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阻攔禪讓,民間主動造神,請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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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6章 阻攔禪讓,民間主動造神,請老皇帝上神壇

  皇帝始終重視協調發展、和諧發展,綠色發展。

  國內因快速發展,湧現出一批批暴發戶,使得民間風氣變得十分浮躁。

  從景泰五十年時,皇帝就提出,整頓民間風氣,恢復古風古氣,並商人進行品德教育,規範商賈行為舉止。

  但治標不治本。

  只要是人,就得經歷窮人乍富這個過程。

  中樞有官員提出罰款政策,強制服務人員微笑服務,強制民間百姓恢復古禮古風,對於不遵從守則辦的百姓,進行罰款。

  人性需要限制。

  秦朝百姓為何最守古禮,因為秦國禮法最嚴苛。

  大明也用厲法來限制百姓生活,方方面面都進行限制,強制製造古風古禮假象。

  這種說法,遭到民間非議,認為現在是大明最開放最開明的時代,若為了所謂的古風古法,就行厲法,未免捨本逐末。

  近幾年,人心不古的問題,不停被討論。

  皇帝看過答案的,他不希望大明最後走上了認錢不認人、為了錢六親不認的道路,必須得想辦法拯救人心。

  親情這東西,真的會變淡。

  古代社會,靠勞動力來維繫家庭,所以需要親人幫助,親人就必須經常聯繫,因為生產需要,自然顯得有人情味。

  可隨著生產力快速發展,種地需要的人力越來越少,城市樓房逐漸隔離鄰里關係,私人空間的概念越來越流行,親情自然而然的就淡了。

  幸好有幾個大節日,尚能走親訪友,維護親情。

  一旦沒了春節,親情估計只剩下一個符號了。

  甚至,近幾年已經出現了不養父母的社會問題,在景泰朝以前,就沒聽過這個問題。

  聽過賣兒賣女,沒聽過賣爹賣娘的。

  賣了兒女給爹娘吃飯,自己和媳婦能餓死,沒聽說過把爹娘棄養的情況。

  那時候日子過得多困難啊,天災人禍,吃不飽穿不暖是常事。

  現在不說吃好吧,起碼家家能吃飽,幾乎頓頓能吃肉,好日子一天比一天強,竟然出現了棄養老人的情況。

  即便中樞發布最嚴法令,還是架不住孝順,成為了一句空談。

  民間說負心多是讀書人。

  最開始棄養父母的,恰恰是大學生。

  他們離開了家鄉,在城市有了立足之地,自卑心理泛濫,竟拋棄了父母家人,提及父母家人時,充滿了厭惡,甚至絕口不提。

  隨著社會高速發展,這種情況越來越普遍。

  從當初的特案,變成了普案。

  即便法令嚴苛,民不舉官不究,父母心疼兒女,捨不得付諸公堂,反而助長了不良風氣蔓延。

  景泰六十一年,中秋節聖旨中,皇帝再一次嚴厲聲明,贍養老人是義務,必須執行。

  並嚴格打擊,民間重男輕女,姐扶弟、妹扶兄這種不良風氣,女子有孝順父母的義務,但沒有幫扶兄弟的義務。

  沒錯。

  伏地魔是越來越多。

  經濟發展,女子社會地位提升,家長開始打起了女子彩禮的主意,自家嫁妝一分不出,反而貪圖男方送來的彩禮,成親之後,更是要挾女子,給弟弟買房買車。

