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兄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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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況且您今天雖然一揮手就能把超越學院從地圖上抹去,可真正不那樣做的原因是您不想背上一個忘恩負義的名頭吧。再說,我也不覺得您有今天這樣的成就是因為您當初低頭了屈服了,而是因為您對自己道路的執著,執著的人必定是有所成的。今天您說了太多的命中注定,可不好意思,我最不相信的,恰恰就是命中注定。」

  池染有些憤怒,這憤怒來得沒頭沒腦,他也不知道,為何平平無奇的一場對話會讓他感到如此不適,還對瓦洛蘭的眾星之神說了這麼多不合時宜的話。

  從他走進這個觀星台的時候,索拉卡就一直在用命中注定四個字忽悠他,別開玩笑了,池染可以相信神會預言術,但絕對不會相信命中注定。世上若真有什麼命中注定,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你是神,你可以掌控很多東西,你可以撫平所有傷痛,但是你無法明白每個人的辛苦與難處。

  所以當索拉卡把話題扯到漢娜身上的時候,池染的那些不爽就再也忍不住了。

  索拉卡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人這樣和自己說話了。自從她被冠以眾星之神的名頭後,世人無不是對她恭順有加。

  她看著這個盤坐在他面前的孩童,臉上是許多年沒有露出過的愕然之色。

  她現在是不是該憤怒一下?可這樣和一個小孩子計較豈不是顯得很小家子氣?那麼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也不行啊,神的威嚴往哪兒放?

  索拉卡不是神,過去不是,未來更不可能是。

  所以她找不出完美處理眼下情況的辦法,她只能故作鎮定,古井不波,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相信我,你不僅會拜入飛天道場,還會成為道場裡最優秀的弟子,因為這是命中注定的。」

  池染不作聲,他已經擺明態度不去飛天道場,難道索拉卡還能把他強綁過去不成?

  索拉卡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既然你現在不願意,那也就隨你,我讓詹妮給你個手信,艾歐尼亞你想去哪兒都會為你大開方便之門,唯獨不能出海。」

  這還差不多,池染點了點頭,恭敬道:

  「多謝冕下。」

  「很好。」索拉卡點了點頭:「你還有其他什麼事麼?」

  池染猶豫了一下,索拉卡這是要下逐客令了,可她顯然是知道自己的一些事情,但現在這個樣子,她似乎並沒有告訴自己的意思,那也就算了,反正要在艾歐尼亞待幾年,以後有的是機會問。

  「沒事了,冕下。」

  「那就下去吧。」

  索拉卡閉上眼睛,一揮手,池染周圍那些虛無中的星辰一下子就不見了,然後他只覺眼前一花,再有視覺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地面的那個法陣中。

  而法陣外面,阿狸正眨巴著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

  池染笑了笑,作出一個擁抱的手勢。

  阿狸一下子就撲過來,死死抱住池染不放開。

  池染摸著阿狸的小腦袋:「好了好了,我就離開了一小會兒,你看你像什麼樣子嘛。」

  「那個女人,好可怕~」阿狸指了指身後的詹妮大祭司,小聲在池染耳邊道。

  恩?難道我剛在上去的這一小會兒,這兩人在下面發生了什麼?

  詹妮大祭司滿臉怪異的看著池染:「冕下已經吩咐了,我會給你寫個手信,只要你還在艾歐尼亞,星神殿的手信在大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場。」

  池染點頭:「我們現在就走麼?」

  詹妮大祭司看了看天色:「時間還早,下午再走吧,到時候我會送你,你現在可以到村子裡休息休息,吃點東西什麼的,我去準備一些東西,午後我會來找你的,村子裡的人都很淳樸,很好相處的,哦,對了,你身上有錢麼?」

  「哦,有的,不勞大祭司您費心。」

  池染嘴上應和著,心裡卻在嘀咕,這星神殿也忒不地道,連頓飯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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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池染和阿狸回到村子裡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

  路上池染問了問阿狸剛剛那句『那個女人好可怕』是什麼意思,得到的卻是一個模糊的答覆。

  「我也不知道誒,反正就是覺得可怕。」


  作為星神殿的大祭司,詹妮自然不會是一個弱者,這難道是獸類的一種第六感?

