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名不留史,吾亦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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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身影自坍塌的房屋中走出,他渾身上下都藏在血色的衣袍中,僅僅只是露出一雙眼睛。

  陰厲的聲音響起時,仿佛寒風颳過,讓人遍體生寒。

  四周血腥氣伴隨著他的出現,愈發濃烈,沖鼻刺眼,讓人頭昏腦漲。

  但墨鋒全然沒有理會,他的目光呆滯的看著胸前血流如柱的劉哥,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那雙嗡動的嘴唇,最終也沒有發出聲音來。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或許是普通人常常談及的「迴光返照」的時間裡,劉哥努力的對墨鋒挑起嘴角。

  像是想勾勒出一個微笑。

  只是他還沒有成功,身體便已徹底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那雙眼睛也喪失掉了光彩。

  墨鋒終於回過神來。

  他瘋也似的沖了上去,接住即將栽倒在地的劉哥。

  墨鋒只能一個翻滾,閃身躲開。

  「給我死!」

  世事總難如願。

  「土著。」

  血袍修士有些驚訝的輕咦一聲,區區不通仙道的土著,竟能夠撐過怨絲網的束縛,心智倒是不俗。

  那也沒什麼,世上誰人能不死呢?

  「無趣。」

  但此時,就在眼前,韋傳名親眼看到了用凡人之血,澆灌而成的靈株。

  「可惜沒有修為在身,否則煉製成傀儡,倒是不錯。」

  他們這些闖入者,毫無疑問也成為了對方的獵物。

  他是有仙道修為在身的,仙道功法自宰掉的兇徒手中得來。

  相比於武道的浴血奮戰,仙道之法玄奇萬變,防不勝防。

  有墨鋒的牽引,韋傳名用肉身硬生生趟過了血色絲線,此時肌膚之上鮮血淋漓,帶著灼傷後的強烈痛處。

  「無趣。」

  這些年來他勤修武藝,連仙道都有所涉獵,便是行俠仗義,也是沖在最前面。

  氣血在體內悄悄運轉。

  韋傳名的呼吸,逐漸沉靜下來,綿長而悠遠。

  聲音不大,卻是格外冷靜。

  他曾問過劉哥,為什麼?

  劉哥說:因為我是墨者。

  這場遊戲,該結束了。

  死得其所便是賺了。

  血袍修士嗤笑一聲,血色絲線分流一半,竟是用同樣的方法去攔截墨鋒,想要一虎殺兩羊。

  「嘿!」

  只是那些修行者不說光明正大,但也自詡為正道中人。

  殺人對修行者而言,沒有什麼好處,靈珍才是他們的目的。

  「刺啦啦~」

  種種負面情緒,更是不由自主的升騰而起,眼前都近乎蒙上了一層血色。

  墨鋒不語,拳出如風,可那閃耀著金光的護罩卻是防衛的密不透風,就算偶有波紋流轉,亦是難以真正破壞。

  血袍修士都有些動容,感到一絲失望。

  簡單、乾脆、直接,一了百了,說不定還是一種解脫。

  隨手一揮,一團黑火向著韋傳名奔涌而去,沒有靈氣片刻阻擋,普通人肉身悍之,與死無異。

  為了表示親近,他便喊其「劉哥」。

  「呵。」

  而凡俗王朝,面對修行者幾乎沒有太多反抗之力。

  「像是一隻老鼠。」

  但墨鋒這個名字,卻是劉哥給他取的。

  放肆的笑聲迴蕩在寂靜的土地上,無人回應。

  「咚~」

  這麼想著的時候,身著黑色火焰的韋傳名已是來到了他的身前。

  但也到此為止了。

  韋傳名的聲音低沉,不驚不怒,狹長的雙目微微眯起,花白的頭髮隨風飄蕩,垂在身後,像是一頭將要狩獵的獅子。

  血袍修士呵呵一笑,手掌輕輕抬起。

  更何況不過是實力低微的土著而已,哪裡懂得什麼玄奇妙法。


  血袍修士微微搖頭,手掌掐訣,身前的空氣被極致的壓縮、釋放。

  墨鋒重呵一聲,身軀呈現出非同一般的柔韌性,恍如自行折斷了腰杆,險之又險的避開了迎面砸來的黑色火焰。

  後來跟著劉哥混口飯吃,他問劉哥叫什麼。

  然而,任由他如何努力,劉哥胸前的空洞上,大片的血水潑灑,很快連帶著他的衣衫也被染紅、染透。

  三個人中如果要選一個去死,他才應該是死的最快的那個。

  那雙眼睛中,帶著濃濃的譏諷與嘲弄。

  血袍修士就站在他身前不足半丈遠,濃郁的血腥氣近乎要化作實質。

  化作一張無可閃避的大網,向著韋傳名籠罩而去。

  黑色火焰落在地面上,頓時傳出腐蝕的聲響,地面在被逐漸消融一片,連青石都無法承受。

  「該結束了。」

  饒是如此,他的臉頰一側,頭髮也不可避免的有一部分顯露焦態。

  身前風刃狂舞,自身靈氣沒有絲毫保留。

  但是,沒有用。

  若想勝之,必須要最快速度,趕在自身靈氣耗盡前近身方有可能。

  「修行者?」

  血袍修士怪笑一聲,再度揮手間,三團黑色火焰再度浮現在他的身前,疾射而去,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不止一籌。