  這幾年,案例非常多。

  報紙上吵得沸沸揚揚,甚至民間還出現了這種小說。

  伏地魔,一度成為景泰五十九年的熱梗,這幾年越來越熱,有的家長還跟報紙學到了,也這樣逼迫自己的女兒。

  其實,出現這個問題的根本原因,是高房價。

  超高房價,幾乎是所有民間普通家庭,都無法承擔的,為了買房子,自然就得想方設法的搞錢,就打起了女兒的主意。

  尤其民間是多子多女家庭,兒女多,父母肯定偏心,多是偏兒子,輕視女兒。

  朝廷又強令女子讀書,這就導致了,女兒長大後,父母會想方設法的從女兒身上撈錢,賺回成本來。

  以前能直接把女兒賣掉,誰家彩禮多就賣給誰。

  但是,景泰朝,把媒婆給踩進泥里了,誰敢給介紹對象啊,一旦對簿公堂,那就是被臉上刺字流放,流放地全是極寒的地方,死都是奢侈。


  沒有媒婆當中間人,想賣女兒都難。

  尤其學校教育是鼓勵自由戀愛,鼓勵婚嫁自由。

  那些缺德父母只能打女兒彩禮主意。

  男方不給高價彩禮,就不許你們結婚。

  皇帝刪除了媒妁之言,沒刪除父母之命啊,我們是親爹親媽,就能做主。

  就誕生了大批大批伏地魔,也有女子願意當伏地魔的。

  皇帝也沒辦法。

  只能規範彩禮數字,並嚴格規定嫁妝數額,降低彩禮數字,父母必須配送嫁妝,嫁妝和彩禮必須由女方全權支配。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大批明女外流。

  國內男子覺得彩禮貴,不肯出錢。

  藩國的漢人不覺得貴呀。

  他們直接回國來買,花大價錢買,彩禮一分錢不往回拿,我們只要人,要多少給多少。

  國內明女泛濫,藩國明女稀缺,外藩漢人還有錢。

  這就導致了,天價彩禮和伏地魔橫行。

  至於說當妾的,長得漂亮才能當妾,去大戶人家當妾,人家也不差那點彩禮,別說扶弟了,扶一家子都能扶。

  這幾年,明女大量外流,大明出生人口下降,若按照這個趨勢進行下去,三十年後,大明就會出現人口減少的情況。

  大明人口的峰值,是37億,然後就會開始連年減少,在五十年後,就會回到30億人,卻有15億老人。

  這是非常嚴重的問題。

  出生率必須要高於死亡率。

  隨著科技發展,大明完全有能力,負擔40億以上的人口數字。

  而人口,恰恰是消費最重要的一環。

  內循環,就要靠國內高素質人口,自我消費。

  走上資本化,必然就會發生金融危機,緩解金融危機的方式,就是消費,大宗商品的消費是緩解危機最快的辦法。

  大明早晚會進入發展瓶頸,進入資產階級陷阱的,想從泥潭裡蹚出來,必須靠高素質消費群體,持續不斷的消費,緩解經濟壓力。

  所以,皇帝一直在培養消費市場。

  但這種消費,不能是無序、貸款、揮霍式消費,這種消費,中樞是不提倡的。

  為了挽救親情。

  皇帝決定,大過五節,春節、元宵、端午、聖誕、中秋。

  社會問題很多,親情只是其中之一。

  地區發展不平衡,沿海城市富得流油,內地城市貧困,農業省遠不如工業省富庶。

  貧富差距較大,種地的不如打工的,打工的不如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的不如開工廠的,開工廠的不如玩資本的,玩資本的不如有靠山的,這就形成了一個鄙視鏈。

