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支棱起來,勵志做竇憲的于謙!先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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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支棱起來,勵志做竇憲的于謙!先殺李賢,試試刀口!

  「陛下饒命啊!」

  薛琮磕頭:「微臣沒有官職,閉門謝客近月余,絕對沒有參與朱儀等人謀逆,求陛下網開一面啊!」

  他真的是無妄之災,因為薛桓,所以被牽連。

  朱祁鈺殺了薛桓,不放心這一脈人,打算殺光這一脈,從支脈中挑出一個人來,繼承陽武侯爵位。

  吳瑾更冤枉,本來是皇帝的寵臣,卻因為奪門之亂中,其弟吳琮上街想渾水摸魚,就被皇帝嫉恨上了,打為太上皇死忠。

  他根本就不是太上皇的死忠啊!

  他祖父是蒙人,叔父吳克忠、吳克勤戰死於土木堡,他也是僥倖逃回了京師。

  其實,漢化的蒙人,都是隨風草,奪門夜,他讓弟弟吳琮出去,其實是兩頭下注。

  他當皇帝的忠臣,弟弟去當太上皇的忠臣,無論誰登基,他家都能穩如泰山。

  奈何皇帝小心眼,開始嫉恨他。

  因為皇帝不重用他,于謙也不重用他,早就被排出了京營,回京至今,他都沒在京營里露過面,他在京營裡面的人脈關係,都被朱儀搶走了。

  皇帝就是公報私仇,直接打死他!

  衛穎和劉安,的的確確是太上皇的人,劉安免死,衛穎鬧心啊,憑什麼你能活著?我要被打死?

  都知監的太監進殿,開始行刑。

  「啊!」

  一仗差點把衛穎的腰打斷了。

  「陛下饒命啊!陛下饒命啊!」衛穎的兒子,衛璋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衛穎哭訴:「都是朱儀,微臣是受了朱儀的指使,求陛下饒命啊!」

  他雖然沒有封爵,但如今勛臣式微,以他的功勞,獲得爵位並不困難。

  奈何,他站錯了隊。

  和他一起的過興,就被皇帝看重,得封伯爵。

  胡濙聽著慘叫,有些絕望。

  皇帝是用勛臣的死,逼他就範。

  他確實和李賢聯合了,京營拒絕整編,他確實從中作梗了,本來想以此和皇帝談談的。

  卻沒想到,皇帝不走尋常路,直接打死作梗的勛臣,瞬間破局。

  甚至,連帶著和太上皇有關係的勛臣,統統杖斃。

  一石兩鳥。

  「污衊成國公,統統杖斃!」

  朱祁鈺直接蓋棺定論:「成國公乃朝中中流砥柱,有老太傅、李閣老給作保,誰給你倆作保啊?」

  至於朱儀以死自證清白的事,朱祁鈺絕口不提。

  這不擺明了,往胡濙頭上潑髒水呢嘛!

  胡濙臉色一白,咬牙跪在地上:「請陛下息怒,您派公公接手京營之事,恐怕有誤會……」

  話沒說完,太監稟報:「啟稟皇爺,衛穎受不住刑,已經死了!」

  嘶!

  群臣倒吸口冷氣,那太監才打了三板子,就把一個健壯的成年人,打死了!

  吳瑾和薛琮嘴角流血,下半身血肉模糊。

  估計也不行了。

  「啟稟皇爺,陽武侯腰斷了!」

  奉天殿上再次倒吸冷氣。

  「腰斷了,還活著呢?是心有怨氣嗎?」

  朱祁鈺冷哼:「你主子打了伱一頓,便可對主子心懷怨氣嗎?」

  他不給薛琮辯解的機會。

  「傳旨,陽武侯薛琮對朕不恭,褫奪爵位,收回世券,全族閉門思過,無詔不得開門!」

  「還有誰?對朕心有怨懟?」

  朱祁鈺目光如電,掃視朝堂。

  薛琮聽到這話,眼珠子翻了翻,打斷了腰,還苟延殘喘,也有罪?我想活著也有罪?

