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小產真相,錢王妃發瘋,卻把最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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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小產真相,錢王妃發瘋,卻把最溫柔的一面留給朱祁鎮!

  朱祁鎮社死了。

  皇位被奪走八年了,你會還給我?

  誰尿黃,呲醒我。

  偏偏皇帝在家宴上提出來,不就是羞辱他呢嘛!

  給他定罪,蓋棺論定!

  釘在歷史恥辱柱上!

  母后手裡究竟有他什麼把柄,才讓他如此投鼠忌器呢?

  朱祁鎮是聰明人,他很清楚,自己能活到現在,靠的是母后手裡的把柄。

  否則以皇帝的心狠,早就把他凌遲了,他還會在乎天下人怎麼想?誰敢有想法,他就敢殺誰。

  諸王一個個表情尷尬。

  知道家宴是鴻門宴,唯獨沒想到,皇帝逼他們自殺啊。

  「怎麼不說話了?」朱祁鈺問。

  諸王看向輩分大的魯王、蜀王、遼王、慶王、岷王、沈王、唐王。

  這些王則看向鄭王。

  求求了,說話吧!

  鄭王正在裝死中……

  「遼王,你說!」朱祁鈺直接點名。

  遼王朱貴燰渾身一抖。

  他這一支實在倒霉,第二個遼王朱貴烚,烝母烝妹,黷壞人倫;

  第三個遼王朱貴燮曾舉報其父朱植有謀逆之心,朱植死後他沒有奔喪,被朝堂判為不孝,紅熙元年被貶為廢人。

  朱貴燰是第四位遼王,一直謹小慎微,結果還是被皇帝點名了。

  「微臣不敢揣測天家,但陛下英明神武、仁厚禮賢,應當承嗣皇位!」

  遼王撿好聽的說唄,還能說你朱祁鈺應該把皇位還給朱祁鎮?

  他活得不耐煩了?

  「這是伱的真心話?」朱祁鈺問。

  「是遼藩的真心話!」遼王戰戰兢兢磕頭,把遼藩諸王都帶進去了。

  朱祁鈺對這敷衍的回答,十分不滿,但也沒繼續苛責遼王。

  挪開目光:「魯王,你說呢?」

  「陛下雄才偉略,氣度恢弘,乃千古一帝,微臣以為陛下乃天命神授,不該讓位給漠北王!」

  魯王被皇帝折磨怕了,他現在就想守住魯藩的一畝三分地,千萬別再被削一王了。

  「莫不是為了給鄒平王開脫,所以誆騙朕吧?」朱祁鈺不信。

  「此乃微臣的真心話,絕對不摻雜世俗雜念,請陛下明鑑!」魯王也苦啊,魯藩郡王都是他兒子,舍了誰都心疼。

  「若朕處死了鄒平王呢?」

  朱祁鈺就差問一句,把你的心挖出來,讓朕看一看。

  魯王苦笑道:「微臣對陛下之忠心,天地日月可鑑。」

  朱祁鈺看著他半晌,沒有說話。

  反正是不滿的。

  「鄭有義,鞭子不要停,抽!」朱祁鈺瞥了眼跪著的寧王,讓你當出頭鳥。

  啪!

  鞭子又落下。

  寧王背後出現一道血痕,整張臉都在扭曲,還不敢叫。

  方才他哼哼兩聲,鄭有義加大手勁兒抽他。

  他細皮嫩肉的,一鞭子下去,就皮開肉綻,還不許他慘叫,影響到皇帝。

  忍耐時,他把嘴裡的肉咬爛了。

  「晉王,你怎麼看?」朱祁鈺又看向晉王。

  「陛下任賢改革、勵精圖治……」

  晉王話沒說完,朱祁鈺冷冷打斷:「別說那些沒用的車軲轆話,就說你是怎麼想的?」

  「微臣支持陛下!」晉王咬牙道。

  「為了分封你的兒子們?」朱祁鈺又問。

  「就算陛下將臣的子嗣們都逐出宗族,微臣也支持陛下!」晉王匍匐道。

  晉藩都比較能生,尤其慶城王一系。

  「你能無情,朕不能無義。」

  朱祁鈺往前走幾步,兩手扶腰,俯視著諸王:「朕要將皇位,還給漠北王。」


  「因為朕得位不正,又沒有兒子!」

  「所有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罵朕是絕戶,質問為何不將皇位,回歸正朔!」

  「你們說呢?」

  噗通!