  產業發展不平衡,民間發展,都是皇帝支持什麼,什麼就發展起來,民間百姓缺少主觀能動性,不能自己創造行業、主動發展。

  民間攀比之風嚴重,古法古禮早就拋之腦後了,親人不再有親情,只剩下攀比,聯絡親情的目的就是為了顯擺。

  問題很多。

  這幾年中樞也在討論辦法,具體辦法,到現在也沒有定論。

  都指著老皇帝點石成金呢。

  但老皇帝也不是神仙,解決不了的。

  運輸成本,就決定了區域發展不平衡;人性就決定了攀比;誕生了資本,就會產生貧富差距。

  這是發展的必然。

  民間笑話劉健,說他只是一個糊裱匠,和前幾任首輔能力差許多。

  其實,這個糊裱匠真的不好干。

  老皇帝不太管事,太子是個摳門的,太孫少不更事,中樞全靠內閣官員一力支撐。

  如果劉健再想一出是一出,大明就會進入泡沫發展的快車道。

  現在大明發展,是以夯實基礎為主。

  一步一個腳印的慢慢走。

  工程也是,不能想著快發展,今天鋪好路,明年就拆掉,只要鋪好了路,最少要用一百年。

  不能用重複基建,來為官員創造政績。


  最好玩的是,就可一條路修,建了拆拆了建,其他的路都壞了也不管。

  樓房也是,質量第一位。

  以大明的耕地來計算,推廣全民別墅的可能性不大的,沒有充足的土地啊。

  別墅這個概念,在景泰四十六年的時候,民間提出過一次。

  遭到戶部的否決。

  大明嚴重缺少耕地,糧食問題才是大問題。

  就連達官顯貴的府邸,從景泰四十六年就不再批了,也不許買賣,只能和百姓一樣去住樓房去。

  就說京師,內城的很多爛房子,都被強拆了,用來建造博物館、紀念館等旅遊型建築,要麼就規劃成商圈。

  整個內城,全是遊客打卡地,每天雲集海量的人口。

  天下古城,都是這樣規劃的,內城保護原風貌,對老破小進行拆除,建造人文景區和商圈,把本地人都歸置到外城去。

  一環、二環,都是景區打卡地。

  去年,皇帝提出房地產軟著陸的時候,就有官員提出,可以用別墅替代房地產,再創造一波地產高峰。

  就是說,放開別墅限制,允許百姓買賣別墅。

  開始炒作別墅,讓百姓買一波別墅。

  這個辦法不錯。

  根據統計,大明百姓淨資產在10萬存款以上的人,超過1個億。

  如果把這一億人利用好了,就能創造別墅輝煌。

  但皇帝卻否決了。

  他認為,中樞該支持熱錢投資到高新技術行業,而不是炒一堆破石頭,這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

  除非房地產無法軟著陸,才會想辦法,讓熱錢重回房地產,炒一波別墅。

  現在經濟發展態勢很好,熱錢已經抽離了房地產。

  而且,主動權完全在大明手裡,外面有強敵,國內也沒有反動勢力,由中樞潑墨寫意,沒必要給自己找不自在。

  熱錢,從房地產,流向了文娛、軍工、新技術領域等新行業,暫時沒必要抓著房地產不放手。

  有序、健康發展,才是景泰朝的主基調,不能竭澤而漁。

  說到石頭。

  大明現在很缺石頭,加高興安嶺,在新省建造山脈,都需要石頭,總不能混凝土上吧。

  工部的意思是,西南石頭多,可以炸毀雲貴的山脈,將石頭運去東北。

  雲貴就有了平整的土地,朝廷守衛也容易,百姓生活也方便,這些石頭還有了新用處,一舉雙得。

  環境司還在評估,是否會造成西南自然環境不良影響。

  如果評估通過,就會從西南運石頭去東北。

  西南、西北起碼目標明確。

  江南卻陷入了窘境之中。

  江南本來是大明的經濟中心,現在也是,但它的地位很尷尬,以前沒有中南半島,江南擁有天然海港,又有去朝鮮、倭國的貿易優勢,手工業極為發達。

  可隨著大明占領了百越諸國,海港大明多的是。

  而且和歐非中亞貿易,吉大港就完全取代了江南的作用。

  再運回國內,是國內和國內之間的貿易了,若沒有政策傾斜,廣東、福建、山東,比江南能差多少?

  以前江南有世界最多的手工業從業者。

  現在,是機器時代了。

  手工業者要麼轉向高端訂製,要麼就被淘汰了。

  只要有機器,靠海,在哪辦廠都一樣,做外貿的,首選去汴京,做內銷的,山東、江蘇、浙江哪裡不行?

