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二十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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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 6❾Şⓗ𝓊x.cO𝕞 🐤☝

  白雲幾許,天色蔚藍。

  城市內,入眼所見,全部是『人族復興二十周年』的字樣。

  相比於百廢待興,一切都要從廢墟中重新開始時,如今的城市,已是高樓林立。

  街道上,孩童們在肆意的嬉戲。

  老人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唏噓著當年所發生的災難。

  只不過...

  似乎不知從什麼節點開始,當年的記憶,變得愈發模糊。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那麼遙遠,給人一種不真實感。

  人族復興...

  一周年,二周年,到如今的二十周年。

  從最初的緬懷,更像是變成了一個節日。

  這一天,人們可以從忙碌的工作中脫離出來,孩子們也可以走出校園,約上夥伴,度過難忘的假期。

  他們只知道這是除了春節外,放假時間最久的節日,並為此喜悅,卻又不知...

  自己究竟為何喜悅。

  但時間便是如此。

  他不會因為某些人的執念而停留,更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情感而束縛。

  一切,或許終究會淹沒在歷史之中,成為史書上寥寥幾筆。

  ……

  老林。

  一位穿著黑衣的青年穿梭在林中,推著輪椅。

  輪椅上坐著枯瘦的中年。

  表情僵硬。

  眼神空洞。

  「這些人...」

  「亂搞!」

  「當年我挖的墓,雖然破了點,但都是有規律可循的!」

  「小六子和孫秀的關係最好,說過死後要葬在一起。」

  「王鐵和任秋不對付,要離得遠點,免得打架。」

  「他們倒好...」

  「全給翻修了,什麼亂七八糟的。」

  伴隨著囈語,青年腳步一頓,轉過輪椅,讓中年去『看』眼前的兩座墓碑:「你說,讓他們倆當鄰居,能尿到一個壺裡?」

  「不過...」

  「墓倒是修的挺好看的。」

  說到最後,青年又笑了,繼續推著輪椅緩緩前行,穿梭過一座座墓碑。最終停在一座巨大的雕像前。

  這雕像,無論從外形,氣質,還是長相,都與青年一模一樣。

  青年仰起頭,與雕像對視。

  陽光透過雕像的縫隙,灑落在青年的臉上。

  那張臉明明還很年輕,但雙眼卻是那般的滄桑。

  「老張啊...」

  「建這座雕像,究竟是你的意思,還是老李的意思。」

  「應該不是老李,他沒這個腦子。」

  「在人族為我立碑,口口相傳,被世人敬仰。」

  「我如果死了,不過是應得的功勳。」

  「我如果活著,這就是束縛我的鐵鏈。」

  「總不能...」

  「我這位人族的英雄,去為禍人族吧。」

  「甚至...都不能出現在世人面前,只能躲著。」

  「畢竟在史書里,我已經死了。」

  說著,青年伸出手,拍了拍中年的肩膀:「真是一件對得起我的事兒,你都沒做過啊。」

  青年推著輪椅,繼續向前,爬上一處矮山,站在山頂上。

  遠方那繁華的城市,清晰可見。

  「看,這便是你親手打造的未來。」

  「但這未來里...」

  「沒有你,沒有我,更沒有他們。」

  「是,你無愧人族。」

  「但我們的悲鳴...」

  「你聽得見麼?」

  青年指了指遠方的城市,又輕輕轉動輪椅,面向下方的墓群,反問。


  這個問題,青年每年都會問上一次。

  可惜...

  中年卻永遠沒有機會,再給予他一個答案了。

  「這個答案我等了二十年。」

  「時間告訴我,他們已經逐漸忘記過去的一切。」

  「或許正如你所願...」

  「再過十年,二十年,埋葬在這裡的人,將會被徹底遺忘。」

  「你...」

  「又贏了。」

  青年自嘲的笑著,沐浴在陽光下,卻絲毫不見溫暖。

  「嗯?」

  青年突然看向山下。

  一位挺著肚子的孕婦,正十分吃力向山上爬著。

  丈夫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身後還跟著一位不過三兩歲的稚童。

  許久...

