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撒旦降臨(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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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6章 撒旦降臨(終)

  「本納·尼爾森?我看過你的直播。」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聲音鑽入了耳朵,就像你忽然發現有條蛇一樣的冷血動物,纏繞著你的身體,它藏在你的衣服下面,你看不見它,只能感覺到冰涼的鱗片剮蹭著肌膚。

  本納·尼爾森汗毛倒豎頭皮炸裂,眼眶之中,超高速百萬幀光敏瞳孔差點就跳出了眼眶。他的大腦短暫的空白了一秒,接著萬般念頭電閃而過,想到對方的名諱時所有紛雜的想法便歸於單一和絕望,最後只剩下懊惱,懊惱自己不該捨不得那些偵查蜂,應該一股腦兒的全部放出去,以多個角度來記錄當下正在發生的場景。後期的時候,再剪輯進閃爍的燈光,嘶嘶的電流,晃動的陰影,還必須給自己放大的瞳孔和一顆顆滾動的汗珠,來個蒙太奇鏡頭般的特寫,然後在觀眾猝不及防的時候,將自己死亡的瞬間和這個突兀又平常的聲音插進去,或者是讓那個人恐怖的影子,占滿整個鏡頭。

  也許後者好一點,因為這更能強調對方的強大和不可戰勝,如同撒旦。

  也許該去掉「如同」。

  總而言之,他的人生到這裡就會結束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背後的那個人有多可怕。

  第一神將的死亡真相,這個世界上沒幾個人知道,他就是其中之一。即便他知道這個事實,可在聽見這個聲音的一瞬,他還是完全喪失了抵抗和逃跑的意志,身體像是接受到了不要反抗的訊號,與大腦完全斷開了連結。他不止是控制不了麻木的雙腿和僵硬的軀幹,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它們,就連眼皮、嘴唇、手指他同樣無法感覺得的到,整具軀體,似乎只有呼吸、聽覺和視覺能在受限的狀況下勉強工作。心臟像是條跳上岸的魚,在耳膜上亂跳,呼吸聲變得越來越響,如同灌入耳朵的風,他張著嘴巴,拼命的轉動眼球,死死盯著投射在積水中,那抹淡淡的黑影。

  「真遺憾,沒能完整的記錄下這一刻。」本納·尼爾森如此想,他完全接受了現實,在等待下一秒就會降臨的死亡,然而來自地獄的王並沒有立即取走他的生命,反而閒聊般的讚賞了他所拍攝的影片。

  「你的紀錄片拍的不錯,尤其是人類是如何走向末日核災的三部曲,《龍之怒》、《寄生帝國》、《諸神的黃昏》細節很嚴謹,儘管多多少少帶點白種人的視角,但沒有主觀判斷,沒有道德審判,也沒有明顯的立場,誠實的反應了人類各方面的困境很真誠,不容易。」

  聽地獄之王不,聽真正的神祇這麼說,本納·尼爾森頓時像是溺水的水撈到了救生圈,整個人頓時活了過來。這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實在過於巨大,根本難以抑制,他就像是被造物主赦免的罪人,顫抖著,深深呼吸,抬手撫胸,肅然起敬般的彎腰鞠躬,隨後回答道:「萬分感激閣下的欣賞,這是我莫大的榮幸。」頓了一下,他滾動喉嚨又說,「其實應該是四部曲,還有一部叫做《黑死病》,裡面有一個章節是有關您的,但我並沒有說您的壞話,我以中立的視角簡單描敘了您的成長經歷,你在K20上和小丑西斯的相遇,在巴黎和他的直接衝突,以及他的死亡和您的涅槃。儘管看上去您和小丑西斯都是反派,但你們都是充滿人格魅力的反派。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順利過審上線,最末尾,我還將您塑造成了一個愛國者,有關核戰爆發的歸因,無論是星門還是太極龍,都是受到了陳少華錯誤情報的影響。雖然我沒有直接說出答案,但潛台詞就是您也是迫不得已。可惜這部《黑死病》沒有能播出來。」