  大明版圖不一樣了。

  江南成為了大明腰部地帶,不再是獨一無二的了。

  若非皇帝不遺餘力的投資江南,恐怕江南早就衰落了。

  是皇帝一力打造江南為大明經濟中心,一力推動上海、南京、蘇州、杭州建立大城市圈。

  現在已經不是早些年,江南士紳能威脅中樞的時代了。

  那些江南士紳,不捧著點中樞,中樞把政策傾斜去中南半島,江南就會變成下一個中原,屁都不是。

  看看皇帝把科技企業,放在中部,武漢、長沙、南寧、南昌就會發展起來。


  江南也就跟著喝湯。

  如果皇帝不讓他喝,他就得老老實實地忍著。

  現在江南士紳,反而是最擁護朝廷的。

  其實,中部也在衰落,武漢作為超一線城市,近幾年也在衰落,一年不如一年。

  同樣的,吃政策太厲害。

  轉眼到了年關,景泰六十一年馬上就要過去了。

  今年財政收入突破30億。

  卻首次出現,財政赤字。

  這些年,都有盈餘,今年首次赤字,因為今年投資多,四大項目、文娛、飲品行業,都是投資風口。

  皇帝後宮之中,只剩下談貴妃一個嬪妃在世了。

  因為皇帝從五十歲之後,就不再納新人,三十多年後宮沒添新人,后妃又沒有皇帝那麼能活,陸陸續續都死亡了。

  今年談貴妃剛滿七十歲,皇帝晉她皇貴妃。

  作為宮中碩果僅存的嬪妃,她好多年不管事了,和皇帝一樣,她一門心思養生和著書立說。

  閒暇時,她還會在女書堂里講解醫書。

  民間尊稱她是女醫聖。

  吃了年夜飯,皇帝把談允賢送回宮中,留下太子、太孫密談。

  談話內容沒人知道。

  但似乎是和禪讓有關。

  國慶節時,太子入宮哭訴,請皇帝不要禪讓。

  這可一石激起千層浪。

  老皇帝覺得自己在位太久了,想把皇位禪讓給太子,初時太子覺得是老皇帝的試探。

  可發現老皇帝真的要禪讓,不像是說說。

  詹事府官員勸諫太子,不能接受禪讓,因為老皇帝沒有過錯,非但沒有過錯,還是千古一帝般的皇帝,在民間極受敬愛,民間百姓都尊稱皇帝是大明祥瑞。

  多少人擔心老皇帝駕崩後,好日子一去不復返。

  如果這股風聲傳出去,他這太子之位容易不保。

  朱見淇剛開始沒想太多,但被幕僚一說,嚇得趕緊去宮中請求皇帝不要禪讓。

  果然,傳出老皇帝禪讓的消息,民間竟傳出太子不孝的聲音。

  甚至,講武堂、國子監學生自發到西華門哭諫,求皇帝不要禪讓皇位,乞求皇帝長命百歲。

  不止兩個學院,京師所有大學,大學生全都來哭門。

  民間很多工廠,竟因皇帝禪讓而罷工,自發到街上跪求皇帝繼續當下去,各大城市的大街小巷,被跪著的人群擁堵住,哭嚎聲遍野。

  頭一次聽說,皇帝禪讓,民間百姓不同意的。

  中樞以為是地方官員鼓動出來的。

  經過調查後,發現民間百姓是自發的,足以說明老皇帝的民心所在。

  全國各地百姓,都主動走上街頭,跪求皇帝不要禪讓。

  太子也在養心殿外跪著。

  皇帝自己都懵了。

  時代不一樣了,民智已然覺醒,君權神授這一套已經走不通了,他的本意是趁著自己活著,把太子扶穩了,朱家的江山還會存續下去。

  可沒想到,自己要退位,在民間居然引起如此可怕的影響。

  幾乎各個城市、農村,都有百姓自發抗議,還有人往京師走,親自去西華門哭諫,希望皇帝收回聖旨。

  正月初五,北京城整整停擺一天。

  大街上全是跪著的人,哭聲遍布整個京師。

  聲勢浩大,場面壯觀。

  「朕如何擔得起天下百姓的厚愛啊。」

  朱祁鈺難得上了早朝,環視群臣:「傳召天下,朕應天下百姓之許,不提退位之事了。」

  「朕在一日,大明便向前發展一日。」

  「朕在一日,就要管百姓一日,百姓的幸福生活,永遠在朕的心裡,大明的發展,永遠在朕的心上。」

  「諸卿,擬旨吧。」

  朝臣也鬆了口氣。

  老皇帝忽然要禪讓,也讓群臣措手不及。

  其實,朝臣和老皇帝配合已經很默契了,大家都習慣天上坐著老皇帝了,換太子登基,反而不適應。


  因為老皇帝是真的肯放權。

  景泰朝,閣部院司、督撫勛貴權力是歷朝歷代最大的。

  在這位手底下辦事,諸多臣子如魚得水。

  太子秉政多年了,太子什麼性格,大家都清楚,一旦太子登基,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太孫有狼顧之相,不可共富貴。

