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穢亂人間的煞神vs清冷禁慾的佛子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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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是這麼算的。

  一戶人家五口人,以富農的標準大吃大喝,一年也僅僅只需花五十兩白銀。

  一百兩銀子,是一戶人家足足兩年的開銷。

  而贖身的那三千兩白銀,更是能包攬一戶人家六十年的開銷。

  雖人人都說青樓里的妓子賤,可妓子的那身皮肉卻依舊貴。

  進入青樓的男人雖多,卻鮮少有人會為妓子贖身。

  因為一個被許多人睡過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在世人眼裡也是不值錢的。

  就算是富貴人家裡不差錢的主,也最多是個花個百兩銀子包個月嘗個新鮮。

  卻怎麼也不會真的把人娶回家。

  在她說完後,少年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這種沉默讓她覺得新奇。

  她剛剛那番說辭,其實是從樓里的其他姐姐那裡學過來的。

  對付那些滿嘴情啊愛啊的男人,提錢最好用了。

  就算是前一秒還山盟海誓,滿眼深情的男人。

  也會在聽到「錢」字後,第一時間翻臉,並破口大罵,罵得還一個比一個髒。

  她學得很像。

  連姐姐們眼底的那一絲輕蔑和對錢不加掩飾的熱愛也學得很像。

  良久,少年抬起頭。

  他用很輕的聲音,堅定且溫和地問:「念姑娘,四千兩銀子,夠換你自由嗎?」

  她又愣住了。

  因為他說的是「換她自由」,而不是「娶她為妻」。

  他想贖她……竟不是為了娶她嗎?

  她的確是有那麼短短一瞬的動搖,卻又很快恢復鐵石心腸。

  這種人……

  也的確是有的。

  畢竟賤籍不能為自己贖身。

  若是想將自己從青樓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摘出去,就必須依靠男人。

  某些精於算計的男人也在這時聞著味湊了過來。

  他們哄騙樓里的姑娘。

  說可以為她們贖身,娶她們為妻,和她們一生一世一雙人。

  不過嘛……

  他們囊中羞澀。

  所以贖身的錢,需要姑娘們出。

  的確有傻姑娘被情愛迷了眼,或者迫切地想要擺脫賤籍。

  於是不惜掏空自己的小金庫,將所有家底都巴巴地送給那些男人。

  可結果……

  一拿到銀子,那些男人光速變臉。

  不僅不為姑娘們贖身,還拿著從姑娘們那騙來的銀子去胡吃海喝。

  這樣的套路她見多了。

  於是再見時,她也不覺得動容。

  只懶懶散散地道:「那我事先同你講清楚,我可不會為自己贖身。」

  她的錢金貴著呢。

  要用來養傻狗,給爹娘燒紙錢,給自己買棺木。

  她才不會便宜男人。

  可即便她都說得這般刻薄了,少年依舊滿眼溫和地看著她。

  點頭應允道:「念念放心,一切交給我便好。」

  那小書生是很忙的。

  他有本職工作,要給私塾里的小屁孩教書。

  所以他只能在每天的正午時分過來看她半個時辰。

  然後依依不捨地離開。

  可這一日,他足足在窗下站了半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而她也像是被下了降頭般,就這麼坐在窗邊由著他看。

  良久。

  久到燈火燃盡,太陽初升。

  少年才再度動了動唇,嗓音堅定。

  「念姑娘,請等我。」

  說完這句話,小書生轉身離開,再也沒回頭。

  只是那日過後,少年不再來看她。

  她起初還樂得清閒。


  可時間久了,又覺得古怪。

  「傻狗。」

  她蹲下身,捧著傻狗的臉,自言自語地道:「你說……他是不是知難而退,不喜歡我了?」

  「汪!」

  傻狗叫了一聲,歡快地撲過來舔她,似是完全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她:……

  哦。

  她忘了。

  狗是聽不懂人話的。

  輾轉難眠的第二次,她時隔許久再次溜去了私塾。

  可這一次,那個漂亮的小書生卻不見蹤影。

  真走了?

  難不成就怕她怕到這種地步,一聽到要那麼多銀子,連工作都顧不上了?