  「昏君,昏君!」薛琮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朱祁鈺聽不清,讓太監複述。

  「啟稟皇爺,罪人薛琮口出不遜,罵您是昏君!」太監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哈哈哈!」

  「朕沒說錯吧?他果然心有怨懟!」

  「你只是朕養的一條狗,朕給你骨頭,那是朕心好,朕讓你吃屎,你也得對朕搖尾巴!因為那是你的責任!」

  「可朕給你錦衣玉食,給你世襲侯爵,給你無上權力,卻養出了一個白眼狼啊!」

  「看來朕對薛家太仁慈了!」

  「傳旨,薛琮不恭,辱罵於朕,欺君罔上,其祖薛祿,不配享太廟香火,移出太廟,收回封號,貶為庶人!」

  「其家族,嫡系斬首,旁系流放遼東,無詔不得回京!」

  「薛琮直系,處凌遲!」

  「還有誰?對朕心有怨懟的?站出來,告訴朕!朕賜你死!」

  「是不是以為祖上有點微末功勞,便可對皇帝不恭了?」

  「君君臣臣,乃天地法則,誰是君,誰是臣,心裡沒數嗎?」

  「著令,所有權貴人家,所有人日日誦讀聖賢書,學好君臣之禮,朕月月派翰林去考核,不懂君臣之禮的,不配享受富貴。心有不恭者,皆殺!不要等著朕動手,每日自查,不恭者直接處置了!別冒出來,讓朕心煩!」

  「享受著朕給的富貴,就要承擔起責任來!端起碗說真香,放下碗就罵娘之人,一律處死!」

  「誰家生了這樣的不孝子,自己動手掐死!別落個陽武侯薛祿的下場,薛祿英雄一生,到頭來連自己的爵位都丟了!都是不孝兒孫鬧的!」

  「你們到了地下,有何顏面面見先祖?」

  整個奉天殿內,哀鴻一片。

  朱儀額頭上的冷汗墜落,皇帝沖的不是薛琮,而是他啊!

  吳瑾最尷尬,就他還活著呢。

  腰上劇痛,他現在就想快點死啊,他死了,爵位還能保住,若想薛琮那樣,不止家族的爵位沒了,還連累了祖先!

  若薛祿泉下有知,自己辛辛苦苦拼搏半輩子的爵位,被傻孫子給弄沒了,肯定掀開棺材板,把薛琮捏死!

  吳瑾使勁咬舌頭,但太疼了!

  自殺太難了!

  他也被打斷了腰,明知必死了,卻還是捨不得自己了結。

  「陛下!微臣檢舉!」

  薛倫趴在地上,父親死了,他不想死啊:「微臣知道,成國公朱儀,和當朝太傅聯絡!」

  嘩!

  皇帝就等著勛臣里窩裡鬥呢!

  以前,勛臣鐵板一塊,都支持太上皇,愁白了皇帝的頭髮。

  今天,皇帝就要藉機拍散了勛臣,讓勛臣狗咬狗,活下來的,乖乖給他朱祁鈺當狗。

  不該有的念頭,都給朕息了。

  至於支持太上皇的人,去土裡扒拉扒拉,估計還能找到屍體殘渣。

  「可是誣告?」朱祁鈺聲音陰沉。

  「微臣有證據!求陛下不要收回先祖的封號,先祖以爵位為榮,為大明江山立下汗馬功勞,請陛下責罰臣等,不要收回先祖的封號!」

  薛倫是聰明人。

  一旦收回了薛祿的封號,他們家族就再無恢復爵位的可能了。

  而且,皇帝特意點他們了,承認薛祿如何英雄,要是再不明白,也是太蠢了。

  「倒是個有孝心的,把證據拿出來,若你成國公和當朝太傅,罪名可就大了!」

  胡濙急了,不斷給李賢使眼色。

  但李玠把他爹的臉都扇廢了,想使眼色,都沒法使了。

  李玠這小子太實在了,真打啊!

  不等薛倫拿出證據。

  胡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臣確實和朱儀有聯繫,朱儀是老臣的女婿,老臣想念女兒、外孫,所以讓他們屢屢登門。」

  「老臣承認,確實給朱儀出謀劃策了。」

  「但請陛下相信,老臣絕無對不起陛下之意,朱儀更是清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敢有任何逾舉之禮。」

  「請陛下明鑑!」

  聽胡濙這麼一說,薛倫卻急了,您老為了保住您女婿,拿我們薛家人陪葬,這是什麼道理?

  薛倫看向吳瑾,您老再裝死,您家的爵位也保不住了!


  吳瑾是恭順侯,是英國公府的人。

  讓他去咬成國公,他……

  「陛下!」

  吳瑾拖著斷了的下半身,悲鳴道:「微臣願以死,狀告朱儀!」

  「陛下,臣也可為恭順侯作證!」廣寧伯劉安跪在地上。

  看著勛臣狗咬狗。

  朱祁鈺嘴角翹起,鐵板一塊的勛臣,終不復存在了。

  今日之後,勛臣要麼死,要麼活著,活著的都是朕的狗!

