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世間已無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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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監國一年後,雖然安南的戰事還在繼續,並沒有剿清殘敵,但是皇帝離開了京城。

  隨行人員巨大。

  有女官史湘雲、葛藟、金釧兒、巧姐,薛寶琴等,嬪妃林黛玉,薛寶釵,晴雯等。

  隨性女眷李紋、李琦,邢岫煙等。

  一支三千騎步親衛營,還有各色後勤人員,總共合計高達近五千人。

  按照常理。

  這五千人的開支巨大,讓各地都會感到頭痛,需要付出一筆額外的消耗。

  但是皇后面不改色的從皇家內庫拿出皇帝家私一百萬兩銀子,由執事們提前奔赴各地,在沿途上採買布置。

  形勢立馬翻了個變化,五千人的吃穿住行,不但沒有萎靡地方,還受到了商販們的熱烈歡迎。

  天津。

  十三艘大船早已經在等待,除了三艘軍艦,其餘十艘是大商船,由執事們花錢包了下來。

  在平緩的黃海上,航行了好幾天。

  海上遇到的大商船,或者巡邏的軍艦紛紛停下,因為對面船隊上面的旗幟。

  不少的漁船也知道皇帝出行的消息,但也有小漁船主消息落後,不知道船上有皇上。

  海禁早已放開,所有人都可以出海。

  多年不坐船,唐清安竟然暈船了,在船艙裡面色蒼白,黛玉都心疼的不再和他拌嘴,他說什麼黛玉都同意。

  「到底是自己老了,還是太久沒有坐船呢。」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唐清安默默的想到。

