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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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安然捂著臉失聲痛哭,宋清君一時沒回過神來,半晌才道:「安然,到底出什麼事來,你別哭,和父親慢慢說。」

  宋安然身體癱軟如泥,跪坐在地上,滿眼皆是痛除與愧對,「父親,女兒遇人不淑,未得良人。

  女兒苦苦哀求王爺,讓他想辦法救父親出來,可無論女兒如何王爺都不肯答應,甚至還威脅女兒……」

  宋清君皺眉,「他威脅你什麼了?」

  宋安然哭聲更大,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溢出,「王爺說父親與女兒之間只能活一個。」

  宋清君瞳孔一盪,沒想到昭王竟如此擔不住事,他在這承受大刑也依然咬緊牙關,可不過一日而已,昭王竟便起了殺心。

  「父親,女兒好後悔啊,女兒不該為了側妃之位入昭王府,這樣父親就不會以身涉險。

  即便我們過著平凡的日子,但至少父親不會有牢獄之災。

  父親,都怪女兒,是女兒害了你啊!」

  宋清君被宋安然哭得心若刀絞,「不怪你,怎麼會怪你呢。

  要怪也怪父親識人不清,為你選了這樣一樁親事,反是誤了你。」

  父女兩人抱頭痛哭,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宋安然抬起淚眼,悲憤道:「若沒有了父親我還有什麼必要苟活於世了,您若有個萬一,女兒就隨您一同去了!」

  「萬萬不可!安然,你怎麼能有這種傻念頭!」宋清君滿眼疼惜,「父親這一生都在為你謀劃,為的便是讓你過上尊榮的生活,你若有個好歹讓父親有何顏面去見你的母親了?

  父親已將至知命之年,死不足惜,可你不一樣,你還有大好的人生,怎能就這麼白白葬送。」

  說完,宋清君還怕宋安然聽不進去,又道:「安然,父親今生所願便是你能過得順遂幸福,為此父親願意捨棄所有,如果你做了傻事那才是真的辜負了父親的苦心!」

  「父親……」宋安然失聲痛哭,「可女兒不能沒有您啊,女兒只有您一個親人了,沒有您女兒可怎麼活啊!」

  「安然,你聽父親說。」宋清君苦口婆心的道:「你還年輕,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子女,那既是你的依憑,也是你血脈的延續,他們會成為你的至親之人。

  你也不要怨恨昭王,高處不勝寒,身處親王之位更要事事小心,他這般也無可厚非。」

  宋清君雖恨昭王的不作為,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為女兒籌謀。

  「既然昭王不想讓我活,橫豎我是沒有辦法走出這裡了,與其如此不如我自行了斷,換他對你的愧疚憐惜。

  我走了以後,你不要對昭王使性子,反要趁機攏住他的寵愛和憐惜,男人的疼惜將是你最大的利器……」

  即便已垂垂將死,宋清君依然在努力為宋安然縱橫謀劃。

  宋安然只無聲落著淚,嬌軀顫抖不已。

  宋清君深深看著宋安然,眼中滿是不舍,但還是釋懷笑道:「安然,好好照拂自己,我和你娘會在天上保護你的。」

  宋安然終是承受不住這種生離死別之痛,她跪地俯身用力磕了三個頭,含淚而去。

  宋清君目不轉睛望著宋安然的背影,似要將女兒深深刻進腦中,直到宋安然的身影消失,他才徹底失了所有的力氣,萎靡的癱倒在地。

  他不想死,他還沒看到女兒成為一宮之主,沒看到她享盡榮寵,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宋清君失聲痛哭,卻聽有窸窣的腳步聲傳來,一雙精巧的繡鞋停在他眼前。

  宋清君以為宋安然去而復返,連忙擦了一把臉上的涕淚,「安然你……」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姿容冷艷,宛若清冷高貴的芙蓉,似九重天上的仙子降臨凡塵。

  只她眸光甚冷,如淬了毒的利刃,黑洞洞的眼陰冷得猶如地獄深處。

  「雲嫣然!」這三個字從他齒縫中擠出帶著無法抑制的恨意,他眼底的血色越發深濃,目眥欲咧。

  「小賤人,你來幹什麼,落井下石嗎?」明明都是他的女兒,可宋清君在看著雲嫣然時眼中除了厭惡便是憎恨,沒有半分慈愛。

  「你個不孝的東西,遲早會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別以為你占了一時上風就能一直笑下去,你和你那個低賤的娘一樣,絕不會有好下場!」


