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穢亂人間的煞神vs清冷禁慾的佛子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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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賭錯。

  朝離為了救少女,不惜以神骨為代價,換走少女體內的邪髓。

  邪髓被換走,殺孽被轉移。

  少女有了神骨,無需再承受魂飛魄散之苦。

  可朝離不同。

  沒了神骨,他就只是個凡人。

  卻硬是以凡人之軀,承受下那份本該屬於少女的殺孽。

  再見那天,昔日無所不能的朝離唇色蒼白,虛弱至極。

  可即便如此,他脊背挺直。

  好似他不是背負邪髓的妖魔,而依舊是那高高在上的主神般。

  這讓帝銘越發厭惡。

  他幾乎迫切地想碾碎朝離的傲骨。

  讓他如他一般墮落入泥,變成一個上不得台面,人人喊打的小丑。

  可他失敗了。

  哪怕沒了神骨,哪怕虛弱至極,他依舊輸給了朝離。

  不過他還有後手。

  若武力不能解決,那便智取。

  他以少女的性命為要挾,讓朝離乖乖放棄抵抗。

  朝離有時候真的很蠢。

  蠢到只是因怕少女受一點傷,他便乖乖放棄了掙扎,由著他磋磨。

  臨死前,朝離閉著眼。

  淡道:「你可以殺了我,但不許在她面前動手。」

  「因為……」

  「她若是聽見了,會做噩夢的。」

  那一刻,他一時間有些難以形容自己到底是何種心情。

  朝離這人真的好奇怪。

  明明都快要死了,可他想的依舊是少女,而非自己。

  既然如此。

  那就為她去死好了。

  等朝離死了,這世間沒了能與他抗爭的人,少女必然會愛上他。

  那日,他親手殺了朝離。

  連心臟都碾得粉碎,不給其半點重來的機會。

  殺死朝離後,他驅散眾人。

  接著來到少女身邊,試圖取出少女體內的神骨。

  神骨……

  只有拿到神骨,成為主神,他才能取代朝離,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

  快要得手前,無形的力將他彈開。

  他這才知道,原來朝離死前用所有靈力為少女設下屏障。

  在少女融合神骨成功前,無一人能動她。

  他憎惡朝離,卻又無可奈何。

  只能在少女甦醒後,親自演了一場大戲。

  朝離不是喜歡他喜歡的人嗎?

  那他就讓他所愛之人恨他入骨,要他所愛之人徹底厭棄他!

  演完戲後,阻礙消失。

  他曾在少女昏睡時破開少女的脊骨,試圖尋找神骨的下落。

  卻一無所獲。

  神骨不在朝離身上,卻也不在少女身上。

  他曾以為朝離將神骨給了少女。

  可如今看來,他也不過如此,都死了還要把神骨藏著掖著,不願讓給他人。

  他是很討厭朝離的。

  在朝離死後,他本想將朝離死前化作邪祟的事廣而告之,讓大家都討厭朝離。

  可他終是沒能做到。

  除朝離外,神界的其他神是由三千小位面不同種族悟道飛升來的。

  他們心思各異,全靠著主神壓制才沒有反叛。

  若是主神死亡的消息傳出去,神界必然會大亂。

  他為了天界安穩,只能強行忍著。

  甚至因怕天界眾人起疑心,不得不捏著鼻子為朝離造勢。

  好讓天界人繼續畏懼朝離。

  朝離死了。

  少女恢復意識後的第一天,他便急不可耐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少女。


  他理所當然地想:

  朝離已經死了,唯一能和他抗爭的人已經不在了。

  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和他搶東西了。

  少女屬於他。

  也理所當然的只能屬於他。

  可他萬萬沒想到,在沒了朝離的情況下,少女依舊不願接納他。

  明明朝離已經死了。

  明明他已經讓少女恨上朝離了。

  可哪怕這般恨,少女依舊躲在天牢內,一遍又一遍地畫著朝離的名字。

  嫉妒的心在這一刻達到了峰值。

  於是他找來了秘法,徹底洗去了少女腦海里所有對朝離的記憶。

  昔日所有的愛與恨,最後只餘下一個看不清的虛影。

  那日過後,少女不再執著地在地面上寫朝離的名字。

  卻仍舊對他愛答不理。

  就這麼過了億萬年,他依舊沒有得到神骨的下落。

  天界開始大亂。

  迫於無奈,他派少女去三千位面,收集情敵的殘魂。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繞了這麼一大圈,神骨竟是在少女體內。