  朱祁鎮嚇得跪在了地上。

  這不是要我死嗎?

  說好的不殺我,讓我管束天下諸王的呢?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岷王,你怎麼看?」

  岷王朱徽煣是第二代岷王,第一代岷王是太祖第十八子朱楩。

  本來建藩在甘肅岷州,洪武二十八年,改封雲南,歷經建文、太宗兩朝,三次被罷免王位,於洪熙元年,改封湖南武岡。

  朱徽煣本是次子,因為世子朱徽焲,誣陷其弟朱徽煣誹謗仁宗皇帝,被廢世子之位,才由朱徽煣繼承岷王王位。

  岷王從小被哥哥迫害,深知人心險惡,這些年謹小慎微。

  被皇帝點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沒有絲毫王爵的架子,哭著說:「微臣區區藩王,不敢置喙天家事!」

  「但陛下非要讓臣說,陛下乃群臣群策,聖母懿旨,方繼承大統,得位最正,任何人不得質疑!」

  「微臣以為陛下尚且年輕,一定能得龍子。」

  「所以微臣請陛下,莫要說如此狠毒的話,以積福德。」

  岷王的話剛說完。

  朱祁鈺的臉卻陰沉下來:「朕沒兒子,是因為缺德嘍?」

  「微臣不是這個意思!」

  岷王汗如雨下,嘭嘭磕頭:「陛下洪福齊天,有蒼天庇佑,何來福薄一說!是微臣信口胡說,請陛下莫要怪罪!」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當初宣宗皇帝,不顧勸諫,殺了漢王系九個藩王,引起宗室巨大不滿。

  但當時宗室勢大,又因為太宗、仁宗皇帝猝然離去,宣宗皇帝剛剛登基,人心不附。

  今時不同往日了,宣宗、漠北王、景泰帝三十餘年,不遺餘力地削藩,藩王勢力愈發衰微。

  而且,如今藩王都在京中,在刀口底下,殺了誰敢說個不是?

  「你倒是會辯解。」

  朱祁鈺幽幽道:「你是庶子繼嫡脈,朕也是,你應該理解朕的苦心!」

  「是是是,微臣理解,微臣理解!」岷王都快被嚇死了。

  「可你的話里,朕聽不到任何理解的韻味。」

  朱祁鈺語氣冰冷:「反倒咒罵朕缺德,所以沒兒子。」

  「罷了,你不用解釋。」

  「朕沒有兒子,也許就因為缺德吧!」

  岷王都快哭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您能不能聽全了話?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問題是,皇帝根本不聽,轉而看向其他王:

  「沈王,你怎麼看?」

  沈王渾身一抖,怎麼又到我頭上了?

  難道東廠在山西,給皇帝傳了什麼密報了?不應該啊,沈藩還算老實,蓋因沈王是宗室里的一股清流。

  沈王朱模時代,便十分低調,時常請求入京拜謁天顏。

  他朱佶焞完美遺傳這一優良家風,渴望朝覲。

  但是,到了景泰年間,他就不安分了,私自結交官員,為了生母的封號,要挾中樞。

  他得了美名了,卻讓皇帝下不來台。

  「微臣是庶子繼承家業,能理解陛下的苦心,所以微臣支持陛下!」沈王趕緊表忠心。

  但朱祁鈺不吃這套:「忠心也得分,什麼是真忠心,什麼是假忠心?」

  「漠北王在位時,你可沒少獻媚,時常上書請求朝覲。」

  「朕登基了,你又說支持朕。」

  「怎麼?」

  「你沈王所謂的忠心,便這般廉價嗎?」

  朱祁鈺陰惻惻地問,陡然厲喝:「鄭有義,沒吃飯嗎?使勁打!」

  倒霉的還是寧王。


  「啊!」寧王實在忍不住了,慘叫出聲。

  這聲慘叫,反倒讓乾清宮愈發森然。

  沈王嚇得趴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微臣只是臣,不敢幹涉天家事,誰在皇位,微臣在便支持誰,不敢有異心!」

  「就是說,你不管嘍?」

  朱祁鈺冷笑:「討好處的時候,你把朕當親戚,禍到臨頭了,不認朕這門親戚了!」

  「那你當個屁王啊!」

  「不是朕的親戚,你當什麼王啊?有什麼資格當王啊!」

  皇帝又開始歪樓了。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沈王不停磕頭。

  「鄭有義,抽他!」

  朱祁鈺一指。

  鄭有義鞭子落下來,沈王痛得跳起來,這一鞭子,寧王是怎麼忍的啊?