  如果帕爾瑪在這裡,一定會驚嘆於本納·尼爾森的態度,想當年他採訪大統領,在白房子裡都毫不緊張,和大統領談笑風生,提的一些問題還一度讓對方十分難堪。不僅是大統領,他採訪過無數政壇大佬、商界領袖,無論面對的是誰,他都保持著鋒銳如手術刀般的姿態。

  他也有這樣的資本。曾經就職於CNN和Fox News,主持的節目常年都是收視率第一,但因為得罪的大人物太多,又不知收斂,先後被兩家大公司解職。被迫離開大電視台後,無人敢聘請他,他就搞自媒體,製作的節目剛一推出,就衝上了社交媒體點擊榜前列,尤其是那一年的核戰直播,被記錄在「吉尼斯世界記錄大全」中,至今仍是人類歷史上在線觀看人數最多的節目。他個人也是當今世界粉絲最多的記者和紀錄片、新聞導演。眼下的他,一個人就相當於他曾經就職過的CNN或者Fox News,一點都不誇張。

  就是這樣的本納·尼爾森,一生從未對大人物表現出敬畏,未曾對權勢下跪,此刻不過是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就變得極為恭敬,近乎虔誠。

  「我知道。」男子溫和的笑了笑,他悄無聲息的走到了本納·尼爾森的前面,「是我叫人阻止《黑死病》通過審查的。」


  本納·尼爾森心中一驚,隨即低頭苦笑道:「為了能夠上傳,很多內容我不敢剪輯進去。您也知道的,那時的環境,在公開場合,不能允許任何為『黑死病』洗白的聲音存在。我不得不對『黑死病』的歷史和現在進行切片,絕口不提相關的一些『醫生組織』,刪掉了『黑死病』是如何從一個醫生組織,演化成全球最大的地下世界的相關內容。只說它做了哪些壞事,絕口不提它為什麼這麼做。即便如此,我也做好了無法上線的準備」他誠懇的說,「我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更多人的記住『黑死病』,並對『黑死病』產生興趣,然後自己去尋找答案,我相信很多人會對真正的『黑死病』改觀」

  男子笑著說:「正因為如此,我才沒讓那部紀錄片上線。」

  「為什麼?」本納·尼爾森不解,他下意識的抬頭,眼帘中映入了一張熠熠生輝的臉孔,身旁那位神祇般的男子戴著一張半遮臉的面具,那是典型的義大利即興喜劇面罩『Colombina』,佐羅就是戴的這種看上去像是眼罩的面具。只不過佐羅的面具相當簡約,就像是在黑色布條上挖了兩個孔。而這副Colombina面具則極為華美,它覆蓋在那人的眼睛和鼻樑之上,就像一隻展開翅膀的金屬黑鳥,這隻黑鳥並不是由一塊或者一片黑色金屬雕刻而成,而是由無數根纖細的不知道什麼材質的閃亮金屬絲線編織而成,在翅膀的部分還鋪滿了比沙粒還細的碎鑽,描繪出了閃亮的羽毛紋路,精巧美麗的令人咋舌。最為絢麗的是位於男子額頭位置的鳥頭部分,那裡是一片純金雕刻的仿似太陽的人臉,大約硬幣大小,位於中間的人臉眼睛是兩顆紅寶石,金色捲髮飄散出無數根利劍般的尖刺。這個經典的太陽造型在許多歐羅巴古董家具上都能看到,但沒有一個像眼前的這般華麗精細。

  一般人也許不太了解這個造型的來源,本納·尼爾森卻知道,這個經典的太陽造型是義大利雕刻家貝尼尼曾經獻給號稱「太陽王」的路易十四的專屬面具。這位法蘭西歷史上偉大的國王曾經戴著這張面具,在舞會上扮演太陽神阿波羅。在他的調查中,這位致力於打擊宗教神權的獨裁國王,極有可能是「黑死病」地位最高的掌控者。

