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父子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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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成一鍋粥般的黃巾大營,在漢軍猛然從背後殺來,便猶如一鍋熱油中,忽的倒入了一碗冰水般,徹底炸了開來。

  所有人都懵了頭。沒人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方向才是安全的。從東南方往西北退來的人,尚不知道後面遭了襲擊。而原本處於西北的各營,驟然遭到打擊,卻下意識的往東南而退。

  兩下這麼一碰,馬嘶人喊之際,擠在中間地帶的,瞬間便被相互踩踏死了一片。

  兩邊的人為了活命,此刻早已紅了眼睛,但凡擋在身前的,哪還管是不是自己人,哭喊咒罵著便拼了命的招呼上去。

  圍著薊縣城數十里方圓之內,十萬人擠到了一處,放眼四周,到處都是膠著到一起廝殺的人。只不過悲哀的是,處於殺伐最慘烈的中間,少有漢軍的身影,那一對對糾纏到一起的,竟然幾乎全是黃巾軍自己。

  炸營!徹底的炸營!

  所有人都完全失去了理智,如同一隻只野獸,兩眼血紅著,只是為了殺而殺,甚至連逃命都忘了。

  趙雲太史慈率領血旗軍繞場而走,將逃竄到外面的小撮兒黃巾斬殺盡絕,絕不往中心地帶去。騎兵最忌諱陷入重圍,失去了奔撞之力的騎兵,並不比步兵強多少,一旦陷入重圍,甚至還不如步兵。

  兩人皆是通曉戰陣軍機之人,哪肯犯這種低級錯誤。將血旗軍一分為二,一個從左往右轉,一個從右往左轉,如同兩盤高速運轉的齒輪,將露出外圍的鮮活的生命,瞬間變成一具具屍體。

  「停!全部停下!」帶著五千刀盾兵的張合,此時卻已然殺入了陣中。足足近半個時辰後,這才高聲傳令,喝令全軍停下。

  暗夜混戰,最忌諱孤軍深入。沒有任何參照物,四下里雖然火光熊熊,也不過是影影綽綽,勉強能分辨出敵我而已。就這點,還要是久歷戰陣的老兵,沉著冷靜下才能達到的素質。

  做為領兵大將,這個時候需要的,就是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停一下,收攏軍伍,保持陣型。否則,大伙兒一呼啦的只顧盲目廝殺,早晚變成一盤散沙,各自為戰的下場,就是被人分而食之,各個擊破。

  隨著張合軍令傳出,漸漸地,四周殺散的漢軍重新聚攏過來。張合縱目四望,想要找找劉璋等人,卻見到處都是濃煙火光和殺成一團的賊兵。別說現在是夜裡,便是白天,這種規模的混戰,想要找一個人,也近乎於大海撈針了。

  微微搖頭,伸手抹了一把臉上也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的,隨意一抖,這才傳令,調整一番陣型,繼續絞殺。

  眾漢軍轟應一聲,鏗鏘聲中,一隊隊一排排,梯次而進。整個大陣轉為魚麗之陣,前後左右,各隊各排間隔一定距離,互相呼應,整體而進。

  這種陣型最適宜於混戰時,兩方膠著之時使用。這會兒漢軍雖沒跟黃巾膠著,但架不住眾黃巾自己膠著在一起。此時,擺出魚麗陣,卻更增加了殺傷力,還能有效的保持軍伍不分散。

  張合後世身為曹魏五子良將之一,於戰陣把握之精準,端的不是徒有虛名的。

  隨著魚麗大陣不停的向前推動,身後留下的便是一地殘骸斷肢。大軍行進之間,伴隨著轟轟而響的腳步聲的,卻是一片聲的撲哧聲。那是淤積成畦的血水所致。

  月影偏移,這一番突襲戰竟然殺了足有一個更次了。外圍的趙雲太史慈率領的騎軍,都漸漸有些疲倦的感覺。大陣中,張合帶著五千步卒更是來回殺了一圈了。

  另一角,劉璋所率親衛軍人數雖然不多,卻個個都是殺神再世。不說劉璋自己,只顏良文丑二人,便是兩個超一流的殺人機器。而拔都等人,也皆是萬里挑一之士。

  這些人,要麼都是各股黃巾的主將,帶著自己的親衛。要麼就是熟悉戰陣的老卒組成。如此大亂之中,他們無法指揮掌控部隊,所能做的,便是儘量抱成團,伺機突圍保命。

  劉璋的指令很清楚,開戰之前就已經各自分工很明確。他們這一部人馬的目標,就是這些高檔貨。

  隨著時間的推移,突襲的效果已然完全失去。剩下的,就是殲滅殘餘。眼前所謂的十萬黃巾,早已死傷大半,剩下的漸漸清醒過來,開始四散衝擊,試圖逃跑。外圍趙雲、太史慈漸漸感到了壓力。

  而此時,薊縣城上,吳懿與鄒靖已經看了好久了。打從下面剛開始亂的時候,兩人就嚇了一跳,只當是黃巾夤夜來攻。慌不迭的頂盔貫甲,奔上城頭。

  只是上來之後,卻見城頭上毫無異樣。眾守城軍士卻都抻著脖子往遠處看,滿面的激動興奮之色。

  一問之下,有軍士將城外的異狀細細稟報了一番。兩人心中驚疑不定,憂喜參半。


  昨天剛剛安排人突圍出去求援,渤海那邊此刻估計還到不了,那麼定然不會是袁家來人。而派往遼西郡去的人,一天一夜的時間倒是夠了,但公孫瓚那邊就算肯來救援,怎麼也得集合士卒,準備輜重啊。

  兩人本來算計著,最早也得三天之後,才有可能等來援軍。但眼下,這才不過剛過一天,又是哪來的援軍呢?