  「老太傅請起。」

  朱祁鈺緩緩開口,殿中氣氛肅然,悲鳴的吳瑾閉上嘴巴,不敢慘呼出聲。

  他強撐著一口氣,為家族保住爵位。

  「吳瑾,你弟弟吳琮,還活著嗎?」朱祁鈺忽然問。

  「啟稟陛下,吳琮已死!」吳瑾眼淚止不住。

  「怎麼死的?」

  「他愛好騎馬,落馬被馬蹄踩死的!」吳瑾知道,若吳琮不死,恭順侯的爵位是保不住了!

  他這一支保不住爵位沒問題,把爵位傳給堂弟,堂弟會代為照料他的家小的。

  只要有機會再上戰場,他兒子吳鑒和吳鏞會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再掙回來一個爵位!

  吳鑒和吳鏞眼淚止不住地流。

  「朕會派太監去查驗,你可不要說謊騙朕啊!」

  不是朱祁鈺小心眼!

  奪門當夜,吳琮確確實實從賊了,只是他沒跟著打進宮城,而當夜的反賊實在太多了,朱祁鈺一直沒時間清算。

  如今大權在握,他當然要清除掉站錯隊的人。

  「微臣絕對不敢騙陛下!」吳瑾強忍著劇痛,同時為弟弟吳琮默哀,他必須得被馬踩死。

  「那你說說,朱儀如何交代你的啊?」朱祁鈺話鋒一轉。

  「微臣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吳瑾說話聲音越來越低,顯然快要不行了。

  「宣太醫,吊著他的命!」

  朱祁鈺早就讓太醫院都過來伺候,就等著這個時候呢。

  李文看著吳瑾的慘狀,肝膽俱寒。

  吳瑾是他的堂姐夫,他伯父李英將女兒,嫁給了吳瑾,李英因為得罪了宣宗皇帝,死後襲爵時,由侄子李文,越過了李英兒子,襲爵廣寧伯,說起來,兩家是姻親關係。

  但此刻,各為其主,能保命就算不錯了。

  吳瑾還算識相,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陛下,此乃污衊,但臣百口莫辯,微臣願意以死自證清白!」朱儀跪伏在地。

  又來這招?

  「老太傅怎麼看?」朱祁鈺把皮球踢給胡濙。

  胡濙嘴角抽搐,皇帝擺明了要收攏勛臣,他若是阻撓,就站在皇帝對立面上,皇帝會怎麼處置他呢?

  「請陛下成全他!」

  胡濙咬牙,死了個女婿,總比成國公一脈死絕了強。

  朱儀臉色一變,岳父竟然捨棄了自己?

  「請陛下成全!」朱儀眼角含淚,沒想到,堂堂成國公,竟有這樣一天。

  偏偏臨死之前,談不上什麼怨恨,只能說自己所生非時。

  「既然老太傅如此說了,便賜鴆酒吧。」

  朱祁鈺順坡下驢。

  但群臣卻覺得皇帝在自毀長城,勛臣之所以榮耀,就是因為爵位珍貴、有世券可世襲,可免死。

  皇帝在朝會上,公然打死三個勛臣,又賜死一個。

  未來誰還願意做勛臣?願意給大明賣命了?

  人心,看不到摸不到,卻確確實實存在。

  朱永、劉安、李文等人兔死狐悲。

  此刻再想皇帝說的那番話,這大明的一切都是皇帝的私產,而勛臣,不過是皇帝的走狗。

  這話,此刻感受極深。

  朱軫淚如雨下,親眼看著父親被賜死。

  而向皇帝進言的人,竟是他最尊敬的外祖父,他的天崩塌了。


  吳瑾奄奄一息時,慘笑出聲。

  為了爵位,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爵位,卻只是皇帝手中的骨頭,吾等卻要玩命似的去掙。

