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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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呀……當真是許久未見了……

  那一日,他默然立於城樓之上,望著和親的隊伍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天際盡頭。

  縱然深知,那曾揮劍斬敵、智謀無雙的永安公主,不會當真就這般為皇權所迫,然而當她與賀家反手推出太子上位時,他依然是驚了一驚。

  這份謀劃,若非手段超常不可得,這般魄力,更不是常人能有。

  她與賀家如此做,便是不甘再做一把任皇帝隨意丟棄的刀,而是要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

  郢都之中,朝堂之上,惟有手握權勢才能護住自身。

  這一點,出身世家的崔述自然懂。

  因而,當賀相山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太傅之時,他是理解的。

  然而,叫他未曾想到是,明明皇帝已然倒下,賀氏也一時風頭無兩,蕭令姜卻仍舊依約前往西蕃和親。

  沒有皇帝背後相迫,憑著她在朝堂民間的聲望與賀氏眼下權勢,她完全可以順理成章地推掉和親之事。

  那一瞬,崔述便知曉,她心中定然還有旁的打算。

  他所認識的那個蕭令姜,可素來不是不知變通之人。明知危險還要往那處去,那麼西蕃,定然有她想要的東西。

  崔述不敢說,自己對她全然了解,可他亦曾如這世間動了情思的郎君一般,小心翼翼地打聽心儀小娘子的喜好、事跡,萬分珍視每一個與她相處的瞬間。

  於她而言,這世間能叫她不顧性命去守護的東西,除卻家人,怕就是這大周天下、世間黎民了吧。

  她既甘願以公主之尊前去西蕃,那麼,他未嘗不能以臣子之身追隨其後,為之盡一份心力。

  然而,她卻輕笑著拒絕了他:「崔郎君,我知你心中好意。可此去西蕃,路途遙遠,風沙刀劍,或許皆是危機,那處並不適合你這般清雅的郎君去廝殺。」

  許是看出崔述的黯然,她望著他,眼中滿是柔和:「我大周的狀元,合該提筆寫治國之策,出口成安民之謀才是。崔郎君若是真想助我,國泰民安,我自後顧無憂。」

  聽到她的話,原本晦澀的心不由涌過一股暖流,崔述拱手,彎腰向她深深一禮:「公主此言,述記下了。此去西蕃,公主盡可放心,述必竭自己所能,為大周百姓謀一份安樂。」

  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裡,他不再做那安於清閒之位的世家郎君,而是真正地去為民謀利,為國謀事。

  可待聽到涼州地動、永安公主重傷之事時,他仍是忍不住心中猛顫,立時便請旨前往涼州賑濟,而後快馬加鞭地奔赴涼州。

  望著眼前的安然淺笑的蕭令姜,他心中酸澀之外,更是萬分慶幸,無論如何幸好她看起來無恙。

  崔述壓下心間翻滾的情緒,朗然一笑:「許久未見,不知公主可一切安好?」

  「多謝崔郎君掛念,我身上傷勢已然無礙。前些日,崔郎君遠至涼州,而後幾次前來探望,彼時我尚在養傷多有不便,如今才為你設宴接風洗塵,你可莫要怪我怠慢了。」蕭令姜笑著道,無論如何,她已然傷愈出現在崔述面前,舊事便過去了。

  「見公主安好,述便放心了,公主不怪述多次上門叨擾才好。」崔述望著她面上笑意,眼中儘是關切。

  「豈會。」蕭令姜端起酒杯,衝著他遙遙一敬,「既如此,本宮便以茶代酒,敬崔副使一杯。」

  在座諸人亦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因著蕭令姜事先叮囑過,宴席很是簡單,更無歌舞音樂相伴。段旭幾個久居涼州,見到崔述這個從郢都來的,自然更要多打聽幾句。

  蕭令姜坐在尊位,淺笑著聽幾人閒聊,偶爾插上幾句。

  她雖遠在涼州,然而卻時時關注著郢都朝堂之事,賀相山那處常常與他書信往來,裴攸那處也有自己的暗線。對如今朝堂之事,她倒不算陌生。

  在段旭他們面前,崔述到底不好挑那要緊隱秘出的來說,因而除卻淺淺談了談如今朝堂的人事外,便撿了些郢都逸聞來說。一場接風宴,也算得賓盡主歡。

  見時辰差不多了,蕭令姜與裴攸起身退席,方走出大廳,崔述便追了上來,他看了眼裴攸:「公主,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蕭令姜微微頷首,崔述此舉倒是正中她下懷,畢竟她一直好奇,崔述此來涼州背後是否有崔氏示意。

  如今朝堂之上,賀氏雖然看似風光,可官場世族勢力盤根錯節,不是那麼輕易便能壓得住的。


  隨著太子掌權,其母家李氏蠢蠢欲動,在權勢更迭之時,先前居於世族首位的崔氏,又可會甘心被賀家就此壓過?

  要知曉,端王雖被幽禁徹底成了一名閒散王爺,可他膝下卻是有兩名流著崔氏血脈的嫡子的。

  差點被廢的太子能在賀氏扶持下,一朝翻身重新掌權,焉知崔氏不會如法炮製?

  她聽說,自她離開郢都的這段時間,崔述在官場動作頻頻,也算做了不少實事。可她這人素來不吝於多想一層,這背後,到底只是出於君子之心,還是出於世家之謀?

  蕭令姜與崔述走到亭中坐下,揮退了身邊侍婢,裴攸則負手而立,站在廊下遠遠望著兩人。

  她看向崔述,親自抬手為他斟了一杯熱茶:「方才在席間,有些話不便說,眼下四周無人,崔郎君有什麼話儘管說來便是。」

  崔述接過熱茶,細細打量著她,眼中儘是擔憂之色:「聽聞公主重傷,如今當真身子無恙了?」

  蕭令姜聞言一愣,她本以為,崔述會提及他前來探望之事。

  「我乃習武修術之人,雖是受了傷,但休養之後已然無礙。崔郎君當真是不必再擔憂。」

  崔述點點頭,話雖如此,他卻知曉,她眾目睽睽之下傷重是真,可在院中閉門休養的卻不是她。他心中擔憂,也只能再三確認罷了。

  至於暗中出行之事,她既瞞著眾人,便自有道理。

  崔述也不加多問,而是與她談起了朝堂秘事。

  果然,正如她收到的消息那般,隨著太子地位愈發穩固,李氏便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除卻暗中拉攏世家,更是借著太子與皇后之手,往朝中安插起人手來。

  明明有國舅的身份,李氏如何真正坐的住,任賀氏越過他去獨大?

  而太子身為儲君,又怎會當真甘心,讓與他素有齟齬的賀氏與蕭令姜處處掣肘?

  彼時那麼老實,不過是當下只能低頭蟄伏罷了。

  蕭令姜眉梢微挑,她未曾想過,崔述竟會與她談及李氏謀算,甚而語中隱隱提醒她與賀家要多多關切太子心思,警惕李氏。

  「那麼崔氏呢?」她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眸子深深望進崔述眼底,「崔氏又可有李氏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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