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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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五日,朝會殿前,駱安源站在百官之首,回頭看了一眼交頭接耳的議員們,接著回過頭來,看向一旁閉目養神的右相孔攸,慢慢眯起了眼睛。

  太子少傅王縉上前兩步,湊到駱安源的身旁,輕聲說道:「聖上下旨,朔方節度使孫阿應領兵回京,算算腳程,如今怕是已經到了慶州,距離長安不遠了。」

  駱安源臉色凝重。

  王縉又說道:「宮中又有傳聞,說是聖上身體好轉,已經能夠下地。」

  駱安源皺眉問道:「你怎麼看?」

  王縉用只有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依某之見,聖上命不久矣。」

  駱安源:「何以見得?」

  王縉:「聖上倘若身體好轉,只要從紫宸殿中出來主政便是,又何必令朔方節度使領兵還朝?眾所周知,孫阿應早先是聖上的侍衛,也是聖上最信任的將領之一,他領兵回京,就意味著聖上時日無多,要立下遺詔,為了穩定局勢,故而令其還朝。」

  見駱安源面露思索,王縉又說道:「這件事如果再細想下去,太子殿下是儲君,如果聖上要傳位於太子,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又何必要從朔方調兵?所以,聖上恐怕是……」

  駱安源:「皇位的繼任人,聖上怕是另有人選。」

  王縉:「某與將軍想的一樣。」

  駱安源:「既然如此,計劃就必須加緊實施了,如果孫阿應領兵到了長安,那麼一切就晚了。」

  王縉點頭,說道:「元督公已經說了,今日的朝會便是發難之時,再拖下去只會夜長夢多。只是,不知道駱將軍這裡……」

  「老夫也準備好了……」說到這裡,駱安源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皇后那裡如何說了?」

  王縉:「太子已經說動了皇后,她會勸說皇上退位。」

  駱安源:「那便好。」

  錦衣衛南鎮督公元載此時從後面走了上來,駱安源與他對視了一眼,元載微微頷首,臉上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朝會開始。

  駱安源向駱英才使了個眼色,後者出列說道:「皇上因故無法上朝,如今國內諸事繁雜,總要有人主持大局,處理朝務。」

  駱英才停頓片刻,說道:「我建議諸位共同上奏,請皇上授太子以監國。」

  此言一出,朝中議論紛紛。

  尤其是下院的議員們,他們知曉太子心向上院,向來與工商平民不合,所以反對的聲浪尤其高亢。

  沙石清帶著幾名議員代表,走上前來,向駱英才說道:「皇上因行刺受傷,如今正在宮中休養,相信很快便能痊癒。朝政事務雖然龐雜,但兩院完全能夠應付,如今還輪不到太子來監國。」

  駱英才看向沙石清,微微一笑,也不言語,退回到行列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錦衣衛南鎮督公元載,沉著臉走出來說道:「行刺一案,那些與吐蕃人勾連的賊子,在獄中已經供認不諱,交待了謀逆的整個計劃。」

