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戰爭女神與庇護聖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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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溪園。

  瑰麗的光柱貫穿了橫濱幽靜的天空,照亮了冰涼如水的夜晚,就像是拔地而起的通天塔。

  正對著孤單棋盤自奕的成默,停止了擺放棋子,他抬起被光芒映照的面容,轉頭看向了天空。原本倒映著一彎新月的湖泊,橫亘過一道壯烈的白光。掛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在狂風和閃爍的亮光中搖晃。而在不遠處,那宏偉的光的建築中,那泛白的繁星與月下,雅典娜和謝旻韞交纏盤旋,越升越高,如一黑一白兩隻鳳凰在火中飛舞,直奔月球。

  跪坐在成默身邊的西園寺葵看到此番景象,已不知道如何收場,默默的再次俯身,將頭叩在了木地板上。

  成默低頭,凝視了眼棋盤上糾纏在一起的黑白大龍,無奈嘆息。

  西園寺葵聽到嘆息聲,立即從腰間拔出一把專門用來切腹的短刀,從容不迫的說道:「仆,無顏面對主人,但求主人寬恕舍弟。」

  說完西園寺葵就雙手倒握刀柄,快若閃電的將短刀插向腹部。

  饒是西園寺葵的動作如同幻影,成默卻更快,他就像是未卜先知般提前按住了西園寺葵握著的刀把,搖了搖頭說:「不關他的事,這種狀況遲早要發生的,也許晚發生比早發生也許好一點,但也好的有限」他低頭,微笑著說,「只能說這都是命運的安排吧!」

  聽到成默說「命運」這個詞彙,西園寺葵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自覺很擅長揣摩其他人的心意,卻從不曾在主人時常微笑的面容上看出任何情緒。

  成默隨意的將短刀插回西園寺葵的腰間,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真和你弟弟沒有關係,把刀收好吧。」稍微頓了一下,他又勾著唇角,玩笑般的說,「不過還是得勸他跟你去伊甸園。」

  西園寺葵這才意識到短刀已經歸鞘,她心中感嘆要是自己是主人的敵人,剛才就已經死了,真不知道如今的主人強大到何等程度?恐怕這世間所有的天選者與之為敵,都只能慘遭屠戮的份。

  聽到「嘩啦啦」的棋子聲響,西園寺葵回過神來,就看到成默收起了面具般鑲嵌在臉上的淺淡笑容,微蹙著眉頭,一顆黑子,一顆白子,按照下棋的倒序,收拾著散落在棋盤上的棋子。

  這個瞬間,她仿佛從主人如黑洞般幽深的瞳孔中,察覺到了幾絲逃逸的傷懷。

  很難相信,眼前這個已於世間無敵的男子,也會有這樣的片刻。

  西園寺葵忍不住輕聲詢問:「主人,您您是不是還愛著聖女冕下?」

  成默捏著一枚白色棋子的手在棋盤上停住了,這個剎那,像是時間在這一隅陡然凝滯,只有遠空光柱在他素淨面容投射下的光影在急速變幻,令人有種進入回憶,忽覺時光荏苒,珠流璧轉,日居月諸之感。

  西園寺葵得到了答案,立即低頭認錯,細聲說:「對不起,仆不該多嘴。」

  「嘻嘻~~這麼明顯的事情你還需要問?」

  一個甜膩妖嬈的聲音從走廊的盡頭傳了過來。西園寺葵知道這騷媚入骨的聲音屬於希施,卻仍警惕的循聲望去。

  夕陽般的光,照在迴廊的屋檐下,樹影在風中亂舞,披著紅髮,穿著緊身白襯衣將上圍襯托的十分雄偉,又搭配了灰色一步裙,勒緊了蜂腰,勾勒出凹凸線條,套著黑絲黑色高跟鞋,將渾圓長腿繃得筆直,渾然一副董事長的貼身小秘書般的希施,從立柱和樹蔭的陰影中,款款的走了出來。

  成默沒有理會希施,從停下的時間中走了出來,繼續收拾棋子。

  希施的匈前埋著一塊工作牌,那工作牌卡在其中,隨著搖曳的貓步在瑟瑟抖動。穿過迴廊時,她望著雲淡風輕樣子的成默,笑嘻嘻的說道:「怎麼能不愛啊?2018年七月份,暑假開始了,老闆千辛萬苦湊夠了錢,加入了歐羅巴暑期夏令營,從此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成默沒好氣的咳嗽了一聲,將裝滿了棋子的罐子擺好。

  希施渾不在意說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如果沒有前老闆娘~」她抬起右手點著尖尖的下巴,「還不知道老闆此刻正在哪個女人的被窩裡快活!」

  西園寺葵低眉,悄悄觀察了下成默,小心翼翼的勸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希施揮了下手,「有什麼好怕的?老闆才沒有這么小氣。而且我覺得這樣很棒啊!全世界最強的兩個女人都是老闆的老婆,哦~~錯了」她媚笑了一下,豎起三根手指,「是三個,還有個白秀秀哎呀~我們老闆的床的大小,那個什麼功夫好不好,就決定了世界明天和平與否,會不會爆發世界大戰哎呀~這樣一想,還真是刺激!」


  成默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沒好氣的說道:「玩笑也要適可而止。」

  恰好天際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三個人同時看向了天空,光柱之上,爆開了一團白光,整個天空都被照亮了,恍如突如其來的白晝。