  他想給皇帝當狗了,可皇帝不收啊。

  勛臣,完了。

  再也團結不起來了,什麼英國公一系,什麼成國公一系,都沒了,要麼去死,要麼當皇帝的狗。

  沒有第三條路可選了。

  彌留之際,他仿佛看到了神一樣的太宗皇帝,太宗皇帝以權術馭人,以蒼生為芻狗,最終被親兒子教做人。

  太子裝傻,漢王咄咄逼人,趙王下藥害父,太宗薨逝後,兄弟鬩於牆,天家成了最大的笑話。

  陛下啊陛下,萬物都有正面,也有反面,你得到了,也要失去,這是天命。

  你以霸道壓人,終究會死於霸道,我在前面等著你……

  吳瑾瞪著眼睛,沒了氣息。

  他兩個兒子強忍著,卻不敢哭出聲來。

  他們父親用性命保護的爵位,可不能因為一場無用的痛哭,而丟掉了。

  「皇爺,恭順侯去了!」太監小心翼翼道。

  朱祁鈺目光閃爍,緩緩開口:「恭順侯雖不恭順,卻也算兢兢業業,略有苦勞。」

  這話算是蓋棺定論了。

  吳瑾確實沒什麼能力,真不知道是怎麼從漠北逃回來的。

  「吳玘可還有兒子?」

  吳允誠是初代恭順伯,他有三個兒子,吳克忠、吳克勤和吳管者,吳玘是吳管者的兒子。

  這個吳管者,是吳瑾的親叔叔,封爵廣義伯。

  因為吳玘沒有兒子,廣義伯的爵位落在吳琮的頭上。

  吳瑾親口說了,吳琮被馬踩死了,爵位自然要收回來。

  「啟稟陛下,吳玘沒有子嗣。」呂原回稟。

  「恭順侯降格為恭順伯,由吳鑒襲爵,廣義伯由吳鏞襲爵。」

  吳瑾的兩個兒子,無比慶幸,爵位保住了!

  雖然侯爵降了一格,終究保住了家族兩個爵位!

  吳鏞拼命磕頭,作為二兒子,他是沒資格襲爵的,除非老大死了,又沒兒子,他還活著,才可能襲爵。

  皇帝卻將廣義伯的爵位,從吳琮那一支,轉移到他的頭上,何其幸運。

  「以後忠謹辦事,朕自然會高封爾等爵位,下去吧。」朱祁鈺不過做個樣子罷了,吳家他是不可能重用了。

  奉天殿內氣氛剛剛一緩。

  朱祁鈺又問:「王誠可有消息傳來?」

  「回皇爺的話,不曾。」馮孝小心翼翼道,皇爺變化太大了,他必須小心翼翼伺候。

  「催,加快速度!」

  朱祁鈺看向跪著的朱儀:「鴆酒準備好了嗎?賜下去!」

  等朱儀死了,成國公的爵位暫時不封。

  等著胡濙來求他。

  胡濙會用什麼籌碼,換取成國公的爵位,讓他的外孫承襲呢?

  朱祁鈺嘴角翹起,一切盡在不言中。

  鴆酒端過來。

  朱儀開始流淚,勛臣們兔死狐悲。

  死了一個侯爵,一個伯爵,一個即將獲封爵位的人,還有一個國公馬上要死。

  勛臣們終於看清了。

  皇帝不一樣了,和出京前大大不一樣了!

  出京前,皇帝依仗他們掌控兵權,回京後才知道,他們只是皇帝手中的玩偶。

  皇帝不開心了,便要摔碎玩偶。

  玩偶必須要想方設法,哄得皇帝開心。

  像李文那樣,爭著搶著當狗,才有機會活著。

  看著朱儀拿著鴆酒,勛臣們明白了,想活下去,就得給皇帝當狗,而且還得看皇帝想不想收!

  至於給皇帝使絆子,不許皇帝接手京營,簡直是開玩笑!

  他們有資格嗎?

  奉天殿上,打死了三個勛臣,誰敢放一個屁?

  賜死成國公,誰敢說不?


  這就是皇權!

  胡濙長嘆一聲,全完了,剛起的一點崢嶸之心,頃刻間沉底了,本就不該有的。

  等皇帝開海之時,看著大明四分五裂,就完了。

  便如此吧。

  卻在這時,宮外有密奏傳來,朱祁鈺剛打開看,王誠便匆匆忙忙求見。

  朝臣紛紛詫異,王誠應該在整編京營啊,怎麼會來奉天殿?

  尤其王誠臉色焦急,仿佛是遇到了什麼大事一般。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朱祁鈺緊繃著臉:「發生了什麼事?」

  「啟稟皇、陛下,於太保去了京營……」

  王誠話沒說完,朱祁鈺霍然站起來:「你說什麼?於太保?他不是……」

  于謙?