  「念念……」

  帝銘抬頭,沉聲道:「若是早知如此,我當初斷然不會放你去找他。」

  若是如此,那麼長久以往,在他的堅持下,少女必會對他動心。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落得個兩看相厭的局面。

  歲念面無表情。

  只是道:「帝銘,你話真多。」

  帝銘眸光微暗。

  他動了動唇,面色蒼白,還想要再說些什麼。

  歲念卻已經懶得聽了。

  打斷道:「若你該說的都說完了,那麼便請上路吧。」

  輕飄飄地說完這句話後,歲念抬手。

  一把由神力構成,泛著金色光芒的劍凝聚了出來。

  帝銘瞳孔微縮。

  隨後,他近乎是本能地倒退了好幾步,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道。

  「念念,你當真想要殺我嗎?」

  他明明那麼愛她。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哪怕自己雙手染滿血腥,也從未後悔過。

  可她卻要為了另一個男人,將他斬殺。

  歲念沒吭聲。

  只默默地將劍對準帝銘,接著用力砍下。

  那是凝聚著主神之力的劍。

  劍刃落下的剎那,能破開世間萬物的疾風迎面襲來——

  「噗嗤——」

  即便帝銘已經竭力躲閃,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擊中胸口。

  衣衫破裂,鮮血淋漓。

  一道極長的血痕,從右肩一路貫穿至小腹。

  帝銘臉色蒼白,形容狼狽。

  他一邊被逼得不斷後退,一邊竭力同少女對峙著。

  可他雖自封仙尊,卻也不過是天界萬千神明中的一員。

  一個因機緣巧合下撿漏飛升的凡人。

  而融合了神骨的少女,則是這世間實打實的唯一的真神,主宰三千位面的主神。

  真神和偽神,兩者孰勝孰負,一眼便能看出。

  不過幾個回合,帝銘手中的劍便被斬落。

  而他跌倒在地,傷痕累累,再也反擊的力氣。

  「念念……」

  被靈力灼傷的傷口無法復原。

  在流血痛苦的間隙,帝銘抬起頭,像上方的少女看去。

  喃喃自語道:「你當真下得了手嗎?」

  「我知道你與朝離青梅竹馬,可我又何嘗不是陪伴了你億萬年?」

  足足億萬年的時光。

  她對他當真半點都沒有動容過嗎?