  她鬱悶至極。

  踢著石子往前走時,卻意外聽到路邊的大娘們在竊竊私語。

  「哎呦喂,你們聽說了沒?」

  「那私塾新來的教書先生,不知發了什麼瘋,放著好好的秀才不當,非要去經商。」

  「這讀書人的臉面的,都被他一人給丟盡了!」

  她愣住了。

  如今的王朝階級分明。

  對人等級的評判從上往下一次是士農工商四個階級。

  末入奴籍的她不算人。

  撐死了,也不過是個可以隨意買賣的物件。

  可書生不同。

  他是十里八鄉最年輕的秀才,還是鄉試的第一名。

  人人都說,他未來會有大出息,必然會是下一屆的探花郎。

  附近的不少鄉紳富商見書生長相標緻,又學富五車,爭先恐後地想著把自家女兒嫁給他。

  好在未來過一過狀元郎岳父的癮。

  甚至有富商放話說,只要書生願意娶他的女兒,就包攬書生以後所有的筆墨紙硯乃至盤纏錢。

  可書生通通拒絕了。

  他那般要強,寧可自己打零工去私塾教書都不願收他人銀子的人。

  卻放棄了自己的仕途去經商。

  等回過神時,她已經攔下路邊的阿婆,詢問她們書生如今在哪。

  待問清楚後,又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發了瘋般地朝那邊奔去。

  時隔一個月,她終於再一次看到了書生。

  書生身上斯文的青衫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破舊的粗布麻衣。

  就連昔日白皙的皮膚也被曬得微微有些發黑。

  正卷著衣袖與褲腳,熟練地同客人交談。

  見她過來,書生一楞。

  接著匆匆側過身,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衣服,放下衣袖褲腳。

  隨後又拿起一旁的帕子,胡亂地將自己擦了一遍。

  確保自己如今的模樣足夠整潔後,才難掩驚喜地看著她問:「念姑娘,你怎麼來了?」

  說著,他看了眼頭上的太陽。

  似是才想起如今的天氣毒辣般,著急忙慌地道:「瞧我這記性,忘了念姑娘你身體嬌貴,受不得這太陽。」

  言畢,書生匆匆拿起桌上的碎銀。

  他似是想去給她買完冰沙解暑,可這附近沒有賣冰沙的商販。

  書生便只能退回屋裡,拿出用山泉冰著的西瓜,小心地給她挖出中間最甜的芯。

  眉眼彎彎地道:「念姑娘,這個好吃。」

  她沒吃。

  只是問他:「小書生,你不要你的大好仕途了嗎?」

  書生一怔。

  好說歹說地將瓜餵給她後,才關上店鋪同她道。

  「自然是要的。」

  口中的西瓜冰爽,又是中間最甜的那一小塊。

  她被甜得眯了眯眼,接著又問:「那你想做什麼?」

  她對官場上的事不太清楚。

  只依稀記得,每年的科舉最優秀的前三名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


  其中,狀元郎最為優秀,探花郎長得最好看。

  想這些時,她一直在盯著那小書生的臉看。

  書生他長得實在是好。

  雖她是花魁,可書生的那張臉,竟比她這個花魁還要好看許多。

  若書生真的去參加科舉……

  想必那屆的探花必然會是他。

  可話說回來,她也聽街邊阿婆說,書生是鄉試第一名。

  書生是第一名,狀元也是第一名。

  如此說來,要書生去當狀元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那般好看。

  這世間大概是不會再有第二個比他更漂亮的男人了。

  狀元和探花……

  人為什麼不能同時當狀元和探花呢?

