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她又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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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嫣兒養了一夜傷勢,確是有了不少精神,一眼便找見了坐於席上的沈清染,亦是她仇恨歸處。

  心中怨恨嫉妒如火灼燒,沸了她的五臟六腑。

  「沈清染!你不得好死!你這個賤人,到底又要對我做什麼?賤……」話音未落,呂嫣兒便被身後的劊子手扯住髮髻,押回原處,動彈不得。

  沈清染只冷眼瞥了她一眼,便背了過身去。

  於沈清染而言,上次見到這種局面,是呂嫣兒害的將軍府上下滿門抄斬,無一餘口,血流如河涌。

  她幾度癲狂,要上前劫下法場,卻被秦方賢從中攔下,勸她:「清染,你好好想想,若不是有證據,陛下怎會做出這等決議?」

  是啊,這些「證據」就是秦方賢親手做出的偽證。

  呂嫣兒明里安慰,暗地裡卻教會了她何為落井下石,嬉笑道:「大姐姐,將軍府能有今日,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可千萬彆氣壞了身子,真讓將軍府絕了後呀!你說是不是?」

  是啊,將軍府行刑那一日,滿城皆為將軍府訴冤道悲,唯獨呂嫣兒與呂梅笑得最為情真意切。

  她哭得不能自抑,身旁卻無一不是種諷刺。

  如今,同一法場,同樣的年月,時局已是大不相同……

  她嘆了口氣,便偎到了元宸懷中。

  呂嫣兒第一次覺得如此懼怕,她身後襲來一陣涼意,正是來自於身後比劃鬼頭朴刀的劊子手。

  劊子手一言不發地將一碗酒噴到了刀刃上,呂嫣兒先是覺髒,後覺畏怕,惶恐刀刃揮下,濺落的酒水成了紅血。

  「別殺我,別殺我!」

  呂嫣兒痛哭掙扎了起來,劊子手自然不為所動,眼見便要揮刀落下,呂嫣兒怕得是兩眼昏白,幾欲昏厥。

  然而她還未看到劊子手將刀落下,便眼睜睜地瞧見那朴刀被人擊飛,不偏不倚地落在樹上,嚇暈不少人。

  熾如預計而至,只因早有部署,一時無人敢攔。

  瞧熱鬧的百姓更是嚇得不輕,逃的逃,散的散,留下了些許膽大的,著實想瞧瞧朝廷還能折騰出些什麼花樣。

  熾他一身玄衣登上刑場,那劊子手自然不敵他,三兩下便被取了性命,兩眼不合,難以瞑目。

  他俯身為呂嫣兒斬開了捆住手腳的粗繩,看似在人耳旁柔聲叮嚀:「要不是你壞了我的計劃,我早就攻進元京了!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絕對能成的?我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相信你這個廢物!」

  實則讓呂嫣兒心底生怖,周身發涼,唯獨留下了逃離的心思。

  呂嫣兒這幾日受夠了驚嚇,如今瞧見了熾這個互相瞧不對眼的盟友,竟也如同瞧見了救星一般,抱著熾的胳膊哭嚎。

  「你可算來救我了!你、你帶我做好不好?再不走,再不走我就要死了!嗚嗚嗚……我,我還不想死啊。」

  這一陣哭嚎惱得熾心煩不已,若非懼怕悠悠大眾之口,他恨不得在這就結果了呂嫣兒,親手替自己解決一個負擔。

  可如今,便只能落荒逃了,至少還能換來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不至於一切盡失。

  「熾,這便想走了?」

  元宸在席上嗤笑一聲。

  熾這時才留意到席上端坐的這位「故交」,極為諷刺的向元宸拱了手,戲謔道:「屬下無眼,竟這時才看到宸王殿下。」

  何其諷刺。

  元宸卻冷笑道:「無妨,將命留下便是。」

  這兩人早已是水火不容之誓。

  熾防備的巡視著四周,於此他早便有所察覺,雖始終無人出面阻攔,但今日想平安無事的離開,只怕也並非易事。

  「讓我將命留下,你便如此有把握?」他從腰間抽出佩劍,可呂嫣兒早被他踢到了腳邊,有拋棄之意。

  她如約從懷中取出了枚煙花筒,勾指拉響,便有煙花迸裂於天際,更有鳳憐所調來的紅衣殺手將熾圍的水泄不通。

  熾終究是皺了眉。

  「這江山早就不該是你們這些姓元的來坐了!」熾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持刀咒罵道:「彼時你們無視忠義,殺了我的父母,而後你們棄我於不顧,倒也不怕這江山坐久了,遲早要遭報應!」