  實在太疼了!

  他挨了十幾鞭子才叫出聲來!

  「楚王,你說!」

  朱祁鈺看向楚王朱季埱。

  朱季埱是第四任楚王,楚藩是太祖皇帝第六子朱楨,建藩於武昌。

  朱季埱本是朱孟烷次子,因為朱楨長子朱季堄卒於正統八年,因為沒有子嗣,由弟弟朱季埱繼承楚王王位。

  楚藩能安穩坐鎮武昌,蓋因永樂朝削藩,楚王朱孟烷主動上繳護衛,這才換來百年太平。

  「陛下恕罪,微臣以為,陛下天命正朔,應該承繼大統!」楚王哆哆嗦嗦地說。

  等了半晌,朱祁鈺看向他:「完了?」

  楚王點點頭,您不讓說廢話,我還能說什麼?

  「你也沒兒子,應該知道朕的苦,可你就這般體會天心的?」朱祁鈺冷幽幽問。

  「請陛下聽微……」

  「好了!」

  朱祁鈺打斷楚王的話:「朕養了一群白眼狼!」

  「好吃好喝供著你們!」

  「結果,反而笑話朕是冤大頭!」

  「鄭有義,沒吃飽飯嗎?」

  沈王徹底遭殃了!

  脊背上,全是血痕,沈王慘叫個不停。

  朱祁鈺卻視而不見,看向受刑完畢,趴在地上的寧王。

  「寧王,你說!」

  寧王哭了,還讓我說什麼啊?

  支持您,您說看不透我們的心;不支持,就是殺頭。

  讓我們怎麼選?怎麼說啊?

  鄭有義的鞭子,很有講究。

  抽了三十多鞭,寧王整個後背血淋淋一片,但都是皮外傷,傷不到筋骨的。

  但疼是真的。

  他面如金紙,聲音顫抖:「陛下愛恤民命、睦鄰安邊、勤政愛民、忠厚仁恕……」

  「別說廢話!」朱祁鈺冷冷打斷。

  寧王渾身一顫,強忍著背上的劇痛,說道:「陛下和漠北王,雖是兄弟,卻屬兩支。」

  「皇家雖分嫡庶,但天下萬民只希望聖君臨朝。」

  「陛下乃天生聖君,又有戰功傍身,不啻於太祖、太宗在世。」

  「乃天下萬民之福,諸王宗室之福。」

  「臣等雖建藩於地方,但心在中樞。」

  「萬望陛下切莫以嫡庶劃分,莫要以承嗣先後劃分,當以能力區分,陛下君權神授,乃天下最正統的皇帝!」

  寧王是會說話的。

  也是懂皇帝的心的。

  「寧王此話,大家如何看?」朱祁鈺不動聲色,但心裡滿意。

  爭禮議,爭的是正統。

  他沒有先帝親擬的傳位詔書,名不正言不順。

  再加上漠北王還健在,他這皇位就坐不穩。

  他從文臣手裡,征回了皇權。

  還要從宗室手裡,奪回來正統地位。

  諸王渾身發軟,又是一道送命題。

  不知道皇帝會點誰的名字?


  「代王!你說!」朱祁鈺看向代王朱仕壥。

  代王朱仕壥是第二代代王,卻是第一代代王朱桂的孫子,他父親朱遜煓於永樂六年薨逝。

  其祖母是中山王徐達的次女,乃仁孝文皇后徐氏之二妹,民間傳說的徐妙錦的二姐。

  代王朱桂是太祖第十三子,嫡妻是徐氏。

  「回稟陛下,寧王這番話說進了微臣的心坎兒里。」

  代王叩拜道:「微臣父親早亡,乃母妃一手帶大的,心酸冷暖,微臣自小便知。」

  「陛下以庶繼嫡,正因為歷經磨難,經過歲月考驗。」

  「一如西漢宣帝劉病已。」

  「所以,陛下勤政愛民,任賢用能,乃聖君典範。」

  「微臣仍記得,景泰初年,微臣表敘郭登之功,陛下給微臣親筆寫的批覆,每一個字都彰顯出陛下愛民之心。」

  「寧王說不以出身論,當以功績論。」

  「陛下之功績,震古爍今,無愧於天朝皇帝之美譽。」

  「和您比起來,漠北王在位時的功績,就乏善可陳了。」

  「我大明以武立國,以氣節長存於世。」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皆我明人氣節!」

  「但是,漠北王戰敗被俘,乃國之大恥!」

  「如何再復闢為帝?」

  「反正微臣不服,大明不服!」

  代王投靠皇帝,投靠個乾淨。

  皇帝就等這句話呢!