  韋傳名說。

  這個時候,韋傳名終於開口。

  這麼多年來,他早已習慣,甚至都已經忘記了,自己連劉哥真正的名字叫什麼都不知道。

  他是見過那些下界的修行者的。

  他的身上,氣血勃發。

  除了對靈珍的渴望之外,很少再橫生枝節。

  但沒關係,一戰之力,尚是有的。

  但這並不算一個好消息,仍有血色絲線源源不斷的纏繞過來,遠比他毀去的速度更快,這般僵持下去,要不了太久就能將他徹底淹沒。

  仙道境界,他並不高深。

  連句遺言,一聲話語都來不及交代。

  也無懼死亡。

  「劉哥,你說句話,你說句話啊!」

  韋傳名雙手奮力拍打,的確有些成效,諸多絲線開始斷裂,畢竟是凡人血氣凝結而成的絲線,尚且算不得堅固。

  血水透過手掌的縫隙,蜿蜒而下,仍舊帶著些許溫潤和粘稠的質感。

  血氣秘法悄然運轉,墨鋒原本算不得魁梧的身軀都略略拔升了些許,胸膛鼓漲,氣血磅礴,幾乎要透體而出!

  兩人的距離在飛速的拉進著,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墨鋒已經能夠聞到對方身上更加濃郁陰沉的血腥氣。

  墨鋒恍如憤怒的雄獅,一聲怒吼,直衝血袍修士而去。

  更有修仙百藝助長其力量,真要論起手段來,如今的仙道優勝武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沒有真氣可以動用,哪怕韋傳名的速度已是極快,還是躲不開血色大網的束縛。

  一股沛然大力驟然顯現,空氣被極致的壓縮、釋放,正中墨鋒。

  下界的修行者雖是不少,但分在浩大的源天界又算得了什麼?

  一處國土,了不起湊那麼幾十個修行者,只要遠離皇都,想撞到一起都分外艱難。

  當肌膚與大網接觸的一瞬間,一陣難言的灼熱感霎時間傳入腦海之中。

  在修仙界,這種為非作歹之輩,多稱為魔修。

  少說也有數個村落的人,徹底倒在了這裡,化作養料,滋潤那隻散發著血腥氣的靈株。

  他的身軀以極快的速度跨越十丈有餘的距離,向著血袍修士飛奔而去。

  這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對決,而想要要求公平,也無異於痴人說夢。

  劉哥說:墨者行俠,何須姓名?

  但他不樂意,百般問詢之下,劉哥才肯告知姓氏。

  可是,可是啊。

  在他的記憶中,一直是劉哥在照顧他。

  猶如貓戲老鼠。


  當初劉哥將快要餓死的他撿起來,給了他一口飯吃。

  隨即腳掌踏地,身軀猶如離弦之箭般,向著那血袍修士直衝而去!

  「無謂掙扎。」

  相顧已無言。

  起碼不至於沒有反抗的餘地。

  所以死亡來臨前,也合該如此才對。

  韋傳名沉著臉,並不答話。

  自找到解開束縛的辦法之後,這些年,他的氣血幾乎徹底恢復。

  被黑色火焰所煅燒的人,仍舊向著血袍修士衝刺著。

  這麼近的距離,墨鋒已是能夠清晰的看到血袍修士的雙目。

  在墨鋒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時候,一次沒有來得及的閃身,竟已是陰陽兩隔。

  至於法術雖不高妙,也尚算熟絡。

  兩者之間,已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力量。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身邊的人會走在他的前面去。

  傳出並非是骨斷筋折的聲音,而是沉悶的撞擊聲。

  不必再背負理想的重量,不用再目睹塵世的瘡痍,不忍再看人間的醜惡。

  招式不在新,好用就行。

  哪怕這才是人之常情,但人總是會下意識的避開這種念頭。

  他的確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頓時,地面上蜿蜒流轉的血液中,有無數的血紅色的絲線恍如毒蛇般升騰而起。

  死亡有什麼可怕的呢?

  無非了閉上了眼睛,且再也不睜開。

  死則死矣,何懼之有?

