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惡作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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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事情的發展,從昨晚的那個吻開始,逐漸偏離了航線,去往另一個未知的方向。

  林初低頭看著自己被牽住的手,眼神中浮現了一絲貪戀。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就是在回國之前,努力讓他愛上自己。

  於是,她回握了他。

  與其他的小情侶別無他樣,他們牽著手路過一幅又一幅的作品。

  周沅也來過很多次了,因此儘量不去打擾林初的專注,只是在一些她提出疑問的地方,開口解答。

  梵谷的畫,從熱烈的、浪漫的,逐漸變成悲壯的、絕望的。

  那些怪誕的畫面,扭曲的形象,越到後期,越讓林初覺得窒息。

  儘管最後,他們走出了美術館,她的心情也沒能好起來。

  梵谷的一生如縮影一般,藏匿在這些作品之中。

  《麥田群鴉》是他最後的作品,充滿著壓抑、躁動與想要掙脫的欲望。在完成這幅畫作之後,他朝自己的胸口開了一槍。那一年,他才37歲。

  於梵谷而言,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呢?

  他有著超出凡俗的天賦和無與倫比的才華,卻仍是選擇親手了斷了自己。

  林初不禁也問起了自己,她活著是為了什麼。

  沒辭職的時候,她整天沒日沒夜地加班工作趕進度,日復一日地重複著瑣碎且沒有成就感的事,最開心的時刻就是看到工資進帳的銀行通知。

  還有嗎?

  似乎沒有了。

  她能想起畢業後的這幾年,回憶中充斥著不停被甲方否決的提案,被外行人左右不得不修改的意見,因為有靠山空降插手業務的菜鳥新人的嘴臉……

  所以如果有人問她辭職之後後悔嗎?

  她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可是,對於即將前往的方向,她又仿佛身處一個漩渦之中,毫無頭緒。

  有路人隨著音樂跳起了舞,差點撞上心不在焉的林初,幸好周沅也伸手,將她拉回了懷中。

  「在想什麼呢?連路都不看。」周沅也微微附身,端詳林初的臉。

  「沒什麼,我就是覺得梵谷過得好痛苦啊。」林初感慨地說。

  這一句惹得周沅也不禁淡淡地笑了,「那他現在舉世聞名,你是不是也該替他高興?」

  「可他活著的時候,並不高興。」林初仰著頭,說。

  「所以死亡對他來說是解脫,你不必為他難過。」周沅也說。

  林初覺得自己好像被繞進去了,但是他說的似乎也沒什麼不對,這麼一想,或許這個結局對梵谷來說,才是最好的。

  那她的問題呢?

  好像沒有這麼容易被解決。

  「別想了,聽音樂。」周沅也雙手捧起林初的臉,讓她去看眼前的場景。

  是一群藝術家在激情地演奏著,有大提琴、小提琴、三角鐵、短笛等等。

  樂聲輕快悠揚,演奏者自由奔放。

  他們就這樣坐在長街的一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喜悅。

  此時,拉著小提琴的樂手走上前來,邀請林初與周沅也像身邊的路人一樣,搖擺起來。

  周沅也沒有拉著她往裡走,只是面朝著她,倒退著融入他們,用身體的律動說服她。

  他的眼神中是鼓勵,是打氣,也給予她選擇的權利。

  這是一方自由的天地,不用如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里似的穿著正裝,姿態優雅,只要你喜歡這音樂,就可以跳動起來。

  重逢之後,林初總是覺得如今的周沅也跟以前是不同的,可是一直到了這一刻,她才抓到了一些頭緒。

  以前的周沅也成績優異,體能出色,沒有什麼說的出來的缺點,可是像被困在一個規矩的圓圈中,主動或被動地做著一個被眾人認可的乖學生。

  而眼前的他,充滿著不羈的自信與收放自如的隨性,卻又矛盾地擁有著令人舒適的溫暖和尊重。

  是極具魅力的存在,讓人難以抵抗。

  因此,在他淡然笑著,向她伸出手掌之時,她最終還是將手掌覆於他之上。

  她的指尖被他輕輕捏了一下,隨後他抬起了手,她在他的懷抱中,踮著腳尖,轉起了圈。


  聚集在他們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男男女女,不同的瞳眸與發色,只是都在和諧地放聲歌唱,肆意舞蹈……

