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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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無間

  冰冷的雨水沿著背脊,爬入空蕩蕩的身體,在體內打上了一層薄霜。🎅💘 ➅❾𝓼h𝐔χ.𝕔Øm ✌🐚

  蘇真冷的打了個顫。

  邵曉曉將他抱得更緊,她微微踮起腳尖,柔軟的唇在他頰畔輕輕印了一下,貼在他的耳邊,柔聲道:

  「別難過,學姐說她只是回去上學了,她說,等以後太平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她放學!」

  蘇真擠出一絲微笑,他飛快打起精神,說了聲「好啊」後,拉著邵曉曉的手跑到了門前落不到雨的地方。

  夏如在銅鑄的巨門前回首,霧氣在她身後繚繞,她仿佛群山中走出的窈窕鬼魂,清冷而寂寞。

  「夏老師好。」邵曉曉乖巧地打了聲招呼,聲音難免有些拘謹。

  「曉曉,你也要一同進來嗎?」夏如問。

  「當然啊,我來都來了……」

  邵曉曉愣了一下,憂心忡忡地問:「裡面會很危險嗎?我什麼都不會,會不會連累你們啊?」

  「裡面不危險,但有點嚇人,你會害怕嗎?」夏如認真地問。

  「我不怕。」邵曉曉捏緊拳頭。

  「你呢?」夏如眸光轉向蘇真,淡笑著問。

  「夏老師也有明知故問的習慣?」蘇真回應了微笑。

  西景國雙魂同體,出生入死,兩人早已默契非常。

  「跟我來吧。」

  夏如平靜地走入銅門,之後,蘇真也牽著邵曉曉的手,踏入了灰霧涌動的門。

  沒有光怪陸離的景致,也沒有青面獠牙的野鬼,撲面而來的,只有無休無止的、火光也照不透的黑暗,黑暗籠罩的世界裡,未知感持續不斷地輸送著恐懼與幻覺,足下的地面似也不再堅實可靠,讓人覺得下一步就會踩空。

  揚言一點也不怕的邵曉曉不自覺地貓下了些身子,從牽手變成了雙手抓住蘇真的手臂,生怕旁邊的人消失不見似的。

  「曉曉,在我們沒有回來之前,姐姐都和余月說了什麼?」蘇真好奇地問。

  「嗯……學姐,余月……」

  邵曉曉深呼吸了幾次,等到內心平靜些後,才極輕地開口,大致講了一些她記得的事情。

  磕磕絆絆地講完之後,女孩又小聲地補了一句免責聲明:「我記得不算太清楚,可能有說錯的地方,要注意甄別。」

  「她們居然聊了這麼多?」夏如微微不悅。

  「看來姐姐並不是真的想殺余月,或者……她其實殺不掉余月,她做這一切的目的,是將余月從我們身體裡嚇走。按理來說,余月這樣的人不該上當,但三首神罡上牽著的三具神匠魂魄實在太過嚇人,兩人交鋒的剎那,余月就被唬住了,之後的一切,就全被姐姐牽著走了。」蘇真認真地分析道。

  「有些道理。」

  夏如輕輕頷首,說:「若要動手,早該動手了,小嘉故意將時間拖到了西景國晝夜交替之時,恐怕就是想給余月留一條退路。」

  「等余月想明白這些,就該殺回來了。」蘇真嘆氣道。

  「無妨,在那之前斬斷血誓便是。」夏如言語鋒利。

  「血誓怎麼才能斬斷?」蘇真不解。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夏如最後賣了個關子。

  蘇真也沒有追問,他在腦子裡梳理了一番剛剛得到的信息。

  姐姐的身份已經確認,就是千年前的那位第一高手,鹿齋緣,除此之外,她還多了一重身份:當年討伐四神匠的巫王的後人。

  至於余月。

  她是四神匠中唯一的倖存者,按照邵曉曉的描述來看,當年,余月應是將她的魂魄縫入了風中,藉此逃脫了八王的圍獵。

  苗母姥姥便給他講述過,足夠強大的匠人擁有將魂魄縫入颶風的能力,當初他在社區診所住院時,邵曉曉送來一本詩集,余月閒暇時很愛讀詩歌,還在其中一頁做了書籤,蘇真翻開看過,對詩歌的段落記憶猶新:

