,建州必然沒有多少守兵。」

  「我軍入建州犁平而已。」

  「又不是要占下地盤,五千人足夠用了!」

  朝臣都贊同,五千人即可。

  「五千就五千吧,朕有意讓毛忠充任這一路總兵官。」

  朱祁鈺細想之後,也覺得五千人足夠用了。

  三千騎兵,兩千步兵。

  儀銘卻道:「陛下,總兵官不可輕授,區區五千人,掛一指揮使即可。」

  等毛忠知道,一定會恨死儀銘的。

  朱祁鈺也知道,總兵官並不輕授,所以值錢。

  這一仗打得漂亮,他毛忠也能封爵了。

  而且,受指揮使有一個好處,不必增設文官和太監,能獨領一軍。

  「就授指揮使吧。」

  朱祁鈺斟酌:「兀良哈兩路,是重中之重。」

  「但朕認為,兵出四萬人,兩路各分攤兩萬人即可。」

  兀良哈也在發展壯大。

  韃靼一些部落北逃,尋求兀良哈庇護,兀良哈實力比去年強大了一點點。

  當然了,也有些部落留在遼河套,留在遼寧、熱河,歸順了大明。

  若徵兵的話,也能組建更多騎兵。

  「一路令趙輔領兵,擔任總兵官;」

  「一路令曹義領兵,擔任總兵官。」

  「諸卿意下如何?」

  皇帝安排的出兵人數還算合理。

  甚至有些少。

  「陛下,兩萬是不是略少啊?」一直沒說話的胡濙忽然道。

  朝臣訝然,一個騎兵,最少需要三個輔兵,還需要轉運的農夫,海量的錢糧物資。

  去征戰鳥不拉屎的兀良哈,簡直是賠錢的買賣。

  胡濙竟然還嫌少?

  「老太傅,內帑有錢,也不能這麼造啊!」

  朱祁鈺苦笑:「出兵四萬。」

  「外加朝鮮的三萬,征伐建州的五千。」

  「合計七萬五千人呀。」

  「人吃馬嚼,內帑銀子也得空啊。」

  還真第一次看到皇帝叫苦的樣子。

  胡濙撫須而笑:「陛下愛民,臣等知之。」

  「但既然打了,為何留其火種呢?」

  「打就打一場狠的!」

  「讓兀良哈知道疼,讓兀良哈對大明產生恐懼!」

  胡濙忽然肅然,指著地圖說:「我軍翻越長城,裝備充足的火器。」

  「一路燒殺,不問事由。」

  「沿途築京觀,焚燒草場。」

  「令漠北臣民恐懼!」

  朱祁鈺都懵了,您是不是搶了朕的台詞?

