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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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兄為了趙雲之事受此牽累,雲既感且愧。今事不諧,實為雲福薄命舛。兄之大恩,雲無以為報,便與兄共領此罰。此事過後,雲當再訪名師求之,他日若兄有用雲之處,但片言隻字,雲便肝腦塗地,絕不敢辭。」雙手抱拳,趙雲眼眶微紅,對著劉璋朗朗而言,隨即拜倒不起。

  劉璋一呆,全沒想到,自己還沒使手段,就這麼輕易的得到了趙雲的心。只是,諷刺的是,這趙雲已然全不是史書記載的那位童淵之徒趙雲了。

  長嘆一聲,雙手將趙雲扶起,嘴角邊不由溢出一絲苦笑。搖搖頭道:「子龍不用記在心上。唉,命運難測,誰成想竟會是這麼個局面?你的心意我領了,倒也不必非跟著我在這兒受苦,快快下山去吧。」說著,又是一聲長嘆。

  「命運難測……..」趙雲聽到他的話,不由喃喃念叨著。全沒想到這是因為劉璋,因為感嘆那蝴蝶效應有感而發。只當是他為自己拜師不果而嘆息,心下更是感動。

  想想從二人相遇起始,劉璋待自己就表現出的種種,心中激盪,霍得抬起頭來。

  「兄不必勸我。大丈夫受恩而不知報,累人受罪而枉顧無視,禽獸也!今日雲雖拜師不成,然能結識兄這般大義之士,真快事哉!倘兄不棄,願奉為兄長,早晚侍之。」趙雲神色激動,再拜說道。

  劉璋一呆,忽然只覺世上事全沒邏輯可言。命運女神如同一個善妒的怨婦,人們越是刻意追求的事兒,她便給你設置千難萬難,讓你難以企及。但當你不去追求時,她卻偏偏巴巴的硬塞到你懷裡。

  看著趙雲真誠期盼的眼神,劉璋忽然不那麼懊惱了。

  丫丫個呸的!趙雲便成不了童淵的徒弟,便不是那個威震天下的五虎大將,便不能幫自己謀取天下又怎樣?他還是他,還是那個忠直剛毅,豪情任俠的趙子龍。

  人之一生,能得這等真性情的朋友做兄弟、為知己,更復何求?

  「好!子龍真漢子!劉璋能有你這個兄弟,就算跪上半年也是值了。奶奶的,可惜現在不方便,不然定要找些好酒來,痛快的醉上一醉才過癮。」劉璋雙眉揚起,大笑著,拍著趙雲肩膀叫道。

  趙雲大喜,便就當地叩頭,重新以弟身份見禮。劉璋一把拉住,撇嘴道:「男人,吐口唾沫就是個釘。兄弟便是兄弟,哪來那些屁的禮數?咱爺們,這頭可金貴著呢,跪天跪地跪父母師長,余者,哼哼,只怕受不起的。」

  他心情大起大落,心情激盪之餘,後世那股子不羈狂放的性子便顯露出來。這番話中,竟是連君王都不肯跪拜。趙雲聽的先是震驚,隨即卻是一股豪情也在心間騰起,重重的點頭應著。

  此時正值雨季,才下過雨,院中泥水淋漓。劉璋趙雲二人四手相握,便跪在泥水之中,卻是如同未覺。胸間都是一股喜悅豪逸之情充塞,恨不得長聲而嘯才感痛快。

  兩人既然結了兄弟,劉璋也不再勸趙雲離去。他就不是個本分性子,這會兒既解開了心結,煩悶盡去。便在受罰長跪之中,也是全沒半分老實。

  眼見也沒人來瞧看,當即屁股放低,落於腳上。這一來,哪裡還是什麼罰跪,整個就是坐在那兒罷了。

  趙雲謙謙君子,卻是不肯偷懶。劉璋也不去勸,擺開架勢,便胡侃亂聊了起來。

  趙雲心下大汗。幾次偷眼去看竹屋那邊,生恐童淵惱怒,自家這個大哥怕是更要遭罪了。

  卻不知這三年來,童淵早對他這位憊懶大哥了解的透透的。三年來,這罰跪都不知多少回了,哪次不都是這樣?