  群臣震怖,于謙不是病重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麼?

  朱祁鈺話也沒說完,密奏是東廠傳來的,想來跟于謙有關!

  猛地,眸中一寒。

  見朱儀還沒喝了鴆酒,立刻道:「灌進去!」

  朱儀一聽于謙的名字,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于謙還活著,絕對不會讓皇帝完全掌控京營的,于謙在,勛臣還有希望!

  但兩個太監一左一右按住朱儀,另一個太監掰開他的嘴,把鴆酒往他的嘴巴裡面灌!

  剛要灌,殿外一片騷動。

  一個身材頎長,面容冷峻如冰的男人大步走進殿中,穿過跪著的人群,跪在殿中央,聲如洪鐘:「微臣于謙,見過陛下!」

  聲音中氣十足,完全看不出絲毫病重的樣子。

  于謙在騙朕?

  朱祁鈺腦海中蹦出第一個念頭,就是于謙在騙他。

  于謙根本就沒病,他趁機裝死,以觀天下。

  朕被他騙了?

  不對呀,那日朕去看他,親自摸他的脈搏的,很微弱,幾乎快沒了,絕對不是騙他的,那,這是怎麼回事?

  于謙進殿,朱儀掙脫開太監的束縛,劫後餘生,太幸運了!他真想給于謙磕一個。

  「於太保,病好了?」朱祁鈺聲音聽不出喜怒。

  「承蒙陛下厚愛,微臣無礙了。」

  于謙目光堅定,但是,他的眼睛中,不再那麼澄澈見底,多了很多世俗的污穢。

  垂死掙扎的幾天,只有他自己知道經歷過了什麼。

  「叨擾諸位掛念,本官無事了!」于謙環顧四周。

  有了主心骨,張鳳、王偉、項文曜等於黨,喜形於色。

  甚至,胡濙也鬆了口氣,李賢腫脹的臉龐上折射出異樣的神采。

  制衡皇帝的人,終於來了!

  但,于謙變了。

  這是朱祁鈺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于謙變了,從說話的語氣、腔調,乃至神情都變了。

  不會被穿越了吧?

  「於太保,病情剛好,不至於起這麼早,來回奔波,朕讓兵部搬到你家去,在你家中辦公即可。」朱祁鈺充滿關懷。

  「微臣承蒙陛下關懷,但身體已經無礙,可正常辦公了。」

  于謙並沒有說,將兵部搬去家中,於理不合。

  若在以前了,他會堅持心中的理,那是他的信條,堅定不移。

  「朕打算整編京營,太保在更好,省著某些心懷叵測的人,不聽朕的詔令。」

  朱祁鈺直言不諱。

  「微臣願意襄助陛下。」于謙淡淡道。

  但王誠卻驚慌失措的回來了。

  這是願意嗎?

  于謙讓人看不透了,他還是原來的他嗎?

  奉天殿內氣氛再次凝固。

  朱祁鈺翻開密奏,東廠詳細記錄了于謙身體轉好的經過,在于謙家中伺候的太醫,也被東廠帶去詔獄,開始細審了。

  「被穿越了?還是黑化了?」

  朱祁鈺搞不清楚。

  東廠紀錄上,說了璚英的反應,心細如髮的璚英試探了其父,于謙一往如常,絕不是替身。


  魂穿概率幾乎沒有,估計是黑化了,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徹底黑化?

  「是朕跟他說的那番話嗎?」

  「還是他想通了?」

  「昏迷的幾天,他究竟經歷了什麼?」

  朱祁鈺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想讓于謙拖半年,為自己大業遮風擋雨。

  誰想,于謙竟直接黑化了,不當聖人了,要當權臣了。

  「太保請起。」

  朱祁鈺試探他:「王誠,去整編京營吧,太保就在殿中坐鎮,告訴京營上下,誰敢不聽命,朕便派太保去平定京營!」

  王誠應諾。

  于謙卻轉移話題:「陛下,薛琮、衛穎、吳瑾何罪?怎麼變成這樣了?」

  「你在問朕嗎?」朱祁鈺臉色微變,小心翼翼觀察著于謙。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和其三人有同袍之誼,想知道真相而已。」于謙說話仍然耿直,依舊咄咄逼人。

  他沒變,他變了!

  用來形容于謙最貼切,他經歷了什麼?

  問得好啊!

  奉天殿群臣心裡都在為于謙叫好!

  能制住陛下的人,終於出現了!