  宋清君破口大罵,似只有這樣才能發泄心中的怨懟。

  雲嫣然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任由他叫嚷著各種污言穢語,她的目光依舊平靜,無悲無喜,好似在望著一隻螻蟻,一條將死的牲畜。

  直到宋清君喊累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傷口裂開,滲出殷紅的鮮血。

  雲嫣然這才不徐不疾的蹲下來,粉嫩的唇角輕輕勾起微涼的弧度,淡聲道:「宋大人好氣魄,身陷囹圄中氣還是這麼足。」

  宋清君冷笑,「雲嫣然,你若為了看我笑話那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不後悔自己的所做作為,即便重來一世,我還會這麼選,你和你娘永遠只配做安然的墊腳石!」

  「宋大人對宋側妃這個女兒還真是耗盡心血。」雖然宋清君豬狗不如,但云嫣然也不得不承認他對宋安然是真好。

  宋清君冷笑連連,「在我心中只有一個妻子,也只有安然一個女兒,我一輩子的心血都只為她一人!」

  雲嫣然輕輕撫掌,眉眼彎起,「宋大人這一番話真是讓人感動啊,但我記得二姐姐與宋安然只差了兩個月吧?」

  宋清君皺了皺眉,一時不解雲嫣然所言何意。

  雲嫣然淡聲道:「宋大人若對柳氏如此情真意切,怎麼會在柳氏有孕時與其他女人恩愛呢?」

  宋清君嘴唇動了動,雲嫣然繼續道:「柳氏生時未見你如何專情,她死了你反是做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模樣,真是噁心。

  你悼念前妻,寵愛宋安然這些都無可厚非,可你不該利用我的母親,不該將手伸到我外祖父一家!

  憑什麼你的深情要用金家滿門來成全,憑什麼你的女兒要踩著別人的鮮血來成就自己。」

  他可以偏愛宋安然,可以無視自己,可他不該將利用他人視為理所應當,這是雲嫣然兩世為人都無法原諒他的所在!

  宋清君臉上並無任何動容之色,在他看來是他給了雲嫣然生命,他便有資格決定她的存亡。

  雲嫣然早已不再單純,更不會指望只憑她這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認清錯誤,心懷愧疚。

  宋清君之涼薄狠毒,她早在上一世便徹底體會過了。

  她緩緩勾起嘴角,用一雙幽冷的眸子譏諷的看著宋清君,「宋大人對宋側妃的慈愛之心著實讓人感動,可惜你的好女兒卻在盼著你死呢!」

  「雲嫣然,你不必費盡心思在這裡挑撥離間,安然是我的女兒,她的性情我最清楚不過。」

  雲嫣然似是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忍不住輕笑出聲,「宋大人所言甚是,所謂虎父無犬女,宋大人的涼薄狠毒宋側妃可是像了十層呢!」

  見宋清君皺眉,雲嫣然耐心的為他分析道:「宋大人的愛女之心人盡皆知,你我知道,昭王與宋側妃又何曾不知?

  錦衣衛使薛澤是昭王的表親,他的手段宋大人心知肚明,他若想動手宋大人能逃得了嗎?

  可為什麼今日卻是宋側妃來此呢?」

  雲嫣然清晰看見宋清君的目光震盪起來,似受到了什麼驚嚇一般,露出點點驚恐。

  「因為只要是他殺難免會讓人懷疑到昭王身上,而只有宋大人心甘情願自我了斷,這件事才能終止。

  其實我一早就到了,聽了許久你們的父女情深。可若宋安然真的不舍讓你去死,她何必將昭王的威脅說與你聽呢,豈不白白讓你難心?」

  宋清君眼中的冷硬終是撐不住了,他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來,一如他心底某處的支撐片片碎裂。

  雲嫣然彎唇,她深知宋清君是個聰明人,不過是一葉障目罷了。

  父母眼中的兒女都帶了美化光芒,即便是陰毒的宋清君也不例外。

  因為他看過軟糯幼小的宋安然,即便她一日日長大,在他心中宋安然依舊是那個善良天真的小女孩。

  即便他看著世界的眼充滿邪惡,卻不會用一點點惡意揣測自己的女兒。

  「你對宋安然的感情她心知肚明,可她還來走這一趟,說了那些誅心之言,為的不過就是讓你老老實實去死,不要擋了她的錦繡前程!」

  「你住嘴!」宋清君勃然大怒,他突然一躍而起,雙手緊緊摳著木頭,眼睛似乎都要從眼眶中瞪出來了一般,「安然不是這樣的孩子,你少在這污衊她!」

  雲嫣然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哈哈,宋大人何時也有了這自欺欺人的毛病?


