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蒲柳中的蒲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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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漢光和九年三月,太傅袁隗上書天子,揭露冀州牧王芬接連合肥候欲圖廢立之事,並將合肥候一家俱皆綁縛在京。

  天子劉宏大怒,將合肥候革去封爵,寸剮凌遲。全家百餘口,無論男女老少,盡數斬了。隨即,傳旨令王芬回京。

  王芬在得了晏明回報後,本就整日忐忑不安,此刻接報,登時嚇了個魂飛魄散。彷徨數日,便在晏明準備動手之時,當夜王府忽然失火。紛紛亂亂的鬧騰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卻發現,這位王太守竟一根白綾把自個兒了結了。

  至此,一樁牽連內外,暗中蓄謀良久的謀反大案,就此忽然止息了風波。

  消息由晏明帶回,劉璋沉默良久,只是點點頭也未再多說什麼。王芬之死,雖然仍如史書上所記,是自盡而死,但當晚那場火卻太過蹊蹺。

  這其中,有沒有黑手推動,或者根本就是旁人玩的殺人滅口,實在是難說的很。既然眼前的危機解除了,劉璋也懶得再去深究。說到底,不管怎麼玩陰謀詭計,到得最後,還是要真刀真槍的憑實力爭鬥。

  如王芬這樣的犧牲品,不過是天下大亂,各方角逐前的開胃菜罷了,不值得多費心思。

  只是讓劉璋出乎意料的,卻是那位陳琳。被算計一番後,果然被袁家恨上了。只不過這陳琳風骨雖差,智慧卻真不低。一轉頭,哪也不去,直直又回了中牟,言詞懇切,求投門下,便做個刀筆小吏也是甘願。

  劉璋瞠目結舌,很有些反應不過來。後世之時,書中多記古代士大夫如何如何鐵骨錚錚、百折不屈。當日陳琳屈膝求命,劉璋雖也鄙視,但一來書中記載便有些苗頭,二來,當時事關性命,劉璋倒也能理解。

  但是,如今,這陳琳為了一勞永逸,竟然巴巴的跑回來,明言求庇於門下,此君之臉皮,還是讓劉璋小小的汗了一把。

  待到沒好氣的揮手將其斥退,這才搖頭苦笑。俗語有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果然大有道理。後世書中所記,不過是為後人勵志而舉的個例,真正能達到那份境界的,千萬人中又能有幾個?

  想到這些,劉璋對那陳琳的惡感倒也減去不少。芸芸眾生,百態俱存。若非如此,哪來的後世各朝,蒙元與大清更是不可能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便隻眼下這三國時代,歷次爭戰後,也是降將降臣無數,所不同者,不過是降伏的訴求,與招降之人的實力和手段而已。

  想通這些,劉璋微微晃頭,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慨拋開,舉步往後房走去。

  這些日子,因著天氣緣故,各個戰場都是一片對峙相持局面,平靜之中卻在醞釀著力量,等待更大的爆發。

  小丫頭趙雨經過多日的將養,已然是有大好的趨勢。劉璋每日探看,見她面色嬌紅,清麗如昔,心下也自安慰。今天過來,便想問問,這渾丫頭是怎麼混到自己親衛中的。

  進了後院,將將離著小丫頭臥房不遠,便聽到裡面傳來陣陣嘰嘰咯咯之聲,側耳分辨,卻是安琪兒和趙雨兩人的聲音。劉璋心下一動,放輕腳步,慢慢靠過去,在窗邊停下,豎起耳朵聽去。

  「安琪兒妹妹現在比之當日初見,真不知漂亮了多少,曖曖,說說說說,是不是跟…..跟…..嘿嘿,跟那事兒有關係?」趙雨相當八卦的聲音響起。

  「啊?」安琪兒粹不及防,低呼一聲,「小雨姐姐,你……哎呀,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反正很好就是了。夫君喜歡,我便也是喜歡的。」

  安琪兒憨憨的,說起這個話題,雖也有些嬌羞,卻仍是帶著草原兒女愛憎分明的直爽,並不推託不語。

  「這有什麼?喜歡就是喜歡咯。夫君自然也是喜歡的,既然夫君喜歡,做為他的女人,難道不能主動嗎?我這些日子也看過漢家的書,書上說,君為磐石,妾為蒲柳。夫是天,妾是地。咱們女子,便是要一切都為著自己的男人的,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安琪兒似乎沒察覺趙雨的捉弄,反而很是認真的回答道。劉璋心中又是溫暖又是感動,側耳聽去,房中卻忽然靜了下來。

