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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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君與金氏坐在正堂主位,宋安然則伏在宋清君身邊的小榻上嗚嗚啜泣。

  金氏滿臉擔憂,柔聲道:「老爺,您有話好好說,別嚇到了阿嫣……」

  「事到如今你還袒護她,她有今日所為全是拜你所賜!」宋清君厲聲痛斥,往日溫潤清雅的面容上此時滿是戾色。

  金氏一時怔住,不可置信的看著宋清君。

  他們夫妻十餘年,宋清君對她一直和顏悅色,何曾有過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

  只她不知,正是因為宋清君不愛她,才會只與她相敬如賓以保證家中的和睦。

  可如今宋安然受辱,金氏母女觸及了他的逆鱗,他自不會善罷甘休。

  宋嫣然眸光一冷,望著宋清君淡淡問道:「還請父親賜教,女兒錯在了何處?」

  見宋嫣然一副爭論到底的模樣,宋清君不怒反笑,「好,那為父今日便好好教教你!」

  他身為翰林院學士,口齒豈是一個黃毛丫頭能比的。

  「你教唆安然今日在公主府彈奏鳳求凰,致使她在殿下面前失儀,被殿下誤會,損了清譽。

  嫉妒長姐,用如此腌臢手段設計陷害,小小年紀竟長著如此毒辣的心腸,其心可誅!」

  不愧是翰林院大學士,這一頂帽子扣下來足夠宋嫣然被世人唾棄,就連金氏也變了臉色,覺得宋清君的話太重了。

  見宋嫣然沒說話,宋清君以為她被嚇住了,便放軟了語氣,道:「不過念在你年紀尚幼,還有機會重回正路。

  今日的事既是因你而起,你便登門與長公主殿下說清來龍去脈,為你長姐澄清此事,我便既往不咎了,如何?」

  宋清君雖很恨極了宋嫣然,可他知道此時不是與她清算的時候,重中之重還是要先挽回長女的名聲。

  本以為他一番威逼利誘宋嫣然會馬上答應,誰知卻見素來乖巧的小女兒用一種他未曾見過的冷漠眼神望著他,吐字如釘,「我覺得不如何。」

  驚怔之餘便是震怒,宋清君拍案道:「逆女,你竟還敢頂撞我?」

  「父親先莫急著給女兒定罪,便是衙門審問犯人也要給犯人自證清白的機會不是嗎?」宋嫣然雲淡風輕,全然一個局面人的模樣。

  她看了一眼豎耳細聽的宋安然,開口問道:「大姐姐,是你說我教唆你的?」

  宋安然從臂彎中抬起頭,一雙杏眸哭得紅腫不堪,楚楚可憐的模樣望得宋清君心口生疼,「事到如今三妹妹竟是不認了嗎?分明是你告訴我平樂長公主殿下最喜歡鳳求凰,若非如此,我又怎會……」

  宋嫣然冷冷開口打斷了正要發揮演技的宋安然,追問道:「那大姐姐可還記得我是從何處聽聞的?」

  宋安然一愣,下意識回道:「永昌侯府的沈小姐……」

  「正是如此。」宋嫣然彎了彎嘴角,繼而道:「此事是蓉兒與我說的,我聽到後便講給了大姐姐聽。

  本是因你我姐妹情深,我才將與密友的談話告訴大姐姐,怎麼如今倒成了我的教唆。」

  宋安然一時訝然,宋清君蹙眉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而已,焉知是不是你蓄謀已久。」

  宋嫣然牽起嘴角,姜果然還是老的辣,與宋安然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父親若是不信,女兒可與蓉兒當堂對質。

  說完宋嫣然便對阿芙道:「阿芙,你去永昌侯府請蓉兒來,便說我有急事尋她。」

  阿芙應下便要往出跑,被宋清君一聲厲喝攔住,「家醜不可外揚,你倒是想弄得人盡皆知。」

  宋嫣然垂下眼睫,低聲道:「父親不肯信我,除此之外我還有何辦法?」

  宋清君愛惜顏面,如何也不會讓她去尋沈蓉,更何況沈蓉如今自身難保,便是去尋她也不會過來。

  宋清君見宋嫣然不肯服軟,只好換了路子,目光變得柔和起來,語重心長的道:「你長姐已至出閣的年紀,若背負了這般的名聲還如何嫁人了。

  況且你長姐向來才名遠揚,若日後尋得好人家不但可為家族爭光,也能照顧你不是?」

  宋嫣然只想冷笑,宋安然的確嫁了個好人家,卻是害得她家破人亡。

  她緩緩抬起頭,用明鏡般的眸子注視著宋清君,被這一雙澄淨清冷的眸子凝望,宋清君竟莫名有種心事無所遁藏之感。

  「父親……」宋嫣然輕輕喚了他一聲,轉而間眸中便隱有光亮閃過,似有萬般委屈,又被她生生忍下。


  她這般模樣自不是求宋清君憐憫,而是做給金氏看的。

  果然,金氏只覺心如刀絞,恨不得立刻將宋嫣然拉至懷中安撫。

  「父親,所以只有大姐姐嫁得好才是光耀門楣,您才會開心是嗎?