  我只問宋大人一句,在她來之前你可有慷慨赴死的打算?」

  宋清君只用力的搖著頭,不肯承認他已經看透的真相。

  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才會有無盡的可能,所以他寧願承受三司的酷刑,也不願窩窩囊囊的死了。

  可他怎麼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為難,為了女兒的前程,他死了又何妨。

  雲嫣然站起身,拂了拂裙擺上的薄灰,眼神涼薄又淡漠,「宋清君,你為了宋安然步步籌謀,算計了所有人,可你應該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成了她的墊腳石吧?」

  「閉嘴!閉嘴!」

  宋清君似已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只知嘶聲怒吼著這蒼白的字眼。

  看著目眥欲咧的宋清君,雲嫣然心中湧起快意。

  她不是聖人,做不到殺人不過頭點地,她要宋清君死之前嘗受到被親人背叛拋棄的滋味。

  她要他承受和曾經的自己一樣痛苦,要看他痛不欲生,看他撕心裂肺,因為即便是死,她也永遠不會原諒宋清君的作為!

  雲嫣然看夠了宋清君的瘋癲模樣,她轉身欲走,途中又腳步微頓,轉身笑望著宋清君道:「瞧本王妃這記性還真是越來越差,今日前來實是還有一事相告。

  宋大人的罪行罄竹難書,但有一件事我還要與宋大人道一聲謝。」

  宋清君眼底血色猩紅,如果沒有囚牢圍困,他甚至能衝出去將雲嫣然生吞活剝。

  「此番宋大人也算歪打正著,促成了我娘與陳大人這樁良緣。

  老天垂憐讓我娘親遇到了可以傾心相待之人,可惜宋大人這個媒人卻命不久矣,無緣來喝一杯喜酒了。」

  這番話如同在宋清君心底的滔天怒火中又添了一把乾柴,宋清君氣血翻湧,幾乎要被怒火燃燒殆盡,「賤人,你們這些賤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雲嫣然輕輕一笑,莫不在意的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是如何死的,我只知道宋大人必將走在我們之前。

  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寂寞太久的,我很快就會送你的寶貝女兒去見你,就當替你報仇,還了你我那短暫的父女之緣。」

  雲嫣然轉身拂袖而去,不再理會身後宋清君的大喊大叫。

  「雲嫣然,你給我站住!

  我不准你對安然動手,有什麼你沖我來,沖我來啊!」

  牢門重重關上,傳來落鎖的聲音,牢內瞬間恢復了寂靜。

  宋清君無力滑到在地,嗚咽痛哭,嘶啞著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啊……」

  離開牢房,雲嫣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吐出肺中的濁氣,雲嫣然只覺煥然重生。

  這一日她等了兩世,與她想像中的一樣痛快。

  「可解氣了?」幽冷的男聲在雲嫣然身後傳來。

  雲嫣然轉身望向走過來的薛澤,彎起唇角屈膝一禮,「多謝薛世子告知,才給了我落井下石的機會,若是錯過了我當真要懊悔一生了。」

  薛澤挑挑眉,落井下石這等卑鄙之事也只有她會坦坦蕩蕩的說出來,不過也正是這份坦然才讓他尤為欣賞。

  「不必謝我,本世子素來以折磨他人為趣事,就喜歡看人痛苦不堪。」

  薛澤的容貌不比蘇鈺差,但正是他這陰冷的性子讓城中少女皆望而生畏。

  雲嫣然望著薛澤,鄭重一禮,「薛世子,多謝。」

  她沒有說出原因,薛澤挑了挑眉,卻明白了她的意思,依舊淡漠道:「若是為了金寒時更不必謝我,不過是他此番運氣好些罷了。

  本世子做事只憑心意,從不為任何人,還請寧王妃不要會錯了意。」

  薛澤從她身邊擦過,雲嫣然偏頭目送他翻身上馬,縱馬離去,無奈的搖搖頭。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便如這位薛世子真是唯恐自己的惡名受到一點損害。

  雲嫣然回了寧王府,傍晚時得了消息,宋清君畏罪自盡,撞死在了大理寺的石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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