  胡濙嘴角翹起,于謙就是于謙,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李賢、王直等人仿佛都有了主心骨,腰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真相,太保那麼想知道真相,為什麼不去宣鎮查查,那些死難百姓的真相呢?」

  朱祁鈺直接戳于謙的軟肋。

  可是,黑化的于謙,根本不當回事。

  「陛下,戰場上終究有損失的,正如您所說,是您給微臣下的密旨,微臣只是按旨辦事!」于謙應對如流。

  語氣剛直,卻帶著狡黠。

  和以前大相逕庭。

  「於太保說的對啊,一將功成萬骨枯,死的人只是犧牲品罷了,有的人卻能憑此扶搖直上,也是讓人唏噓。」

  朱祁鈺淡淡道:「太保,為何非要知道真相呢?是想逼朕?讓朕向你低頭嗎?」

  一聽皇帝的口氣。

  群臣開始瑟瑟發抖,每當如此,皇帝都要殺人了!

  上一個是朱儀。

  上上一個是吳瑾三人。

  朱儀運氣好,沒死了。

  這回皇帝要殺誰?

  有朝臣暗戳戳地看了眼張鳳,于謙有天下第一功傍身,殺不了的,那麼就得殺于謙黨羽了。

  「微臣不敢逼陛下,微臣只是心中唏噓,數日前還是北征功臣,如今便魂歸黃泉了,微臣擔心天下不服。」于謙語氣剛烈。

  「功臣便不能死了嗎?」

  朱祁鈺目光如刀:「於太保想知道,不如去問問吳瑾,去問問薛琮,去問問衛穎,他們為什麼死了?」

  「想不想知道了?」朱祁鈺盯著于謙問。

  于謙懦懦不吭聲,被問住了。

  皇帝在試探他,他何嘗不是在試探皇帝呢?

  離京這麼久,他想親眼看看,皇帝變成了什麼樣子!

  「王誠,去辦!」

  王誠小心翼翼。

  朕倒要看看,你于謙要幹什麼!

  「傳旨,薛倫為人孝順,便成其所請,保留陽武侯薛祿爵位,移出太廟後,以侯爵禮葬。」

  朱祁鈺退讓一步。

  薛祿確實有大功,可殺薛琮,卻不能抹殺薛祿大功。

  若真抹殺了薛祿功勞,勳爵會更不值錢的。

  薛倫謝恩!

  「按旨意辦吧。」

  朱祁鈺淡淡道:「朕餓了,傳膳吧,便在這裡吃,等著京營整編完畢,再下朝。」

  「陛下,閣部政務冗雜,耽擱一刻,便耽擱地方一件大事,中樞停擺一刻,便有百姓吃不上飯,臣請陛下讓各司其職,切莫耽誤中樞運轉!」于謙慷慨道。

  朝臣們也發現了,于謙跟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神遊天外,對什麼事都不太上心。

  如今鋒芒畢露,如寶劍出鞘,而其中又夾雜了些人情世故,他開始主動袒護勛臣了。

  說明,他也有了爭權奪利的心。

  有這個心好啊,你出面,肯定比陳循厲害百倍!甚至,可能把皇帝裝進籠子裡,乖乖當吉祥物。

  「太保所言甚是,派人將奏章搬到奉天殿上來,跪著處理。」

  從進殿開始,大臣們都跪著呢。

  于謙進來,也跪在地上,皇帝根本就沒讓他們起來。

  皇帝就是在用皇權壓人,看誰敢不服?

  「謝陛下。」于謙聲音洪亮。

  胡濙苦笑,雖然于謙死而復生,讓他在朝堂上不再勢單力孤,可于謙過剛易折,以剛硬懟陛下。

  陛下就用皇權壓人,讓他們都跪著處理公務。

  于謙坦然,但他這個歲數受不了啊!

  他心裡琢磨著,于謙很有可能是裝病、裝瘋,直到皇帝動了京營,他實在坐不住了,才跳出來的。

  可裝得也太像了吧?

  李賢還想染指京營呢,不知道于謙會不會報復?