  本納·尼爾森倒吸一口冷氣,他意識到「黑死病」在歷史中的作用可能比他想像的還要大的多,他有些後悔拍攝了那樣一部粗糙的紀錄片。

  對方像是從他的電子眼中看到了他的心中所想,側頭凝視著他說道:「對,這張面具就是『太陽王面具』,我的老師留給我的」

  本納·尼爾森悚然一驚,頓覺真正如同陽光的不是那張面具,而是對方能夠直刺人心令萬物現行的視線。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直視對方的動作有些無禮。他心中忐忑,馬上就低下了頭,可腦海里那張戴著太陽王面具的年輕臉孔卻揮之不去,如同一尊巨大宏偉的天降雕塑,深深的嵌進了他的大腦,變成了燈塔,變成了地標。一種渺小感油然而生,他嘆息了一聲說:「是我太自信了,以為憑藉我的人脈和能力,就能窺探出『黑死病』的真實面貌。沒想到我竭盡全力,卻不過是掀開了大幕一角。」

  「不,我阻止你的這部紀錄片上線,並不是因為它片面。是因為我現在並不希望人們對『黑死病』有興趣。」

  本納·尼爾森點頭,「我明白,確實低調一點好。」

  男子沒有反駁本納·尼爾森的說法,他勾起唇角微笑,指了指不遠處的交叉路口,「看到那裡了嗎?」

  作為記者本納·尼爾森很懂察言觀色,他從對方的笑容里,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隱藏極深的不以為然,那是一種凌駕於萬物之上的驕傲,也是一種對紅塵俗世的輕蔑。他發現他想錯了,很顯然對方並不是懼怕全球各大天選者圍剿,才選擇低調,而是有別的原因。當對方指向了撒仂瑪國王的方向,他中斷了思考,看向了那片微光下詭異的場景。

  只見式神中的撒仂瑪國王和阿卡杜拉·阿費夫已經被抬了起來,置放在了式神的上方,一根略粗的管子插在兩人的頸內靜脈處,連接著立在一旁的蠟像人身上,猩紅的血液在透明的塑膠管道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動。周圍環繞著圓形的電子眼,兩個鳥嘴大夫拿著雷射手術刀,一邊凝視著空中發著微光的屏幕投影,一邊在蠟像的手指上鐫刻著什麼。還有一個鳥嘴大夫則站在兩人的頭部,翻開了兩人的眼皮,用微型手電筒模樣的玩意照射著他們的瞳孔。

  看上去那裡並不是一處地下避難所的通路,而是戰地手術室。只不過因為鳥嘴大夫們特殊的面具,讓情景顯得很是驚悚。

  本納·尼爾森調整焦距,放大鏡頭,就看到鳥嘴大夫手中針一般的雷射手術刀,如唱針一般在蠟像人的指尖挪動,迅速的鐫刻下了一圈紋路,那紋路就如同指尖的螺旋。他目瞪口呆之際,正在進行手術的鳥嘴大夫轉頭看向了他,仿佛一隻恐怖的怪鳥,盯著一隻躺在樹幹上的毛毛蟲。


  幾乎一瞬,他就改變了想法,眼前並不是戰地手術室這種充滿救贖的地方,而是亡靈的殿堂,凡人出賣靈魂之所。他打了寒顫,立即調小了鏡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向了別處。耳邊還充斥著雷射手術刀發出的輕微蜂鳴,他不知道正在發生什麼,心中卻瘋狂的想:你必須記住這一切,你必須記住這一切,這裡發生的事情,一定會改變這個世界。

  「你覺得那是什麼?」

  神一樣的男子再次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開口問道。

  本納·尼爾森按下心中的懼意,乾笑了一聲說道:「我覺得那是機器人?也許您想是用那個機器人取代撒仂瑪國王和阿卡杜拉·阿費夫將軍?」

  「不完全是。」男子說,「準確的說,他們的型號是亞當9-A型生物電子人。核心元件都是電子設備,但軀幹組織都是血肉。從外表上看他們和人沒有區別,中了槍會流血,也能夠吃東西和排泄。」

  「這讓我想起了一部電影,叫做《機械戰警》,裡面的男主角叫做『墨菲』,他就是一個半人半機械的條子那種好像和你們的生物電子人相反?」本納·尼爾森攤了下雙手,「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只是想說,『黑死病』的科技已經發達到這個樣子了嗎?」