  「陛下!」

  胡濙顫顫巍巍跪在地上:「大明有如此充裕的條件打仗的機會不多呀!」

  「陛下有想戰之心,軍民無避戰之意,可謂是眾志成城!」

  「兵鋒向北,震懾兀良哈!」

  「老臣以為,正是良機。」

  耿九疇反對道:「老太傅,若征伐兀良哈,怕是要徵召十萬大軍以上。」

  「陛下要兵出四路啊。」

  「救援朝鮮,絞殺女真部,已經出兵三萬五千人了。」

  「若再徵召十萬鐵騎,只能從邊疆都司調兵。」

  「一來山西、甘肅、寧夏空虛,萬一瓦剌來襲,怕是要丟城丟地,得不償失;」

  「二來需要海量的錢糧人力,漠北建設恐怕就要耽擱一年時間;」

  「三來朝堂剛有幾分存糧,就全都花掉,而且不占其地,完全是白打呀。」

  玉米三寶的出現,讓朝堂口風改變,打仗就得占地,占地好種糧食啊。

  而且,皇帝也在算一筆帳,打仗要賺錢才行。

  孫原貞和岳正也覺得這仗打的虧。

  胡濙卻滿臉苦澀。

  徵召十萬大軍,能統率大軍的,只有李賢,這是胡濙給李賢調入中樞積累政治資本。

  而且,他感覺身體愈發敗壞了,他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大明橫掃兀良哈。

  太宗皇帝五征漠北,把兀良哈打殘,三十年後,正是收穫果實的時候。

  他想親眼看到。

  「老太傅,可有苦衷?」朱祁鈺發現胡濙臉色不佳。

  胡濙卻搖頭:「老臣一心為國,沒有私情!」

  朱祁鈺看向于謙。

  于謙苦笑:「攻打兀良哈不是不行。」

  「問題是韃靼的戰果還沒消化掉。」

  「現在攻打兀良哈,也無法占據其地。」

  「得不償失呀。」

  朝臣也不同意,出兵四萬,襲擾兀良哈即可,而且沿途可以收攏蒙人進入遼河套。

  這樣能震懾漠北,削弱漠北諸部,還能得到人口。

  胡濙慢慢垂下頭,一滴鮮血從他鼻腔中滴落。

  鮮血在紅地毯上殷然成血花,不細看已經看不到了。

  「老太傅,您怎麼了?」

  朱祁鈺眼尖,快步走過來。

  胡濙輕輕一摸鼻孔,全是血,卻急聲道:「老臣無事,只是虛火上炎而已,陛下切莫在意。」

  但是,他的鼻血止不住啊!

  「太醫!快宣太醫!」

  朱祁鈺要把他扶起來,但胡濙怕過病氣給皇帝。

  由著太監扶起來,卻還在笑:「老臣無事,諸位同僚繼續議事吧。」

  但他臉色煞白,滿臉是血。

  鼻血嘩啦啦流,止都止不住。

  「老臣覺得征伐兀良哈,正是當時……」

  話沒說完,身體晃了晃,朝著前面栽倒。

  好在岳正在後面抱住了他。

  「太醫呢?」

  朱祁鈺急了:「快,把老太傅放在塌上!」

  「陛下,這是龍榻,臣子豈敢躺在上面,這是僭越,大不敬啊!」岳正不敢鬆手。

  「老太傅於國於朕都有大恩,朕允其躺一次!」

  朱祁鈺話雖如此。

  但朝臣堅決不同意,臣子躺在龍榻上,這是逼胡濙去死啊。

  只能把胡濙放在地毯上。

  朱祁鈺讓太監取胡濙的大氅來,給胡濙鋪在身下,讓他躺在上面。

  太醫小跑著進殿行禮,朱祁鈺揮手打斷:「快看看老太傅!」

  「如何?」

  朱祁鈺能真的著急。

  他能穩坐釣魚台,最大的功臣就是胡濙。


  若胡濙死了,很多計劃都要被迫終止。

  派出去鎮撫地方的重臣,要調回來很多,比如王文、項文曜、何文淵、李賢、林聰、王偉、張鳳等人,都要回京。

  地方也不能繼續犁平了,很多大軍,都要抽調回京師。

  等下一次機會,不知道哪年了。

  「回陛下,老太傅過於疲累,心力交瘁導致的怒火攻心。」

  太醫的話,讓朱祁鈺鬆了口氣:「當真無大礙?」

  「回陛下,微臣覺得並無大礙,還要請太醫院太醫們研討商量。」太醫磕頭回稟。

  朱祁鈺鬆了口氣。

  胡濙不死就好。

  「治好老太傅,乃是天下大事。」

  「朕就交給你們太醫院了,一定要重之又重,慎之又慎。」

  「治好了,朕重重有賞!」

  朱祁鈺沒說治不好。

  治不好,就得有人陪葬!

