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許昌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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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許昌貴客

  許昌,荀令君府今日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府里內外的侍從夥計都忙碌的不可開交,似乎有著莫大的喜事。

  但實際上今日即非是荀令君納妾娶妻,也不是子嗣婚嫁,更非長者過壽,或者新添子嗣。

  所以如此忙碌,只因今日荀令君的府上,新來了一位貴客!

  雅致的單間,精美的菜餚,兩名侍女服侍左右,端茶倒水,添酒布菜。

  「荀令君,一別數月,我在冀州,時常掛念你啊!」

  劉曄滿酒一杯,端在掌中,高高舉起,十分感慨的說道。

  荀彧淡淡一笑,擎杯在手,和劉曄對飲一杯,也感慨萬千的說道:「數月之前,丞相初次南征荊州,著你往冀州籌糧,我在許昌調度安排。你我配合默契,相得益彰。我還要感謝伱。否則丞相要糧草,我兩手空空,如何應付呢!」

  劉曄哈哈笑道:「我在冀州籌糧,小可之事。怎比的你在這裡日理萬機,廢寢忘食。」

  劉曄見數月之間,荀彧比之昔日闊別之時,仿佛老了數歲,兩鬢斑白,枯瘦如柴,唯有雙眸之中,依舊煥發精神,但每每沉寂之間,又透漏著些許疲憊。

  「荀令君,公事雖重要,身體更不可大意啊!若你身體有恙,這許多的事務,你讓丞相依靠何人?」

  劉曄放下酒杯,輕輕的撫摸著荀彧的手,只覺荀彧手指冰涼,硬邦邦的像是五根鐵條一般,心中暗暗心驚!

  荀彧輕輕掙脫,抽回手掌,嘆息一聲說道:「偌大天下,分崩離析,割據稱王做霸者不可勝計。我唯有將善後之事做的滴水不漏,至善至美,方能讓丞相消除後顧之憂,專心平定四海,一統大漢江山。」

  劉曄再滿一杯,滿面羞慚的與荀彧碰杯說道:「劉曄身為光武皇帝之後,漢室宗親,卻一心只為功利,比起荀令君一心為國來,真是羞慚無地,愧對祖宗,愧對朝廷。」

  荀彧見他倒也敞亮,並無遮遮掩掩,於是輕輕笑道:「天下為名逐利者,又豈只你一人?這也正是我憂心之處!」

  劉曄面色一變,已經體味到荀彧話中之意了。

  曹丞相日漸做大,朝廷事務,皆在他一人之手,滿朝文武,只認丞相,不認天子!

  若丞相忠於大漢,則大漢尚可掩口殘喘,前途未卜,若丞相有異志……

  天下又有誰能制之?

  細思極恐,令人心驚肉跳!

  荀彧淡淡一笑:「子揚,你可知,眾謀士之中,為何獨要遣你往冀州籌糧麼?」

  劉曄搖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輕輕咀嚼著,似乎也在思考,但沉默了數秒鐘,口裡的菜咽下喉嚨,卻始終一言不發。

  這個問題,他並未神思,在他看來,終究需要一人前往河北籌糧,不論是誰,都能問個為什麼,這原本就是極度無聊的事。但既然荀令君提出疑問,顯然其中必定另有深意,他卻未能想出到底是什麼緣由。

  荀彧屏退兩名侍女,回頭見房門緊閉,這才端正了身子,緩緩的說道:「眾謀士中,有兩人丞相見疑,不會重用。你可知是誰麼?」

  劉曄自嘲一般的說道:「其中一人自然非我莫屬,那另一人呢?」

  第一次南征之際,曹操選拔隨軍五大謀士,劉曄被派往冀州籌糧。若以謀略而論,劉曄雖不在程昱之上,但比之陳群鍾繇二人,還要勝過三分。他此刻雖有自嘲之意,但內心深處,也多少略有怨憤。

  荀彧苦笑,輕輕敲擊著桌案:「你我難兄難弟,捨我其誰?」

  劉曄大驚失色,沒想到總理大局,掌控許昌的荀彧,竟然說出這番話來!

  「荀令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深受丞相重用,每每外出征戰,皆託付你為總理大臣。豈能說不被重用?」

  荀彧並未直面回答,輕輕嘆息了一聲,站起身來,背負雙手在桌前來回度著步子,轉身走到窗前,輕輕一推,窗戶吱呀一聲開放。外面皓月當空,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射入室內,灑在桌前。登時顯得角落的孤燈昏暗無光了。

  「你身為漢室宗親,若丞相無異志,則必坦然重用。而我早已吐露心志,忠漢不忠曹。丞相此刻雖然對我委以重任,也不過是因為此刻時機並未成熟,他還不得不藉此取信與百姓和漢室。」

  「你我皆是棋子,我早晚必是棄子。」

  荀彧忽然轉過身,目光堅毅的盯著劉曄,一字一句的說道:


  「而你!」

  「若要被重用,可能要等丞相之後了!」

  「你只需韜光養晦,忠於職守,早晚必能被重用。切不可過於張揚,也莫要學我,死忠漢室,得罪丞相!」

  劉曄聽著荀彧說話之中,竟然帶了無限淒涼。他原本以為,荀彧只是一味的愚忠,並不開竅通達,這次回來還想著如何勸說於他。今日聽他說出這番話來,才恍然大悟:原來荀彧參透一切,看透所有,比之自己,要高明多少倍!