  你們就吹捧朕,卻不罵漠北王,把朕當傻子糊弄?

  然後向朕討好處?做夢呢,哪來的好事?

  投靠朕,就得和漠北王做切割!

  別想兩頭站隊!

  肅王跪在地上:「漠北王喪權辱國,臣以他為恥!」

  肅王朱曕焰,是第二代肅王,乃朱楧之子。

  朱楧是太祖皇帝第十四子,建藩平涼。

  見肅王賣個乖,諸王紛紛叩拜,咒罵漠北王。

  「漠北王恬不知恥,兵敗被俘,竟苟延殘喘八年之久,簡直是宗室之恥!」

  寧王豁出去了,破口大罵:「陛下仁慈,竟還想將皇位,還給漠北王!」

  「但是,漠北王,你配嗎?」

  「土木堡一敗,你被抓之時,為何沒有自殺?偏偏要學那宋徽宗,讓大明的臉都丟光了!」

  「被抓也就被抓,屢屢叫門於邊鎮,又引瓦剌大軍長驅直入,京師被圍,天下板蕩!」

  「你有什麼臉面,還活在世上?」

  「微臣雖然遠在江西,但也義憤填膺,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去土木堡,把你殺死!」

  「幸好有陛下天降神威,打贏了北京保衛戰,將瓦剌逐出國門!」

  「而你呢?」

  「還苟活於世,等著大明以重金贖回,簡直是宗室之最大恥辱!」

  「呸!」

  「微臣不願與你共處一殿!」

  寧王氣得怪叫,脫掉冕服:「請陛下寬恕微臣殿前失儀,微臣實在生氣!」

  「雖然過去了八年,但微臣看到漠北王,就想打他!」

  「昨天微臣問陛下漠北王,就是想打漠北王一頓,以紓心中不平之氣!」

  寧王徹底跳反了。

  這三十鞭子,抽得他會做人了。

  跟著皇帝,才有湯喝。

  坐在上首的朱祁鎮,胸腔不停起伏,你提這些幹嘛?鞭屍有意思嗎?

  寧王,你等著,就算他放過你,本王也不會放過你!

  孫太后的表情猶如吃屎。

  森然地看著寧王,冰冷開口:「寧王此話過激了,漠北王有再多不對,那也是君,不是你個臣子,能夠隨便評論的!」

  乾清宮裡的罵聲,驟然一停。

  寧王有點發怵,孫太后的威名,他是有所耳聞的,絕對是惹不起的硬茬。


  但站在皇帝這邊,就必須和他們母子作對。

  他沒得選擇。

  「回稟聖母,正統十四年,漠北王是君,那時哪怕微臣心裡氣到爆炸,也不敢說出半個不字!」

  「但今天是景泰八年!」

  「漠北王和微臣一樣,都是親王,親王議論親王,有何不可?」

  寧王殺瘋了,矛頭對準了孫太后。

  孫太后臉色發寒:「過去是君,那也是君!你是臣,永遠都是臣!」

  「聖母之言,微臣不敢苟同。」

  寧王強忍著劇痛,洋洋灑灑:「微臣不配評論正統皇帝,卻有資格評論漠北王!」

  「請問聖母,如今的漠北王,是君?還是臣?」

  孫太后瞳孔微縮,該死的寧王!

  「請聖母回答微臣!」寧王逼迫道。

  「哼,小小的寧王,竟敢脅迫哀家?」

  孫太后轉移話題:「你父親朱盤烒活著的時候,也不敢如此質問哀家!」

  寧王真的殺瘋了,匍匐在地,堅持道:「請聖母回答微臣的問題!」

  「哀家是君?還是臣?」

  「寧王,你回答哀家!」

  孫太后霍然起立,暴怒出聲:「哀家是皇太后!」

  「皇帝尚且不敢逼迫哀家,你區區一個藩王,也敢在乾清宮內撒野?」

  「你要幹什麼?要造反嗎?」

  「欺負哀家老了嗎?」

  可是,她口中的皇帝,正在安安靜靜看戲。

  寧王吞了口唾沫,壓住心中的驚恐:「微臣認死理,請聖母回答微臣的話,聖母想如何處置微臣,微臣絕不二話。」

  「你!」

  孫太后被氣壞了,慢慢坐在地上,扶著頭,病懨懨道:「皇帝,哀家頭疾犯了!」

  「放肆!」

  朱祁鈺陡然厲吼:「皇太后乃朕嫡母,豈容你放肆撒野?跪下!請罪!」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寧王沒想到,皇帝轉頭就把他賣了,這樣的皇帝,誰肯為他賣命?