  「謝陛下隆恩,微臣去開個方子,不知……」太醫想問,胡濙是不是運送回家去。

  「等喝了湯藥再送回去,你就在養心殿開方熬藥,你親自盯著。」

  太醫還想說,病人需要靜養,伱們最好別說話。

  但他也不敢說啊。

  「微臣遵旨!」磕個頭後,退出殿內。

  朱祁鈺也不避諱:「諸卿,虛驚一場啊。」

  「若老太傅有個三長兩短,朕這心,過意不去啊!」

  朝臣也跟著虛驚一場。

  若胡濙真死了,朝政必然震盪。

  征討兀良哈也必然擱置了。

  甚至地方的犁平,也要暫時擱置。

  這根定海神針,絕對不能倒。

  「老太傅需要靜養,吏部需要一位重臣分擔政務,諸卿可有人選舉薦?」

  朱祁鈺可不想調李賢回京。

  「陛下,吏部左侍郎陳文極有能力,由他代理主持吏部,未嘗不可。」岳正有心攀附孫原貞一黨。

  孫原貞和陳文結黨,還是朱祁鈺布置的。

  岳正在內閣人微言輕,呂原又離開了中樞,他孤零零一個人,只能尋求報團取暖。

  「陳文一個人忙不過來。」

  「劉廣衡又擔任陝西督撫去了。」

  「吏部左右侍郎,只有陳文一個人在京師。」

  「如何忙得過來?」朱祁鈺皺眉道。

  關鍵劉廣衡已經被補入內閣了。

  「陛下,微臣倒是有幾個人選舉薦。」耿九疇道。

  「說!」朱祁鈺心焦。

  「禮部右侍郎薩琦,南京布政使陳璣,福建布政使徐璟,四川左參政宋雍、陝西參政楊鐸、南直隸應天府府尹楊璇……」

  耿九疇推舉的幾個人。

  薩琦、陳璣、徐璟都是宣德五年進士,陳璣和徐璟,都是不錯的臣子。

  雖無名臣之資,但也是幹才能才,奈何在朝中沒有關係,一直沒有被調入中樞。

  宋雍、楊鐸是宣德八年進士,這兩個人聲名不顯,因為宣德八年的進士中,只有李賢、曹鼐、鍾復、張固、陸瑜等寥寥人才,可謂是選秀小年。

  「薩琦還活著呢?」朱祁鈺問。

  「回陛下,薩侍郎還活著呢。」耿九疇苦笑。

  把一個將死之人搬出來,也是無奈之舉。

  皇帝不信任陳文,所以不想讓他獨掌吏部。

  他舉薦的人,都是宣德朝進士,陳文是正統元年進士,在地位上壓陳文一頭,才能讓皇帝放心。

  之所以加上楊璇,是因為楊璇走了他的門路,想平調回京。

  順天府府尹王福,在任上十幾年了,皇帝對他有些不滿,是以想換一個人坐這府尹的位子。

  因為一直沒有人選,王福又沒有什麼大錯,也就暫且幹著呢。

  「薩琦就沒必要奔波了,人之將死,卻還要為國朝奔波,實屬不易了。」


  朱祁鈺沉吟道:「調陳璣和徐璟入京,擔任吏部左侍郎,再調餘子俊入京,平調入吏部。」

  「軍機處行走高明,平調入吏部。」

  「再找幾個年輕的,入吏部隨陳文等參政。」

  朱祁鈺就是不調李賢入京。

  遼寧馬上就要打仗了,李賢不能輕動。

  「陛下,您還記得李璽嗎?」姚夔忽然開口。

  朱祁鈺一愣。

  這個人還真記得,李璽任雲南按察使,為官清廉,被朱祁鈺褒獎,曾御批道:如期考滿,著晉京陛見。

  李璽進京這一天,滇民紛紛擁上驛道,直至十里長亭,沿途男婦老孺,頭頂香花,手捧米酒,面流淚水送行。

  「李璽在雲南幾年了?」朱祁鈺問。

  「回陛下,距今十一年了!」

  朱祁鈺頷首:「調李璽回京,入吏部,擔任吏部右侍郎!」

  說起李璽,朱祁鈺還真對不住人家。

  入京朝覲時,他答應人家,調他入京任職,結果說完就拋之腦後了。

  而且,陳文和李璽,在雲南就是老搭檔,在吏部也能如魚得水的。

  「陛下,老臣還有一人舉薦,也是宣德五年進士,朱良暹。」姚夔又道。

  「此人朕有印象,但他遞交了辭呈,想告老還鄉。」

  「朕還沒有批覆。」

  「但他去意已決,怕是留不住了。」

  這個朱良暹,為江西按察使。

  金忠查過他,沒查到什麼,用用也無妨。

  出了事,再抓起來便是。

  「調入刑部,擔任右侍郎吧。」朱祁鈺道。

  朝臣又舉薦了幾個人才。