  半響,趙雨幽幽的聲音似是嘆了口氣。口中喃喃的念叨著什麼,劉璋努力去聽,隔著窗子不太清楚,隱隱的,似乎正是安琪兒說的那句「君如磐石,妾為蒲柳」之語。

  「你說的是……」良久,房中趙雨輕輕的道。只是這一句後,卻又是一陣沉默。

  「小雨姐姐,你…..你也喜歡夫君的是不是?那….那你為什麼不也嫁給夫君呢?你不喜歡做蒲柳嗎?其實,咱們草原女兒,雖然也喜縱馬揮刀,不弱男兒,但對自家男人也是如此啊,只不過不似漢家書上說的這麼….這麼….嗯,這麼形象罷了。」安琪兒嬌憨的聲音傳出,劉璋面上一動,一雙耳朵恨不得豎成驢耳朵。


  「啊?!這個….這個….我….唉。」趙雨冷不丁被安琪兒一問,似乎極是慌亂。支支吾吾半天,忽然嘆了口氣。

  「我怎麼會不喜歡?只是,他卻從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又能怎麼樣?我看這他娶了你,娶了玉娘,還要了熏兒,偏偏卻不肯多看我一眼,你可知道我有多難過……….

  他不知我有多喜歡他嗎?我不知他為什麼總像是躲著我,其實我不求什麼的,我只想每天能看著他,望著他,心裡就好喜歡。可他是大英雄,大丈夫,有好多好多大事要做,不能整天呆在家裡的。

  好吧,那我就偷偷跟著他,看著他好了。我去求大哥,讓他幫我說說,只要能進的軍中,便能天天看到他了。但是大哥不許,還要我守本分,別痴心妄想。我知道大哥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只是擔心我,可他不知道,我一點也不後悔,我不怕。就那麼喜歡了,那就這樣好了。

  於是,我又想法去找顏良和文丑,我知道他們其實很好,嘻嘻,我去嚇唬他們,我說他們要是不幫我,等我以後真成了他們….他們主母,我就可勁兒的欺負他們,說他們壞話。哈,就這樣,他們只得答應了,讓我化妝,扮成親衛,這樣就整天都能看到他了。

  君如磐石,妾為蒲柳…….我願意的,我願意做蒲柳中的蒲柳,哪怕只是其中最最細小的一根。這次遇襲,當我看到那支箭要射中他了,你可知道我當時好害怕,我不知道,如果看不到他了,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我撲過去,我想,我替他死了,他以後會不會就此念著我呢?或許,能吧,能讓他想著我,念著我,我便是死了也歡喜的…….」

  窗子裡,少女似是解說,又似是自語,天真爛漫中,卻有著百折不回的萬許深情。

  劉璋初時聽的有趣,但是聽著聽著,卻忍不住熱淚盈眶。他雖喜歡趙雨,也明白趙雨喜歡他,但是竟然喜歡到如此地步,實在大大的震撼了他。

  劉璋悄悄拭去眼角淚水,心中做出了決定,忽然便敞亮了許多。但是現在嘛,尼瑪的!顏良文丑,你倆個夯貨,胡亂安排,險險惹出大禍來,老子要剝了你們的皮!他恨恨的嘟囔著……

  中牟縣城的某個小院內,顏良文丑相對而坐,正自拈著黃豆嚼的歡實,忽然覺得陣陣頭皮發麻,不由的疑惑的對望一眼。

  「大哥,你….你有沒有覺得有殺氣?」

  「嗯,你也感覺到了?」

  「嚇,你真感覺到了?那….」

  「殺氣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顏良目光抬起,望向府衙後院那邊,似是忽然想起什麼,不由激靈靈打個冷顫。

  文丑順著他目光一看,也想到了什麼,不由的縮了縮脖子,面色青白不定的問道:「大…大哥,會….會不會是….是那話兒露了?」

  顏良身子一震,蹭的跳了起來,面色陣青陣白一會兒,決然道:「難說的很,介個,小心無大錯,咱們…咱們去找沮授先生,讓他派咱們去找子龍將軍。好歹是他妹子的事兒,沒理由不幫咱們吧。」

  文丑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喜道:「正是正是,到時候咱們把所有事都推到他頭上,想必老大再狠,也抓不到咱兄弟這邊了。大哥果然足智多謀,嘿嘿,佩服佩服。」

  顏良醜臉上大是得意,對於兄弟的奉承極是受用。當即大手一揮,出了院門,直往營中去尋沮授。

  待到走近中軍,兩個夯貨推推搡搡,如同做賊一般探頭探腦的窺視。好容易看清帳中只有沮授一個人在,不由大鬆了一口氣。正要往裡去之時,忽的若有所感,猛然回頭望去。

  「顏良、文丑!」

  身後大營門口,主公獰笑著,咬牙切齒的望著他們,如同磨著牙似地喊出他們的名字。

  殺氣!好重的殺氣!

  顏良文丑面色蒼白,互相對望一眼,下一刻,不管不顧的,兩人轉身撒腿就跑。

  「不關我們的事兒啊——」

  悽厲的慘呼聲,久久的迴蕩在軍營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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