  所以呀,朝野上下,都不希望老皇帝禪讓。

  即便是,老皇帝只是變成太上皇而已,和現在沒什麼兩樣,現在老皇帝也不太上朝,朝政全部由太子處置,他只負責大事把關而已。

  但太上皇就是太上皇,說話也名不正言不順。

  朝野上下,還是擁護皇帝繼續在位的。

  朱祁鈺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在民間這麼受歡迎。

  「人民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別把人民當傻子,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他們心裡門清兒。」

  「太子、太孫,爾等登基後,千萬要注意這民心啊,民心逆不得啊。」

  朱祁鈺便返回了養心殿。

  太子心裡不太是滋味。

  他爹好不容易疼他一次,把皇位讓出來,結果被民間百姓給毀了。

  其實,他也沒搞清楚,老爺子莫名其妙禪位,為什麼?

  倒是太子妃給了他的答案:「老爺子想扶穩大明前進,他擔心你繼位後,坐不穩這皇位。」

  「怎麼會呢?我秉政二十多年,朝政運作我非常清楚,怎麼會坐不穩皇位呢?」朱見淇覺得老爺子杞人憂天。

  「未必,現在民間思想高度開放。」

  「已經不是用君權神授,就能糊弄百姓的了。」

  「看看老爺子,如此得民心,你真沒覺得恐懼嗎?」

  太子妃無奈道:「今天百姓能逼著老爺子不禪讓,明天能不能逼著你退位呢?」

  朱見淇心裡咯噔一下:「這、這……怎麼可能?」

  「老爺子就看到這一點,所以想退位做太上皇,讓你來登基做皇帝,讓天下百姓接受你。」

  太子妃看得通透。

  皇帝,在今天反而成了背鍋俠,什麼事都得你來背著。

  老皇帝脊樑硬,能背住整個大明。

  太子能嗎?

  不能的。

  所以老皇帝擔心皇位傳承出問題,提前讓太子繼位,他親手扶著太子登基,穩定朝綱,讓百姓接受新君。

  結果,民間反對聲音太大了。

  根本不允許老皇帝退位。

  果然。

  皇帝聖旨一下,滿城沉浸在極端喜悅之中,甚至整個大明,整個世界都在極端喜悅之中。

  藩王也怕啊。

  老皇帝在位,能幫助藩王穩定國內朝局,一旦太子登基,他會管自己弟弟們嗎?不會了呀。

  全世界,都不允許老皇帝退位。

  甚至,都希望老皇帝長命百歲。

  真心的,民心所向。

  太子偷偷上街去看了一圈,竟然發現民間百姓,處於極致亢奮之中,茶餘飯後,都在討論此事,都在感謝老皇帝。

  甚至,京師之中,老皇帝的長生牌位越來越多,看看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就是民眾自發行為。

  這一幕,讓他不寒而慄。

  他爹何時在民間擁有如此可怕的影響力了?

  民間,主動將皇帝神化了。

  現在民智大開,已經懂了皇帝和百姓的內涵關係,是統治和被統治的關係。

  哪有一個被統治階級,真心擁戴統治者的呀?

  可現在民間真的擁護老皇帝啊。

  真心擁護,擁護到了極致。

  仿佛老皇帝死了,大明的天就塌了一樣。

  朱見淇想到老皇帝駕崩那一天,極有可能萬民縞素,不是強制的,而是自發的,民間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主動追隨皇帝而去呢。

  而他繼位後,民間所有人都會拿他和他爹比較,事事都要比較。


  他拿什麼跟他爹比啊?