  須臾之後,夾雜著燃燒氣味的狂風吹散了成片如雲似霞的櫻花,淡粉色的花瓣在強光下漫捲,覆蓋了整座三溪園,如同粉白色的雪。

  希施停住腳步,站在了一根原木立柱旁,將手伸出了屋檐,握住了幾片花瓣,大驚小怪的說道:「真好看啊!」

  西園寺葵則隔著人造櫻吹雪,眺望著不遠處的橫濱灣,幾線泛白的浪潮,正向著海岸洶湧而來,她嚴肅的說:「這也並非全是玩笑。」

  希施吹散了掌心的幾枚花瓣,依靠著立柱,意猶未盡的說:「可惜的是白秀秀沒有來,要是她來了,再加上顏亦童和沈幼乙,五個人」她粲然一笑,「湊一起打轉轉麻將,應該會很有趣吧?」

  成默拿希施沒有一點辦法,只好轉移話題道:「你啊~別天天沉迷麻將,不要耽誤了正事。」

  希施當然知道成默又使出了轉移話題大法,她也知道眼下成默的心情不會好,沒再繼續調侃,「老闆,我辦事,什麼時候讓你不放心過?」她嘆息了一聲說,「就是有點可惜,西園寺紅丸把小泉京次郎給殺了,這下浪費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生物機器人。」

  「沒關係,一樣能用。」成默將棋盤和收拾好的棋子擺放到一旁,輕盈的起身,「眼下是個好機會,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西園寺葵也跟著起身,輕聲說:「主人,其實您可以不用去,交給我和希施就好了。」

  希施不懷好意的笑著說:「對,您應該去阻止兩個老闆娘,在讓她們這麼鬧下去,東京說不定都會完蛋哦~」

  成默頭也不轉,徑直向著門口走去,「她們兩個都是有分寸的人,不會鬧太大。」

  希施眨了眨眼睛,遺憾的說道:「我只能說老闆,你還是不夠了解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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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1994》Sibewest)

  矗立於天地之間的光柱,如同在融化一般,緩緩褪去了顏色。泛白的天空仿佛鏡頭之下,快進播放的傍晚,月亮和繁星像是礁石,一顆一點自退潮的光海中顯現出來。

  雲層之上又是另一番景象,張開羽翼的雅典娜和謝旻韞,如兩隻翱翔九天的神鳥在火焰與電光間纏鬥。柏修斯之劍與聖·十字權杖的碰撞聲,似雷鳴霹靂,在橫濱的夜空發亮、迴蕩,一道又一道紫電與金光,反覆照亮夜幕,就像進入了狂風暴雨即將降臨的極端天氣。

  一直處於攻勢的雅典娜,揮動比夜更黑的柏修斯,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和速度劈向了採取守勢的謝旻韞,引動萬千鎖鏈般的幽紫電光,劃破空氣,仿似千萬條靈蛇向著謝旻韞奔襲。藏於其中的雅典娜好似一道掠過的天幕的幻影,如夢似露,難覓蹤跡。

  渾身散發著金光的謝旻韞,優雅的揮動權杖,那高貴又莊嚴的動作,仿佛被供奉在祭壇上的陶瓷神像。火焰和閃電照亮了她肅穆的臉龐,純白色的修女服在風中飄飛,漫捲如雲朵,漆黑的長髮也隨風飄蕩,似水草在夜海搖盪,她吟唱著聖歌,權杖自尖端激發出錐形聖光,像是噴出傘形水幕的光之噴泉。在電閃雷鳴暴風驟雨的攻擊中,光錐之下的她,顯得是那樣清透,那樣的易於破碎,似乎下一秒就會粉身碎骨。

  「為何你要緊握著過去念念不舍?」

  揮劍劈向的同時,雅典娜發出了神靈般威嚴的詰問。

  劍與聲同至,這一擊,攜帶著天地之威,以雷霆萬鈞之勢向謝旻韞當頭壓下,如同山嶽。

  謝旻韞從未見過像雅典娜這樣的劍技,每一擊都是數學和物理計算的教科書級別的模型,從飛行姿態的流固耦合,到空氣、雷射和劍的質量、剛度、阻尼為特徵參數的物理模型,以及撞擊時的瞬時衝量、模態頻率、模態振型、衰減係數和頻率響應函數(傳遞函數)、脈衝響應函數的參數模型一應俱全。

  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天選者都是憑藉感覺和經驗戰鬥,只有為數不多的天選者憑藉計算戰鬥,而像是雅典娜精細到每一個細節都有可以復現的模型的天選者,絕屬鳳毛麟角。這需要無比龐大的計算量,即使是天榜排名前百的天選者,把CPU燒乾了,最多也就是控制飛行和攻擊,不可能連刀刃和空氣的震動頻率這種無關緊要的數據都計算在內。

  但恰恰是吹毛求疵的尊重每一個微小的數據,雅典娜才能做到普通的劈砍都氣勢磅礴攜帶著毀天滅地的威能,才能做到釋放出移山倒海的動能她的動作還能保持輕靈飄逸,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這種詭異的矛盾感仿佛無孔不入的黑暗,卻又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遍布星光的極夜,在那背後的事莫可名狀的宇宙混沌,看似美麗,實則危險。


  雅典娜比她想像的還要強,那個女人的劍,比她的美麗還要可怕。完全達到了,返璞歸真,大道至簡的境界。如果雅典娜出一本《劍道與數理》的書,那麼謝旻韞肯定會第一個購買。

  謝旻韞心中凝重,表情卻淡然,雙手橫持聖·十字權杖,架住了重若山嶽的柏修斯。幽暗的紫電和澎湃的金光再次碰撞,但不是剛才那種爆裂的效果,而是彼此在侵蝕,在燃燒,在寂然無聲中,成千上萬朵暗紫和金色的小花飛快的綻放又凋零,在星河之下飄散成另外一條璀璨星河。

