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欲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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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謹容試探著道:「敏行,你覺不覺得,二嬸娘他們太咄咄逼人了些?」

  已是到了該表態的時候。

  倘若不是發生了陸績這件事,她也許還會再等等看看。

  但他們真的不該打她嫁妝的主意,或者說,不該把她的嫁妝拖進他們的紛爭中去,她該有所表示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只會讓敵人輕視和更囂張。

  必須反擊,必須贏。

  但光憑她一己之力,做不到,她必須得到陸緘的支持。

  陸緘垂眸看著比他低了整整一頭的林謹容。

  林謹容微微仰著臉,深褐色的眸子裡閃著一種不經常看到,但是讓他看過一次就不能忘懷的光。

  上一次,在清涼河裡,她拉他上岸的時候,他看到的是綠光。

  而此番,雖不是綠光,卻也差不離。

  她的神情中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幾分考校之意,又有幾分不肯退讓的堅持。

  畢竟,一個才進門幾個月的新婦,沒有兒女傍身,也遠遠說不上什麼對這個家有什麼功勞貢獻。

  要在背後道長輩的不是,而且是可能造成兩房紛爭的大不是,需要十足十的勇氣。

  稍有不慎,就成了多嘴舌,撥弄是非。

  陸緘突然意識到,他接下來的答話至關重要。

  拋開他們這個小家錢財上的利益不談,對他和林謹容之間這種不冷不熱的關係,究竟是退步還是前行也至關重要。

  因此他十分慎重地沒有立刻就回答她的話,而是走到榻邊坐下來,給自己和林謹容分別倒了一杯茶水。

  林謹容表現出於實際年齡不相符的沉著和冷靜。

  她並不催促他,逼他,或是見他沉默,立刻就縮了回去。

  「這是咱們關起門來說話,我也只和你一人說,不怕別人聽了去。敏行聽我說完,若是覺著我說得不對,你就指正一下。」

  陸緘點了點頭,聲音也很冷靜:「你說,我聽著。」

  想了想,他添補了一句:「你就該和我說,我會一直聽著。」

  林謹容笑了笑:「我進門第二日,三嬸娘就在榮景居大哭了一場,二嬸娘越勸越哭得厲害。我心裡很不舒服。你也知道,新婚剛進門,總是有些忌諱的。」

  陸緘內疚地道:「我……」

  林謹容止住他:「想必當時敏行也不舒服吧?」

  陸緘點了點頭,豈止是不舒服,簡直十分不舒服。

  新婚第二日,親生母親大哭不止,鬧得家宅不安,任是誰也不會舒服到哪裡去。

  既然他肯承認這一點,接下來的話就更好說了。

  林謹容繼續道:「我先始以為是她不會說話,可是接觸下來,才發現二嬸娘真是一個能說會道,十分能幹的人。

  但就是吧,一遇到三嬸娘,她就開始犯糊塗了。而且是十分糊塗。

  自那之後,我就有意識地關注她和祖母相處,與三嬸娘、婆婆相處有什麼不同之處。」

  林謹容放柔了聲音:「不知敏行可注意到了這中間的區別?聰明的人犯起糊塗來,真是災難呢。

  就比如說,你生病的事情,我真不敢想像,她下一次再犯糊塗,又會掀起多大的風波。

  只是你再跑去勸說三嬸娘,惹得三嬸娘大哭一場就可以止住的?」

  她非常會說話,沒有直接挑明宋氏的所作所為,沒有給宋氏定罪,只是委婉地說宋氏聰明人犯了可怕的糊塗。

  但是,句句都恰恰地戳在了他的心上。

  陸緘捧著茶,卻忘了喝,早就知道她精明,卻不知道她能把委婉和明晰一起表達得這樣完美。

  他想繼續聽下去,看下去,看她接下來還想怎麼說,怎麼做,他十分謹慎地道:「這件事我十分生氣。」

  他覺得這情形太嚴肅了一點,試圖輕快一下氣氛:「害得我至今沒穿上新衣服。」

  「就快好了。」既然要合作,便該有誠意,那衣服半天的功夫就做好了。

  林謹容抿唇笑了笑:「那麼再接下來我就要說孟婆子的櫻桃了。」

  此時塗氏還在床上躺著,借著病了不肯起來接收針線房。


  老太爺不聞不問,老太太也只是讓人送了一回藥就不再過問。

  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是全家人都知道塗氏無理取鬧,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會兒下不來台。