  您有沒有想過,若剛才您的那番話被旁人聽去,我又會身處何地?」宋嫣然並未哭訴,可那強自忍耐的模樣卻反更讓人心疼。

  「我知道您更疼愛大姐姐一些,我也從沒想過與大姐姐爭什麼,可我斷未想過我在父親心裡竟連一絲地位也無。」宋嫣然猛然轉身,決絕道:「既是如此我便成全父親與大姐姐,這便去與長公主殿下說個清楚,然後便搬出府去再不讓父親為難。」

  或許是她轉身太過用力,竟有一支金簪從她懷中掉落。

  宋清君定睛一看,竟是六尾鳳釵,乃皇室之物,「這金簪……」

  「此乃殿下所贈,女兒這便去還給殿下。」

  宋嫣然作勢要走,忙被宋清君攔住。

  他深知這位長公主最是護短,又向來不講道理,她看上的人如何做都是對的,弄不好反是會惹她遷怒安然。

  這般想著,宋清君放緩了臉色,開口勸慰道:「此事是為父欠考慮了,但為父待你們姐妹向來是一般疼愛,你別誤會父親。

  你們兩個也累了,都回去歇著吧。」

  「父親。」宋安然拉扯著宋清君的衣袖,被宋清君一記眼神所止。

  宋嫣然入了平樂長公主的眼,此事不好再改,而且再說下去怕是會惹金氏起疑。

  宋嫣然與兩人福了一禮,轉身而去。

  金氏看著她的背影百感交集,對宋清君溫柔的安撫也顯得心不在焉。

  她之前從未懷疑過夫君對她的感情,甚至他悼念亡妻,厚待宋安然在她看來都是深情負責的表現。

  可今日見他不由分說的訓斥宋嫣然,袒護宋安然,這讓她心中的天平有了些許傾斜。

  宋嫣然深知該如何拿捏宋清君,方才她之所以浪費那麼多口舌不過是為了讓母親看到她的委屈罷了。

  宋安然站在廊下目不轉睛的盯著宋嫣然,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

  纖長的指甲在紅色的亭柱上留下幾道深深的劃痕,一如她眼中的凌厲。

  宋嫣然,此仇不報她枉為人,這筆帳她記下了!

  宋嫣然心情甚好,回了明嫣院也毫不掩飾嘴角的笑意。

  碧草見了賠著笑臉上前,討好的問道:「小姐今日心情怎麼這般好?」

  看見碧草的嘴臉宋嫣然便覺厭煩,但念在她尚有用處,宋嫣然還是先將她留在了身邊,「我的心情好壞需要與你交代?」

  碧草碰了一臉灰,臉色有些難看。

  這時芬兒呈著切好的果盤邁入屋內,晶瑩剔透的水晶盤上平鋪著一層冰,上面放著切好的西瓜,剝了皮的葡萄碧綠猶如翡翠,甚至就連荔枝裡面的果核也被取下。

  「小姐請用。」

  宋嫣然拿過竹籤,扎了一塊荔枝送入口中,果肉香甜,冰涼爽口,讓宋嫣然不禁眯起了眼。

  荔枝難尋,能隨便吃到的除了宮中的貴人便也只剩宋嫣然了。

  荔枝味道本就鮮美,冰鎮過後更是可口,芬兒見宋嫣然喜歡嘴角也彎了彎,「夏日雖熱但小姐總用涼茶怕對身體不好,奴婢便想著將瓜果這般鎮著,能讓小姐吃得清涼些,就不必再喝涼茶了。」

  「你真是細心。」阿芙與芬兒前世都曾盡心護她,她將芬兒提到身邊是為了保護她,而非讓她伺候自己,可沒想到芬兒對她竟這般上心。

  可笑她前世被糊了眼,竟信任碧草那等背主之人。

  碧草的臉色一時更難看了,宋嫣然見了冷冷的道:「碧草,我記得庫房裡有一套上等的端硯,是前年大表哥送我的,你去給我翻出來。」

  碧草一怔,三小姐的庫房裡堆得全是金家送來的東西,莫說前年,便是找上個月送的東西也要花費一番力氣。

  「還不去?」宋嫣然挑起眉尾,聲音冷冷。

  「是,奴婢這便去。」碧草不敢耽擱,連忙去了,轉身便見宋嫣然給阿芙和芬兒分了竹籤,幾人有說有笑的用著水果,唯獨將她排除在外。

  碧草滿腔怒火,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招惹了宋嫣然,竟被她排擠至此。

  她正鬱悶的在小庫房翻找東西,忽有小丫鬟傳信過來讓她去大小姐的院子一趟。

  碧草連忙尋了個藉口出了明嫣院,繞路來到了宋安然的芳華院,她逗留了許久,再出來時懷中多了個包裹,眼中的光也變得兇狠起來。

  既是三小姐無情無義,那便怪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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