  心中悲戚。

  他一邊請罪磕頭,一邊心裡怨懟。

  「皇太后有疾,便讓漠北王回答吧。」朱祁鈺淡淡道。

  還能這麼玩呢?

  寧王柳暗花明又一村,真的學到了。

  孫太后氣得吐血,你非要折磨哀家娘倆才痛快?

  朱祁鎮都懵了,戰火怎麼又燒到我頭上了?

  我都跪很久了,膝蓋都痛了,還讓我說什麼?

  我就站起來活動活動膝蓋。

  這套路周王熟啊。

  「在陛下面前,微臣是臣。」朱祁鎮耍個小心眼。

  朱祁鈺眼眸一陰,不在朕面前,你就是君了?

  「漠北王,天下只有一個君,就是陛下!」

  寧王言辭激進道:「你是親王,無論何時都是臣!」

  朱祁鎮恨死寧王了。

  你被他抽了幾鞭子,就當他的走狗!

  等他削你的藩,褫奪你王爵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今天的你有多可笑!

  小丑!

  朱祁鎮不說話了,不想搭理全殿的小丑們。

  「陛下,漠北王也自稱為臣,您就是天下最正統的皇帝!」寧王接著腆。

  「漠北王。」

  朱祁鈺慢慢轉過頭,看向朱祁鎮:「諸王細數你之罪過,你如何看?」

  朱祁鎮的臉登時漲得血紅一片。

  八年過去了,那點破事還沒過去嗎?

  反反覆覆拿出來鞭屍,有意思嗎?

  然後拿出鞭屍結果,請當事人發表獲獎感言,有你這麼折磨人的嗎?

  「漠北王!」

  等了半天,朱祁鎮都不說話,朱祁鈺冷冷開口:「說!」


  「微、微臣……」

  朱祁鎮說不出來!

  殿內殿外,上百雙眼睛看著他呢。

  再怎麼說,他曾經也是皇帝,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想在說,他要臉呢!天家也要臉呢!

  就不說,就不說!

  朱祁鈺慢慢轉過來,盯著他。

  朱祁鎮莫名恐懼,坐在上首的孫太后幫他解圍:「陛下,此乃家宴……」

  她說一半,便被朱祁鈺打斷:「皇太后不是頭痛嗎?用不用退入寢殿,由太醫診治一番?」

  孫太后知道,這是不許她幫腔!

  「哀家少生些閒氣,便好了。」孫太后悶聲道,意有所指。

  朱祁鈺懶得看她。

  慢慢走到朱祁鎮的面前:「漠北王,說!」

  躲不過去了!

  朱祁鎮絕望地閉上眼睛:「微臣……知罪!」

  一句知罪,就給了他過去的一切,蓋棺論定了。

  他這皇帝,當得有罪!

  畢竟曾經做過皇帝,他一句有罪,已經做了最大程度的讓步。

  可是,一句知罪,就能免了你的罪責嗎?

  「漠北王,你知什麼罪?」朱祁鈺追問。

  朱祁鎮的身體在抖!

  渾身上下都在抖!

  他已經認罪了,皇帝竟還不肯放過他!

  他要幹什麼?

  非要把本王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嗎?

  本王把皇位都讓給你了,你還不知足嗎?

  朱祁鎮全身每一塊肌肉都在抖,憤怒、怨恨、無奈、痛苦種種情緒混雜到一起,讓他身體失控地顫抖。

  但是,朱祁鈺就這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皇帝站著,他漠北王跪著。

  高高在上。

  「陛下怎能這般欺人太甚!」案幾的後面,傳來一聲冷哼聲。

  錢王妃慢慢站起來,躬身行禮:「王爺已經認錯了,陛下何必咄咄逼人,難道忘記了天家親情?」

  朱祁鎮如蒙大赦!

  終於有人救他了!