  如果說雅典娜是人類計算力的極限,那麼謝旻韞就是人類信仰之力的集合,這是人類理性與感性的戰爭。

  雅典娜劍出如黑潮一浪高過一浪。

  謝旻韞舞動權杖巍峨佇立於漫天潮水中,似萬丈光芒照耀下的雪山。

  潮水拍打著山嶽,想要摧枯拉朽的傾覆傲然挺立的山峰,激昂如鐘鳴的撞擊聲中,雅典娜的聲音如穿透火焰般狂涌熱力的堅冰,刺向謝旻韞的心。

  「是因為你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樣能夠依賴的男人了?」

  「確實,每個女人都會對在危急時刻能為自己挺身而出解決難題的男人產生依賴。」

  「有他擋在你的前面,的確幸福。」

  「但你的幸福卻是他的不幸,你回想你的過去,你除了給了他帶來沉重的負擔,你為他做過什麼?」

  「在你的心裡他究竟算什麼?一個可以供你隨意塑造的玩偶?」

  「你不過是以偉大的名義,做最自私的事情,只為了滿足你那無底洞似的道德潔癖,來無限綁架愛你的人,這就是你最令人厭惡的地方。」

  「如果你真對他還有愛,就應該放過他,而不是口口聲聲的說要和他共同承擔責任!」

  「我請問你,成默——我的丈夫,為了你,為了你的父親,為了你的祖國,才做出於他而言沒有一絲好處的選擇,還背負下如此沉重的罪孽,他到底犯了什麼樣的錯誤,該承受什麼樣的罪罰,需要你審判,需要你共同承擔?」

  「你讓我覺得噁心!謝旻韞!」

  這是雅典娜第一次稱呼謝旻韞的名字,伴隨而來的也是雅典娜最可怖的一擊。

  用劍摧毀謝旻韞的身體還不夠,她還要用語言摧毀謝旻韞的心。

  這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劍,再一次分毫不差的輕巧落在聖十字權杖正中間,那已被成千上萬次劈砍的點,黑色的柏修斯與金色的聖·十字交匯,如火山岩流與大海相擁,蒸騰的霧氣中,黑光與金光融化、沸騰、迸發,滂沱如雨幕的流光飛射,像是整片天空都布滿燃炸的煙火,那些照亮黑夜的光,速度快似流星,從天幕向大海墜落。

  灼熱的氣息淹沒了謝旻韞,更令人窒息的是龐大的不見邊際的能量,這看不見摸不著的恐怖能量,好似有形的黑暗,沉沉的壓了下來,讓謝旻韞仿佛置身萬米海底。她鼓動能量,從胸腔里擠出空氣,沉聲回應:「雅典娜!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我現在叫成雅!」

  密集的紫電鑽進了聖盾,密密麻麻的花火在她的眼前炸裂,飄散,就像無數台電焊在她的眼前工作。隔著灼目的光焰,是雅典娜那張寒冷幽寂的臉龐。

  因為她那張水中月,鏡中花般的面容,熔岩般的焰流都變得冰冷了起來,像是不過反照了寂靜月光的湖水。

  恰好,雅典娜同樣也感覺如此。

  謝旻韞被崩裂的星光削斷了幾根髮絲,身形也直墜,白色羽翼像是斷掉了一般,在半空扭曲成各種形狀。

  雅典娜根本沒有給謝旻韞喘息的機會,她仿似從天而降利劍,緊隨著謝旻韞近乎墜毀的身形,如迅捷電光直插謝旻韞。

  「聖言:自然之力!」

  謝旻韞清楚不使用技能,自己絕不是雅典娜這種計算力拉到人類極限的天選者的對手,她不再遲疑,收起羽翼,攤開雙手,讓自己進入自由落體的狀態,仿佛在空中下墜的十字架,她緊閉雙眸,輕聲低吟:「聖言:自然之力!」

  雅典娜在飛速下降中瞥了眼與之擦肩而過的十字形聖光,又垂眼看向像是放棄抵抗引頸待戮的謝旻韞,冷笑一聲,再度加速,柏修斯的尖端與空氣摩擦生出熊熊火焰與閃閃星屑,指向謝旻韞的胸膛,「你真可笑!一個妄圖普度眾生的聖女,不僅要向神乞求力量,戰勝敵人,還需要利用另外一個人的愛,來實現自己的理想」

  謝旻韞沒有理會雅典娜,當黑色長劍穿透了暴風,抵達她的鼻尖時,她才陡然睜開眼睛,橫在胸前的聖十字猛然間開始瘋狂旋轉,謝旻韞周身爆射出十字形光暈,將雅典娜完全籠罩。


  雅典娜揮動柏修斯,試圖砍下謝旻韞的頭顱,卻發現手中的柏修斯像是被聖十字吸住了一般,完全不聽使喚,她像是和謝旻韞綁在了一起,在龐大無匹的地球引力作用下,飛旋著共同下墜。

  此時貫穿天地的光柱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自盈盈月光中掉落下來的朦朧光鏈,那光鏈就像是由無數隻螢火蟲組成在海天之間循環浮動。

  光鏈之中,雅典娜和謝旻韞就像兩隻糾纏在一起正在沉沒的蝴蝶,她們在縹緲氤氳的光點鐘旋轉翻滾,將雲海擊穿了一個大洞,向著牽引著光鏈的大海墜去。

  「潮汐鎖定?」雅典娜心中吃了一驚,看向了謝旻韞。

  對於兩個人來說,她們之間的距離從未如此之近,只間隔了柏修斯的寬度和聖十字的直徑。

  火樹銀花在柏修斯與聖十字交錯之處升騰,雅典娜瞬間就從謝旻韞的飛行姿態判斷出她並不能像成默一樣掌控「潮汐鎖定」,不過是藉助「潮汐之力」來暫時困住自己而已。她心中篤定,在強悍的潮汐引力中,掙扎著控制身形,強行壓在謝旻韞的上方。柏修斯和聖十字在謝旻韞的胸前呈現「X」形,不偏不倚卡在高高的山形之間,兩把聖器的交叉處則是扣得緊緊的衣領,以及被束在裡面的修長脖頸,於是本來很是寬鬆的修女服壓出了緊身衣的感覺,配著謝旻韞莊嚴的面容,極具一種禁慾的美感。