  「在最神聖的風暴里,囚禁我的獄牆傾圮,我的靈魂在陌生之地,更矯健更自由地飛騰。」

  他回憶起這些,從中體會著余月的心境。

  當然,還有一個疑點:

  余月為何會對先天織姥元君缺乏記憶?


  按照苗母姥姥的說法,遺忘是凡人的病症,強大的修真者即使到了歲將垂暮之時,依舊能清晰地回憶起嬰兒時期的種種細節,余月作為曾經最至高無上的、創造了文明的四位神仙之一,為何會出現「失憶」這樣病症?

  僅僅只是因為時間不可阻擋的偉力嗎?

  還有,他們修建四座奇蹟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樹碑立傳這個說法可以凸顯出四神匠晚年的殘暴,讓那場戰爭更具正當性,但這恐怕也不是真相。

  蘇真思考之時,前方忽然瀰漫起了大霧。

  鋪天蓋地的灰白色大霧。

  仔細看會發現,這所謂的霧竟然是光,這些光像是早已死去,塵埃一樣在空中飛舞,漫過眼睛與發梢,將人一點點吞沒。這光的鏡頭,隱約勾勒出一個人影,曼妙的人影。

  『是三慧菩薩嗎?』

  蘇真與邵曉曉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他們都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見到傳說中的三慧菩薩。

  「那,那是……」

  他們看清了那個人影。

  看清人影的瞬間,別說是邵曉曉,縱然是在西景國曆練了這麼久的蘇真,也不由毛森骨立,寒毛倒豎。

  光中飄浮著一個熟悉的女人。

  女人穿著微微露肩的紅色針織裙,裙擺偏長,緊貼著包裹住了臀部,她外套著一件黑色西裝,修長的雙腿裹著印有字母的絲襪,下面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極細的鞋跟閃閃發光。她安靜地閉著眼眸,絕美的容顏陷入沉睡。

  這個女人正是夏如。

  「夏老師?!」

  邵曉曉小嘴半張,不敢置信地看著光中飄浮的人。

  怎麼會有兩個夏如?!

  這個人是夏如的話,那和他們說話的人又是誰?

  一瞬間,蘇真與邵曉曉都做出了如臨大敵的姿態,生怕此人是余月假扮來騙他們的。

  唯獨夏如沒有一點驚慌,她回眸一笑,道:「我都提醒過你們了,不要被嚇到。」

  夏如面帶微笑,徑直向前走去。

  在蘇真與邵曉曉的注視之下,她居然直接走入到了這副身軀里,並與之融為一體。

  光中的身體活了過來。

  煥然一新似的夏如輕輕舒展著身體,雙手摺至頸後,用手腕的發繩將長發綁好,笑著說:

  「還是自己的用起來最為舒心。」

  她輕輕然走到兩人身邊,溫柔地分開了他們緊握的雙手,她一邊牽著邵曉曉,一邊牽著蘇真,領著他們走入了光的源頭,她說:

  「跟老師來吧,老師帶你們去看一看……真實的世界。」

  光芒水幕般散開。

  世界真的亮了起來。

  他們的腳下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瀝青馬路,這條馬路像是修在沙漠裡,他們感受到了迎面吹來的風很乾燥,透著沙石般的粗糲質感。道路長蛇般向前蜿蜒,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兩側則是荒蕪廣袤的沙丘。

  九香山的內部怎麼可能有這樣的空間?