  比不了的呀,樣樣都比不了。

  朝野上下都會吹毛求疵的眼光看他,會拿他處處和老皇帝比。

  有一個千古一帝的爹,他亞歷山大呀。

  等他什麼都比不了的時候,民間就會冷嘲熱諷,反而更加懷念先帝,甚至,會有極端的人,會把他趕下皇位。

  別低估這個年代的民智,民間不至於推翻老朱家,但他們需要一個明君,像老皇帝那樣的明君,帶領著大明往前走,帶領著他們奔向美好生活。

  可朱見淇做不到啊。

  這一瞬間,朱見淇感到了手腳冰涼的恐懼。

  他以前一直以為,自己皇位的阻礙是他爹。

  現在才發現,是民心啊。

  是自己的能力啊。

  他爹現在想禪位給他,民間不答應啊,朝野上下都不答應啊。

  朱見淇忽然往下看看。

  發現不止自己不行,兒子也不行啊。

  他兒子是合格的繼承人,但僅僅是合格而已,遠遠做不到老皇帝這樣。

  老皇帝天馬行空的想法,就能創造幾個行業,養活百萬人。

  朱佑榶能嗎?

  應該不能。

  朱見淇比老皇帝更了解太孫,自己這個兒子,處處都在學老皇帝,其實畫虎不成反類犬。

  他也許狠辣有之,手腕有之,唯獨沒有胸襟。

  老皇帝用人,不拘一格,極盡信任,敢放任百萬大軍在域外,試問誰有這個膽子?

  最可怕的是,老皇帝不聞不問。

  物資卻不停的往奧斯曼運。

  王瓊戰敗就戰敗,只是申斥而已,還調去了王憲,然後就沒了。

  所以王瓊能取得第二次奧斯曼戰爭的大勝。

  他朱見淇肯定做不到,朱佑榶就能嗎?

  絕對不能!

  這也是朝中官員,不希望老皇帝禪位的原因,在這樣的主子下做事,舒服啊。

  李東陽出京便任六省總督,雖沒有兵權,卻掌握六省經濟大權和吏治大權,外加20億投資。

  如果李東陽真想造反,憑藉手裡的錢,還招不到兵嗎?

  瀋陽就有軍工廠。

  誰有這個膽子,敢放給一個臣子,如此大的權柄。

  老皇帝敢。

  因為東北不會造反。

  百姓吃得飽穿得暖,憑什麼跟你造反啊?

  蒙古草原上的牧民,難道就天生反骨嗎?不是的,他們沒飯吃當然造反了,搶劫成性當然願意造反了。

  現在,牧民咋不造反了呢?

  因為放牧賺的錢就能過上好日子了,放牧比搶的還多,為什麼要去搶?

  看看老皇帝要禪讓,漠北的牧民都在街上哭。

  為什麼?

  擔心好生活沒了唄。

  他們以前也放牧,年年吃不飽,現在也一樣放牧,賺得盆滿缽滿,還能出去打工,不願意打工的就搞牧區旅遊。

  賺的錢比以前搶的還多,還都是合法收入,有六險一金,賺一輩子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就去哪玩就去哪玩,這好日子上哪找去?

  草原王朝和農耕王朝打了幾千年了。

  彼此不分勝負,無非是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壓倒東風。

  最終卻被資本給打敗了。

  這對死對頭,如今在一個鍋里吃飯,吃得還香呢,而造出這口鍋的是老皇帝啊,誰不擔心這口鍋沒了呀。

  為什麼景泰五十年之後,連民間造反都沒有了。

  因為富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現在都穿鞋了,誰願意放棄自己的命,成全別人的江山?

  經濟,才是這個年代的主基調。

  誰讓百姓過得好,誰的皇位就穩定。

  即便李東陽不會造反,也沒能力造反,但朱見淇肯定不敢放權給李東陽。

  沒有老皇帝的胸襟和魄力,經濟也搞不好的。


  經濟戰爭也是沒有硝煙的戰爭。

  老皇帝能玩好,因為他敢用人,敢改革,敢放權。

  明明在一片大好的局勢下,老皇帝敢推倒重來,就像明明房地產就夠賺錢的了,老皇帝卻非得把資金往實體行業上面,生生從房地產當中拽出來。

  就這份魄力,誰有?