  船隊終於抵達了濟州島。

  濟州島上的官員,以及當地各國的商人,早已經在碼頭提前等候了三日。

  「來了。」

  但是下來的沒有皇帝。

  總管告訴眾人,皇帝因為旅途勞頓偶感身子不適,需要休息調養,讓人們回去等候消息。

  「聽說賈璉埋在此處?」

  已經不能騎馬的唐清安,躺在車廂里,突然想到了賈璉,好奇的問道。

  「你記性真好。」薛寶釵邊揉著唐清安的額頭,邊解釋道:「聽說是大老爺氣憤璉二哥,所以不允許人們運回他的遺骨。」

  「怎麼能如此呢,到底要葉落歸根。」唐清安語氣不滿。

  他倒是沒想到,賈璉死後會這麼淒涼。

  賈赦不滿賈璉,還不是因為賈璉一心向著自己,賈璉對金州是有大功的。

  「你讓人告訴賈赦,要把賈璉安葬回祖墳。」唐清安緩緩道。

  薛寶釵好笑道:「大老爺前些年已經去世了。」

  「哦,他也死了?我怎麼沒聽過呢。」

  「那麼多事情,你哪裡件件都記得住,不記得才是應當的。」薛寶釵輕柔的安撫道。

  濟州島是整個世界最富裕的島嶼,哪怕已經被上海超過。

  街道上鋪設的整齊平坦,專門燒制的磚石道路,四輪馬車在路面上行駛,沒有半絲的顛簸。

  一直到馬車停在一處豪華巨大的院落門前,有人來通傳,唐清安才恍然大悟。

  濟州島各色風格的建築,以及精美的園林,讓人們大開眼界,人人都感到新奇。

  連林黛玉也高興了好幾日,在園林里逛了幾次。

  「當年我來的時候,這裡還是一片荒涼呢。」唐清安自豪的誇讚自己的功績。

  嬪妃女官女眷們嘰嘰喳喳,紛紛夸著唐清安。

  唐清安心裡一陣得意。

  這時候。

  外面通傳東王派了人來求見。

  「他消息倒是靈通的很咧,我到濟州島才七八日的功夫,他的人就過來了。」

  唐清安不耐煩的說道,不過也不能不見。

  東王派來的管家,在院子中跪下,向裡間磕頭,大聲的說道:「東王說希望得到皇上的允許,同意他來濟州島拜見父皇。」

  「讓他不要來,朕過兩日就會離開,他見不到朕。」唐清安想了想,忍不住細問。

  「聽說東藩有人搞出了環球航行?」

  「回稟皇上,前年有人提出要環球航行,獲得東王的支持,前幾個月剛剛返回到東藩。」


  比起沒多少人關注的西藩北藩南藩,唯獨東藩一直是國內的話題來源。

  「聽說找到了先民記載的雲花地?」唐清安好奇的問道。

  「的確找到了前宋遺民記載的地方。」

  元朝建立後,南宋移民渡海,先抵達一塊大島,但見此地土著稀少,人們茹毛飲血,於是傳下華夏衣缽建立陸宋。

  大部分人留在此地,極少部分人繼續航行,最終抵達新大陸,行至某處,但見花朵連綿如雲,便將此地命名為「雲花地」。

  此地記錄於坤輿萬國全圖,即北美洲的佛羅里達。

  陸宋就是呂宋的前身,因為元朝統治者的威脅,南宋遺民紛至沓來,南宋遺民及後裔分作多路,其中一路從雲花地北上,輾轉抵達阿拉斯加——水潮峰,另有一路南下至南美洲。

  但是雖有記載,可畢竟人數少,又經歷大幾百年,已然被同化,只留下先民寥寥記載。

  猶如前明太祖皇帝朱元璋,曾移兩萬軍戶到雲南麗江,三百年過去,這兩萬人的後代也被當地同化,不知自己曾是漢人。

  「老大怎麼說?」唐清安提起了興趣。

  管家猶豫了一陣,不敢隱瞞皇帝,直言說道:「自古以來是中華之地,當不容外人沾染。」

  唐清安露出讚許的目光。

  只有弱小者,才會為外人說話,妄圖以博得強者的歡心。

  西方人從來不會認為自己侵略的土地是強盜行為,他們燒殺搶掠,以此為榮自稱為文明。

  失敗者往先民身上找原因,把失敗的原因歸咎於先民,而不是尋求自己強大起來的方式,實在是可笑。

  他們只會嘲笑為中華崛起而努力的人,因為他們從骨子裡就是失敗者。

  抱著別人能憐憫他們,而施捨他們的幻想可憐蟲。

  「朕老了啊。」唐清安意有所指的說了句,知道管家會帶回去給東王。

  打發走了管家,過了兩日,唐清安離開了濟州島。

  並沒有去朝鮮,也沒有去見一直派使者,請求皇帝去巡視朝鮮的朝鮮王室。

  大明強大。

  西方人稱大明為理想國,各種誇讚都往大明身上堆積,說只有大明才是西方先賢描述中的偉大國度。

  看看。

  這種人不只東方有,西方也有。世界上無論何地,都不會少了可憐蟲的身影。

  換了個結局。

  東方的可憐蟲,各種誇讚西方,說西方才是文明的代表,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如今興起的大順,同樣被西方稱之為當今時代最偉大的國度。