  都是才華平平之人,補入吏部,做些雜事即可。

  而這時,胡濙悠悠醒轉:「陛下……」

  朱祁鈺抓住他的手:「老太傅!」

  「老臣無事!」

  胡濙要起來跪下行禮。

  「朕准你這次不行禮了。」

  朱祁鈺攥緊他的手:「老太傅,太醫說了,您的身體無礙。」

  「但需要靜養。」

  「您聽太醫的話,好好將養著。」

  「朕還要帶著您,去崑崙山封禪呢!」

  胡濙點點頭,臉上含笑:「讓陛下擔心了,讓同僚見笑了。」

  「老太傅,您將養著身體,朕從各地調些人才補入吏部,幫您分擔壓力,您先養著即可。」

  胡濙眸光黯然。

  皇帝還是不肯調李賢入京。

  他死了,沒有李賢執掌中樞,他不放心。

  「兀良哈要打仗啊,遼寧一個人都動不了。」

  「若按您說的,打一場大仗。」

  「能總督全軍的只有李賢,遼寧離不開他。」

  朱祁鈺給胡濙吃一顆定心丸。

  不是朕不用他,而是遼寧需要他。

  胡濙點頭,又問:「不知陛下調誰入吏部啊?」

  朱祁鈺說了人選。

  胡濙秒懂皇帝的深意,皇帝不信陳文,所以又調入些資歷比陳文老的,來壓制陳文。

  「陛下,老臣有一事,懇請陛下成全!」

  胡濙掙扎著要跪下。

  朱祁鈺按住他:「老太傅,您就這樣說吧。」

  「老臣不想揭陛下的傷疤,但如今陛下已有龍嗣,朝堂又急缺人才,是以老臣想請陛下,赦免幾人之罪!」

  胡濙語氣艱難。

  朱祁鈺目光閃爍,他知道,胡濙說的是易儲風波,章綸、廖莊、鍾同三人。

  章綸已死。

  廖莊和鍾同,一個被貶戍鐵嶺衛,一個被關在詔獄裡。

  鍾同還是鍾復的兒子,鍾復是宣德八年探花,葬身於土木堡,兒子鍾同是景泰二年進士。


  為廖莊、鍾同上書求情的,還有禮部侍郎孟玘,御史楊集、御史倪敬、徐正等人,都遭到了貶謫。

  波及的還有豐慶等人,一共十六個人被貶謫。

  豐慶已經被重用了。

  孟玘是正統四年進士,倪敬是正統十三年進士,徐正是正統七年進士。

  而且,這個徐正和韓雍是同年,兩個人相交甚篤。

  朱祁鈺嘆了口氣:「老太傅,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您還記在心上啊。」

  「陛下,人才難得啊。」

  胡濙苦笑:「陛下連豐慶都用了,何不啟用這些人,填充中樞或者地方。」

  「這些人都是人才啊,敢為直而諫,皆是陛下苦心尋覓的人才。」

  潛台詞是,倭郡王就在你手裡攥著。

  難道這些人還能翻起風浪來?

  「罷了!」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既然老太傅求情了,朕就饒了他們!」

  「調他們回京!」

  「朕再問問他們,可有知錯?」

  朱祁鈺目光凌厲。

  胡濙還要勸,但岳正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袖。

  皇帝能鬆口,是因為胡濙病重,皇帝不想讓中樞震盪,如果胡濙不識相,那麼就會波及己身了。

  「老太傅,你安心養病,這段時日也不要上早朝了,在家靜養,有大事朕再宣詔您便是。」

  朱祁鈺安撫幾句。

  北征之事還沒有議完。

  兀良哈是削弱,還是清剿,還需要再議。

  其他兩路暫且定下來了。

  打發走朝臣。

  朱祁鈺又把太醫宣來,詳細問胡濙的病情。

  確定無事後,才鬆了口氣。

  卻目光一閃:「馮孝,讓人去查查,李賢究竟給老太傅灌了什麼迷魂湯?為了啟用他,竟不惜和兀良哈打一仗!」

  別當皇帝是傻子。

  胡濙什麼心思,朱祁鈺一眼就看出來了。

  之所以處處順著他,是因為胡濙這根定海神針還不能倒。

  能天下省份犁清一半以上,定海神針的效用就沒這麼大了。

  等全部犁平,天下俱在他手,何懼一人生死?