  歲念蹙眉,語氣毫無波瀾地戳破了帝銘的自我感動。

  「陪伴?」

  「設計陷害我化煞,害死我所愛之人,將我囚禁在天牢不得離開。」

  「這就是你所謂的陪伴?」

  「帝銘啊帝銘,你的確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實打實的小人。」

  「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只會讓我覺得噁心而已。」

  話落,歲念不再猶豫。

  她手起刀落,如帝銘當初殺死朝離般,粉碎了帝銘的心臟。

  心臟化作齏粉,胸口處多出一個空蕩蕩的黑洞。

  帝銘無力的抽搐了一下。

  不多時,那雙淡色的眼變得空洞,宛若一潭死水。

  帝銘死了。

  親手了解了帝銘的那一刻,歲念多少有些恍惚。

  不過很快她就顧不得想了。

  戰鬥結束後,歲念收起靈力,腳步匆匆地跑到朝離身邊。

  急切道:「朝離!」

  帝銘死後,籠罩在朝離四周那層侵蝕人魂魄的屏障自動消失。

  朝離還在。

  雖殘魂破破爛爛,滿是缺口,可朝離的確還在。

  「朝離……」

  歲念很欣喜。

  她想上去抱抱朝離,同昔日般與朝離緊密地相貼。

  可如今的朝離只剩下一道約等於無的虛影。

  好像只要她一碰,就會立刻魂飛魄散一樣。

  「朝離,你看,帝銘已經死了。」

  歲念道。

  「該死的人都死了,沒人能傷害你,沒人能阻攔我們在一起了。」

  「跟我走吧,我們不回天界了,我們隨便找個普通的位面。」

  「在那裡生活,在那裡看日升日落,在那裡做一切我們曾想做卻沒來得及做的事。」

  歲念碎碎念著。

  只是她每說一句話,眼底的金色光芒就會暗淡一分。

  她還是不願。

  不願接受朝離已死的事情,不願去面對一切的真相。

  說著說著,視野逐漸模糊。

  歲念低著頭,眼淚順著一切大滴大滴地滾落。

  朝離將一切盡收眼底。

  隨後將最後一絲魂力凝聚在指尖,為少女拭去眼尾的淚痕。

  無奈道:「可念念,我已經死了。」

  歲念哽咽著,執拗地道:「我不信。」

  朝離不再說話。

  良久,他嘆了一聲,哄道:「可念念啊,這三千位面的生靈需要你,你昔日不是最在意他們了嗎?」

  朝離是個很薄情的人。

  雖然外人常說主神悲憫,對世間一切都一視同仁。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涼薄。

  從始至終,他所在意的,所愛著的,都只有那由他骨血製成的少女。

  可是啊,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喜歡那些神靈。

  於是在她走後。

  他便學著她的模樣,代替她來愛這世間萬物。

  好像只要這樣做……

  她就還在他身邊一般。

  歲念仍是在哭,她跑上前,虛虛地環住少年的虛影。

  道:「我現在不要在意別人,我現在只在意朝離。」

  朝離撫了撫少女的髮絲。

  哄道:「若你還在意我,就更要成為主神啊。」

  「我雖死了,可沒的只是肉體和靈魂,我的意識還在。」

  「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我的意識會附著在一棵樹,一顆小草,一株花上。」

  「然後等個百年,千年,萬年,億萬年,或是億億萬年,我會練出自己的魂魄。」

  「待到那時,我們還能相見。」

  「可念念,人的壽命是有限的,若你不成神,又怎麼在那天與我相見呢?」


  歲念收起淚意。

  紅著眼問:「真的嗎?」

  朝離彎著眸,一如往常般溫和地道。

  「自然是真的。」

  「念念,我從未騙過你是嗎?」

  騙子。

  明明就騙過。

  早在很早之前,他還和她拉過勾,說要一直一直陪著她。

  可現在,那人要食言了。

  但真到了這一刻,她卻說不出指責的話。

  只忍著淚意,伸出小指道:「好,我聽你的。」

  「不過在那之前,你要和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騙人的是小狗。

  曾幾何時,她一直覺得這是小孩間的把戲,幼稚可笑。

  全然沒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也會如小孩般,去信這些拙劣的把戲。

  朝離輕笑一聲。

  順從地勾住她的小指。

  輕聲道:「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若是我違背了誓言……」

  「就讓我的念念歲歲平安,然後徹底忘了我。」

  末了,朝離收回手。

  道:「念念,差不多是時候了。」

  歲念良久無言。

  事實上,她捨不得朝離,非常非常捨不得。

  如果能用她的命換朝離繼續陪著她,她想她應該是願意的。

  可她不能這樣做。

  因為就在剛剛,系統偷偷告訴她,身為殘魂的朝離強行留在世間要承擔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她不能那麼自私。

  朝離做得已經夠多了,她不能強迫朝離再忍著痛苦留下陪她。

  拉完勾後,歲念低下頭。

  她忍著畏懼,一遍一遍地揭開傷疤,強迫自己去回憶朝離死亡的那天。

  朝離已經死了。

  死在她身前,死在冰冷的神殿。

  心臟被粉碎,魂魄被祟氣入侵,永無來世。

  他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歲念一遍又一遍,近乎自虐地逼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啪嗒」「啪嗒」

  一顆又一顆的淚珠沿著下顎,掉落在地面,暈染出一個又一個小小的圓印。

  歲念吸了吸鼻子。

  接著抬手,胡亂擦去了模糊視線的淚水。

  後背隱隱發熱。

  在她選擇了接受事實後,神骨漸漸融入了她的身體。

  而先前因她執念而維繫著朝離殘魂的神力也緩緩收回。

  眼角的餘光瞥向空氣間散開的碎光。

  歲念抬頭,對上朝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消失的軀體。

  歲念有些慌了。

  明明知道朝離已經死了,她卻還是在這一瞬間撲過去,想要擁住那人。

  卻只抱到了空氣。

  木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對面發呆時,額間忽地一涼。

  似是有人在她眉心間落下一吻。

  用極輕極緩的聲音道:

  「念念。」

  「再見。」

  這是他對所愛之人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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