  無數的西方學者誇讚大順。

  跟這些人沒什麼道理好講,他們骨子裡就是這樣,不用在意他們,誰強他們幫誰。

  船隊離開了濟州島,抵達了上海。

  上海縣雖然經濟超過了濟州島,但是富裕的沒有濟州島久,底蘊要差些,從道路上就有直觀的感受。

  二弟唐展望,三弟唐承志,還有不少的官員,都提前來上海等候。

  離開濟州島,可能是適應了大海,這回唐清安沒有不適,看到了蒼老的冷子興。

  「興叔,好久不見啊,仍然老當益壯,朕心甚慰。」唐清安阻止冷子興下跪,親自攙扶起他。

  「看到皇上安,老夫心裡更安。」八十餘歲的冷子興,顫顫巍巍,已然站不直,需要身後小輩們的攙扶。

  他這輩子最成功的買賣,就是幫助了賢侄。

  有了今日滔天般的富貴,再也不是金陵悄無聲息的古董商人,而是動動腳就能撼動金陵的大人物。

  只可惜歲月無情,連賢侄都有了不少的白髮,自己不知道哪天閉眼就醒不來了。

  每日能看到太陽,他都格外的珍惜。

  「皇兄。」

  老二老三恭敬的行禮。

  老二看上去還是靠譜,老三一臉的得意,白長了年歲,和年輕時一樣不靠譜。

  「聽說你要休妻。」不過有些事還是要敲打。

  聽到大哥的詢問,唐承志咯噔一下,怎麼連大哥也知道了。


  「夫妻感情不和,不如各自安穩,新學新氣象,鼓勵離婚呢。」唐承志解釋。

  「放屁。」

  皇帝竟然罵人,唐承志立馬臉色難看,大哥還是這麼粗鄙,當了皇帝也沒有體統。

  「你岳父雖然不在了,但是我還活著,由不得你胡來,竟然嫌棄自己的糟糠之妻。」

  老二的岳父賈雨村去世,老二家庭仍然和美,子孫滿堂。

  老三不一樣。

  他的婚事是自己做主,定的粵海將軍家小姐的親事。

  粵海將軍剛去世才一年,老三就想休妻,人們如何看到皇家?多麼冷血。

  就算不提人心,只粵海將軍幫助了金江鎮多少次的大忙,在金江鎮實力不夠的時候,是粵海將軍出手幫助金江鎮穩定南中國海。

  無論是濟州島海貿,還是海軍建設,或者打壓各國西夷,幫助金江鎮移民,保護南中國海移民點島嶼的安全,協助琉球國戰事……乃至和平收復廣東。

  粵海將軍對金江鎮是有大功的,只看功勞的份上,唐清安就不會允許老三之事,讓功臣寒心。

  「我不是嫌棄糟糠,是夫妻感情不睦。」唐承志努力強調,不願意背上大哥的說法。

  俗話說越老越有耐心,偏偏唐清安反著來,他越來越沒有耐心,年輕的時候還會跟人來辯。

  「但凡傳出你對妻子不好的言語,別說你的爵位沒有,我還要重重的處罰你。」

  「你就是讀書讀瞎了心,別人讀書明智,你倒好,讀書讀到爛了腸子。」

  「天天嘴上掛著禮義廉恥,到岸貿然之態,實際自己做的些勾當,純屬狼心狗肺之為。」

  「大哥,我錯了,我一定改。」唐承志被打的痛哭,又不敢躲,大把年紀還掉眼淚,一點也不覺得害臊。

  眾人面面相覷。

  唐王監國七年,又立大順朝十餘年,已然二十幾個年頭,地方上不少的官員從來沒有見過皇帝。

  但是今日之見,令人們內心複雜。

  什麼都好,就是太有人間氣息,不太像個君主。

  上海,蘇州,金陵。

  抵達了金陵,唐清安第一次去祭拜祖墳。

  對於祖墳,唐清安沒有多大的感情,他本來就不同,唯獨在意的是母親的墳墓。

  此地納入了皇陵,早就修葺了三次。

  在母親的碑前,唐清安立了良久。

  夫君出門早逝,留下孤兒寡母,靠著針線活掙點零碎來養活三個兒子,每天睜開眼就要數米下鍋。

  是的。

  每粒米都要認真的數一數,既不能多吃,又要讓兒子們不餓死,至於自己,每日就喝米湯度日。

  所以年紀輕輕的,終於熬死了自己。

  她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的養活三個飯量驚人的兒子,在她死的時候,每個兒子都活得好好的。

  唐清安對婦人是感激的,也真心把婦人當做自己的母親。

  只可惜。

  他能力有限,雖然自付才能,但仍然熬了幾年,才被薛家大老爺看重。

  造化弄人。

  明明他能開始掙錢補貼家用,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了些,母親卻突然撒手人寰。

  難道母親其實一直在掙命,見到長子能挑起門梁,所以氣就鬆了,早就耗盡元氣的身體,立馬失去了生機。

  這種事例很常見,特別是在悲苦的年月,比比皆是。

  唐清安低下頭,忍住眼角的淚水。

  母愛永遠偉大。

  可能母親會受限於時代和眼光,對子女做的不好,但是她的愛是世間最純粹的。

  只有失去的那天,許多人才會幡然醒悟,世界再也沒有人可以全心全意的包容自己。

  這個時代一樣如此。

  再也沒有人值得唐清安可以毫不保留的信任,因為人人都會牽扯到利益。

  「回去吧。」

  唐清安落寞的說道。

  他不過是想要來看看母親的墳墓,但是他又不想讓人們知道皇帝的軟弱,所以大費周章一番。

  祭奠了母親,他心裡再也沒有什麼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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