  而在湖北。

  年富親自率兵,封鎖驛遞,查抄車輛,很多車架都被掏空了,裡面沒發現銀方子,但和銀方子比對之後,十分吻合。

  年富立刻把驛遞的官吏全都抓了。

  同時寫奏章給中樞。

  梁谷親自來審訊。

  很快就挖出東西來。

  線索指向一家商行,叫佳慶商行,經營些瓷器、茶葉生意。

  梁谷派人去抓,結果商行已經人走樓空了。

  「慢了一步!」

  年富也覺得頭疼。

  他收攏了三萬廣西狼兵,本想在湖北大幹一場,結果發現了真假銀案。

  雖然中樞沒有斥責他,政績方面也無傷大雅。

  問題是,這件事產生的政治影響,對他影響惡劣。

  「年督撫,莫急。」

  朱儀受不了水上的風浪,上了岸,天天胡吃海塞,人胖了一圈:「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

  這個佳慶商行,主要做湖北、江西、南直隸的聲音。

  江西戒嚴。

  湖北的線索斷了。

  那這家商行的根兒就在南直隸,派人去查查就能查出底細來。

  他現在納悶的是,怎麼偷的銀子。

  年富不太想攙和江西的事,但銀子卻在湖北丟的,苦笑道:「成國公,您想過沒有,軍中有內鬼!」

  「不可能!」

  朱儀堅決搖頭:「除非這個內鬼是張善。」

  可隨即一怔。

  那假銀子,和他當初運去新蔡,釣沈瑄用的假銀子,一模一樣。


  很像是金忠的手筆。

  問題是金忠對皇帝那麼忠誠,會調包銀子嗎?

  張善更不可能了,張善被皇帝破格提拔,說小貪小占,那是避免不了的,幾百萬兩銀子,說偷就偷?

  他不要前程,不要命了?

  「年督撫,還請細說!」朱儀也不敢相信金忠了。

  年富捋著鬍鬚,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朱儀讓人關上門,所有侍者退出房間五丈。

  「此話出自君口,入自吾耳,絕不會泄露絲毫。」朱儀認真請教,給年富倒了杯酒。

  年富得感謝朱儀。

  朱儀給了他三萬精兵。

  「成國公,此事像是金提督的手筆。」

  「怎麼可能?」朱儀可不相信,金忠敢背叛皇帝?

  他一個太監,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沒了皇帝在背後支持,他一個太監有一億兩也花不出去啊。

  年富笑而不語。

  朱儀臉色漸漸緊繃:「您的意思是,金提督在釣魚?」

  「這不大魚就出來了嘛。」年富喝了口酒,江西的酒真是好喝。

  「可那是幾百萬兩銀子啊,萬一找不回來了,陛下追責下來,大家都得吃瓜落兒!」

  若真是金忠乾的,金忠就是個瘋子。

  「幾百艘船支,若無張善睜一眼閉一眼,誰有能力,調換出幾百萬兩銀子啊?可能嗎?」年富分析。

  朱儀搖搖頭,絕對不可能。

  而且,張善不是庸才,不然皇帝不會破格提拔,馬瑾不會大肆重用的。

  這樣一個能征善戰的將軍,會丟掉幾百艘船嗎?

  「而能讓張善賣命的,只有金提督。」

  年富也驚嘆金忠的手筆。

  金忠用幾百萬兩銀子釣魚,在釣誰呢?

  「年督撫,您等等,邏輯不通啊。」

  朱儀苦笑:「若是金提督的手筆,為何不用假銀子?」

  「而且,用銀子釣魚,能釣出誰來?」

  「這不就釣出來了嘛。」年富撫須而笑。

  驛遞系統!

  不,金忠若用幾百萬兩銀子,沒必要釣驛遞系統,魚太小了,不值當的。

  南直隸!

  朱儀咋舌,若是金忠的布局,那心就太大了。

  等這些銀方子流入南直隸,就是金忠出手之時。

  「不止是南直隸,湖北也是金提督棋局中的一環。」

  年富苦笑:「宮中應該對老夫不滿了。」

  「認為老夫做事拖沓,來湖北一年了,卻沒有任何實質行動。」

  「所以,湖北、河南,都是金提督計劃中的一環。」

  「逼迫老夫等人,清洗兩省,把聲勢造大。」

  「最終,劍指南直隸!」

  年富把酒盅砸在桌子上,充滿苦澀。

  朱儀嚇了一跳。

  金忠真有這麼厲害嗎?