  童淵要是當面,他就跪的筆直,只要童淵一轉身,立馬就是這麼個德行。童淵又不能一直瞅著他,否則那不是罰劉璋,而是罰童淵自己了。

  兩人無奈低頭,好在這種情形也不是第一回了。伺候著童淵用完飯,收拾碗筷出來時,張任掩護,張繡偷偷摸摸的給兩人塞了倆饅頭一個雞腿,這才搖搖頭,自回屋中去了。

  當晚大晴,皓月當空。

  待到後半夜時,趙雲身子單薄,兼之年幼,已然是要撐不住了。要不是傍晚得了張繡偷給的吃食,好歹多了些力氣,只怕早就倒下了。饒是如此,卻也是雙股發顫,面色青白了。

  而一邊的劉璋,這幾年身體練得強悍至極,這種罰跪更是輕車熟路。雖說這次跪的實在是久了些,但到目前卻仍是沒什麼壓力。話說多了,口乾舌燥之際,也就漸漸住了聲。

  他不說話,趙雲自也不會多說。百無聊賴之餘,兩眼微闔,自顧自的養神去了。那般悠閒之態,倒是令趙雲深感佩服。

  等到再過片刻,身邊微微響起鼾聲時,趙雲已然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大哥就是大哥啊,這環境,這姿勢,人家也能盹過去……..

  這一夜,就在劉璋的小呼聲,趙雲的顫抖中慢慢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趙雲已然是雙目深陷,面色蒼白,整個人萎靡到了極點。而劉璋只不過是睜開眼來,砸吧砸吧嘴兒,嘟囔了句腿好酸。這讓一旁的趙雲直接徹底無語了。

  吱呀一聲,竹屋的屋門一開,童淵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當門而立。

  趙雲勉強抬頭去看,只是目光剛越過身邊時,卻是驀地瞪大了眼睛。身邊的劉璋大哥,此時忽然間竟是跪的筆直,兩眼直視,面上神色簡直要多肅穆就有多肅穆……….

  趙雲張大了嘴巴,半響回不過神來,差點以為自己熬了一夜,熬出幻覺來了。

  「你不下山,為何卻跪在此處?」耳邊忽然傳來問話聲,趙雲一驚,抬眼看去,卻見童淵不知何時,已然站在了自己面前。

  「回先生話,我大哥被我所累受罰,雲不敢置身事外。」說著,看了一眼仍是如木雕泥塑的劉璋一眼,又求肯道:「先生不肯收錄,是雲福薄緣淺,不敢再求。只是望先生念在家兄情急,非是真心冒犯的份上,法外開恩,收了懲罰。小子感銘五內,這便遠離先生居所,絕不敢再擾先生清靜,還祈先生允准。」說著,努力磕下頭去。

  他小小年紀,又不肯如劉璋般耍賴,這一夜長跪,早已精疲力竭。這一磕頭,一個支撐不住,身子頓時傾倒,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劉璋先是一呆,及至看到童淵望著懷中趙雲的目光中,滿是欣慰之意時,猛地醒悟,不由的一陣狂喜。

  作揖笑道:「我便知道師傅菩薩心腸,又怎麼會真的狠心不收子龍?嘿嘿,師傅,子龍未練過武,年紀又小,這身子骨實在是弱了些,您老既收下了他,去歲收著的那棵野參也莫吝嗇,切上幾片給他補補吧行不?」

