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應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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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紫宸殿內的氛圍,肅穆而又緊繃,其中當值的內侍和宮婢,每個人都是面色緊張,來去匆匆。

  皇帝遇刺,如今在殿中休養,誰也不知道傷情如何,是否有痊癒的可能。

  下人們每日見到從殿中運出的血污和藥渣,只能據此來推測,皇帝的情況不容樂觀。

  在紫宸殿最內部的北苑,整個寢宮被重重封鎖,任何人在未得允許的前提下,不可擅闖。

  在寢宮的臥房之中,一道帷簾隔開了整個房間。

  面色發白的周鈞,躺在床上,脖子上赫然留著火藥灼燒後的痕跡,一大片都是赤紅瘡疤,此時還在隱隱向外溢著血水,看上去甚是可怖。

  而在房內,右相孔攸侍在下首,德妃畫月坐在床旁,內侍監范吉年則站在床尾。

  孔攸向周鈞拱手道:「陛下,行刺當日的人員死傷和街坊損失,已經統計出來了。」

  周鈞:「念。」

  孔攸:「火藥爆炸、建築倒塌、與敵作戰,長安城內的死傷大約是五百一十九人,另有一座望樓、兩處街市和四十餘間坊院,由於戰鬥出現了損毀。」

  周鈞沉默片刻,又問道:「刺客呢?都抓到了?」

  孔攸:「那群吐蕃山隗軍組成的刺客,被唐軍合圍之後,只餘十一人尚存。唐軍之後發起突擊,想要抓住活口,未料吐蕃人死戰,最後沒有抓到俘虜。」

  周鈞:「一個活口都沒抓住?!」

  孔攸搖頭道:「一個活口都沒有。」

  周鈞臉色不善,又問道:「之後的調查呢?」

  孔攸:「刑部、兵部、錦衣衛、大理寺和議員團,組成監察司,對刺客藏身的坊市,進行了搜查,並在全城搜尋刺客餘黨的下落。」

  周鈞:「有什麼進展?」

  孔攸:「刺客藏身的地窖,已經被找出來了,裡面除了大唐軍制的武器和甲冑,還有不少刺客首領聯絡的書信。」

  周鈞:「書信?那些刺客行刺之前,難道沒有將書信燒掉?」

  孔攸:「的確是燒掉了不少,但仍有少許留存了下來。」

  周鈞:「這聽著就很可疑,刺客當街行刺,謀劃如此周密,怎麼可能在毀滅證據上,做的如此馬虎?」

  孔攸:「臣也是這般想的,如果刺客是故意留下少許證據,藉此來針對一群人,那麼解釋起來就合理多了。」

  周鈞:「針對一群人?此言何意?」

  孔攸:「監察司之後對刺客的武備,進行了檢查,發現包括武器、鎧甲、火藥等等,都是來自北衙禁軍。」

  周鈞一愣:「行刺的武備皆是來自北衙禁軍?」

  孔攸:「監察司根據每一樣裝備的銘牌,向上溯其源頭,最後查到了北衙禁軍不少將領和文官的頭上。這其中就有左驍衛倉曹參軍事查元慎,右武衛右司階將郝子忠,左金吾衛將軍郭落……」

  周鈞聽著這份名單,越聽眉頭皺的越深:「這些人,朕如果記得沒錯,都是外職入京的官員?」

  孔攸輕輕頷首:「陛下,這些人不僅是外職入京的官員,而且都是與下院議員交好的官員。」

  周鈞輕輕點頭。

  孔攸:「無論是刺客住處搜到的書信,還是武器溯源追查,矛頭都指向了這些人,罪名是謀反、謀叛、通敵等等。監察司下了令,解除這些人的職務,又將他們押入獄中,等待調查結束,再上報處置。」