  她托著腮嘆氣時,耳邊再度響起書生的聲音。

  「念姑娘在想什麼?」

  她眨了下眼,並未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說出來。

  只是道:「在想你參加鄉試是為了什麼。」

  說著,她自然地接過少年手中的瓜。

  一邊吃瓜,一邊含糊不清地問:「是想當大官,賺大錢,坐擁三妻四妾嗎?」

  書生輕笑一聲。

  有些無奈地擦去她唇邊西瓜的汁水道:「自然不是的。」

  她吞下口中的瓜。

  很是不解地問:「那是為了什麼?」

  書生沒回答她。

  轉而問:「念念覺得青樓女子低賤嗎?」

  她吞下瓜。

  堅定地搖頭道:「我不覺得。」

  書生又問:「那念念覺得青樓里的女子是自願為妓的嗎?」

  她皺起臉。

  還是道:「我不覺得。」

  書生接著問:「念念覺得青樓里的女子是壞人嗎?」

  她想了想。

  然後用最斬釘截鐵的語氣道:「當然不是。」

  青樓里的姐姐人其實很不錯。

  她們會入青樓,大多是因為男人。

  因無法養活唯一的弟弟而被賣進來的七個姐妹中的長姐。

  因丈夫嗜賭如命而被當作賭債抵押出去的可憐婦人。

  因父母雙亡被親戚吃了獨戶後被輾轉賣進來的孤女。

  這世間對女子實在太過不易。

  哪怕她們並不想這般,卻還是在命運的安排下淪為浮萍。

  說完後,她又擰眉。

  問:「你問這些幹什麼?」

  書生仍是笑著。

  他似是想握她的手,卻終是沒有觸碰,只安靜地靠著她坐著。

  輕聲道:「我想改變這世間,讓女子也能讀書,讓女子也能為官,讓女子也能擁有田地。」

  頓了頓,他又道:「待到那時,女子會迎來徹徹底底的自由,再不會有人被迫淪為賤籍。」

  書生的語氣很輕又很堅定。

  說話時,像是在描繪一場可望而不可即,盛大且瑰麗的夢。

  她怔怔地聽著。

  好一會兒才問:「你說的這一切會成真嗎?」

  書生笑著道:「會的,終有一天會的。」

  她在話落後翻臉。

  板著臉問:「那你為什麼不去好好讀書?偏偏要在這當什麼商販?」

  書生道:「因為我需要錢。」

  「我要在最快的時間內,賺到最多的錢。」

  「同那些外來的番邦人交易是最好的選擇。」

  「給他們我們這裡的茶葉,絲綢,瓷器,便能換來大把的寶石。」

  「在將這些寶石加工,製成精美的珠釵手勢,就能換來大把銀子。」

  「念念,你看。」

  書生拖來一個很大的箱子,同她展示裡面的東西。


  「這個來錢很快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就攢了兩千兩白銀,照這個進度下去,我很快就能攢夠錢了。」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於是問:「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嗎?」

  他是個文人。

  是這個破地方最受人吹捧,最受人敬仰的秀才。

  可他卻為了她的一句話脫下了象徵文人清高的長衫,去做世人最不齒的商販。

  值得嗎?

  明明他有他自己的理想。

  書生卻搖頭道:「不是,我是為了我自己的心愿。」

  「你的心愿?」

  她問:「你的心愿是什麼?」

  少年看著她,眸光堅定而認真。

  「念念,我希望你能自由。」

  「我希望你能歲歲年年,平安如意。」

  「我想要你快樂。」

  她愣住。

  不滿道:「你這不還是為了我嗎?」

  「不是的。」

  書生緩慢且堅定地搖頭。

  「一切皆是我自願,並非你的要求。」

  所以……

  無需對此感到自責。

  那一刻,她陷入沉默。

  自幼被送去青樓,她見過了太多人情世故。

  這世間絕大部分男人都是刻薄自私的。

  就算沒做,也要說自己做了。

  亦或者明明只做了一分,卻吹噓著說自己做了十分,百分,千分。

  她的確是第一次見書生這種人。

  明明為她做了那麼多,卻說這一切是他一廂情願。

  「小書生……」

  良久,她側身,看著對面漂亮的少年問:「你想娶我嗎?」

  同先前的玩味不同,這次她是認真的。

  話落,書生紅了臉。

  匆匆收回視線道:「在、在下從未肖想過姑娘,在下只是……」

  她聽得不爽,直接一個瓜皮砸了過去。

  「想娶我就直說!不許扭扭捏捏!」

  書生這才恢復正常。

  小聲道:「念念這般好,我自是想同念念一直在一起的,只是……」

  「若念念不願,我也不會強求,我會消了你的奴籍,還你自由。」

  她不再說話。

  又過了許久,才出聲問:「小書生,你家大嗎?」

  少年似是沒想清楚她為何會這麼問,眼神透著些許茫然。

  卻還是如實回道:「有一間木屋,半畝糧田。」

  她道:「那你記得在木屋旁邊多建一個小木屋。」

  書生困惑地問:「為何要建?」

  她笑了一聲。

  道:「因為我養了只愛吃醋的傻狗,你若不和它分開住,它必然要半夜爬起來咬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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