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也許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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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少爺……」方惠貞撒著嬌,從後面摟住他的脖頸,染著紅指甲的手曖昧地遊走在他的胸膛上,「既然岑小姐和你離婚了,那大少奶奶的位置不就空下來了嘛?」

  她穿著洋行的套裙,手上戴了金鐲子和金戒指,披肩發燙成了細細的卷,容貌並不算美麗,顴骨也有些高,臉頰總像是抹了胭脂似的紅紅的,細長的眼睛又精明又有風情。

  「滾!」

  傅銀紅紅著眼甩開她的手。

  他迅速換好衣裳皮鞋,匆匆套上大衣,正要出門去找岑卿如問個明白,突然有人重重叩響了樓下的大門,震得整棟樓都在迴響。

  「要死啦,大清早的敲什麼敲?!」方惠貞罵了一句。

  兩人來到樓下,方惠貞還沒來得及開門,一伙人凶神惡煞地撞開了門,他們個個手持棍棒,不由分說地對著房子一陣打砸搶。

  方惠貞嚇得躲進傅銀紅的懷裡,尖著嗓子大叫:「你們是什麼人?!咿呀,我的青花瓷古董!我的西洋茶壺!」

  「我們是什麼人?」為首的刀疤男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傅銀紅。

  方惠貞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即壯著膽子喊話:「我身邊這位可是傅家的大少爺,總統面前的紅人!你們怎麼敢在他面前亂來?!」

  刀疤男一棍砸碎水晶壁燈,獰笑:「那我們可就來對地方了!傅少爺好大的威風,拿太太的陪嫁首飾在外面養小老婆!岑小姐說了,買這棟樓的錢是從她嫁妝裡面出的,這樓里所有貴重的東西也都是花她的錢買的!岑小姐發了話,這些東西都賞給我們兄弟了!」

  「什麼?!」方惠貞急了,連忙拽了拽傅銀紅,「大少爺,這叫怎麼個事?!這些東西可都是你送我的!」

  傅銀紅耳根子發燙。

  四周都是嘈雜聲。

  除了這群混混上躥下跳地打砸搶,胡同里的街坊鄰居也都擠在門口圍觀,衝著他和方惠貞指指點點。

  他自覺臉上難看,問刀疤男道:「她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

  刀疤男怪笑兩聲:「您是在怨怪岑小姐?聽說昨兒晚上,您特意捧著紅玫瑰去岑家道歉,我還當您浪子回頭了呢,現在一看,也不過如此,難怪岑小姐不肯接受您的道歉。」

  他打量傅銀紅渾身上下,又嗤笑一聲:「中看不中用!」

  在方惠貞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中,整座裝修精緻的小樓被砸得稀巴爛,稍微貴重點的東西都被搬走了,搬不走的就當場毀掉,像是蠶絲被、皮貨綢緞一類的日用品,則全被剪爛。

  最後,刀疤男朝方惠貞啐了一口,罵道:「臭女表字,趕緊給老子搬出去,明兒老子和兄弟們再來,要是看見你還在這裡,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說罷,開著方惠貞停在巷子後面的那輛汽車,揚長而去。

  方惠貞面紅耳赤,打又打不過他們,追又追不上他們,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開走了她那輛嶄新的小汽車。

  她顧不上街坊鄰里的指指點點,哭著捶打傅銀紅的胸膛:「大少爺娶的是什麼夜叉星,竟心狠至此!我就沒見過這麼凶的女人!」

  傅銀紅心煩意亂,一把推開她:「要不是你這個騷狐媚子,卿卿也不會要和我離婚!」

  「你罵我是騷狐媚子?!」方惠貞哭著大吵大鬧,「當初你非要和我好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誇我的眼睛長得漂亮,誇我是燕京城最有風情的小狐狸!我跟了你這麼久,結果什麼也沒撈著,我不管,你要是不補償我,我就去總統府門口鬧,看誰更丟臉!」

  「你——」

  傅銀紅指著她,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事情很快傳到了傅公館。

  傅太太坐在客廳沙發上,忍不住怨怪:「雖說這事錯在銀紅,但卿如也太絕情了些!好歹夫妻一場,說離婚就離婚,她究竟有沒有把我們傅家放在眼裡?!鬧得滿城風雨,也太不像話了!」

  沈繡婉坐在角落。

  她握著那張報紙,目光落在那一則離婚啟事上。

  從前看各種離婚啟事,總覺得十分遙遠,心裡並沒有特別的觸動。

  但大哥大嫂是和她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的人,他們這次離婚像是一塊巨石,在她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大嫂是傅家長媳,出身顯赫才貌雙全,禮儀周全無可挑剔,為傅家生了三子一女,仿佛她的血脈已經深深紮根在了這座宅院、仿佛她的命運與榮辱已經和傅家融為一體,她原本該成為像傅太太一樣執掌全家的人物。


  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果斷的和大哥離了婚……

  薛琴貞陪在傅太太身邊,譏笑道:「媽,您還不知道吧?大嫂可是個厲害人物,今兒一早不僅登報和大哥離婚,還派人砸了那位方小姐的房子,搶了她的汽車。我還聽說,她又派了一群人跑去方小姐做事的洋行,大肆宣揚方小姐破壞別人家庭,現在方小姐已經被辭退了。這燕京城,恐怕她是待不下去了。」

  傅太太聽得臉色發白。

  好半晌,她才道:「卿如平日裡和和氣氣的一個人,怎麼做事這樣絕?這事兒……不會影響銀紅的前途吧?」

  傅公館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傅銀紅的官職,是岑卿如謀來的。

  薛琴貞搖了搖頭:「難說……」

  「錫詞啊,」傅太太急了,「你趕緊去找銀紅,讓他買些東西送去岑家,好好哄一哄卿如——對了,叫銀紅先去一趟學校,接久安和永寧他們一塊兒去岑家!十幾年的夫妻,哪是說散就能散的?咱們這個家,可離不開卿如啊!」

  傅錫詞連忙應了聲「誒」。

  傅家亂作一團。

  沈繡婉拿著報紙來到花園,在畫室里找到了雲珠。

  雲珠正在作畫。

  聽說了岑卿如和傅銀紅離婚的事,她一邊上色,一邊道:「這些年是大哥對不起大嫂,大嫂要離婚也在情理之中。」

  沈繡婉看見她畫的是傅家花園,畫板上草木凋敝溪水乾涸,萬物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雪。

  她惆悵道:「我沒想到,有朝一日,大嫂會搬出這棟宅院。」

  雲珠低頭,在調色板上抹勻油彩:「我也要走了。我已經聯繫好了巴黎那邊的學校,過兩天就動身。」

  沈繡婉吃驚:「這麼快?為什麼不等過完年再走?」

  「我最不喜歡過年,到時候媽又要催我相看人家。」

  「那……那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呢?」

  「也許不會回來了。」

  少女的聲音清幽淡漠。

  花園裡飄起了細雪,傅公館裡的一切都顯得格外靜謐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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