  還是王妃,當年就是她,在宮中多次袒護他,他才能在南宮過好日子,如今她又站出來護著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朱祁鈺眼眸一陰:「皇嫂,此乃天家家事,和你無干。」

  「哼,陛下叫本宮什麼?」

  錢王妃站直身體,冰冷地直視皇帝,整個乾清宮,只有她敢這樣看著皇帝,連孫太后都要避其鋒芒。

  「陛下既然叫本宮皇嫂,那這家事,也是本宮的家事,如何不能說?」錢王妃毫不畏懼,瘸著腿,慢慢靠近皇帝。

  真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諸王趴伏在地,不敢看天家內鬥。

  只是心中訝異,錢皇后向來有賢淑的美名,如今這一看,怎麼像是個潑婦呢?

  朱祁鈺眼眸陰鷙:「王妃,婦寺不得干政,你身為親王的王妃,知法犯法,要幹什麼?」

  「何為干政?」

  錢王妃冷笑:「陛下反覆說過,此乃家宴,既是家宴,何來干政之說?」

  「反倒是陛下,咄咄逼兄,有悖人倫。」

  「本宮不過仗義執言,怎麼就被陛下冠以干政的惡名?」

  「陛下未免危言聳聽了。」

  整個乾清宮,落針可聞。

  和皇帝面對面硬剛,錢王妃是真勇啊。

  朱祁鎮卻聽出不對勁來了,錢王妃這是發起衝鋒式自殺呀,你死了,我可怎麼交代啊?

  遮掩過去就算了,他畢竟是皇帝,退一步吧!

  他給錢王妃使眼色。

  錢王妃非要給他出這口惡氣!

  也要為死去的孩子,出一口惡氣!

  「王妃倒是理直氣壯。」


  朱祁鈺倏地笑道:「但你看看,今日大殿內外上的人,都是姓朱的。」

  「唯二不姓朱卻有資格說話的,俱是母儀天下的兩宮太后,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是姓朱?」

  「還是太后啊?」

  錢王妃本就小產後虛弱,聞聽這話,不由得想起腹中的孩兒,獨眼中折射出熾烈的恨意。

  「本宮確實不姓朱。」

  「但本宮懷了朱家的龍子鳳孫。」

  「但因為你,皇帝陛下!」

  「流掉了!」

  「死了!」

  錢王妃死死地盯著朱祁鈺,整個人狀若瘋魔:「他若還在,本宮如何沒有說話的資格?」

  「皇帝陛下,你是否該給本宮一個說法!」

  轟!

  整個乾清宮瞬間爆炸。

  還有大瓜?

  錢王妃小產,和皇帝有關?皇帝做了什麼?

  朱祁鎮整張臉漆黑一片。

  錢氏!

  你要幹什麼?

  嫌本王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你是保護本王,還是害死本王啊?

  孫太后也慌了,這女人是傻的嗎?

  那孩子是怎麼回事,心裡沒數嗎?

  怎麼能在宴席上,提這茬啊?

  這不是將把柄主動交給皇帝嗎?

  這個蠢貨!

  「哈哈哈!」

  朱祁鈺倏地大笑:「真是荒謬,王妃小產,和朕有什麼關係啊?」

  「王妃,朕看你身體不適,不如下去讓太醫給你診治一番,調理調理身體。」

  朱祁鈺已經十分仁慈了。

  全因,當年是郕王時,錢皇后對他的照顧。

  但那點恩情,用一點少一點,不要逼他。

  「皇帝陛下,別裝了!」

  「你說得大義凜然!」

  「但本宮小產那日,你去南宮,逼本宮交出鳳印、金冊。」

  「當夜本宮驚懼之下小產。」

  「難道和你沒有關係嗎?」

  錢王妃衝著皇帝嘶吼。

  她豁出去了,大不了就和皇帝魚死網破!

  激怒之下,她拔下金釵,試圖撲過來,卻被兩個太監攔住。

  「王妃瘋了,王妃瘋了,快請太醫!快請太醫!」朱祁鎮趕緊抱住錢王妃的腳,不斷叫喚。

  錢王妃好似試圖行刺皇帝?