  活著才要背負更大的重量與責任。

  甚至他也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死在行俠仗義的路上。

  那藏在血色長袍下的人笑著,嘴中確實說著最為陰毒的話,「不過,那個小傢伙也不過是練氣初期而已,想來也只是一個好運的土著罷了。你怎麼敢不跑的?我可是最喜歡看賤民無助的掙扎了,哈哈哈。」

  無論是比修為,比底蘊,還是比掌握的仙道術法,血袍修士完勝。

  兩人並非親人,卻又勝似親人。

  直到這個時候,血袍修士才終於有所動作。

  已經不再是小孩子的墨鋒,在這一瞬間喪失了所有的成熟與穩重。

  然而.然而。

  腳掌落在地面上時,連塵土都在隨之燃燒。

  即使如此,他的力量也算是回歸了大半,只能不足以回到宗師的程度。

  「嘻嘻,看樣子有些底氣嘛,竟還知道修行者。」

  他殺過很多人,也見過遠比這更加悽慘的死亡,對這種事情,本該習以為常才是。

  藏在袖子中的手掌輕輕捏緊,目光眨也不眨的注視著那渾身包裹在血色長袍之中,僅僅露出眼睛,渾身凶厲之氣的傢伙。

  面對迎面而來的血色絲線,墨鋒身前靈氣涌動,好似浪潮拍打,無形的風刃切割著血色絲線。

  那人掙脫怨絲網便不知廢了幾多力氣,這一次黑火臨身,閃避不及。

  真氣鼓盪,肌膚溶解。

  「像豬狗一樣爬行而來,就這點力氣?」

  見墨鋒始終不予回應,血袍修士似也厭倦了這次玩鬧。

  血袍修士嗤笑出聲,「土著的掙扎,可笑、可悲。」

  反正都麻煩劉哥那麼多年了,再多一次也無妨。

  他因此撿了一條命。

  手掌微微抬起,隨意掐訣。

  絕不能被動挨打!

  在閃避的瞬間,墨鋒雙手拍地,真猶如虎豹急行,手腳並用,不足十丈的距離,頃刻間便已突破完成。

  墨鋒想過自己的死亡,卻從未將死亡的想像,放在劉哥身上過。

  一聲悶響。

  墨鋒伸出手掌,努力的要堵住劉哥胸前的血洞。

  墨鋒眼淚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連帶著聲音都有些沙啞。

  流淌而出的溫熱,是難以言喻的寒涼。

  頓時,韋傳名身上的衣服、毛髮都在頃刻間燃燒起來!

  濃重的腐蝕感,刺痛感,撕裂血肉、燃盡身軀。

  「你再哭,都要死。」

  韋傳名整個人猶如陷入泥潭之中,十分力量能夠發揮七成便已算是殊為不易。

  墨鋒氣沉丹田,渾身氣血調動到極致,空氣都發出尖銳的嘶鳴聲,向著血袍修士砸去。

  一團燃燒著的黑色火焰,帶著污濁的氣息,向著墨鋒當頭而去。

  另一邊,墨鋒終於是將劉哥輕輕放在了地上,眼中仍有晶瑩流轉。

  韋傳名的眸子僅僅只是在劉哥胸前的大洞上停留了一瞬,便已是反應過來,走上前去。

  就在血袍修士想要痛下殺手之時,一聲悶喝驟然響起。

  從始至終,除了那一聲重新將他注意力吸引回來的「嘿」之外,無論多麼強烈的痛楚,韋傳名始終都是一言不發。

  如同那些倒下的人一樣。

  那原本被壓抑的力量,在絕對的不可阻擋的毀滅之中,逐漸甦醒。

  一層金色的光罩,將血袍修士籠罩在內,哪怕墨鋒的拳頭距離他看似僅有半拳之隔,確實遙不可及。

  像是屎盆子扣著金邊。

  他伸出手,在身前輕輕一抹。

  然而當他的目光放在那血袍修士之上時,便已化作徹頭徹尾的殺意。

  唯有那勉強微微挑起些許的嘴角,在訴說著什麼。

  唯有真氣,仍舊被壓制著,不得彰顯。

  墨者,沒有見死不救這種事情。

  隨即,墨鋒的身子便被高高掀起,足足飛出數丈的距離,才狠狠砸落在地,渾身劇痛,肋骨都不知折斷了幾根。

  「劉哥,劉哥!你醒醒啊,你別嚇我啊!」

  墨鋒怔在了原地,呆若木雞。

  在墨鋒情難自禁之時。

  更何況,此時兵荒馬亂之地處處皆是,分崩離析的國度不知凡幾,哪裡有什麼安穩之所在?

  秩序未曾建立之前,正是為非作歹最好的機會。

  多好的材料啊,就是自身有些太垃圾了。

  他大聲的急呼著,像是想要憑此喚醒那疲憊的魂靈。

  分不清是黑火在煅燒著他,還是他在煅燒著身上的黑火。

  可直到這個時候,墨鋒方才明白。

  「咦?」

  「吾乃.宗師!」

  空氣中爆發出悶雷般的聲響,那埋沒了十餘載的聲音,重新響徹在這片天地之上。

  宗師怒目,血濺五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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