  孕婦才站在墓群之中。

  丈夫表情肅穆的在背包中取出一瓶白酒,跪在地上,恭敬將酒灑在地面。

  孕婦同樣想跪,但因為身體的原因,終究無法完成這個動作。

  「她...」

  「哦,我見過她。」

  「你應該也記得,你人生中的唯一一幅畫,就是她給你畫的。」

  「沒想到一轉眼,她已經這麼大了。」

  青年盯著孕婦,覺得有些熟悉,許久過後才恍然點頭:「當初,她可是罵你大壞蛋來著,如今,是又來控訴你的罪行麼?」

  一時間,青年變得期待起來。

  墓群中。

  孕婦突然挺直了身軀,表情認真,凝重。

  看著眼前的一座座墓碑,一字一頓,開口喊道:「哪位前輩願意隨我回家,去見如今這盛世繁華!」

  聲音在這墓群上方,久久不絕。

  丈夫一瓶酒倒完,同樣起身,身軀挺拔,對墓群行軍禮。

  「小楠,記住...」

  「記住這座山,記住這山裡的人。」

  孕婦摸了摸稚童的頭。

  稚童眼神懵懂,卻重重點了點頭。

  孕婦笑了。

  在丈夫的攙扶下,再次對墓群行禮,這才轉身離去。

  青年怔住。

  不知在想些什麼。

  遠方,又是幾名少年,少女結伴而來,手中捧著採摘的鮮花,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處處墓碑前,行禮,又匆匆離去。

  青年突然笑了。

  「老張...」

  「你自詡算盡天下...」

  「但這一次...」

  「你輸了。」

  「他們...沒有被忘記。」

  「哈哈哈哈!」

  「你輸了!」

  青年笑的十分開心,不再留戀,就這麼推著輪椅,向遠方離去。

  一位手裡捧著鮮花的少女恰巧目光掃過矮山,看著那道離去的背影,有些疑惑。

  「怎麼有些眼熟...」

  她嘴裡嘀咕著,在收回目光時,看向墓群中心處的那座雕像。

  「呀!!!」

  她驚呼一聲。

  幾位正在打掃墓群的同學們紛紛投來詢問的目光。

  「沒事,我剛剛...」

  「應該是看錯了。」

  「一定是看錯了。」

  少女自言自語,否認了自己的判斷,繼續認真打掃著眼前墓碑上的灰塵。

  一絲不苟。

  和煦的陽光落下,揮灑在下山的孕婦,忙碌的少年們身上。

  這一刻...

  他們仿佛與這墓群融為一體。

  明明是死氣沉沉之地,卻又生機盎然。

  山腳。


  一名臉上寫滿了歲月痕跡的婦女警惕的看著青年,又仔細觀察了輪椅上的中年,確認中年完好無損後,才鬆了口氣。

  「張曉,這都二十年了,我想泄憤的話,早就幹掉他了。」

  「況且沒有我的話,他這具身體,早就枯死了。」

  青年沒好氣的吐槽道。

  「還是小心點好。」

  張曉嘴裡嘟囔著,將輪椅搶過來,向遠方走去。

  看著張曉離去的背影,青年表情有些複雜:「真的不需要我幫你調理一下身體麼,多活幾百年,也是好的。」

  「這世間...」

  「有你一位長生者,便足夠了。」

  「這是他定下來的規矩。」

  張曉腳步未停,推著輪椅,步伐甚至還加快了些許,最終離開了青年的視線。

  諾大的世界,再次只剩下青年孤獨一人。

  「一年只借我半天...」

  「真是夠小氣的。」

  「等你死了,還不是要給我。」

  青年嘟囔著,將衛衣的帽子戴上,雙手插在口袋裡,再次回過頭,看了看身後那座山,以及山上的人,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這盛世...」

  「繁華啊!」

  伴隨著感嘆,青年不再逗留,行走在大街上,最終匯入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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