  話落,熾也斬斷了一人的脖頸。


  這下便是徹底無人敢看任何的熱鬧了,百姓紛紛落荒而逃,生怕自己也隨之遭殃,性命不保。

  「忠義?你爹娘如何配得上忠義二字!」

  沈清染順著視線望去,正是皇貴太妃被元祺攙扶下轎,威儀無比,連當年號令六宮的秦太后,都要遜色三分。

  被人辱沒自己爹娘,熾頓時失了理智,要向皇貴太妃殺去,卻發現皇貴太妃被宮中禁軍護的嚴嚴實實,尋不出半點可乘之機。

  在元祺的允准之下,皇貴太妃被人攙扶坐上鳳椅,奚落起熾來,字字珠璣。

  「你爹娘與叛軍勾結,如何稱得上忠義二字?是是率親信刺殺皇嗣,算得上忠義?還是私訓眾軍,就逼宮朝廷算得上忠義了?你數數這些罪名,哪一樣不夠諸你爹娘九族!」

  倒真是舊朝人說起這些來格外有壓迫力,熾一時不知如何反駁,只蠻橫反駁道:「這江山本就該是我氏先祖的!」

  皇貴太妃卻只輕蔑的笑了幾聲,嘲諷道:「年紀輕輕,如此沉不住氣?你說這江山該是你先祖的,那你可知臣服於元氏,本就是你先祖做下的決議?可知你先祖荒淫無度,草菅人命,才被人視作暴政推翻?可知先帝仁善,本可將你誅殺於襁褓中,甚至可將你爹娘誅殺於年少之際,卻並未做這些?」

  皇貴太妃確有遠超於尋常人之外的沉穩冷靜,偏就是這樣的人嘲諷旁人,才更覺話語像是銳利的刀子,如剜在心上一般疼。

  「口口聲聲說要討回家中的江山社稷,那哀家倒要問問你,讀過幾本史書,又認得幾個字,便想說這些深明大義?」

  第三百六十一章

  熾紅了眼,不再與皇貴太妃爭論任何,逢人便殺,絲毫不留餘地,宮中禁衛齊聲呼著保護陛下,亦將皇貴太妃護的嚴嚴實實。

  而熾不過是忘我的揮著刀刃,消耗著體力。

  沈清染見狀又放了一支信號彈,眼見羲言閣手下侍衛將熾圍的嚴嚴實實,正覺鬆了一口氣,便瞧見熾攜劍向元宸而來。

  不對……

  她本以為熾為尋仇向元宸提起了劍刃,剛把元宸攔到了身後,卻發現熾的刀尖分明就是向她而來,只因剛才耽擱了一瞬,如今連招架都已成勉強。

  恍惚之際,烈從身前替她挨上了這一劍。

  熾本是會奚落對手的性子,可他方才被皇貴太妃嘲笑的無地自容,連從容過招都成困難,只得勉強招架烈的攻勢。

  元宸又從中補了一掌,將熾擊落在地。

  數百禁衛當即將熾圍的嚴嚴實實,再不能逃。

  熾身負內傷,要被羈押之際,望著元宸與烈勾唇露出一抹狡黠笑意,驚地沈清染趕忙喊道:「小心!」

  畢竟熾這人小手段不少,沈清染唯恐他從中作梗,再做出什麼亂子。

  然而話音未落,熾的確是又一次拾起了劍柄,然而這一次,卻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下去。

  他不願認輸,更不願認命。

  從一開始他便不懼怕生死。

  若懼怕這些,又怎會去做死士?

  可中毒身亡,亦或是被主子拋棄這種死法,未免太過荒謬可笑,又實在是上不得台面,怕不是要落人笑柄!

  他猖狂而來,就該猖狂而去。

  熾所埋下的毒好像這時才從體內湧出,如飛濺三尺的熱血一般。

  今年的初雪同時降至,不出片刻,便在熾的屍身上覆了一層白雪,將塵去掩埋的一乾二淨,落地一片白茫茫。

  沈清染嘆了口氣:「走上歧路便只得如此了。」

  元宸不語,大抵對相處多年的舊部仍有幾分憐憫,便下令道:「留個全屍,尋一處安葬了罷。」

  鴻雪降至,國都都被大雪掩埋,沈清染監功宮中禁軍處理刑場善後之事,卻發現——呂嫣兒不見了!