  即便雅典娜眼中從沒有美或者丑的概念,卻能直覺般的感受到來自謝旻韞的衝擊力,非常有攻擊性的長相,不像沈幼乙那般柔和淡雅,讓人覺得安心,眼下這個女人,只會讓人不爽。

  她居高臨下輕啟殷紅的唇,在烈烈風中,衝著近在咫尺的謝旻韞吐出冰冷的字句,「更可笑的是,即便你能藉助神的力量,也戰勝不了我!而你將愛給了那麼多陌生人,卻擠不出幾分給自己所愛之人」

  謝旻韞像是完全沒有受到雅典娜鋒銳語句的影響,她雙手握著權杖左右兩端,努力控制著「潮汐引力」,不讓自己被這駭人的力量反噬。橫濱灣一片平波的深藍海面已就在眼前,她注視著雅典娜的羽翼快速摺疊收放,每一片金屬羽毛的位置都在不斷的調整,以對抗凡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力量。不得不說雅典娜比她想像的更強,竟在被「潮汐引力」束縛的狀況下,還能動作,但她決不能輸給雅典娜,無論是軀體還是魂靈。

  她凝視著雅典娜那幾乎不可戰勝的神情,輕輕翕動嘴唇,默念道:「神聖獻祭!」

  一股暴虐的力量灌注她的大腦,月球的形狀、質心、轉動動能、摩擦力一系列數據和圖形快要擠爆她的大腦。這被充滿的膨脹感從大腦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寸神經,讓她潔白如雪的肌膚充盈著淺淡而病態的紅,每一個毛細孔仿佛都揮發著熱氣。她一邊治癒身體,一邊保持著大腦的清醒,計算著「潮汐引力」。

  燃燒生命值帶來的載體機能提升,讓她能夠掌控更多的「潮汐之力」,並得以窺見地月間那條無形的引力鏈條。她抓住時機,收攏羽翼,在遇到引力場的縫隙抵達之時,猛然轉動聖·十字,強行扭轉自己和雅典娜的身體,在半空中,壓到了雅典娜的上方,第一次由她居高臨下冷聲說道:「愛本身就不止是給與,不止是放縱和浪漫,它也是責任,是負擔,是信任、是犧牲,它既是蜜糖、是良藥,也是刀鋒,它既塑造人,也毀滅人。如果真的愛對方,就要不離不棄,在對方不夠好的時候引導他成為更好的人,在對方足夠好的時候成就他欣賞他,在對方脆弱痛苦的時候擁抱他溫暖他保護他如果只知道給予,那不過你在把對方當做自己的寵物,而不是愛人。」

  雅典娜稍稍驚訝了一瞬,下一秒,她就恢復了冰冷的神態,振動羽翼,釋放電磁力扭曲了「潮汐引力」,再次占據了上方的位置,「最煩你們這些愚蠢的玩意,非要將簡單的東西複雜化,好像這樣就賦予了它更多意義,人不需要那麼多深刻的意義。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快樂幸福,別把痛苦和折磨當考驗和證明。」

  謝旻韞震驚於雅典娜居然這麼快就掌握了扭曲「潮汐引力」的方法,想到雅典娜高居天榜榜首那麼久,不是沒有道理。她平靜下來,快速計算出雅典娜的電磁力指數,再次反向輸出,抵消了對方的輸出,又占據了上風,「不要用如此簡單的方式來消解愛的複雜性,快樂和幸福並不是不斷地給予就能獲得的,它有盡頭,也不過是愛的一部分。無論是殘缺的人生、完整的經歷,又或者可以面對的困難,無法面對的挫折,生存,還有死亡,都是能夠讓愛更生動純粹的砂礫。」

  就在謝旻韞轉到雅典娜的上方還沒有眨眼,雅典娜以更快的計算速度,毫秒計的翻轉了回來,「這砂礫同樣也會磨滅愛。」

  謝旻韞不甘示弱,強忍著周身的疼痛,咬著牙以同樣的速度,將雅典娜壓回了身下,「能夠被磨滅的愛,那也不值得被珍惜。」


  和庇護所的極限拉扯如出一轍,兩個人在翻來覆去的旋轉中,狂墜了幾千米,於皎潔的光鏈盡頭,直直的砸在橫濱灣的海面,一大塊海水立時消失,像是蒸發了一下。隨後一道白色水柱緩緩自橫濱海上徐徐升起,海面則凹陷出了一個巨大的隕石坑。

  此時月球牽引立場降到最低點,謝旻韞和雅典娜像是被高速撞擊分裂開的原子,在暴起的海水噴泉中,朝著相反的方向斜著沖入了大海,在凝膠般的海下,劃下了兩道長長的螺旋狀氣旋尾痕。

  幾秒鐘後,雅典娜率先控制住了身體,如魚般向上遊動,自坑底飛出,她揮舞羽翼,不斷滴落的海水瞬時蒸發,她舉劍跳上快速升高的浪尖,就像是最優秀的衝浪運動,引領著海浪,向著剛剛從海下冒出來的謝旻韞當頭劈下。

  謝旻韞抬頭,衝上雲霄的水柱聳立在眼前如同正在坍塌的摩天大樓,下降的漫天水花中,雅典娜站在水柱垮塌所掀起了白色浪潮之上,在月光與那一縷星塵般旋動的晶瑩鏈條下,恍如驅馳著一頭可怖的海獸,向著她飛奔而來。