  「你的紀錄片中也有一部分是關於『蓬萊島』的,你應該對那個地方有所了解。」

  本納·尼爾森點頭,「當然。我還去過,那哥島真是有錢人的天堂,換成華夏語來說,就是仙境。在沒有去過之前,我從來不敢想像,世界上竟然有那麼一處地方。對,這讓我又想起了《逃出克隆島》這部電影,不能怪我,『黑死病』確實很像是『九頭蛇』那種超級反派組織」他忽然震驚的看向了男子,顫聲問,「不會不會很多年前,黑死病就已經在用複製人代替那些代替那些政要和領袖了吧?」

  男子絲毫沒有避諱,淡然的說道:「對。我們黑死病通過蓬萊島搜集了很多大人物的資料和DNA,並開發出了能夠快速生長的複製人。但問題是複製人長得再像,也還是存在無數破綻,不僅容易被發現,不可控,還存在壽命不長的缺陷。所以我們轉換了方向,開始研究生物機器人,從生物條件上來說,蜥蜴人比人類更適合改造,所以黑死病在研究『上帝基因』的同時,還展開了『伊甸園』計劃,亞當1-A型就是基於蜥蜴人改造的半電子機械人」

  本納·尼爾森忍不住問:「上帝基因真能讓本體完全載體化?」

  「確實如此,庇護聖女就是成功的案例。」

  「啊?什麼?」

  「不用在意這一點。庇護聖女之所以是庇護聖女,和她注射過『上帝基因』沒有太大的關係。」男子沒有理會震驚的本納·尼爾森,繼續說道,「我們『黑死病』研究『上帝基因』,是為了讓全世界每一個人類都能擺脫肉身的桎梏,遠離疾病、飢餓和愚昧,成為真正的人。但現在看來,這條路還是走不通。」

  「為什麼?不是庇護聖女就成功了嗎?」

  「『上帝基因』本身並不是問題,問題在於天選者伺服器的資源遠遠不夠讓全世界的人都成為載體。除非我們的科技有能力對天選者伺服器進行擴容,或者說是增加伺服器的數量。」男子冷笑一聲,「但以人類的本性,就連研究天選者伺服器都能爭執個幾百年,甚至因為害怕失去伺服器,這項研究將永遠不會開始」

  本納·尼爾森想起了這屆峰會的議題,心中五味雜陳,他沉默了須臾,「所以您要替換掉所有反對研究天選者伺服器的人?」

  男子不置可否的說:「人類是螞蟻。」

  本納·尼爾森遲疑了一下說:「我不懂您的意思。」

  「螞蟻和螞蟻之間發生戰爭,是因為蟻后用信息素告訴兵蟻和工蟻們,為了食物和後代,我們要消滅對方。如果蟻后不那麼自私,螞蟻和螞蟻完全能和平相處,這片草地容不下兩群螞蟻,它們還能一起擴張,去發現森林、島嶼、草原,在一小片草地之外還有更廣闊的世界。」男子看向了撒仂瑪國王的方向,「所以我們要替換掉那些蟻后。」

  本納·尼爾森心想人類確實就是螞蟻,沒有人比他這個新聞工作者更明白這個現實。這個地球上的人們,互相憎恨,就是因為活在他們這些媒體用各種新聞製造的信息繭房之中,它們是國家、是名族、是信仰、是人種、是愛好、是性別明明是互不了解,也沒有接觸,甚至遠隔萬里的人類,卻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理由,恨不得對方去死。

  而製造這些信息繭房的,就是他們這些所謂的人類精英。他順著那個男人的視線也扭頭,恰好看見了站立在「手術台」邊蠟像一樣的撒仂瑪國王剛剛進行完虹膜移植手術,睜開了眼睛,剛才還像是蠟像般僵硬的生物電子人抬起了兩隻手,正用一種莫然的眼神,凝視著十根手指。


  他掃了眼躺在式神上的撒仂瑪國王,那具插著血液導管的身體變得無比蒼白,而站在旁邊的蠟像則臉色像是注入了染料般紅潤起來。他又看了看兩個人的臉孔,一模一樣,他想就算是撒仂瑪國王的妻子和孩子,又或者他的父母,也不可能分辨出兩個人有什麼區別。