  童淵聽的這個氣啊。這是我徒弟嗎?這沒想著孝敬我,卻惦記著從我這兒往外劃拉東西呢。這還有天理嗎?老天怎麼就不打雷呢?打雷劈死這個逆徒吧。

  童淵欲哭無淚,鬍子一陣的輕抖。半響,深深吸口氣,看了他一眼,轉身往屋中走去。

  「嘿,你身子骨倒還不錯,看來卻是可以再多熬練熬練。哼,那就再多跪一天吧。」冷冷的語聲,帶著咬牙的顫音兒飄進了劉璋耳朵里。

  「啊?」劉璋滿面笑容頓時僵住。老半響,五雲峰上忽的傳來一聲幽怨至極的慘呼。「師傅,不要啊——」

  時光荏苒,日月交替。

  山中不覺歲月,悠悠然,又是四年過去。

  「大哥,咱們這是要往哪裡去?」一匹青花馬上,已然十七歲的趙雲轉頭對著一邊的劉璋問道。

  經過四年的淬鍊,此時的趙雲身型挺拔,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輕捷剽悍之氣。劍眉入鬢,虎目凝寒,整個人如同一把開了鋒的利刃,英氣逼人。與歷史上記載的那位常勝將軍,已然漸漸的開始重合為一了。

  看著趙雲的變化,劉璋心中一時間竟不知是什麼感覺。好似有著一種,看著自己一手塑造出來的藝術品的自豪感。

  是的,真要論起來,如今的趙雲,還真的就是劉璋一手打造出來的。

  童淵的規矩,五年出師。但劉璋掐算時間,卻知道自己等不了那麼久了,一番遊說之下,再加上趙雲天賦奇高,又有劉璋這個,從不按規矩出牌的變態高手,整日給他餵招,幾年下來,不但將童淵所學盡數學成,甚而在原有基礎上,更是推陳出新,自創出一套槍法,終於令的童淵准他出師了。

  而劉璋,他卻是早該出師了。但當他五年期滿,童淵說他可以走了時,他卻涎著臉,問童淵是不是還有某種師門絕技未曾傳他。

  童淵被問的摸不著頭腦,等他轉著彎兒的,暗指自己說的是師祖的獨門絕技時,童淵還當是說的弄笛之技。劉璋眼見不是路,只得隱晦的提了提曾看過某本書上,說某人會某種非常之牛叉的某功夫。

  童淵呆了半響。隨即的結果,就是直直的追殺了這齷齪的逆徒大半天。最後在某個逆徒跪了一天一夜後,方才勉強揭過。

  這事兒過後,卻也令童淵起了心思。師弟李彥那兒不知什麼情況,但是自己的弟子中,似乎沒任何人傳了師傅的笛樂之技。他對師傅玉真子感念至深,想到了師傅還有本領未能傳下,深覺日後無顏於地下去見師傅。

  當下,便令劉璋再留一段時間,將笛樂之技盡數傳了。同時,又趁這兩年時間,親自過問了下劉璋墨氏精義的修習情況。這一耽擱,便直到如今,劉璋才算出師。

  對於那捲竹簡,劉璋從上面娟秀的字跡,還有師傅的一些跡象中感到了些東西。所以臨走之時,又將其送還童淵,只說是給師傅留作紀念。

  童淵接過時,默然不語。對於劉璋的體己和孝心,自是心中明鏡一般。所以,他也並未拒絕,只是將那方包裹竹簡的絹帕給了劉璋,讓他有機會,可往河北顏家走一趟,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這也算是最後給這個小徒兒的一份幫助了。

  劉璋和趙雲走時,五雲峰上只剩童淵自己,張任和張繡早在四年前便已各自返回家鄉。對於他二人,劉璋讓張任只管回去等著,說是自己早晚會去尋他。而對張繡,卻給了他個摸不著頭腦的安排。

  「若有一日,你在宛城站住了腳,不要輕易向任何人靠攏。我會安排人去聯絡你,到時候,你我兄弟共謀大事!」

  張繡不明白,只是劉璋怎麼也不肯說,也只得帶著滿腹的疑問,悻悻的走了。

  四年前,自己和子龍送走了張任和張繡。四年後的今天,終於輪到自己走出了那片山中…………….

  「那邊,過井陘。我們先去晉陽,找兩個人。」

  劉璋回首望望呆了七年的五雲峰方向,彷佛仍能看到那個老人靜靜的站在高石上凝望。心中微微泛酸,晃晃頭,將離別的思緒拋開,手指前方,向趙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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