  接下來幾天,朱見淇渾渾噩噩的。

  最後生了場大病,憂思成疾。

  老皇帝派人太醫瞧瞧,停了他秉政之職,讓他養幾天病,讓太孫暫時代他秉政。

  「太子看來是被民意給嚇到了。」朱祁鈺苦笑。

  詭異的是,民間對太子生病,竟然少有議論,此時仿佛還沉浸在駁斥皇帝禪位的喜悅之中。

  天下臣民能夠參政議政,與有榮焉。

  太孫晨昏定省,日日來請安。

  「伱父身體如何了?」元宵節當天,老皇帝正在看漫畫,海賊王。

  「回爺爺,我爹身體愈發壞了,太醫說是心病,孫兒也勸過他了,可他還看不開。」

  朱佑榶也有點慌了。

  老皇帝在民間影響力太恐怖了。

  之前老皇帝把自己造成神,大家還覺得好笑呢。

  結果,一次禪讓風波,就讓朝野上下見識到神的力量,民間主動把皇帝捧成了真神。

  他也感到恐懼了。

  等他繼位後,也要處處都要和景泰帝比,他拿什麼跟爺爺比啊?

  而一經比較之後,他明明是個不錯的皇帝,也會比較成一個昏庸之主,估計也會比到心態爆炸,最後自暴自棄,當起宮中宅男。

  還有一種可能,在民意煽動下,他也禪讓皇位,退居二線。

  「朕看他滿頭白髮,都不想罵他了。」

  朱祁鈺道:「他今年才五十四歲呀,朕同樣的年紀時,每日都在看奏疏,天下事都由朕一言而斷。」

  「國事,後宮事,藩國事,都要由朕來處置。」

  「你說是朕當時難,還是他難啊?」

  「自己不爭氣,不找自己原因,奮起直追,反而把自己給嚇壞了,當什麼大丈夫?」

  「你回去告訴他,朕給他批個假期,到龍抬頭,然後便回來處置朝政。」

  朱佑榶趕緊稱是。

  要是以前,他也覺得自己老爹心理素質太差。

  可看到皇帝恐怖的號召力後,他發現他爹做得對。

  換他,他也承受不住壓力。

  在宮中侍奉,本就覺得老皇帝氣場太大,現在民間給皇帝封神了,壓力不大才有鬼。

  消息傳到東宮,朱見淇眼淚嘩嘩流:「老爺子是千古一帝,我是千古廢物!」

  「為什麼都要拿我和他比呢?」

  「我再不如他,我也秉政二十幾年,從無錯漏之處,兢兢業業,沒有功勞就沒有半點苦勞嗎?」

  「為什麼都看不到我的長處呢?」

  「有這樣一個爹,是我的悲哀啊。」

  朱見淇面如枯槁。

  病不厲害,但多年的不滿發泄出來,身體的元氣像是被抽空了一樣。

  他如此努力的秉政,何嘗不是在和他爹較勁。

  他也想和他爹比一比。

  結果,民間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

  從他生病後,民間仿佛自動忽略了他,很少有人提及,即便提及,也沒有什麼好話。

  所有對他的評價,每一條他都看了。

  看完之後,哭得更厲害了。

  他完全可以不在乎輿論的,但他細心敏感,又自認為勞苦功高,也想看一看民間對他評價,結果心態崩了。

  太子妃站在殿門口,深表無奈。

  太子誰也不見。

  近來朝廷官員都來探望太子,太子卻一個都不見,他自覺沒臉見人,更不想聽那些假惺惺的安慰。

  她兒子也來探望,卻被太子一頓臭罵,讓他在殿外跪了一個小時,才讓他滾。


  太子妃既生氣又無奈。

  太子鑽進牛角尖了,根本出不來了。

  而這時,她仿佛看到了御駕,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呢,老爺子多少年不出養心殿了,怎麼會忽然出現在東宮?