  莫非,是黃巾賊的詭計!久攻不下,就特意做出一副混亂的假象,誘使薊縣出擊。

  吳懿和鄒靖二人,不約而同的都想到了這一點。從這次黃巾誘殺郭勛,攻陷廣陽來看,其中必然有高明之士。絕不同以往那些沒腦子的,只顧哄搶一番就走的流寇。

  而如今在久攻不下時,再出這麼一計,也絕不是不可能的。對方足有十萬之眾,己方不過一萬,一旦沒了堅城為援,只怕絕對抵擋不住。這個險,決不能輕易去冒!

  至於下面的情況,不妨多等一陣,若真是能確定來的是自己人,也得看看形勢再決定是否出擊。不然,懸殊相差太大,最多也只是接應進城而已。出去夾而擊之,那可純粹是找死了。

  兩人心思相同,如今刺史身亡,劉焉病倒,這種情形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住了城才是最大。

  只是想是這麼想,但心中那份期望,卻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瘋長起來。

  「子遠,這打了有一個多時辰了吧。這麼長的時間,我看不像是假,你看…….」鄒靖以手撫額,有些拿捏不準的向吳懿問道。

  「難說。」吳懿目光仍是望著遠方,皺眉回道。「要說能打這麼久,至少說明一點,那就是來的人馬絕不會在少數。能與十萬大軍僵持一個多時辰,怎麼也得有七八萬吧。可是,臨近州郡,何來這麼多的人馬?公孫伯圭處,最多也不過四五萬人,便算他來了,也不可能傾巢而出啊。這事兒,透著古怪。」

  鄒靖聽吳懿這麼一說,登時醒悟,面上不由的露出失望之色。如果真的不是援軍,那麼就必然是黃巾玩的花樣了。自己等人盼來盼去,原來全是一場空。

  輕輕嘆了一口氣,鄒靖不由的情緒有些低落。搖搖頭,正要勸吳懿別看了,卻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轉頭看去,卻見一個軍士手中握著一支羽箭,大步跑了過來。

  「啟稟二位將軍,方才南門外有人射上一封書信,請二位將軍過目。」說著,將那支羽箭奉上。

  羽箭上,靠近箭簇的前端,綁著一副白絹。鄒靖心中一動,與吳懿對望一眼,連忙伸手接過,將白絹拆下,令人舉著火把,二人就火光下看起來。

  看的幾眼後,鄒靖、吳懿二人忽然同時驚呼出來,隨即面上一片狂喜。

  這封信不是別個,正是沮授派褚燕射來的。信上明明白白說明了,是劉璋帶領大軍前來解圍,又將此番夜襲的布置簡單解說一遍,要城中速速出兵,里外夾擊,加快結束本次戰役。

  吳懿鄒靖都是領兵之人,將實際情況與信中所寫一印證,果然如出一轍。而且,這封信本是開戰前,劉璋親筆所書,並有自己印章在上。吳懿對此自是熟悉,一看之下,便知真偽,自是狂喜不已。

  自家這妹夫果然絕頂之才,短短數月的時間,竟能發展到如此地步,堪稱天下無雙了。

  而且,竟然算無遺策,這封信直到此刻才讓人投來,必然也是料到這邊的顧慮。直到差不多掌控了局勢,這才聯繫城中出兵。

  當下兩人再不猶疑,鄒靖自在城中留守,吳懿親自點起五千兵馬,城中放起號炮,戰鼓如雷聲中,吶喊著殺出城來。

  城外黃巾此刻早已到了強弩之末了,薊縣城中這麼一衝,登時再也支撐不住。哭聲慘叫聲中,不再隨著一起衝擊,而是漫山遍野的四散奔逃開來。

  劉璋眼見城中殺了出來,不由大喜,當即派出數百傳令兵,奔馳各方,收攏軍伍。只令趙雲太史慈率騎軍自後追擊,將剩餘黃巾盡數往東南方趕去。那一邊,自有沮授接應,卻是不必劉璋再來操心了。

  不多時,兩下終於相會,吳懿在馬上,眼見火光中,劉璋金盔金甲火雲駒,含笑向自己走來,不由的熱淚盈眶。急急催馬迎上,探手拉住劉璋衣袖,想及城中因喪子病倒的劉焉,一時間,竟是哽咽不能言。

  劉璋尚不知究里,只當他被困的久了激動所致,當下只是安慰一番,一邊傳令打掃戰場,一邊並騎進了城中。

  待得到了府衙,不見老父劉焉,一問之下,這才知道原委。當下,顧不上和鄒靖等人多說,拔腿就往後面跑去。

  一路疾奔,待到衝到劉焉房前,卻見老僕劉安走了出來。猛然見到劉璋,驚得差點將手中的陶碗扔了。等到看清楚竟是四少爺回來了,不由的頓時老淚縱橫。

  劉璋心中難過,只得拉著他手輕輕握了握,這才推門而進。一進屋裡,便被一陣刺鼻的藥味沖了一下。昏暗的燭火中,但見榻上一個老人緊閉雙目,仰天而臥,卻不是老爹劉焉又是何人?

  眼見的劉焉這一刻白髮蒼蒼,臉頰深陷,劉璋忽然悲從中來,搶上幾步,跪倒榻前,抖顫著握住劉焉的手,淚水忍不住的奔瀉而出。

  劉焉昏沉中感到有人拉住自己的手,艱難的睜開眼來,一眼看到一個頂盔貫甲的人抱著自己流淚,不由吃了一驚,方待要問,耳邊忽的傳來一句話,登時讓老頭渾身抖顫起來。

  「父親,不孝孩兒劉璋救援來遲,累的兄長喪命,老父病倒,實大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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