  池染的肚子在咕咕作響,自從漢娜死後,他幾乎沒有好好吃過一頓好飯,現在一切中與塵埃落定,必須得好好犒勞犒勞自己可憐的肚子。

  他向阿狸眨了眨眼:「阿狸,你吃過人類的食物麼?」

  「人類的食物啊……」阿狸偏著腦袋想了想:「我們之前吃的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那些只能算是填飽肚子的乾糧。人類的是食物啊,是羊腿抹上香料,在炭火上烤得金黃,豬蹄抽掉骨頭,一遍一遍用滾燙的醬汁澆出來,冬瓜的瓜瓤挖掉,在裡面慢燉嫩雞和蝦米,餡兒大皮薄的灌湯包,咬上一口粉紅色的湯汁一下子就往你嘴裡鑽……」

  阿狸的兩隻眼睛似乎都在放光!她咬著手指頭,口水在指尖打轉……

  果然,天下所有的美少女都是吃貨!

  池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重重的拍拍阿狸的肩膀,大拇指一指身後的酒樓:

  「走!染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哇!染哥哥最好了!」

  池染覺得自己對吃貨二字的理解還是太淺了。

  阿狸已經吃了四隻豬蹄,三隻雞,一大個羊腿,外加無數個包子,可她的肚子似乎是個無底洞,她吃飯的動作是如此優雅,完全稱得上是細嚼慢咽,可桌上的東西卻在迅速減少。要知道,這只是個鄉村酒樓,並沒有什麼出奇的美味。

  「染哥哥,我能再吃一籠那個包子麼?」

  阿狸小心翼翼的詢問池染。

  池染面無表情,回頭大喊了一聲:「老闆!再來兩籠包子!」

  不知為何,阿狸對包子這種東西有種特別的喜愛。

  所幸漢娜留下的錢很多,如果能夠離開艾歐尼亞,接管她那些瓦洛蘭的產業,一輩子做個富家翁倒也無憂無慮。

  池染早就吃飽了,他完全就是坐在這裡等阿狸這個吃貨。

  百無聊賴之下,不遠處的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看起來該是個少年人,嘴唇上的絨毛還未完全褪去,可他的舉止完全是個中年大漢,還是特別威武豪爽的那種。

  他一身青衫,長發扎了個馬尾別在腦後,一把長劍隨意的掛在腰間,而他的桌上只有一盤簡單的花生米。

  他提著一壇酒仰頭狂灌,那罈子幾乎比他的腦袋還大。腳邊幾個空罈子凌亂的滾落。

  酒鬼池染見過,可酒量這麼好,這麼不要命的酒鬼,他還是第一次見。

  也許是他喝酒的樣子實在太嚇人,店家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永恩,下午你還要回去,少喝點吧。」

  「怎麼?」永恩醉眼惺忪的看著店家:「難道你還怕我不付錢麼?」

  「這倒不是。」店家笑了笑:「你們兄弟倆常年出入靈幻森林,我對你倆的信譽還是相信的,就是你喝這麼多,我怕你誤事啊。」

  「不不不。」永恩伸出一根手指頭連連搖擺:「我喝酒,從來不誤事。況且,人的生命中有三件必經之事:榮譽、死亡、還有宿醉。不管今天喝再多,也不過是履行我作為一個人來這世上走一遭的職責罷了,你們說是吧!?」

  永恩說著,站了起來,舉著那個大酒罈子向著酒樓里所有人轉了一圈:「來來來,諸位,我們滿飲此杯,明日安在,無人能允。人生還是要及時行樂啊!~」

  這個酒鬼醉了,所有人第一時間都是這個念頭。

  所以沒人站起來和永恩喝這一杯酒,除了池染。

  他站起來喝這杯酒,當然不是因為他認識永恩,也不是因為永恩那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觸動了他。

  只是因為,永恩這個名字聽起來非常耳熟,所以池染完全是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哦,店家你看。」永恩拍了拍店家的肩膀:「這小朋友多有意思啊,你就別苦著個臉了,酒錢又不差你一分。」

  「來,小友,我們幹了這杯!」

  永恩說著,仰頭就把大半壇酒給灌了下去。

  池染上下兩難,就在他準備硬著頭皮把自己杯中酒也幹了的時候,外面走進了一個麻衫少年。

  準確來說,是個麻衫小孩兒,估計也就大池染個三四歲。

  那小孩兒的腰間別著一把對他而言很長的長劍,頭髮如永恩一般束在腦後別了個馬尾,眉清目秀,就是有點兒瘦。

  「哥哥,你又在喝酒了,要讓師傅知道了,會被罵死的!」

  永恩看到那小孩兒,眨了眨眼:「只要你不說,師傅怎麼會知道呢?生活就是要有趣,只要咱們不出格,師父是不會說什麼的,人活著啊,就是要做到……」

  永恩說到這裡頓了頓,也許是酒勁終於發作了,他迷糊間竟然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話。

  池染聽到這裡笑了,那是真正會心的一笑,他朗聲道:

  「我覺得應該是:回首往昔,更進一步。」

  永恩一拍腦袋:「對對對,沒錯,人活著就是要做到回首往昔,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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