  一曲終了,眾人才紛紛散開。

  這個明媚的午後,他們仿佛回到了曾經的年少時光,純粹簡單地大笑。

  「有的時候,其實很多東西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困難。比如,快樂。」周沅也拍拍林初的腦袋,帶著她揮手與樂手們告別,並大聲地喊出了感謝。

  望著他的背影,林初在心底默默嘆氣。

  從前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他,或許是因為他第一次見面時的英勇施救,或許是因為他的笑容令人移不開眼睛,或許是因為他投籃的姿勢很帥氣,亦或許是因為他給她發消息時的鼓勵充滿力量。

  可是現在,她越發清晰地明了了,她喜歡的是他這個人。

  梵谷美術館的旁邊,有一處私人展覽館,也就是不久之後,周沅也的個人展將會展出的地方。所以,周沅也順路帶林初一起去考察了展廳內的環境。

  策展人是業內的資深人士,因此一切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由於展出的作品還沒有搬運到現場,他們便只是轉了一圈就離開了。

  到機場的時候,時間還很充裕,林初和周沅也不用託運,慢悠悠地帶著隨身行李,直接登機了。昨晚沒有睡好,坐上飛機之後,林初猛覺疲憊,還沒起飛,她便沉沉地睡過去了。

  一覺醒來,她迷迷糊糊地跟著周沅也出了機場,一輛熟悉的紅色越野車停在兩人面前。

  奧斯汀降下車窗,朝著兩人揮手,「Chu!這裡!」

  「……」周沅也不僅不想靠近,甚至放慢了腳步。

  他對這差別待遇有些不滿。

  雖然他的臉色無異,但是林初仍能從中看出他的不爽。

  走近了,林初才發現副駕駛座上還坐著伊芙琳。

  於是,這下輪到她的神色冷淡下來。

  周沅也和林初坐上了越野車的后座,車裡的暖氣驅散了兩人的寒意。

  「晚上來小酒館吧,Chu!」奧斯汀單手打著方向盤,眼神也瞟向後方。

  林初揚起頭看他。

  「你明天就要走了,對嗎?」奧斯汀不舍地說,「那麼,今晚就算是一場歡送儀式吧。」

  他的表情中帶著一點可憐,仿佛小狗狗一般的眼神,讓林初不忍,於是她想了想,答應下來,「好吧,不過可能要晚一些,我得收拾一下行李。」

  「當然可以,我在小酒館等你,們。」奧斯汀的雀躍在從鏡子中瞄到周沅也冷淡的眼神之後,收斂了許多。

  周沅也眼裡深沉的墨色透露出一股寒意,「奧斯汀。」

  「是!」奧斯汀不自覺地挺直了身子。

  「專心開車。」涼涼的四個字,從他嘴裡發出。

  林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周沅也的情緒顯然比在阿姆斯特丹時不悅許多。以至於伊芙琳嘰嘰喳喳地跟他聊天的時候,他也只是「嗯」了幾句,鮮少開口。

  到了民宿之後,兩人下了車。

  奧斯汀想從後備箱裡,幫林初提小箱子下去,最終卻被周沅也一句「快走」給打發了。

  周沅也幫林初把東西提進民宿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在沙發上坐下,一聲不吭地看著她將小箱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搬出來,一些收拾進行李箱,一些拿去洗衣機里清洗烘乾。

  等她將東西都整理完,才冷不丁地開口問她:「明天幾點的航班?」

  林初正蹲在地上將小箱子的拉鏈拉上,被他這麼一問,愣了幾秒,有點記不清了,摸出口袋裡的手機,查看了一眼機票信息,才回答他:「七點四十。」

  然後見他沒有說話,便眼神無辜地問他:「你送我啊?」

  「不然你想誰送你?」周沅也的手肘抵在大腿上,傾身向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奧斯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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