  潮鳴聲越來越響,鋪天蓋地,雅典娜人還未至,柏修斯便閃出一線奪目的光,劈向了謝旻韞。在她前方的大海,如同豆腐被快速切開,露出柔軟的海床,被劈開的裂縫中堆積著殘船的屍骨,來不及逃走的各種海魚在各種水草和貝殼上彈跳。隨著峽谷般深邃的裂縫延伸到了她的腳下,排山倒海的浪濤朝著她湧來。而雅典娜腳下的浪則升起的更高,幾乎超過了她身後摩天大廈般的水柱。

  雅典娜從山嶽般高的浪頭一躍而下,飛過被劈開的狹長海水,潮鳴電掣般的舉劍砍向謝旻韞,「你們這種人,就是最不值得被珍惜的傻逼玩意。」

  「你」謝旻韞揮動權杖,試圖控制「潮汐之力」驅散滔天的浪潮,卻發現雅典娜已然將潮汐扭曲到失控,她暫時無法從「潮汐之力」中汲取力量,迫不得已,她不得不飛身迎擊。

  「你個屁」

  刀鋒與權杖再次相撞,謝旻韞像是被扔出的水漂,在驚濤駭浪上彈跳。在她眼前,雅典娜被扭曲了的潮汐引力,帶起了更為狂暴洶湧的浪潮,正在形成可怕的海嘯,向著她滾滾而來

  謝旻韞倒抽一口涼氣,穩住身形,回望了一眼遠處的燈火通明的橫濱灣,掛著彩燈的CosoClock21摩天輪還在緩緩旋轉,幾架塗著NHK和日テレ的直升機打著探照燈,在天空盤旋,遠處萬家燈火在夜幕中如星光點點。假使這高達幾十近百米的海嘯如果到達橫濱海岸,毫無疑問會毀滅大半個橫濱。她咬了下嘴唇,回過頭,雙眸放出冷光,死死的盯著雅典娜,再次轉動聖·十字,「為什麼要牽累無辜的人?你徹底的激怒我了,雅典娜!」

  雅典娜踩著連成一線如同高牆般的巨浪,手持柏修斯,就像海洋之神,她俯瞰著謝旻韞,在海潮的轟鳴聲中,平靜甚至於有些木訥的說道:「激怒你了?你算什麼東西,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如果我想要殺人,那麼他們唯有立即去死,才能減輕恐懼與痛苦。至於那些人類,我從幼年起就意識到,他們和飛禽走獸沒有區別,他們活著不過是一種無足輕重的景觀,怎麼活怎麼死都不過是蟲豸的命運罷了,無需在意。但我不一樣,不是我高傲,而是我出生就擺脫了欲望與沉悶的桎梏,可以自由的攀登科學的階梯。在我長大以後,這種自由則進化成了無所不能。」她抬著下巴,昂首看著謝旻韞憤怒的面容淡然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無所謂,強大就意味著,所有敵人都會被我砍下頭顱,你不會天真的以為,你是聖女就能夠例外?」

  謝旻韞面對雅典娜淡漠的表情渾身發冷,對方說話的語氣並無一絲傲慢和囂張,而是極度平淡乃至於從容嚴謹,就像是在輕描淡寫的討論一篇什麼武器能夠殺死多少人之類的論文。她愈發的憎惡雅典娜,也更堅定了要從這個魔鬼般的女人手中將成默救回的意志。

  她握緊權杖,從狂濤巨浪涌動的海面冉冉升起,好似從海平線嶄露頭角的朝陽,「雅典娜,你的言行讓你無法得到寬恕!」

  雅典娜面無表情的說:「你對我說這樣的話,就像是個小丑,還是個沒胸沒屁股的小丑!」

  面對嘲諷,謝旻韞閉了下眼睛,咬緊嘴唇,壓抑住怒氣,挺起軀幹,張開潔白的羽翼,在閃電和風暴中緩慢上浮,電光照亮了她如霜的面容,暴風吹亂了她的髮絲和裙角,她高舉起權杖,彷如漆黑夜晚的燈塔,她高聲吟唱,好似屹立於山巔的女神,「我曾牽引過星辰,曾撥動過數千個太陽的光芒,以照亮世界的黑暗。我是邪惡的囚籠,也是魔鬼的絞索。我身負聖潔與公平,令虔信者得到安寧,令迷茫者找到信仰,令罪惡者跪地祈禱。我借造物主的力,也背負造物主的枷鎖」

  漫漶著粒子光暈效果的十字狀的聖光從天而降,貫穿了晦暗的夜晚,照亮了半個蔚藍色星球,仿佛從宇宙深處傳來的救贖福音。這浩大璀璨的十字光柱籠罩了謝旻韞,一座金色的王冠在聖光中旋轉著徐徐下沉,十二個白衣天使憑空出現在了雅典娜的周圍,她們環繞著謝旻韞吹奏著號角,浩渺純美又莊嚴肅穆的唱詩在整片天空迴響,就像盛大的加冕儀式。數不清發光的羽毛似雪花飄落,謝旻韞的背後騰起了十對羽翼,這羽翼是如此恢弘廣袤,如同暮色自她直泄海天之間,當金光躍出海平面,黑夜變成了白晝,她在風暴中飄飛的一襲黑髮也漸漸變得似雪純白,普通的修女服也變幻成了華麗隆重宛若婚紗般的聖女服。


  謝旻韞揮動十對羽翼,斑駁的光點在風暴中散溢,她抬起右手,優雅的在胸口劃了個十字,像是接受了造物主的加冕微微低下了面龐,王冠輕飄飄的落在了她的頭上,「聖靈降世!」

  雅典娜凝望著金光四射,天使散去,飄零似雪的羽毛似無形的唯美夢境,謝旻韞站在其間明滅搖曳,金色的聖光穿過了翻騰的巨浪,穿過了暴躁的海風,穿過了燈火璀璨的城市,暈染了整個世界。