  伺候皇上的貼身太監快跑過來,讓東宮迎駕。

  太子妃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立刻招呼東宮迎駕,叩拜後,親自候在御駕外,攙扶老皇帝。

  朱祁鈺由太子妃和朱佑榶,一左一右攙著,走進了勖勤宮。

  「兒媳在殿外恭候。」太子妃不敢進去。

  雖然有公公撐腰,但日子是兩口子過的,惹了太子不痛快,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她是個聰明女人,懂得夫妻間的尺度。

  再說了,她都年老色衰了,靠兒子在宮中支持罷了,老皇帝終究要比太子走的早的,到時候可就沒人給她撐腰了。

  「你在宮外候著吧。」

  朱祁鈺走進了勖勤宮,他沒在這座宮中住過,也很少來過,對這個宮殿不熟悉。

  「本宮說了,誰也不見,滾出去!」朱見淇聽到腳步聲,氣得轉過頭去,屁股對著外面,吼叫道。

  「朕也不見了嗎?」

  聽到老皇帝的聲音,朱見淇咯噔一下,一骨碌要坐起來,結果卻摔在地上,狼狽至極。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這親爹,竟然出了養心殿,是為了自己。

  他是既高興又驚恐。

  擔心他爹又給他一頓臭罵。

  「兒臣拜見陛下。」朱見淇爬起來跪下行禮,喘息得很厲害,看得出來病得不輕。

  朱祁鈺看著長子臉上的病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淇兒,還記得你幼時,你娘難為朕,每次都是你幫朕解圍的。」

  提及娘親,朱見淇鼻子一酸。

  朱祁鈺坐在床榻上,拉著他也坐下:「你娘走的時候,朕都不敢去看看她,那時她心裡肯定是恨朕的。」

  「她一顆心繫在朕的身上,到頭來,夫君不是夫君,皇后不是皇后,鬧得何其可悲呀。」

  「她總說咱們這一大家子人,好好過日子。」

  「唉,結果呀,一個又一個,都拋下朕,自己去快活了。」

  「淇兒。」

  「朕知道,這些年對你過於嚴苛,讓你的心態出現了問題,朕總罵你,所以你也自我貶低自己,看不起自己。」

  「父子本是仇家,你娘在時,尚且能在中間斡旋你我父子關係。」

  「但你娘走的早啊。」

  「朕的心思都有在國政之上,對你的教育,是皇族教育,是太子教育,而沒有關注你的身心健康,是朕疏忽了。」

  朱見淇都傻了。

  他沒想到,他爹居然會跟自己道歉。

  「你是朕親手選的太子,也是朕一手調教出來的。」

  「說實話,一直以來,朕對你還算是滿意的。」

  「誠然,你能力一般,但這些年你處置政務,沒有錯漏,可謂是中規中矩,也算是中興之君。」

  「甚至有時候,你腦子要比朕更清楚,朕容易意氣用事,而你不會,你這些年處置政務,穩如老狗。」

  「其實你那些師父,都偷偷誇讚過你,只是朕聽不進去啊。」

  「朕處處都拿你和朕來比較。」

  「你也是,總拿朕和你比較。」

  「所以,朕覺得你這個太子當得不合格,你也覺得,自己這個太子沒當好。」

  「從你病了之後,朕就在想啊,朕哪裡錯了?」

  「這幾天終於想通了。」

  「朕不該用朕的標準來衡量你。」

  「朕的標準,不是唯一標準,每一個皇帝秉政方式都是不一樣的,朕何必苛求你呢。」

  「你的秉政方式,未必就不好,朕的方式,未必就適合未來的時代發展。」

  「淇兒,這些年朕確實在跟你慪氣,覺得你這個太子當得名不副實,卻忽略了你的長處,沒看到你的閃光點,是朕的錯。」

  朱見淇完全傻了:「爹、爹?」

  他爹不會腦抽了吧?

  一向強勢的景泰帝,怎麼會說出這番軟話?向他認錯?怎麼會呢?老皇帝向來是瞧不起他這個太子的呀,這是抽什麼邪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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