  邏輯的思考在腦子裡崩潰,眼前的一切只能以神跡解釋。

  「夏老師,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會有兩副身體?」蘇真還是忍不住問。

  「因為真正的血肉之軀無法進入南塘。」夏如平靜地做出解釋。

  「伱說什麼?」

  蘇真與邵曉曉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寒意。

  若血肉之軀無法進入南塘,那他們是什麼?

  「別說話啦,菩薩就在前面,保持一顆虔誠的心。」夏如聲音漸輕。

  如她所言,又走了一段路後,前方空中果然聳立起了一尊人像。

  人像在虛空中結跏趺坐,並不高大,相反還很嬌小,留著長長的頭髮,看上去是一個女生。她背對著他們,背脊上浮現出一根根灰色的、連接天空的線,像是細長透明的輸液管,也像是光滑修長的臍帶。

  如傳說中那樣,菩薩擁有三隻手。

  三隻手一隻指著天空,一隻指著大地,另一隻臃腫畸形的手臂從肩背後生長出來,指著身後的幽冥。

  與傳說不同的是,這菩薩既沒有披著鑲嵌珠寶的袈裟,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裝飾,她,竟然穿著一件校服。


  繞過菩薩的身軀,來到她的正面,蘇真看清了她粉雕玉琢的俏臉,和他預料的一樣,這位傳說中的三慧菩薩,正是姐姐蘇清嘉。

  她消失的肉身竟被供奉在了這裡。

  蘇清嘉閉著雙眸,一動不動,真如菩薩般寶相莊嚴,似乎已經坐化於此。

  夏如跪坐在菩薩像前,雙手合十,祈禱一般。

  蘇真與邵曉曉面面相覷之後,也學著夏如,在姐姐模樣的菩薩像前跪下,闔上了手掌與雙眸。

  仿佛有佛鐘在遙遠之地敲響,雄渾的響聲在所有人心中盪開。

  ————

  余月坐在一塊岩石上,望著如洗的夜色,指腹輕輕撫摸過岩石,感受著它嶙峋的質感,若有所思。

  方才的暴雨聲勢何其浩大,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鯨吞入肚,卻未能將這石頭的稜角搓鈍分毫。

  陸綺靜靜地跪坐在一旁,容顏靜美,發幕瀑落,也已歸於平靜。

  她並不知道這個余月在等待什麼,但她知道自己在等待死亡。

  此刻的靜默對陸綺而言,更像是行刑前無聲的羞辱。

  「陸綺,我可以救你,你要麼?」余月忽然說。

  陸綺一動不動,雙眸中甚至沒有閃過一絲異色。

  「你覺得我在騙你?」余月問。

  「自妙嚴宮一路走來,我看似將你玩弄於鼓掌,事實卻是恰恰相反。你道法通天,連老匠所的詛咒與宰喜大人都奈何不了,我於你而言又有何用?殺人救人,全憑你一念而已,妾身早已一敗塗地,哪裡還有抉擇命運的資格?」陸綺柔聲道。

  她不再去思慮禍福榮辱,內心一片平靜。

  「若就這樣放棄,可不像你。」余月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西景國有很多諸如竺沫那樣的女人,她們想盡辦法包裝自身,取動聽的名號,穿戴珍貴的金銀,再編造一些迎合世人趣味的故事,以此引起上位者的注意,待價而沽。我曾經以為,我和她們是不同的。」

  陸綺垂下玉首,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她嬌嘆道:「有什麼不同呢?我用盡手段走到今天,成為三十二宮之一的掌舵人,最後不也被你們這些真正的強者玩弄踐踏,獲取樂趣麼?除非某一天,我成為整個西景國最至高無上的那個人,否則永遠只能活在朝不保夕的日子裡,這與身居宮闈命不由身的女人又有什麼差別呢?」

  「陸綺,你想多了,我可沒有興趣踐踏你。」余月淡淡道。

  陸綺知道,這是在說自己不夠資格,她也沒有反駁,只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她就這樣靜靜地跪在一旁,等待著這位紅髮魔頭的發落。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