  他在皇帝身邊伺候了九年,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可以說就是個庸才。

  上任錦衣衛後,無非仗著皇帝恩寵罷了,著實算不上什麼天縱之才,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厲害?

  一把火,燒出腦子來了?

  「那找銀子,反而落入了下乘?」朱儀苦笑。

  若站在棋盤上俯視。

  就會發現,金忠用真假銀案,倒逼湖北、河南快速犁清地方,然後抽出手來,三管齊下,目標南直隸!

  金忠的下一步動作,就是犁清江西!

  只要金忠放下鄱陽城,去犁清江西,就說明這真假銀案,是他炮製出來的。

  「年督撫,您說陛下知不知道?」朱儀忽然問。

  年富臉色一變:「可不敢揣測天心!」

  朱儀自討沒趣,只能自問自答:「在下以為,陛下是不知道的。」


  「因為驛遞系統出了問題。」

  「金提督應該不敢將如此絕密計劃,送入京師的。」

  朱儀和年富碰了一杯:「而陛下不管不問,顯然是心照不宣。」

  「足見陛下對金提督的優容啊。」

  「換做其他人,早就被宮中問責了。」

  「金提督卻穩坐釣魚台。」

  「所以金提督才敢布下這個驚天大局,迫使三省雷動,快速犁清自身。」

  「最終,劍指南直隸!」

  金忠厲害啊!

  倒逼三省,用一年時間,犁清地方。

  明年,就是景泰十年,皇帝一定會巡幸南直隸,親自坐鎮南京的。

  年富可不敢亂說話。

  萬一朱儀安排人偷聽呢,禍從口出。

  他心裡也覺得,金忠夠狠的。

  這招引蛇出洞,引的不是敵人,而是同伴。

  「年督撫,您以為在下該如何?」朱儀問。

  「繼續找銀子。」

  朱儀不解。

  年富給他倒了杯酒:「不把戲做足了,某些人怎麼會露出馬腳呢?」

  原來我是個戲子啊!

  朱儀苦笑。

  年富喝了杯酒:「老夫也不能在黃石空耗時間了。」

  「必須得做出點動靜來。」

  「金提督啊金提督,老夫的計劃也被你打亂了。」

  皇帝給年富三年時間。

  年富本想用前兩年恢復湖北生機,第三年再犁平一些勢力和土司,將湖北完全攥在中樞手中。

  奈何金忠不願意等待啊。

  倒逼湖北清理地方。

  好在三萬狼兵在手,他年富也有一戰之力。

  朱儀嘆了口氣:「您苦能有我苦啊?管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上不下的,唉!」

  年富忍俊不禁。

  皇帝對朱儀的芥蒂,終究沒有根除。

  朱儀明顯被排除計劃之外了。

  而在南直隸。

  范青請了丹青畫手,確定了,這畫上是鄭和下西洋的場景。

  王竑也來看了這幅畫。

  「海船,這幅畫昭示著什麼意思呢?」王竑百思不得其解。

  「您不知道,下官更不知道了。」范青苦笑。

  王竑博學多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都看不出這幅畫的深意,他一個東廠番子,懂個屁詩畫。

  「范大人,切莫妄自菲薄。」

  王竑很看好范青,問道:「你怎麼看順天府府尹?」

  「楊大人是忠是奸,難以分辨啊。」范青真的看不透楊璇。

  說楊璇是忠臣吧,他和尹家勾勾搭搭的。

  說他是奸臣吧,家裡還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甚至還藏著這樣一幅畫。

  這幅畫像是一條線索,告誡王竑、范青等人,下一步查詢的方向。

  但又沒點破。

  王竑笑道:「是忠也是奸,是奸也是忠!」

  「求閣老賜教!」范青躬身求問。

  王竑捋須而笑:「這就是楊璇的為官之道。」

  「和壞人在一起,他就是壞人;」

  「和好人在一起,他就是好人。」

  這種變色龍,天下不知凡幾。

  他王竑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皇帝好糊弄時,他就欺負皇帝;