  朱祁鈺的早膳十分簡單。

  一碗白粥,一碟蔬菜,一碟鹹菜,和一個煮雞蛋。

  也不用太監布菜,什麼規矩都沒有,慢慢咀嚼,吃得很精細,一個米粒都不浪費,雞蛋也是自己剝的,蛋白粘在雞蛋皮上的,他也啃乾淨,慢慢吃完,才讓人撤下去。

  他把朝臣扣在這裡,是給王誠創造機會。

  同時,也在等東廠的調查結果。

  很快,馮孝便將東廠密奏遞上來。

  朱祁鈺展開一看,根據太醫交代,于謙就是心病,他可證明,于謙確確實實有病。

  他還說,于謙雖然看似痊癒,其實也留下了後遺症,容易猝發心梗。

  「不是裝病?也不是鳩占鵲巢?」

  作為穿越者,他會用現代思維帶入這個時代的問題,往往是走進死胡同。

  這兩點可以排除了。

  就是黑化。

  正思索著,王誠傳來密報,京營上下,不同意整編。

  于謙在作祟啊!

  「太保,請你去京營走一趟,朕要三日內,清空京營內空餉人數,再將京營拆分成四個軍,由陳友、毛勝、范廣、項忠統領,可有問題?」朱祁鈺直截了當。

  「有問題,時間不夠!」

  于謙語氣平淡:「按照陛下所想,恐怕需要半年光景,而且京營新勝,軍將多少有些居功自傲,若陛下貿然改革,恐怕會引起反彈。」

  「反彈?如何反彈呢?請太保細說。」朱祁鈺問。

  「啟稟陛下,微臣以為過猶不及,請陛下給微臣一點時間,微臣願意說服京營,同意整編。」

  「三天!」

  朱祁鈺伸出三根手指頭:「朕只給你三天時間。」

  「陛下,時間太短,京營上下二十餘萬人,總要有個接受的過程。」

  于謙據理力爭:「請陛下給微臣半年時間,微臣會按照陛下的意思,拆分成軍。」

  「請陛下明鑑,若匆匆整編,恐怕京營內部人心虛浮,戰鬥力會迅速下降。」

  「請陛下莫要著急。」

  十團營,是他一手打造的,攥在他手裡,猶如臂使。

  如今的于謙,不是以前的于謙了。

  怎麼會同意整編京營呢?

  「太保,朕看不是京營士兵不同意,而是你不同意啊。」

  朱祁鈺勾起一抹弧度:「傳旨,收斂京營武器,拒不交出武器者,以謀反罪論處!」

  「去辦!」

  朝臣紛紛看向于謙。

  于謙怡然不懼:「陛下以強制手段逼迫京營,微臣擔心京營會造反。」

  「好啊,造反好啊,傳旨梁珤,封鎖京城九門!不許進不許出!」

  「傳旨方瑛、宋傑、吳瑾,入駐京營,做好隨時平叛的準備!」


  「太保,你說這一仗,誰會贏呢?」

  朱祁鈺在笑。

  大不了就讓京畿血流成河唄!

  誰怕誰啊?

  只要開打,朕就先殺你于謙祭旗!看誰敢反!

  你拿那些兵丁是傻瓜呢?為了你的榮華富貴,他們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造反?想多了吧!

  朱祁鈺目光凌厲:「再傳旨,封鎖宮中各門,將太上皇接到宮中來!」

  打啊,于謙!

  朕很期待啊!

  「陛下是將京營視為敵人了,您這樣做,會讓京營寒心的。」于謙似乎智珠在握。

  京營里的中流砥柱,都在奉先殿呢。

  還有范廣、過興在京營,這些可都是朕的人啊。

  沒有領頭羊的京營,就是一群羊羔,怎麼有膽子造反呢?

  何況朕給的條件極為優渥,改編後,軍將級別不變,額外多了補貼,他們為什麼要跟著于謙一條道走到黑呢?

  于謙的底氣在哪呢?

  等等!

  范廣、過興,甚至曹泰、楊俊、徐賢等人,可都是跟著于謙衝鋒陷陣的同袍。

  他們也可以說是于謙的人!

  若真讓他們選擇,他們會選擇朕呢?還是于謙呢?

  媳婦和媽同時掉進水裡,先救誰?

  異曲同工。

  好個于謙啊,在這算計朕呢!

  幸好,朕扶植了方瑛、梁珤等人,又收服李震、陳友、毛勝等人。

  看來李文等人也有了用途,他們也是制衡于謙的籌碼。

  之前的想法,要改變了,有些人不能直接殺了了事,要想辦法留著,給于謙添堵,噁心他。

  「太保大病初癒,經不得勞累,來人,將太保扶下去,讓太醫貼身伺候著!」朱祁鈺忽然話鋒一轉。

  于謙微微變色。

  他有病,皇帝大可藉機,說他迴光返照,直接讓太醫動手,殺了他!