  風暴陡然間變得寂靜無聲,一片又一片海浪也溫柔的停駐在了原處,霎時間便凍結成了水晶般的冰雕,剛剛還狂躁不安的橫濱灣變成了茫茫冰原。而在遠處,鋪滿金色光芒的城市下起了鵝毛大雪。時間仿佛從暖春進入了嚴冬,那些披著粉嫩裙裝的櫻花樹,換上了潔白的嫁紗,高樓大廈和街道蓋上了棉花糖,屋檐下長長的冰棱透著都市的暖光,就像節慶日的水晶彩燈,一切都如夢似幻,仿佛童話世界。

  雅典娜低頭看了眼腳下結成冰牆的巨浪,在閃爍的光照下,就像是深藍色的海嘯寫實畫。泛白的浪尖長出了幾絲寒氣爬上了她的靴子,她望向使用了天使系最強技能「神降之術」的謝旻韞,那個女人屹立於聖光中,頭戴王冠,手握權杖,目光泠然,錦緞般的白髮在冷風中翻飛,如燃燒沸騰的冰雪。她嘴角反而露出了一絲不經意的笑,點了點頭說:「這才像那麼回事,勉強配得上我丈夫曾喜歡過你一場」她凝視著謝旻韞,淡淡說道,「但在我面前,依舊還是廢物」頓了一下,她補充道,「沒胸沒屁股的廢物」

  謝旻韞垂下眼帘,「雅典娜,看在成默的份上,我給你機會懺悔,為你的傲慢懺悔,現在還來得及!」

  雅典娜冷笑,「懺悔?你太放肆了。向你的造物主祈禱吧!弱者,你面對的是我,這世間最完美的存在,給予你挑戰我的機會,就是我最大的仁慈!現在,遊戲結束了,結束毫無意義的言語,砍掉的人頭才有分量。瞧好了,這是我的武器它將書寫你的訃告,記住它,它叫作」她揮動長刀,浩渺紫電斬斷了蒼茫大雪,黑暗重新遮蔽天空,「柏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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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橫濱警務局頂層。

  即使樓層不算太高,都能清晰的看見橫濱灣湧起的驚濤怒浪,一線又一線的白色如同隊列整齊的銀槍騎兵,向著橫濱蜿蜒的海岸線疾馳而來。隨著海嘯接近,騎兵變成了插滿白旗的高牆,它們發出滾動的爆鳴,推著船隻、垃圾、木料攜帶著毀天滅地之勢,向著陸地奔騰而來。

  顧非凡眺望著在海潮之上戰鬥的兩個人,輕聲感慨:「雅典娜是真強,完全憑藉肉身在和謝旻韞交手,一次技能都沒用。」緩了口氣,他又說,「不過謝旻韞也不弱,畢竟她不是神將,能和雅典娜打成這樣算是很厲害了。」

  顏復寧搖了搖頭說,「謝旻韞也沒有盡全力,康斯但丁三世可是親口說過,謝旻韞是有史以來具神性的人,是必將載入史冊的聖女。」他沉聲說,「這也就意味著當謝旻韞使用『神降之術』時,將會是最接近神的人,相比之下,神將的BUFF加持很可能強的有限。所以我認為不是雅典娜在讓著謝旻韞,而是謝旻韞在讓著雅典娜。」

  顧非凡搖頭,「『神降術』有多強還是問號,雅典娜有多強,我可是親身感受過。」他篤定的說,「我能肯定,地球之上,除了成默,沒有人是雅典娜的對手,我們可以打賭!」

  「這個賭有什麼好打的?」顏復寧說,「不管誰贏,不都是成默贏麻了嗎?」

  顧非凡點頭,「也是!」當看到最快的浪頭已經抵達了港口,掀翻了停在港口的貨輪,他打了個冷顫,「艹~橫濱要完蛋了。MD,後宮大戰真可怕!還好老子是個專一的人!」

  顏復寧左手橫在胸前,右手托著下巴,「有謝旻韞在,完蛋還不至於。」他吐掉口中叼著的香菸,「難道這就是西園寺紅丸的目的?」

  「西園寺紅丸什麼目的?」顧非凡問,馬上又嘖嘖有聲的說,「還別說,這要是西園寺紅丸在場,不得現場背誦《滿江紅》?」他拍了拍付遠卓的肩膀,「來,全軍復誦!」

  付遠卓下意識的便背誦道:「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閉嘴~莫名其妙背什麼《滿江紅》?」

  付遠卓還沒有背完,便被人踢了一腳,這熟悉的聲音和被踹的感覺,他不用看都知道是顏亦童,他側頭看去,果然是顏亦童,她染了滿頭橙發,扎著明日香雙馬尾,戴著貓耳帽,穿的也是明日香同款暗紅色的運動衫配紅色緊身褲,簡直就是明日香本香。他驚訝的說:「童童?你你怎麼在這裡?」


  雙手插袋,嚼口香糖的顏亦童鄙視的瞥了付遠卓一眼,「你都能在這裡,我為什麼不能?」

  站在旁邊的顏復寧不動聲色的瞟了顏亦童一眼,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思考。

  付遠卓則看了眼遠空的雅典娜和謝旻韞,「嘿嘿」一笑,「能來,能來,s成明日香來的正好!」

  顏亦童當然知道付遠卓再諷刺她是敗犬,露出犬齒咬著嘴唇,向付遠卓揮了下拳頭,「MD,付遠卓,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付遠卓連忙躲在了默不作聲的顏復寧身後,抓著他的胳膊,探出腦袋說道:「臥槽~又不是我要你s成明日香的,你打我幹嘛?」