  下一秒,他就想到了自己,他懷疑那位來自地獄的王,告訴他這麼多秘密,說不定就是因為他也會被替換掉。他冷汗直冒,又抱著僥倖心理想如果對方想要替換掉他,似乎也沒必要和他說這麼多。他試圖安慰自己,卻發現自己從未曾如此緊張過。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將被另外一個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玩意所取代,死亡都沒有被替換掉這種事情可怕和悲哀。他的身體被一種冰冷的感覺所籠罩,這冰冷的恐懼如帶刺的繩索緊緊捆縛著他的身體。

  他滾動喉嚨,吞咽下一口灼熱的口水,艱難的問道:「我也會被替換掉嗎?」

  死神般的男子微笑了一下,整張臉都在發亮,「生物電子人可拍不出好的紀錄片。」

  本納·尼爾森高高懸著的心臟安穩的落回了胸腔,他低下頭誠信敬意的說道:「我一定會拍出一部讓您滿意的紀錄片,我保證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會在看過這部紀錄片後,誠摯的感謝您和黑死病為人類所作出的偉大貢獻。」停頓了一幾秒,他莊嚴的說,「我不是因為恐懼死亡才這樣說,而是因為您和黑死病的犧牲,稱得上人類永恆的燈塔和豐碑!」

  男子搖了搖頭,「不,不,尼爾森,我並不希望我是主角。主角另有其人,是我的師傅他叫做李濟廷」

  本納·尼爾森愕然了一下,蹙著眉頭說:「李濟廷?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他曾經是黑格爾的學生,在耶那大學上過學,在耶那大學橡樹園最粗壯的那株橡樹樹幹上,他和他妻子,巴登大公的女兒海蒂,共同刻下過名字。他活了兩百多年,曾經就是第二神將,好好去調查一下他,你會發現他才是真正值得大書特書的傳奇」

  本納·尼爾森小雞啄米般的點頭,「我懂你的意思。」

  「我和你說這麼多,是因為你還記得你的初心,你還看得清你來時的路。雖然你也有圓滑和世俗的地方,但你還保持著對自己職業的敬畏和對觀眾的感恩。」男子低聲說,「換一句話說,你還沒有脫離群眾。」

  「謝謝您的誇獎和信任,但我覺得作為新聞工作者,這些都是我應該做到的。」

  「保持初心不是件容易的事,太多人距離出發時的自己太遠,早就忘記了那個篳路藍縷的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男子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你要感謝你的堅持,要不然你已經死了。」

  本納·尼爾森閉上眼睛,右手撫胸,「我會銘記您的教誨。」睜開眼睛,他長吸一口氣,平復了下過載的心跳,再次問道,「那我還能去避難所繼續拍攝嗎?」

  「可以。」

  本納·尼爾森躊躇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低聲問,「那這裡的內容我需要刪除掉嗎?」

  「不需要。但暫時不要發。」

  本納·尼爾森心中的大石落地,他忍不住又問:「那什麼時候能發?」

  「等我死後。」

  本納·尼爾森瞪大了眼睛,不安又驚訝的說:「等您死後?」

  「不需要等太久,當這個世界的蟻后全都換成了生物電子人,我就必須得去死了。」男子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只要是人,就會在權力中迷失,屠龍的勇士,只有死去,才能避免成為又一隻惡龍。哦~我算不上什麼勇士,我不過是另外一隻惡龍罷了,一定會被真正的勇士所殺死」

  本納·尼爾森像是瞬間被狂風巨浪給吞沒掉了,陷入了窒息般的靜默,他不知道說什麼好,莫名的覺得無比惆悵。

  「快去吧!這裡沒什麼好記錄的了,去拍點你想要拍的。」

  說完男子向前走。本納·尼爾森看向那個人的背影,仿佛看見了一條通往山巔的路,兩側荊棘叢生,山野的下方濁浪滔天,遙遠的天際群星閃耀,他一個人孤獨的行走在崎嶇的小徑,朝著長滿星光的深淵奔赴。

  他的心臟在沸騰的血液中燃燒,澎湃的燥熱讓他的嘴唇乾澀,眼眶濕潤,他鼓足勇氣大聲問道:「如果說我還想要拍攝有關您的紀錄片呢?」

  「別拍。沒必要去拍,就算是紀錄片也洗清不了我的罪孽。」男子頭也不回的說,「道德判我死刑,唯有哲學能證我無罪。而我,有罪,或者無罪,不需要任何人評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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