  太監們牢牢按住錢王妃,絕不能讓她傷了皇帝。

  「王妃,栽贓朕的理由,未免太過牽強了吧。」

  「太上皇不是太上皇了,你自然也不是皇后了,交出鳳印、金冊,有問題嗎?」

  「朕還沒怪你,霸占鳳印、金冊之罪呢?」

  「還有,看朕一眼,你就驚懼,導致小產。」

  「那天下人,看到朕的多了,怎麼都沒小產呢?」

  朱祁鈺語氣森然,情分用一分少一分,你拔下金釵的那一刻,就是敵人了。

  朕的敵人,都該死!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怕朕知道?」

  「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坦坦蕩蕩的,哪來的驚懼小產啊?」

  朱祁鈺聲音凌厲:「還有,你嫁入天家多年,宮中的姑姑沒教過你規矩嗎?」

  「朕和叔伯兄弟們說話,敘天倫親情,你算個什麼東西?」

  「莫說是漠北王的王妃!」

  「就算是朕的皇后,若是這般,也該直接廢掉!」

  「不講規矩的東西,打出去!」

  朱祁鈺陡然發怒:「讓她跪在殿外,跪著!」

  「傳旨,錢氏兩個兄弟剝奪職位,滾回家中,閉門思過去吧!」


  話音未落。

  「哈哈哈哈!」

  錢王妃發瘋似的大笑:「心虛了!朱祁鈺你心虛了!」

  「你害死了本宮的孩兒,所以心虛了!」

  「本宮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她那隻獨眼裡,折射出刻骨的恨意。

  瘋狂的眼神,配以張牙舞爪的瘋狂,極力掙脫太監的束縛,想朝著皇帝衝過來。

  「微臣有罪,微臣有罪!」漠北王不停磕頭謝罪。

  他心裡十分開心,被王妃這麼一攪和,皇帝肯定沒法細數他的罪狀了,這一劫算是躲過去了。

  整個乾清宮裡,諸王都被嚇到了。

  這個還是當年母儀天下的錢皇后嗎?

  當年的錢皇后,何其溫柔,何其端莊,怎麼變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潑婦呢?

  而且,她人殘疾,瘸一條腿,又瞎了一隻眼,瘋起來更讓人恐懼。

  「放開她!」

  朱祁鈺厲喝,走上去,揚手一個耳光扇在錢王妃的臉上:「還要放肆到什麼時候!」

  「漠北王的臉,朕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若朕是漠北王,早就殺了你了!」

  「不識好歹的東西!」

  「傳旨,褫奪錢氏漠北王妃稱號,收回金冊,貶為庶人!」

  朱祁鈺真的怒了。

  朕已經忍你很久了,當年的恩情,朕該還的也還清了,你卻還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朕無情!

  「是你害了我的孩兒,我不會放過你的!」錢王妃張牙舞爪的朝朱祁鈺撲過來。

  啪!

  朱祁鈺又一個耳光扇在她臉上,把她扇翻在地。

  錢王妃瘸了一條腿。

  趴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手指撓在地板上,鮮血淋漓,但她恍然未覺,還試圖爬起來,那隻獨眼閃爍著刻骨的恨意。

  報仇!報仇!

  她的眸子裡,就剩下這兩個字!

  「清醒了嗎?」

  朱祁鈺看著她,竟有幾分心中不忍,當年錢皇后何其端莊賢淑,大婚時何其美艶,迷倒眾生。

  結果變成了這般瘋婆子!

  你的溫柔呢?你的賢淑呢?你最好的那一面,都去哪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是誰害了你的孩兒嗎?」

  朱祁鈺冷冷開口:「去問漠北王吧!」

  靜!

  整個乾清宮裡,落針可聞。

  又爆出大瓜了。

  「你胡說八道!」錢王妃不信,她肚子裡的那是漠北王的嫡子啊,嫡親骨肉啊,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慢慢的,慢慢的。

  她轉過頭,用獨眼去看朱祁鎮。

  眼睛裡充滿了溫柔,那是一個妻子,看向摯愛丈夫的眼神,不摻雜任何世俗利益。

  朱祁鎮趴伏在地上,不敢看她的眼眸。

  孫太后輕咳一聲,試圖解圍,卻迎來皇帝冰冷的眼神,只能悻悻閉嘴。

  「王爺……」

  錢王妃用一條腿支棱著,硬爬過去,伸手抓住朱祁鎮的胳膊,眼神溫柔可人:「王爺,你告訴臣妾,是假的?是假的?好不好?」

  淚水,止不住地從獨眼中流出來。

  清澈的淚水中,夾雜著血水。

  血淚!

  朱祁鎮想騙她,可當著皇帝、天下諸王的面,他又不敢說謊!

  他萬萬沒想到,皇帝會在家宴上,揭開這個秘密!