  方才熾殺紅了眼,她整顆心都是緊繃著的,竟忽略了呂嫣兒!

  她說什麼來著?

  她這個妹妹,別的本事沒有,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

  不等元宸反應過來,沈清染便斬斷了馬車的韁繩,翻身一躍而上,匆匆打馬向城門外疾馳而去。

  沈清染的發間落了不少雪花,當真是冷到了心底。

  上次呂嫣兒便能在沈淵手中逃脫,何況這次?


  衝撞到城門不遠處,身著素白衣物的呂嫣兒果真就被困於城門之內,叩首在深淵身前,連連哭訴:「爹,女兒還不想死……爹!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爹!女兒這次一定離京城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

  諷刺。

  沈淵握著一柄彎弓,看呂嫣兒哭啼跪倒在自己身前,終究是未能拉動弓弦,實是猶豫不決。而城牆之上的守衛,也因沈淵未下令,而不敢有任何動作。

  呂嫣兒見沈淵雖未動手,但也沒說讓她走,便狠了心,咬牙向地上磕去,磕得頭腦恍惚,血腥味溢上了鼻腔。

  鼻血隨之湧出,呂嫣兒抹淚哭喊道:「爹!女兒還未能給您盡過一天孝呢,您便捨得讓女兒今日就這麼死在了這兒?女兒……女兒真的不想死啊!求求您,求求您放女兒一條生路,否則女兒怎麼去見九泉之下的娘親!」

  沈清染嗤笑一聲,便從一遭守衛中奪過了一把彎弓,瞄準了呂嫣兒。

  呂嫣兒只覺脊背發涼,回身一望,險些裝不下哭哭啼啼的可憐模樣,不由在心中暗恨——這賤人怎麼都追到這來了!

  一時著急,呂嫣兒只好連滾帶爬的跪著躲在了沈淵腿後,沈淵終究是開了口,卻是規勸沈清染:「清染,你先將那弓放下,危險!」

  危險?

  沈清染將弓弦繃緊,在手中比劃的遊刃有餘,笑意天真:「危險?父親覺得女兒從軍這麼多年,使把弓還能傷了自己不成?還是父親怕女兒傷了妹妹,父親對不起姨母?」

  沈淵分外恍惚,一時分辨不出是自己誤會,還是沈清染也知道了些什麼,只搪塞道:「清染,陛下說只羈押……」

  「父親。」

  沈清染厲聲喝住了沈淵:「我不願在眾人面前提起家事,我只想提醒您,無論您如何照顧嫣兒妹妹,她也是叛軍之一,究竟該不該留她一條性命,您比我清楚。若陛下降罪,大有女兒替您擔著!」

  眼見沈清染手中的弓弦顫了顫,呂嫣兒慌感那支箭矢早晚要奪了她的性命,不由在沈淵身後哭嚎的更加賣力,看似哭給沈清染,實則全是為了哭給沈淵來聽。

  「大姐姐,嫣兒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再難為嫣兒了好不好?嫣兒已經吃過很多苦了,都是那個男人逼我做的,我又不像大姐姐那樣有武功傍身,我也是要活命的啊!我不過是一介弱女子,還能怎麼辦?」

  沈淵這才隱隱有些動搖,既然呂嫣兒是被迫的,那……

  「你是被迫的?」沈清染冷嗤道:「你娘為將軍夫人我的娘親下毒,也是被迫的?殺了我妹元菁,你也是被迫的?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都做過,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態,稱自己無辜?」

  沈淵的底線便是清沅,一聽這事,便也不再護著呂嫣兒,倒有些憤憤不平:「那可是你的妹妹!」

  呂嫣兒少了沈淵的庇佑,頓時是慌了神,連忙改口:「沒有,沒有!大姐姐,我、我沒有殺元菁妹妹!」

  她從此處找到了生機,磕頭以示誠心:「大姐姐,我、我那都是氣你的,元菁是我的妹妹,我怎麼會動她呢!你,你先放了我,我這就帶你去找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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