  「你在等待什麼?」陸綺問。

  「等太陽亮起。」余月說。

  「太陽?」陸綺疑惑。

  「差點忘了,它應該叫老君。」余月自嘲地笑了笑。

  在南塘呆了太久,很多說話的習慣都沒有改變,她甚至有點懷念蘇真臥室里的電腦,裡面還存著很多她沒來得及看的影視與動漫作品,她不得不承認,那段時間她過得很開心,嬰兒在新的世界裡誕生,一切都那麼新奇美妙。

  與蘇清嘉不同的是,她不會沉溺於這種喜悅,因為她知道,她並不是為此而生的。

  「告訴我關於宰喜的一切,只要給出讓我滿意的回答,我就會放你離開,你也可以什麼都不說,就這樣長跪到天亮,然後被碎屍萬段。」余月淡淡地說。

  「以你的能力,應該能翻閱我所有的記憶。」陸綺說。

  「我已經翻閱過你的記憶。」

  余月凝視著陸綺的眼眸,眼神鋒利得像把匕首,能剖開一切秘密,「記憶並不能容納所有的信息,我想聽聽你對它的看法,最私人的看法。在你心裡,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

  蘇真閉上了眼,身體輕若無物地飄起。

  他嘗試著睜開眼眸。

  眼前的世界更加清晰了。

  公路和沙丘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化成菩薩的姐姐還坐在虛空之中,手指三界。環繞她的世界不再空蕩,那裡遍布著群妖。

  蘇真發現,他像是置身在一處巨大的山體空腔里,周圍是方正而高大的石壁,有明顯的人為開鑿的痕跡。


  石壁組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籠,猙獰的群妖像風一樣沿著石壁呼嘯遊走,它們不斷撞擊著山體,發出悽厲的吼叫,想要從中衝出去。

  其中最大的一頭妖物則將身體盤旋在一根石柱上,一動不動,似乎正在休憩。

  蛾類的鱗翅蓋在它白骨嶙峋的身軀上,血肉包裹在骨頭內部,軟得像是蛞蝓,兩條長長的血肉貫穿白骨,在頭部交織,形成了糾纏在一起的頭顱。那是兩張詭異的、面帶微笑的人臉。

  它看著極為眼熟,應是那個暴雨天裡,雲層上一閃而過的幻影。

  若非親眼所見,蘇真根本無法想像,世上還有這樣詭異怪誕的生命。

  石壁下方,聚集著很多人。

  那是一個個畸形的怪人,他們的身體很矮小,額頭上長著犀牛一樣的角,角看上去很重,把他們的脖子都壓得彎曲,他們半匍匐地在地上爬行著,啃食著晶瑩剔透的肉塊。

  這樣晶瑩剔透的肉塊到處都是,它們遍布在這個廣袤的空間裡,形成了一座座無法想像的巨大的肉山,肉山的中央有一條斑斕的光帶,粗看以為是某種古生物的豎瞳,細看則是一條裂縫。

  光彩綺麗的裂縫。

  裂縫活物般蠕動著,有什麼東西卯足了勁地從裡面往外鑽。

  『這應該就是鹿齋緣飛升斬出的裂縫,怪物沿著裂隙爬入,卻被困在這裡,無法出去,這些人應該就是瓦頭村傳說故事裡的鐵頭童子了,他們因太歲而變異,形成了嶄新的種族,在幽暗的山下存續至今。』