  現在皇帝不好糊弄了,他搖身一變,變成了毒士,成為皇帝的座上賓。

  這樣的人,永遠在官場上如魚得水。

  范青似懂非懂。

  「今日尹府設宴,本閣與你同去,屆時就知道這幅畫的深意了。」

  王竑來南直隸,有點像是旅遊來了。

  到了南直隸後,吃吃喝喝,和很多人的關係搞得很融洽。


  尤其南直隸各部,他都有熟人,每日訪友飲酒,好不快哉。

  倒是沒有拜訪魏國公家,魏國公也沒派人來請他過府。

  彼此之間,心照不宣。

  范青則不認為王竑會包庇誰,因為這是皇差,王竑不敢糊弄皇帝。

  晚間。

  尹家張燈結彩,今兒個是含山公主七十七歲大壽,邀請了南京官面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魏國公徐承宗親自拜訪。

  很多重臣都送來賀禮。

  包括宋偉、李震都送來了禮物,李震更是親自來拜壽。

  別看尹勛、尹玉、尹輝的事,導致尹家顏面大損。

  但只要含山公主還活著,聖眷就不會斷絕。

  王竑送了壽禮,親自拜見。

  宴會極盡奢華。

  老太太親自拜謝諸人,對尹家之事,絕口不提。

  當宴會快要散了的時候,有侍女尋到王竑,說公主殿下請欽差大人內堂一敘。

  王竑欣然受邀,和范青一道,進入內堂。

  徐承宗並沒有走。

  尹玉和尹輝則跪在地上。

  一番寒暄之後。

  含山公主指著尹玉和尹輝:「本宮這不孝兒孫,給欽差大人添堵了,本宮在此,代他們二人向大人賠個不是。」

  王竑可不敢受老太太的禮。

  人家畢竟是公主,歲數大也是公主。

  「殿下嚴重了,此事驚動了中樞,陛下授命老臣,來南直隸調查原委!」王竑立刻把皇帝搬出來。

  含山公主吃了個癟,卻笑容不減:「本宮尚在閨閣時,還抱過仁宗皇帝呢。」

  王竑嚇了一跳,這位公主輩分太高了。

  她和太宗皇帝是一輩的。

  但她的母妃是高麗韓妃,地位不高,也不得太祖皇帝寵愛。

  「本宮嫁人後,仁宗皇帝家裡的幾個混小子,總來本宮家裡玩鬧。」

  「鬧得鬧得雞飛狗跳。」

  「當時本宮還氣惱呢,這皇帝家的孩子怎麼都像個皮猴兒呢?」

  「這彈指一揮間,那幾個混小子都已經作古了。」

  「多少故人,都再也見不到了。」

  含山公主唏噓:「本宮也想早點去,去侍奉父皇去,去看看兄長,看看侄子。」

  她的父皇是太祖皇帝!

  兄長是太宗皇帝!

  侄子是仁宗皇帝!

  侄孫是宣宗皇帝!

  含山公主慢慢站起來,指著門外那棵杏樹:「未遷都前,宗室里的孩子,都喜歡本宮家裡的杏樹。」

  「尤其是仁宗皇帝家裡的幾個孩子,都跑來折杏樹玩,吃杏子,玩杏仁,好不快哉。」

  「對了,那時太宗皇帝還沒立下皇太孫,宣宗皇帝尚未名正言順,還是個皮猴子。」

  「本宮還記得,有一日,他帶著個俊俏女子來這府中採摘杏樹。」

  「當時本宮給那女孩一個手串。」

  「卻不想,她後來母儀天下,為正宮皇后,如今是太后呀。」

  聽著老太太叨咕著。

  王竑竟覺得頭大,早知道就不進來了!

  您這嘴裡的小女孩,那可是皇太后啊!

  皇帝見著也得行禮。

  「只是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本宮那個手串了。」

  含山公主笑了幾聲,像是沉浸在回憶之中。

  由侍女攙扶著,回到了軟塌上。

  她年少喪夫,守寡幾十年,現在她都忘記了尹清到底長什麼樣子,她記憶里,都是朱家人。

  「大人,坐。」

  「老婆子就是閒著無聊,說些早些年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您執掌中樞,為國治政。」

  「自然不願意聽這些婦人家的事,屬實正常。」


  含山公主笑著說。

  我敢不聽嗎?