  「嗬嗬~~」顏亦童捲起袖子,露出兩截蓮藕般白皙嫩滑的手臂,用日語說道:「あんたはばがですか?」

  恰好這時顧非凡興奮的大叫了起來,「艹,起猛了!謝旻韞使出了『神降之術』,這尼瑪應該能和雅典娜掰下手腕了!」

  付遠卓和顏亦童同時扭頭,便目睹了隆重又壯觀的場景。沒有人能用語言形容這一時刻的奇幻與瑰麗,十字光柱自天空降落,奇異的是它在人間很亮,卻不像太陽般遮蔽了星月,反而照亮了夜空,叫人能更清楚的看見描畫出星座的銀線。這一刻人們真真切切的目睹了星辰的漩渦和激流,就像坐上了宇宙飛船。在大海之上,點點雪花憑空掉落,彷如掛在美麗天穹下的白色紗簾。剛剛還濁浪排空聲勢驚人的一朵朵巨浪,頃刻間便凝固成了油畫般的冰雕,一行一行一束一束透著十字光柱的光,就像是矗立在大理石宮殿中的水晶燈,美輪美奐恍如幻境。

  而站在水晶宮殿中央遙遙相對的雅典娜和謝旻韞,就像是來自異世界的女王與公主。

  她們就是點睛之筆,將幻境和迷夢,編織成了不可思議的宇宙盛典。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出神的望著這一幕,只有顏亦童撅起了櫻桃小嘴,嘟噥道:「沒意思,到底是來打架的,還是裝B的啊?搞這麼大陣仗,還不如掐手臂扯頭髮好看」說著她眼珠子一轉,裝作有些擔心的說,「難道我們就這麼看著?要不要想辦法阻止一下?」

  付遠卓快速的轉了下頭,驚訝的說:「你會這麼好心?」

  「阻止?」顏復寧瞥了顏亦童一眼,「你是有這個膽子?還是有這個能力?」

  顏亦童笑嘻嘻的說:「我是沒有。」她抬手指向付遠卓,「付遠卓有啊!」

  付遠卓看了橫濱灣的方向,雅典娜和謝旻韞的交手已經越來越誇張,相比不久前《啟示錄》眾神降臨般的景象,現在簡直就是世界末日的預演,各種極端氣候在橫濱灣上演,一會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龍捲風直上雲霄,一會兒晴空萬里月亮星星消失的無影無蹤天際密布火燒雲他打了個哆嗦,連忙擺手,「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不」顏亦童誠懇的說,「你有。」

  顏復寧也說:「對,你有,你和雅典娜、謝旻韞的關係都還不錯,又是成默的好哥們,她們肯定會給你一個面子。」

  顧非凡點了點頭,「這樣說有點道理。」

  「給我面子?」付遠卓指著自己的鼻子急聲說,「我算那根蔥啊?~你們兩兄妹想我死就直說,不帶這麼害人的!不對,讓我去勸她們別打了,比死還可怕!你們誰要去,自己去,反正我是打死不去!」

  「去試試唄~」顏亦童笑呵呵的說,「反正也不會掉根毛。」

  付遠卓連忙搖頭加擺手,「大魔王自己都不敢去,我一小蝦米,真去不了。」

  顏亦童打了個響指,虛空中掉出幾隻插著電纜的機械手,在付遠卓還沒有能反應過來時,就給付遠卓的背後裝好一套非常炫酷拉風的黑色噴射裝置。

  付遠卓察覺到不妙,回頭看了眼,警惕的問:「這是幹什麼?」立即想要把裝備卸載下來,然而摸索了半天,卻找不到開關。

  顏亦童右手一晃,掏出一個顏料罐,搖晃了兩下,在噴射裝置噴了一個紅白相間的「華萊士」標誌,隨後在付遠卓後背大力的一拍,噴射裝置發出了引擎啟動的蜂鳴聲,「你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艹~~」付遠卓感覺到自己浮了起來,低頭就看到自己的雙腳離開了地面,兩道藍色的火焰噴射在灰色的水泥樓板上,燙出了兩團黑色痕跡,他連忙裝甲化,想要憑藉載體的力量對抗噴射裝置,然而已經遲了,他像是被射出發射架的飛彈,拉出了道白煙,逐漸升高,他瘋狂大喊,「顏亦童,過分啦!我不可以!」

  顏亦童在頂樓跳著向付遠卓揮手,「太極龍不養閒人!你就放心的上吧!」


  「喂!喂!餵~~~~~~」

  付遠卓的慘叫聲漸行漸遠,畫出一道弧線,向著天災密布的橫濱灣,向著橫濱灣的方向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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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帕爾瑪扛著攝影機,弓著腰,膽戰心驚的跟在本納·尼爾森身後,燈光昏暗,時不時還閃爍幾下,夾雜著漏電的電流嗤啦聲、電火花的爆炸聲還有水滴落的聲音,混雜成恐怖電影的背景音,在幽寂寬闊的甬道內蔓延。

  「老闆我們這也太拼了吧?還要進入避難所跟蹤撒仂瑪國王?就讓胖子用無人機直播女神打架不行嗎?」帕爾瑪小心翼翼的輕聲勸說,「您的本體還在避難所,您就不想辦法搶救一下?」

  本納·尼爾森目不轉睛的盯著三維地圖,頭也不回的說道:「本體暫時還顧不上,而且我覺得撒仂瑪國王一定有什麼大事要干。」他壓抑住興奮,低聲說,「我們跟著他,萬一拍到點什麼大新聞呢?說不定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

  「都這樣了,還有能什麼大新聞呢?就算拍到了大新聞,我覺得也不是什麼好事,撒仂瑪國王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而且他尤其不喜歡我們這些搞新聞的,要是被他抓住了」帕爾瑪苦笑,「那還真是下半輩子不用愁了。」

