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章 御駕親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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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口箭傷的位置,已經潰爛成了個深洞,傷口內不知道上著什麼藥,散發著難聞的味道。

  周邊的腐肉上滲著紅白的濃水。

  李雲秋低聲道:「剛剛去了腐肉,換了藥,大人睡過去了。」

  跟在夏雲澤身後的太醫也急忙忙淨手上前號脈,然後又仔細地看了林立的傷口,又詢問了李雲秋幾句之後道:

  「箭矢上一定是浸了污穢之物,所以即使及時用皂水清洗了傷口,又用鹽殺了,仍然發炎。

  大人肩上的傷藥都是軍中慣用的,臣手裡也是這種。眼下毒已經進了血液,只能盡人事了。」

  夏雲澤聞言,如遭重擊,他握住林立的手,只感覺到手心乾熱滾燙。

  「就沒有辦法了?沒有一點辦法了?」

  這是他的林立啊,是將他從苦寒的邊關一路送上帝位的林立,是沒有享受一天好日子,就一直在為大夏,為他勞苦功高的林立啊。

  他收到李雲秋的密信,立刻就帶著御醫日夜不停,他不能失去林立的。

  「陛下,大人受傷之後立刻說了兩個藥方,其中大蒜素當天晚上就用上了,受傷的一共六人,兩個上了此藥好轉,包括林大人在內的,都沒有好轉。

  另外一個需要炮製七天,昨天晚上剛剛到時間,但一用在士兵身上,呼吸之間就失去了脈搏。

  又拿了黑狗嘗試,也是頃刻斃命,臣不敢用在大將軍身上。」

  李雲秋才說完,御醫立刻就道:「帶老夫去看看。」

  房間裡的人都散去,只留下夏雲澤的護衛守在外邊。

  大夏最為尊貴的人,皇帝陛下親自捧了溫水,用濕布一點點地抹在林立的嘴唇上。

  「勉之,朕在路上收到了你的信,朕,朕的心疼的都要裂開了。」

  水一點點打濕了林立的嘴唇,有一點順著緊閉的嘴唇流到唇縫中,又順著面頰流下去。

  夏雲澤用手背輕輕地擦去,接觸的地方,滾熱。

  「你怎麼捨得拋下朕走的啊。勉之,你怎麼捨得啊。你對朕說過,你要帶兵征戰四方,你要讓朕的龍旗插在大夏周邊所有的土地上。

  你還沒有做到,你怎麼能走?朕不會允許你走!絕對不允許!」

  夏雲澤放下水碗,抓起林立的手放到自己的下頜上。

  「勉之啊,你好起來吧,你快快好起來,朕給你兵,給你朕所有的兵權,只要你快快好起來。」

  夏雲澤的眼淚終於落下,滴在林立乾熱的手上。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去見朕嗎?你寫給朕的練兵計劃嗎?皇宮前的龍旗每天都在升起,朕每次看到升旗都會想起勉之你。

  朕知道你的雄心壯志,朕不是壓著你留在大夏,朕是,是,朕不該留著你,朕該放你翱翔。」

  夏雲澤握著林立的手抵上額頭,他泣不成聲。

  「勉之,朕會讓河南成為大夏的糧倉,朕會讓你所有的願望實現,可勉之啊,你要朕如何與你的女兒小桃華交代啊。

  朕將你的愛女留在身邊,卻不能讓你們見最後一面,朕有負於你啊。」

  握著的手忽然動了下,夏雲澤一下子抬起頭,可睡塌上的人依然緊閉著雙眼。

  夏雲澤的眼淚滾滾而下:「勉之,你醒來好不好?好不好?」

  「陛下。」太醫悄然走進來道,「臣看了大將軍炮製的青黴素,少許一些就能置人於死地,但卻與古書記載的一副藥有相似之處。

  這藥就是寡婦床頭塵。臣曾取此藥研究過,就有林大人炮製青黴素之前的黴菌。

  臣想,寡婦床頭塵可以治療耳上月割瘡,對大人的箭瘡,應該也能緩解。

  只是林大人炮製的這個更為霸道。一劑下去,或藥到病除,或……天人永隔。」

  良久,夏雲澤問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太醫束手站著,不敢發聲。

  床上,林立安靜地躺著,他的面頰深深地凹陷進去,呼吸幾乎感覺不到。

  高燒讓他的面容出現不正常的紅潤,但好像下一刻,這些紅潤就會消失不見了。

  夏雲澤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里全是凌厲:「用!」

  包著的紗布再次被揭開,一個參差不平的傷口裸露出來,腐肉被小刀颳走,膿血被紗布吸附掉,而床上的人已然感覺不到半分的痛苦。

  不知名的藥水被蒸餾水稀釋了,小心地滴了一滴在傷口上。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床上的人。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又仿佛在飛快地流逝,直到李雲秋突兀地哽咽了聲。

  沒有反應,沒有他看到的忽然面色青白,停止呼吸,沒有,什麼反應都沒有。

  御醫小心地再滴了一滴下去。

  夏雲澤才注意到自己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指甲刺痛了掌心。

  隔壁房間內,李雲秋跪在地上,低頭道:「林大人遇刺當日,屬下就派人監視大原王家,至今並未發現異動。

  但屬下當日在馬場,得到消息趕回就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屬下以為,若是傳遞消息,當在這其中。

  或許,王家也在等著最新的消息。」

  夏雲澤冷聲道:「朕記得曾吩咐過你,務必貼身護衛,不得離開林將軍半步。」

  李雲秋的頭深深低下,不敢辯解:「屬下失職。」

  「雲中戒嚴,所有工地戒嚴,所有人許進不許出。還有……」夏雲澤的手指輕輕點著,「秘密訂購棺槨,用最好的材料。」

  李雲秋猛然抬頭,臉上顯出驚訝。

  夏雲澤盯著李雲秋道:「你親自去辦。」

  李雲秋無聲地退了出去,夏雲澤的視線落在桌面上,那裡是林立口述,李雲秋寫下的「遺書」。

  他緩緩地拿起最上邊的一封信,展開。

  一封之後是另外一封,風府的,江飛的,崔亮的……他緩緩地讀著,好幾次不得不停下來,按按濕潤了的眼眶。

  身為帝王,務喜怒不形於色,然而今日,他不但傷痛了,還流淚了,不止一次。

  一直到桌面最後一封,那是寫給林立的夫人的,夏雲澤的手伸過去,卻又懸浮在半空中。

  不論是站在帝王的權威上,還是以摯友之交,他都不該拆開這封信的。

  然而良久,夏雲澤還是輕輕打開了這封信,一字一字看下去。

  夏雲澤不知道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無視了帝王的尊嚴,去窺視臣子寫給夫人的私信的。

  他只知道心中是深深地慶幸,他沒有失去這個最為忠誠的臣子。

  沒想到的是林立對秀娘和孩子的深愛是這樣的。

  是寧願被遺忘,也要對方過得好。

  他輕輕地將信按照原樣折好,腦海里乍然浮現的,卻是留在皇城裡的小小女孩。

  夏雲澤摸著自己的心,又輕輕地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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