  陸緘由來就有幾分不自在,不知林謹容接下來會說什麼。

  可林謹容偏偏就不說了,而是含著笑,倒過來問他的意思。

  「這件事從始至終,敏行都是知道的,不知你有什麼看法?」

  林謹容這會兒卻不是要和他探討塗氏的行為有多麼可惡,她要和他說的是宋氏婆媳,便善解人意地止住了他的話。

  「其實根源主要在那個居心叵測的人身上。她的目的,就是要讓我們夫妻失和,讓你和婆婆生分離心,讓三嬸娘來逼你,讓三嬸娘恨我,最終,最難的人就是你。」

  其實身處漩渦中心的那個人不是林玉珍、不是塗氏、也不是她,而是陸緘。

  林謹容覺得,她必須讓陸緘明白這個道理。

  她壓低了聲音,問陸緘:「不知這些瑣事是否影響了你讀書?」

  陸緘雖沒有承認,神色卻十分凝重。

  怎麼可能不影響呢?

  他這段日子臨帖靜心所花用的時間比從前多了數倍,然則,也不是真的多有效果。

  那種煩亂是從心底生起來的,無法消弭乾淨。

  林謹容適時結束了自己的話。

  「至於極力勸你收下陸績這事兒,我就不多說了。

  這些只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平日沒有機會說出來,也不敢輕易說出來。

  稍有不慎,便有撥弄是非,多嘴多舌,不賢不淑之嫌。」

  陸緘放了手裡的茶盞:「我本來打算明日再去尋馬莊頭,把這事兒定下來。

  雖然拒絕了,但還得防著有人背後搗鬼,把馬莊頭這事兒給攪黃了。

  誤了農時,便是一年的事情,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的好。

  這話正中林謹容的下懷,由衷帶出幾分歡喜來,立刻就去給他取了外出的鞋來。

  「好。記得和三哥說一聲,讓他們小心著意些。工錢,你和三哥商量著辦就行,不必再問我的意思。」

  正在笑呢,陸緘的手就在她臉上撫了撫:「你這樣很好。」

  林謹容淡淡一笑:「上次你和我說收拾孟婆子的事情,我想過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不信他們會就此罷休。

  可是我根底太淺,總是有心無力,覺著就似是個眼盲耳聾之人似的,總要事情發生了才知道,實在太被動。

  雖然不該拿這種事打擾你讀書,但是……」

  這話便有欲擒故縱之嫌了。

  陸緘微微皺了眉頭,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起身道:「知道了。我去了。」

  林謹容送他到門口,方又回身收拾乾淨,叮囑了荔枝幾句,把櫻桃放出去閒逛,然後去了林玉珍的房裡請安。

  陸雲正陪林玉珍說閒話,見林謹容進來,立即就朝她身後看。

  不見陸緘,便道:「嫂嫂,我哥哥呢?」

  林謹容上前給林玉珍行禮,笑道:「他有急事需要立刻出去一趟,有可能不回來吃晚飯了。讓我和母親賠罪,等他回來又給母親請安。」

  林玉珍皺了眉頭:「他有什麼要事?能有什麼要事?」

  林謹容就道:「這不是於地了麼,我那許多的地須得有個得力的管事,他便是去解決這事兒的。」

  陸雲笑了笑,道:「哥哥真是個急性子,這於地也得好些天水才會散去呢,馬上就要吃晚飯啦,明日再去不是不可以嘛。對了,嫂嫂,他可是摔跤啦?」

  林謹容道:「不是,說是吳襄和他玩鬧弄髒的。」

  林玉珍聽見這個名字,由來生出一股怒氣。

  「真是可惡!到處都有他,也不知道二郎是怎麼想的,總喜歡和這輕狂之徒攪在一處,也不怕壞了名聲。」

  陸雲垂了眼,低頭絞著帕子一言不發。

  林謹容笑笑,低聲道:「今日三弟向敏行推薦了一個人去管我的莊子。就是陸績,不知阿雲可還記得此人?」

  見轉移了話題,陸雲才算是抬起頭來,眼裡帶了幾分鄙夷道:「他算什麼東西!自家的嘴都糊不上,成日打秋風,還想給你管地?二哥沒答應吧?」

  很好,大家都一致。

  林謹容笑笑:「沒答應,反而說是敏行太絕情,敏行就說,三弟既然這麼想幫人,為何不先從自家做起,讓陸績去幫二嬸娘和大嫂管地管鋪子。所以鬧了不愉快。」

  林玉珍怒道:「管得還真寬!不管他們再用什麼藉口,都不許你們答應!」

  雖然是霸道的口氣,可是林謹容很高興。

  這意味著,林玉珍也提高了警惕,不會輕易接受二房諸如此類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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