  他咄咄逼人,皇帝則要動手殺人!

  看誰更狠!

  他立刻看向胡濙。

  清醒之後,他不想回憶那幾天經歷了什麼。

  產生的第一個念頭,金身被破了,做不成聖人了,那就如陛下所說,黑化吧,做個權臣!

  做權臣沒什麼不好的,以他的能力、資歷、大功勞,堪稱天下第一臣。

  古有竇憲,今有于謙。

  他本以為,憑自己一己之力,就能力壓皇權,結果還是高估了自己。

  只有和胡濙聯手,一文一武,再聯合朝中諸臣,才能壓制皇權,和皇帝分庭抗禮。

  「陛下且慢!」

  胡濙必須搭手救于謙。

  于謙是朝臣的唯一希望,雖然如今的于謙,看著十分蹊蹺,卻必須無論如何要保下來。

  當初陳循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一次了。

  朱祁鈺卻不說話,讓都知監的太監把于謙拖下去。

  方才,太監沒直接灌死朱儀,他已經很不滿了。

  如果這次,殺不死于謙,都知監也該整飭一頓了,這種沒用的太監,留著幹什麼?

  「陛下不可!」

  胡濙箭步衝出去,拉住于謙,竭力跪在地上,奮力高呼:「于謙大功於社稷,陛下能做讓天下人心寒之事啊!陛下!」

  李賢立刻跟著跪下高呼,同時爬過去,用身體攔住太監的方向。

  無數朝臣匯聚過來,把于謙團團圍住。

  這就是于謙,加胡濙的威力嗎?

  「哈哈哈!」

  朱祁鈺忽然大笑:「老太傅要幹什麼?諸卿你們要幹什麼?」

  「朕只是擔心於太保的身體罷了,爾等為何如此緊張呢?朕不知道於太保有大功於社稷嗎?」

  「怎麼?你們懷疑太醫會殺死于謙嗎?」

  「你們這腦子,裝的都是屎嗎?」


  「朕在奉天殿上,殺死了于謙!」

  「你們讓朕如何跟天下臣民交代?這天下,朕不要了嗎?」

  「朕只是擔心於太保的身體!」

  「好吧,你們信不過朕,便讓太醫上殿伺候吧,於太保好不容易身體痊癒了,最高興的人是朕啊!」

  「是不是啊?」

  朱祁鈺大笑,但笑容中卻充滿了冰冷。

  太醫上殿,朱祁鈺卻指了指李賢:「先給李閣老看看,他的病能不能治了?」

  李賢渾身一軟。

  太醫給李賢號脈,慢慢道:「啟稟陛下,李閣老身體康健,毫無病情。」

  李賢卻眼前一黑,完了!

  皇帝要殺他!

  「身體康健?」

  朱祁鈺一愣:「不對呀,李愛卿剛才不是說,身體不適嗎?讓老太傅給你治病,怎麼太醫說你身體康健呢?是不是很矛盾?」

  「陛下,老臣確實有病,有病啊!」李賢急了。

  可太醫滿臉無辜:「李閣老真的身體康健,陛下您不信微臣的醫術,請其他太醫診脈!」

  哪個太醫敢說他有病啊!

  他們入殿前,已經被馮公公交代過了,誰敢說錯了話,小心九族的腦袋!

  李賢整張臉慘白慘白的,看向胡濙,幫幫我,快幫幫我啊。

  胡濙欲言又止。

  皇帝怒火無處發泄,若把李賢丟出去,給皇帝發泄怒火,也是好事。

  只要保住了于謙,一切便好。

  在這之前,要摘清自己。

  「老太傅有什麼話要說嗎?」朱祁鈺直接點名。

  胡濙臉皮子一抽:「啟稟陛下,李閣老身體確實只有些小毛病,微臣調理幾副湯藥,已經痊癒了。」

  「老太傅這麼神?正好,太保也有病,你給瞧瞧,看看幾副湯藥能好?」

  朱祁鈺見胡濙袒護李賢,十分不滿。

  胡濙能怎麼說?

  直接承認了?豈不把自己帶進溝里了?

  該死的李賢,把本天官也拖下水了!

  「啟稟陛下,微臣只是略通皮毛,哪裡趕得上太醫妙手?還是請太醫號脈吧,老臣不敢越俎代庖。」

  胡濙在摘清自己。

  李賢聽著心裡拔涼拔涼的,要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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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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