  而對於自己的點撥提醒,更是如醍醐灌頂,如撥雲霧而睹青天!

  「劉曄感謝荀令君的教導之恩!」

  劉曄起坐離席,躬身拜倒在荀彧的面前,感激萬分的說道。

  「快起來!快起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荀彧和善的一笑,急忙彎腰扶起劉曄,挽著他的手重新入座。

  二人再飲幾杯,話鋒一轉,再入時局。

  劉曄輕鬆一笑:「我入冀州三個月,冀州的糧草,幾乎已經告罄。被我和盤托入許昌。我粗略估算,縱然是百萬大軍的開銷,也足夠半年支應了!丞相此次南征,可以糧草無憂矣!」

  荀彧低頭,沉思良久之後,抬頭看著劉曄,嘆息說道:「事實並非如此,恐怕子揚你還要返回冀州,繼續籌糧……」

  劉曄的笑容僵住在臉上,愕然問道:「莫非丞相此次南征,又遇到不順,預期戰役要在半年以上?若果然如此,倒也不慌,半年之後,新的糧食下來,冀州富庶之地,籌措糧草,不是難事!」

  荀彧又連連搖手:「非也!非也!恐怕一兩個月內,便要斷糧了!」

  說話之間,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遞到了劉曄的面前。

  正是昨日從宛城發來的糧草告急文書,責命荀彧再發糧草往合肥,以資軍用。

  劉曄頓覺胸口翻騰,一口血差點吐了出來。

  良久之後,方才穩定了情緒,但依舊覺得五臟混亂,一股氣鬱結於胸,難以排解。

  「前方事體如何,還請荀令君詳細說說。我久在北方,知之甚少。」

  荀彧體弱血衰,似乎已經不勝酒力。緩緩的端起酒壺,替劉曄斟滿了酒,自己的酒杯里,則倒了半杯的清水。

  「丞相見五大謀士沒有良策,突發奇想,以少量兵力屯紮宛城,而詐稱甚眾,坐等樊城糧絕,南蠻王起事造反,趁虛攻打荊州。而以重兵移師合肥,打算偷襲柴桑,活捉孫權,以期一勞永逸,奪下江東。」

  劉曄沉思片刻,點頭說道:「丞相此計雖然大膽,也不失為兵行險著,出其不意,或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荀彧眉頭緊皺,哀聲說道:「可是丞相卻忘記了,他所面對的敵手,是周瑜和諸葛聞德,而非袁紹袁術之流!」

  「更要命的是,丞相畫蛇添足,令陳群往鄱陽湖挑撥周瑜和孫權的關係。以周瑜之智,陳群一到,恐怕就已經明白了他的用意。而荊州諸葛聞德,更是可以猜測到丞相移師東路的所有計謀!」

  劉曄睜大了眼睛盯著荀彧,好奇的問道:「我在冀州的時候,便聽到諸葛聞德名諱遍布天下,傳的神乎其神,似乎天地之智,盡在其手。洪荒宇宙,唯其一人。難道此人真的如此多智近妖?」

  五大謀士之中,他雖然對陳群和鍾繇並不認可,但荀攸智謀雙絕,賈詡老成持重,思慮周祥,程昱更是八面玲瓏,見多識廣。難道以丞相外加五大謀士,抵擋不住一個諸葛聞德?

  荀彧並未理睬劉曄的疑問,而是繼續說道:「江夏一戰,東線主帥張遼被擒。所載東路三十萬大軍的三月糧草皆被關羽搬運到了樊城。如今樊城兵精糧足,反而我合肥之兵,即將遭受飢餓之苦。」

  「丞相此次來信催糧,也是發往合肥。我預料丞相已經決定,繼續進行合肥之戰!」

  劉曄再也堅持不住,來不及起坐,回過身子,背對著酒桌,張開嘴巴,稀里嘩啦吐了個酣暢淋漓。

  剛剛所吃下的酒菜,全都吐了出來,猶覺得腸胃收縮,翻騰如江海滾波,層層不絕。

  荀彧嘆了口氣,起身拿過劉曄的酒杯,輕輕的將剩餘的殘酒倒入痰桶內,更換了一杯清水,遞到劉曄的面前。

  「如許的糧草,說沒就沒了?而且還是轉移到了樊城,死敵的手裡!」

  「難道陣前的五大謀士,皆是酒囊飯袋不成?還是他們覺得,我冀州籌糧,安逸無比,手到擒來的如此簡單!!」


  劉曄勃然大怒,更是懊惱氣憤,戟指著宛城的方向,破口大罵!