  周鈞聽到這裡,心中隱約有了預感,此時脖子上又麻又癢,讓他不自覺伸手想要去觸碰傷疤。

  一旁的畫月連忙上前兩步,向周鈞勸道:「二郎,好不容易畫好的疤痕,一旦碰了,就會讓人看出破綻。」

  周鈞無奈放下手來,向畫月說道:「你化妝出來的這些傷痕,的確惟妙惟肖,但就是貼著皮膚時間長了,那種感覺,猶如螞蟻爬行,實在是讓人難受。」

  畫月搖頭道:「每日不停有人來探望,畫出來的傷疤,為了防止露出破綻,自然會用到最好的材料,難免會有些麻癢,忍一忍吧。」

  周鈞:「只得如此了。」

  孔攸此時繼續說道:「陛下,今日朝會,有官員提議,加強京畿地區的防衛,防止再出現敵情。」

  周鈞看著孔攸的表情,沉聲問道:「提議加強防衛是假,實則是另有所圖吧?」


  孔攸:「陛下所言極是,鑑於這次行刺,與北衙禁軍有關,這些官員建議更換所有與犯事者有關的官員。」

  周鈞:「犯事者?就是剛才那些外職入京的人?看起來……有人想要趁機奪取北衙禁衛的兵權。」

  孔攸:「不錯,追查謀刺不過個幌子,有人想要奪取兵權,才是真正的目的。」

  周鈞:「提議更換北衙將領的官員,都是些什麼人?」

  孔攸:「有刑部侍郎王本敬,工部員外郎冉徐,左散騎常侍閆士讓……」

  周鈞聽著這一長串名字,心中一點點沉了下去,問道:「領頭的是誰?」

  孔攸抬頭看了一眼周鈞,平靜說道:「輔國大將軍駱安源。」

  周鈞怔在原地,盯著孔攸,沉默了下來。

  過了良久,周鈞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問道:「駱家近日,有何動作?」

  孔攸:「吐蕃人行刺的當日,除了負責帶領車隊的京兆府尹周尚,駱將軍是第一個領兵趕來現場的。之後,也是駱將軍下令,向吐蕃刺客發起突擊,結果未能留下活口。」

  周鈞:「如果朕沒記錯,駱安源先前是上護軍,統領北衙?」

  ^.^,

  孔攸:「是。」

  周鈞:「駱家在北衙經營已久,如果想要買通內應,從中偷運武備,再栽贓嫁禍,恐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孔攸:「是。」

  周鈞:「只要把北衙之中,與駱家不合的將領全部更換,那麼駱安源就可以盡得禁衛兵權,在長安之中一家獨大?」

  孔攸:「是。」

  周鈞因為憤怒,手掌死死抓住床沿,整個人微微顫抖:「引吐蕃人入京行刺,藉機排除北衙之中的政敵,再在其中安插自己的心腹,最後獨得北衙兵權……好狠辣的計謀,好惡毒的心思!」

  說完,怒火正盛的周鈞,一掌拍在床沿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范吉年見狀,連忙小聲勸道:「陛下,注意龍體。」

  周鈞狠狠說道:「朕過去也想過吐蕃內應的無數可能,原本以為是偽唐餘孽,抑或是舊宮之人,哪料到一番追查下來,最後的元兇居然是駱家!虧朕還感念駱家從前的功績,賜給他們無數富貴,哪料到這群人賊子野心,居然敢聯合吐蕃,妄圖顛覆國家!」

  說到這裡,周鈞看向范吉年:「擬旨!是時候該收網了!」

  范吉年聞言,躬身應了一聲。

  就在這個時候,孔攸突然說道:「陛下,幕後的真正元兇,真的會是駱家嗎?」

  周鈞一愣:「幕後元兇,不是駱家,又是何人?」

  孔攸:「駱家在朝中雖有根基,但是謀刺皇上,乃是闔族身死的不赦之罪,就算他們把持了北衙的兵權,進而控制了整個長安。但真到了那時,大唐的朝臣和軍隊,又怎會無視皇室正統,而聽令於小小的駱家?」

  孔攸此言一出,周鈞的臉色瞬間僵住。

  一旁的畫月,先是看了一眼周鈞,接著垂下頭來,沉默不語。

  周鈞並不愚笨,孔攸話語點到此處,前者已經想通了其中的關要。

  此時的周鈞,心中如同驚濤駭浪,掙扎沉浮了良久。

  最終,他口中苦澀,說了一句:「有些事情,雖然或有嫌疑,但不能光憑捕風捉影,就擅自下了結論。」

  孔攸:「陛下聖明。當下的這一切,不過都是猜測,不如再靜觀朝中局勢,稍晚一些,一切自然會水落石出。」

  周鈞看先孔攸:「郭昕和龍祁二人,身在何處?」

  孔攸:「郭都護率領一萬隴右軍,以練兵的名義,如今就駐紮在扶風郡,三日之內可以趕到長安。龍都護率領五千龍騎軍,眼下隱匿在禹玉關,如果急行軍,只需一日,就可以進入京兆府。」

  周鈞:「以朕的名義,給朔方發一道聖旨,讓孫阿應率軍回京。至於朝中,一切照舊,對外就說……朕的傷情有所好轉。」

  孔攸:「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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