  眾人一聽,皆是吃驚。

  元載向後招了招手,南鎮副督張沿嶺,取出供罪狀,當堂展示給其他人看。

  沙石清看清狀書,發現罪狀上依舊殘留血漬,裡面的內容,居然說的是北衙將領,勾連下院議員,利用吐蕃刺客,密謀推翻朝廷,奪取大權。

  沙石清腦中轟響,隨即大喊道:「這是誣陷,這是嫁禍!爾等膽大包天!」

  元載也沒有多做解釋,直接向張沿嶺點了點頭,後者打了個手勢,接著無數錦衣衛沖入殿中,當堂開始逮捕議員。

  事發突然,不僅下院的議員們驚駭莫名,就連上院的臣工們也是吃驚。

  錦衣衛在朝會上抓人,從來未曾有過,今日之舉,乃是開天闢地的頭一遭。

  北鎮督公王翃見狀,站出來大聲呵斥道:「朝堂重地,豈可造次!元督公,你是瘋了嗎?」

  元載看向王翃,冷笑說道:「元某去江南公差,長安防務還有保衛皇上的重任,都交到了北鎮的頭上,哪料到王督公這般無能,鬧出了這麼多事來,如今居然還有臉來訓斥我?」

  王翃聞言,先是一愣,接著面露慚愧之色,最後搖頭道:「翃之過,自會向聖上請罪,但朝堂上抓人,乃是犯了大忌,如果元督公尚且顧及……」

  元載打斷了王翃的發言:「錦衣衛乃是皇帝的鷹犬,如今皇帝遇刺,一切當以事急從權而論!」


  眼見大批議員被錦衣衛押出殿外,身為尚書左僕射的杜甫,和時任中書侍郎的盧綸,一起站了出來。

  盧綸先向元載問道:「錦衣衛收押犯人,需得請示聖上,敢問元督公可曾面聖請旨?」

  杜甫用著老邁的聲音,對元載說道:「錦衣衛乃是皇帝的近侍,如果不經請示,就擅自抓人,甚至用刑逼供,那便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對於盧綸,元載可以不放在眼中,但是杜甫資質老,在朝中又有盛譽,不能隨意打發。

  元載向杜甫拱手道:「敢教杜公知曉,錦衣衛逮捕議員,也是為了追查謀刺的真相。至於用刑逼供,自然在請示了聖上之後,才會進行。」

  杜甫瞪了元載一眼,不再說話。

  朝會之後的議政,草草結束。

  錦衣衛當殿逮捕議員,這個消息在長安的影響,無論是對於官場還是民間,近乎於一次十級地震。

  上院和下院、顯貴和民間,兩邊的矛盾因為這次事件,瞬時變得尖銳,長安的政治局勢,也因此開始慢慢滑向混亂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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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被逮捕的議員,由於不少當朝大員的反對,再加上長安民間勢力的抗議,錦衣衛南鎮也不敢對議員們擅自用刑,只能是暫且收監。

  而另一邊,在紫宸殿的寢宮中,周鈞躺在榻上,見到了自己的妻子、大唐的皇后。

  尹玉站在臥房的帷簾外,先是看著帷簾另一邊床榻上的皇帝,接著又看向床邊的德妃畫月,眼神冷冽的令人不寒而慄。

  尹玉沉聲說道:「陛下龍體抱恙,臣妾一直想要來照顧,陛下總是不允,原來是有了德妃在,不再需要他人來添亂。」

  周鈞隔著帷簾,看向尹玉,沉默良久,開口說道:「今日見你,有些話朕必須要說。你可還記得,朕曾經說過……我這個人,不願享受安逸,也無法沉湎於錦衣玉食。」

  尹玉一愣,周鈞沒來由的一番話,讓她一時之間疑惑不解。

  周鈞又說道:「我無法久居長安,怕是要遠行他鄉,難回故土。」

  聽見這第二句話,尹玉愣在當場,大腦之中卻是思緒飛揚,頓時回憶起了這些話,出自何處。

  當初,在灞川的嚴覺寺,周鈞那時不過還是刑部之中一個小小的主事,身為公主的尹玉想要與他私定終身,周鈞自忖身份低微,遲疑之下,便說出了這些話。

  想到這裡,尹玉在心中回憶起了當時自己的回答——我可以舍了那高宅大院,委身於竹廬草舍,與你結伴趕路,披星戴月。

  病床上的周鈞,又說道:「二十多年前,就在那大雪紛飛的寺院裡,朕向你說過,有一件事,朕不得不去做,過程必定是艱難重重,困苦難當。朕有難言之隱,無法將其對他人細說……你還記得當時你的回答嗎?」

  尹玉下意識的微微點頭,輕聲默念道:「那妾身便與你同甘共苦,即便舍了這公主之名,也絕不遲疑。」

  周鈞掙扎著床上坐起身來,看向帷簾外的尹玉,輕聲說道:「囡娘,你生在帝王家,奈何思無涯,雖不能決定出身,但至少,你現在的選擇,能夠決定你和朕的未來。」

  尹玉聞言,心中一熱,眼眶之中隱隱有淚水蓄積。

  但下一秒鐘,尹玉看向床旁的德妃,心中原本的熱忱,慢慢被澆冷成了一塊堅冰。

  尹玉向周鈞微微欠身,冷冷說道:「請皇上保重龍體,臣妾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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