  他在北方籌糧,動用了所有的關係和能想到的門路,與當地士族反覆交涉,放如期完成了預期的任務。

  卻沒想到自己處心積慮籌措的糧草,運抵宛城之後,拱手交給了敵人!

  荀彧喃喃說道:「諸葛聞德兵不血刃,俘虜大將張遼,精兵近乎兩萬,糧草器械更是不可勝計。樊城的糧草之危緩解,丞相坐等南蠻王缺糧造亂的計謀也便不復存在!」

  「我如今最擔憂的,反而是合肥!」

  劉曄點頭,從桌面上拿起一條毛巾,輕輕的擦了擦嘴上的嘔吐留下的穢物,端起荀彧更換過的水杯喝了兩口。

  「合肥糧草緊缺,又無主將。情勢委實不好。縱然我再回冀州籌糧,往來也須時日,遠水難解近火。若張遼在合肥,他必有法子解決糧草問題,給我時間去籌糧……」

  劉曄扼腕嘆息,張遼被擒,軍中喪失一員智勇雙全的主將,實在是一大損失。

  荀彧憂心忡忡的說道:「不但如此。我更擔心的是,諸葛聞德早已看透事實,他若說服孫權,主動出擊,反其道而行之,從合肥進兵,兩路策應。丞相分兵拒敵,力不從心,再有一敗……」

  劉曄面色蒼白,略帶僥倖心理的低聲說道:「丞相畢竟以大邦之國而征一域。難道諸葛聞德神算?他就敢斷定我軍中再無餘糧?縱然如此,孫權難道便聽他的忽悠,真的動兵攻打合肥?」

  他雖然也多聞諸葛聞德的盛名,以及屢次算計丞相的妙招。但終究只是傳說而已,不論是曹沖之死,還是馬騰自盡馬超興師,都沒有確切的證據說明乃是諸葛聞德所為。

  但荀彧卻甚為篤定,默默點頭說道:「諸葛聞德每每如開天眼,洞若觀火。運籌天下猶如掌上觀文。我怕丞相這招錯棋所留下的破綻,難以瞞得過他!」

  「丞相也非庸碌之輩,我們也許多慮了。而且你我皆在許昌,縱有效忠之心,也是鞭長莫及。荀令君也莫要太過焦慮,傷了身體。」

  劉曄看著荀彧鬢角斑白,眼眉都脫落的零零星星,急忙安慰說道。

  荀彧點了點頭,端起手裡的酒杯,高高舉起,和劉曄碰了一碰,兩人以茶代酒,各自飲盡。

  「如今許昌的氏族百姓,剛剛從馬超來襲的驚慌中沉寂下來。若知道丞相面臨如此危局,恐怕再生事端。我在許昌,盡力維持這裡的平穩局面。你明日便起身再去冀州、幽州之地,不管何種辦法,好歹再籌集一批糧草送來。」

  荀彧頓了頓,低頭沉思了片刻,繼續說道:「我亦從許昌徵集些許糧草,發往合肥,暫緩燃眉之急。至於前鋒戰事,你我無能為力。也只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二人計議已定,在敘談些日常瑣事之後,劉曄拜辭而去。

  次日,劉曄果然趁著清晨的朝霞,未及洗盡來時的風塵,便又踏上了北上冀州的行程!

  襄陽,軍師府中。

  馬良和諸葛亮興沖沖的從太守府回來,二人心情舒暢,更勝從前。

  原本陷於絕境的樊城,此刻瞬間兵精糧足,而且他們已經得到了曹休身死的消息,雖然並不知道何人所為,但二人心中皆如明鏡一般,非是黃忠,還能有誰?

  「我有神射獵手,專等千里駒!」

  數日之前,諸葛明堅毅果敢的話語,神鬼皆懼的眼神,依舊曆歷在目。

  .

  「兄長,數日之前,樊城告急文書到來的時候,莫非你已經算定了張遼會運送糧草到江夏?真是神了!我從不信神算,但兄長令我不得不信了!」

  諸葛亮見兄長諸葛明正孤身一人站立在院中,靜靜的看著西牆下的花朵,一襲白衣如雪,沐浴在春日的光照之下,渾然如仙人一般。

  馬良也說道:「子龍給主公的信中已經說明。原來軍師早在南蠻王入荊州的時候,便已經吩咐他到樊城之後,戰事之餘,屯田開荒。自給自足,造福一方!」

  「早知如此,我等也不慌亂了!」

  諸葛亮哈哈大笑著說道:「樊城只有數日之糧,我與主公憂心如焚,皆是自尋煩惱。原來兄長早有算計,只怪我們心中疑慮,杞人憂天了!」

  諸葛明緩緩的轉過身來,看著諸葛亮,用手裡的摺扇輕輕搭在諸葛亮的肩頭上,淡淡的說道:「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要吩咐給你。」

  諸葛亮看了看馬良,拱手說道:「兄長有事,只管吩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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