  這裡都沒有皇帝什麼事!

  都是太宗、仁宗、宣宗皇帝的事!

  甚至,在老太太嘴裡,宣宗皇帝還就是個皮猴子!

  我的護身符是皇帝!

  您可倒好,拿著護身符的太爺爺,對付我!

  您這是耍無賴,不講武德啊。

  「長公主殿下說的往事,老臣連聽都不敢聽呀。」王竑示弱。

  含山公主卻眯了眯眼睛,這個人難對付啊。

  難怪皇帝派他來。

  「殿下,您是皇室中人。」

  「陛下對親眷最是照顧。」

  「貴府公子犯的事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王竑笑道:「只要向陛下認錯,以陛下的仁慈,必然不會追究。」

  皇帝對親眷那是照顧嗎?

  那是親手送人去死啊!

  就差說一句,誰生的誰負責,生你們的人死了,去陰間找他們負責去。

  含山公主慢慢站起來,對著北京紫禁城的方向跪下:「老身謝陛下恩典!」

  這老太太,心機太深。

  王竑又敗了。

  徐承宗默不作聲,看著王竑和含山公主鬥法。

  「本宮這身子骨,太差了。」

  含山公主綿里藏針:「真想入宮去見一見陛下的風采。」

  「等他日去了地下,也能告訴父皇:當今皇帝,是如何眷戀親情的。」

  告訴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會不會掀開棺材板,跳出來,把朱祁鈺給打死!

  咱的兒孫,是你想殺就殺的嗎?你心裡就沒一點親情嗎?

  真不知道太宗皇帝能不能幫忙說兩句好話,求求情?

  八成太宗皇帝已經被太祖皇帝打得鼻青臉腫了吧……

  王竑都沒法接。

  也不敢接。

  我說當今皇帝,您可倒好,用太祖皇帝壓人。

  不講武德。

  「罷了,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煩心事了。」

  含山公主給王竑個台階下:「這幾個不省心的,統統送入京師。」

  「讓陛下處置吧,本宮不過問了。」

  尹玉和尹輝都慌了。

  含山公主卻瞥了他們兩個一眼,兩個人嚇了一跳,立刻閉嘴。

  「貴府大老爺可有好轉的跡象?」

  王竑卻給含山公主上眼藥。

  含山公主眼睛微眯,怒意微閃:「勞大人費心了,這是他的命,該是什麼樣就什麼樣吧。」

  王竑笑道:「還是長公主殿下看得開。」

  「欽差大人可別我這糟老婆子打趣了。」

  含山公主笑道:「雖然自稱一聲本宮,可就是個孤寡老人。」

  「出嫁不久便喪夫,當了六十多年的寡婦。」

  「老了老了兒孫不省心,魔障了一個,廢了一個,還有個不省心的孫子。」

  「這都是本宮的命啊。」

  人家都把自己的傷疤露出來了。

  誰還好意思沒事就捅著玩?

  王竑又碰個軟釘子。

  含山公主實在是厲害,換個人,怕是被氣得跳腳。

  可在她口裡,卻把自己形容成一個悲慘人物。

  尹清的死,一直是個秘密。

  朱祁鈺懷疑是被太宗皇帝秘密處死的,或者說是尹清驚懼之下,自殺了的。

  王竑出京之前,皇帝詔他密談。

  告訴他,含山公主府,是先帝留下來的暗探。

  當時王竑還不信。

  但現在,他信了七分。

  一來是此人著實厲害,政治手腕很高。

  二來,含山公主在正統朝,被倭郡王賜下鳳冠,二人經常通信,信件在宮中卻找不到了,具體內容也查不到了。

  三來,一番試探之後,含山公主心裡藏著大秘密。

  「殿下福澤深厚,大老爺自然會早日康復,二老爺和大公子也會無事的。」

  徐承宗竟讓幫王竑說話。

  王竑明顯一愣,這個徐承宗到底是哪頭的?

  這個級別的談話,范青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屏風後面站著,能聽到裡面的話,但沒機會插嘴,也不容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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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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