  他是怎麼知道的?

  誰泄密了?

  「王爺,告訴臣妾,是假的,假的……」錢王妃用最溫柔的語氣,問他。

  一如當年大婚時,挑起紅蓋頭時的語氣;也如南宮重逢時,她再次見到丈夫的喜悅之情。

  「王爺……」


  可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慢慢的,慢慢的,她的手離開了他的胳膊。

  向後爬了一步。

  她想遠離這個男人,可是,身體卻動不了。

  她捨不得啊!

  她最好的年華、最溫柔的一面,都給了他。

  哪怕他被抓去瓦剌,她哭瞎了眼睛,熬廢了一條腿,她也不在乎,為了能和他團聚,她一切都能豁出去的。

  真的,都豁出去了,不要了後位,不要了家人,不要了一切……

  可是,換回來的……

  是,孩兒夭折!

  為什麼啊?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錢王妃絕望地閉上眼睛,她不想再看他了。

  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向他的時候,眼神總會不由自主的溫柔起來,語氣充滿了關懷,她對自己都不曾這般好過。

  她想恨他的。

  真的,很想很想。

  但是做不到啊!

  她的一切都給了他,讓她恨他,真的做不到啊!

  她知道,皇帝把這些告訴她,是讓她去咬漠北王,讓她恨他,讓漠北王成為天家的笑話。

  可她做不到啊!

  她這一生最重要的孩子,沒了,她卻不能報仇。

  她做不到啊!

  做不到啊……

  咔嚓!

  她狠狠咬斷了自己的舌頭,鮮血湧出了嘴角,灌進了嗓子。

  「皇嫂!」朱祁鈺大驚失色。

  錢王妃死死閉著嘴,不肯張開,更不許任何人施救,她看著朱祁鈺,眸中閃過一絲歉意。

  她要死了,活著好累啊!

  死了,就解脫了,不用再捨不得了……

  「王妃!」朱祁鎮撲過來,要抱住她。

  但是!

  錢王妃用最後的力氣,避開了他。

  她不肯再看他一眼。

  她無法恨他,但卻可以不再見到他!

  她害怕,去了那邊,沒法向孩子交代……不怪你爹,是娘沒用!

  但是……

  王爺,這是臣妾最後為你做的一件事了。

  臣妾死了,再也不能為你遮風擋雨了。

  若有來生,臣妾不想再和你遇見了,也不許你挑開臣妾的蓋頭,這、這輩子過得太苦了……

  錢王妃瞳孔失去了神采,手垂在地上。

  沒氣了。

  朱祁鈺看著她:皇嫂,你的溫柔全給了他,最後送你上路的人,也是他,未嘗不是一個循環。

  「王妃,王妃……」朱祁鎮眼淚止不住地流。

  錢王妃突然自盡,死得過於突然。

  整個乾清宮,沉浸在悲拗之中。

  朱祁鈺嘆了口氣:皇嫂,你連死,都要為他遮風擋雨,值得嗎?你也太低估了朕的心了,你活著的時候尚且阻擋不了朕,死了,能嗎?

  「抬下去吧,喪事交給禮部操辦,按親王王妃禮下葬,對外說小產後,病死吧。」朱祁鈺語氣淡淡。

  朱祁鎮一愣,他以為,王妃的死,會讓宴會終止,這是王妃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可皇帝沒有。

  王妃不是白死了嗎?

  她的血白流了!

  「陛下,微臣心神大亂,請陛下准許微臣回家。」朱祁鎮嚎啕大哭,真假摻半。

  「漠北王,悲拗也不能讓王妃活過來了。」

  朱祁鈺絲毫不近人情:「朕陪你喝一杯,也就定神了。」

  「陛下,微臣心軟,受不了生離死別。」朱祁鎮哭著說。

  他多麼希望有人站出來,罵皇帝不近人情。

  王妃都死了,你卻勸人家丈夫喝杯酒定定神,你有沒有人性啊。

  可那個能為他遮風擋雨的女人,沒了。

  「受不了嗎?」

  朱祁鈺把玩著酒杯:「王妃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沒的?多的,朕不想說了,留下還是回府,你自己選吧。」

  啪。

  他把酒杯放在案几上。

  朱祁鎮明白了,王妃白死了,沒救他。

  「但微臣的情緒崩潰,能否准許微臣換一套衣服。」朱祁鎮要靜靜。

  王妃白死了,他要考慮一下,如何應對皇帝的招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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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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