  蘇真以自己的認知理解著周圍的一切。

  原來所謂的近夜國,指的就是九香山底的世界。

  它被姐姐做了某種封鎖,無法直接進入,竟要參拜神像後才能看到。

  「蘇真,繼續向上吧。」

  夏如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她正牽著邵曉曉的手,飄浮在虛空之中。

  此時此刻,他們是三具出竅的靈魂。

  「向上?」

  這個念頭才一產生,他的靈魂就接受到指令一般飄了起來,他輕而易舉地穿透了厚重的山體,來到了九香山之外。

  群山在他身下,南塘也在他身下。

  他見到了南塘,完全不同的南塘。

  他想起了那個常做的噩夢。

  在噩夢中,他漂浮在海水般無邊無垠的世界裡,周圍懸浮著密密麻麻的屍體,透過光芒晃動的蔚藍色水面,他能看到姐姐如花的面顏,她飄在水藍色的上空,對他露出溫柔的笑。

  他見到了夢裡的南塘,大水淹沒的南塘。

  所有的屍體都浸泡在水中,並未腐爛。他們閉著雙眸,雙手交握胸前,在凝固的時間裡載沉載浮,安詳的容顏好似沉眠。

  「這,這是……」

  蘇真感到無法呼吸,他輕聲問:「這是夢境嗎?」

  「不,這是真相,你過去身處的才是夢境,是小嘉精心為你們所有人編織的夢境。」夏如說。

  「這怎麼可能?」蘇真不敢置信。

  「哪有什麼不可能的?」

  夏如面帶微笑,語氣輕柔得像是怕吹落塵埃:「你應該很好奇吧,為什麼按年齡來說,我明明只有大三,卻可以來學校實習教書,而且教的很好。」

  不等蘇真接話,夏如已自顧自地說:「因為外面的世界已經是2015年啦,我畢業好久了,在一所很有名氣的學校裡面任職,還是金牌的老師。你們落後很多個版本了。」

  「2015年?夏老師……你,你在說什麼啊?」

  蘇真覺得腦子像是炸開了,他顫聲發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的世界是假的?我們早就死掉了,只是活在幻夢裡?這……這怎麼可能?」

  「不可能嗎?」

  夏如溫柔一笑,說:「你仔細回想一下,說不定自己就能找到答案。」

  蘇真不敢相信,可是,他接收到這個信息的瞬間,無數的細節就湧上了腦海。

  當初,他和余月簽訂契約時,說的「以吾魂魄,與汝立約」,而非以我生命之類的詞,後來,遇見苗母姥姥,姥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很奇怪,問,為什麼你的魂魄如此孱弱,和孤魂野鬼似的。

  當時,蘇真只以為是自己身虛體弱,並未將這話放在心上。


  後來,他見到了那個詭異的「失魂症」,一個好端端的有血有肉的人,怎麼可能患上這種怪病?那根本不是血肉的塌陷,更像是靈魂的淪喪。

  而在與夏如的交流里,他又驚訝地發現,他始終無法想起,在九年前的洪水裡,自己究竟是怎麼得救的。

  還有,蘇真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為什麼他在異世界修煉魂術,這個世界的身體也會變得強壯結實。

  如果他本身就只有靈魂,這一切似乎都解釋得通了!

  血肉的強壯依託於鍛鍊,他的強壯則依託於魂術的修行。

  他經歷的所有詭異,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歸處。

  可,可是……

  這怎麼可能呢?

  他從小長大的南塘,他記憶中鮮活的一切,怎麼可能都是假的呢?

  修煉魂術時,他無數遍回憶過往事,它們再度從腦海中掠過,卻像是被水浸透了的紙張,脆弱得透明,輕易就能戳破。

  風漫過死氣沉沉的南塘,在九香山的上空徘徊嗚咽。

  在他耳畔嗚咽。

  像是在為死者哭泣。

  他想起了上次和夏如關於世界真假的、無疾而終的討論。

  他後知後覺地明白,夏如早已知曉真相,只是當時形勢緊迫,她不想讓這個可怕的真相干擾他的心神,暫時隱瞞了下來。

  哪有什麼真假之分,一切早已註定。

  「我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和你一樣吃驚。」

  夏如幽然長嘆,話語像是穿透了悠長的時光,她說:「小嘉便是三慧菩薩,她身處九香山中,連通著三界,一個是現實的世界,一個是西景國,另一個則是你們所身處的,實則早已被毀滅的南塘。蘇真,曉曉,你們一直身在無間幽冥之中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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