  「放心吧!抓不住我們的。」本納·尼爾森自信滿滿的說,「我的技能點全都點在了跟蹤、隱蔽和偵查上。不是我吹牛,我想要跟蹤誰,哪怕他是神將,他都發現不了,必須被我給偷拍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帕爾瑪稍稍鬆了口氣,「那就好」回過神來他又說,「那我還扛著攝影機拍什麼?」

  「我跟拍撒仂瑪國王他們,你拍點我的神勇英姿和恐怖環境,作為素材。」

  帕爾瑪無奈的說:「好吧~您是老闆,您說的算。」他將攝像頭對準了本納·尼爾森的大屁鼓,「撒仂瑪國王他們現在到哪裡了?距離避難所還有多遠?」

  「他們已經到了去往停車場的岔路口,馬上就要到南門的緊急入口了,過了緊急入口」

  話還沒有說完,本納·尼爾森突然停住了腳步,猛然回頭。正在專注拍攝老闆屁股的帕爾瑪猝不及防,一下將攝影機懟在了本納·尼爾森的尾椎骨處。

  帕爾瑪連忙抬頭,慌亂的說道:「對不起,老闆。」

  本納·尼爾森夾著雙腿,表情怪異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帕爾瑪不動聲色的抬起攝像機,對準了本納·尼爾森稍微有些扭曲的臉,用口型問:「怎麼了?」

  本納·尼爾森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寫字板上輸入了一句話,然後對準攝像機亮了出來,「有點奇怪。我的跟蹤蜂,突然沒信號了。」他沒等帕爾瑪回頭,便自顧自的在鏡頭前抬起左手,中指指甲蓋彈開,一隻蚊子大小的電子跟蹤器飛了出去,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的向著甬道深處飛去,轉瞬就不見蹤影。

  亞美麗加將載體選擇為半機械人的天選者非常少,越是強大的天選者,越是出生上流社會,就越不會選擇半機械人。本納·尼爾森在沒有拿到烏洛波洛斯的時候,就做了決定,為了狗仔事業,一定選擇半機械人。在拿到烏洛波洛斯以後,儘管無數人勸阻,他都初心不改,一秒也沒有猶豫,就選擇成為了半機械人。並且還成為了一位專業技能首屈一指的天選者,要說角斗,他或許不行,但要說偵查,他敢說自己一定是天榜第一。

  他對自己的專業,就是這樣自信。

  然而今天卻碰到了麻煩,從未失手過的跟蹤蜂和跟蹤蚊,全都如石沉大海,進了甬道就再也沒有消息傳來。

  看到老闆皺起了眉頭,帕爾瑪猜測到了發生了什麼,用口型問:「會不會是信號屏蔽的緣故?」

  本納·尼爾森搖頭,用手機打字,「我的跟蹤蜂和跟蹤蚊,不管出現什麼樣的情況,都會把最基本的訊息傳遞迴來,比如說電磁干擾、雷射攻擊或者其他的物理攻擊,它都能在被毀滅之前,把遇襲信息回饋給我。但這一次,它就是莫名其妙的進入了一片黑暗,然後失去了蹤跡不管對方是如何做到的,對方都很強,肯定不是一般人。」

  帕爾瑪習慣了本納·尼爾森變相給自己貼金的行為,作為一個捧哏,繼續用嘴型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放棄?」

  本納·尼爾森低頭又打了一行字,抬起頭了對準攝影機面容堅毅的亮出了手機屏幕,「為了最新最快的新聞,為了廣大觀眾,我絕不會放棄。你在這裡等著,我過去看看,一定發生什麼了。」

  帕爾瑪點了點頭。

  本納·尼爾森則走到了牆邊,身體一下就變成了和牆壁一樣的白色,隨即像是融化在了牆壁里,消失不見了。

  帕爾瑪打了個哆嗦,在跳動的光暈中左顧右盼了一下,躡手躡腳的走到了牆壁,半蹲了下來,像是這樣別人就看不見他一樣。

  進入隱匿形態的本納·尼爾森沿著甬道繼續向前走,大概走了七百多米,也就是跟蹤蜂和跟蹤蚊大致消失的位置,就看到了駭人的一幕。前方寬闊的岔路口燈火通明,撒仂瑪國王和他最重要的親衛首領阿卡杜拉·阿費夫彷如蠟像般站在兩具血紅色式神前面。其他的守衛還保持著警戒的姿態,凝固在周圍。如果不是有幾個穿著鳥嘴大夫外套的人,正在撒仂瑪國王和阿卡杜拉·阿費夫旁邊操作著什麼,他一定認為時間在那裡是靜止的。

  本納·尼爾森想到「時間靜止」,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跟蹤蜂和跟蹤蚊,它們並沒有損壞,而是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如同琥珀。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確定就是某種時間靜止技能,這種SSS級的可怕技能只掌握在極少數強者手中。他吞了一口唾液想要離開,雙腳卻像是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他的電子眼正在記錄下這裡發生的一切,他想知道那些穿著鳥嘴大夫的黑死病天選者究竟在做什麼。

  「就算犧牲一次載體也無所謂,我一定要搞清楚,等會會發生什麼」本納·尼爾森的靈魂都在顫抖,「這絕對是個會震驚世界的大新聞。」

  他情不自禁的又悄悄向前邁了幾步,哪怕這樣只能稍微提高一點微不足道的清晰度。他感覺自己汗出如漿,危險的直覺令他汗毛倒豎,可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沒問題的,沒有人能偵測到我的潛行術。」

  就在他腦海里閃過這樣的念頭時,耳畔響起了一個親切還略微有點熟悉的聲音,「本納·尼爾森?我看過你的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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