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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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看著那官員啞巴吞黃連,心裡別提多帶勁了。

  「嘿,大人,您說這些傢伙哪裡受過這些苦,可每次都被您給治的服服帖帖的……」

  李青一邊說一邊察覺不對,他回頭,神色忽然驚駭,喊道:「林尚書!」

  林挽朝嘴唇虛白,再也堅持不住,可就要倒下去時,忽然被一雙手穩穩接住,摟進了懷裡。

  「裴寺卿!」

  李青心裡鬆了一口氣,他離得遠,根本接不住林尚書,好在裴寺卿及時出現了。

  裴淮止扶著林挽朝坐下,林挽朝微微緩神,這才睜開眼睛。

  「裴淮止?」

  這時候的兩個人都再不是矜貴無暇,身上的衣袍一個比一個髒,濕噠噠的,分不清顏色,臉被雨水泡的虛白。

  這個樣子,惹得林挽朝笑了出來。

  「裴寺卿,不怕髒了?」

  「跟著你混,總得有些進步不是?」

  裴淮止將手探向她的額頭,面色一變,「你還在發熱?」

  「喝過藥了,」林挽朝將頭抵在他的掌心,乖巧的蹭了蹭,許是太累,露出了難得的柔軟。她微微歇息,又睜開了眼睛,望著他:「沒事的。」

  裴淮止急忙起身離開,從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件乾淨的大氅,那是他藏了好幾天的,唯一一件乾爽的。

  他解開林挽朝的髒褂子,用厚厚的大氅裹住她。

  「不准解開,也不准再淋雨。」

  林挽朝看了一眼官渠,就要通了。

  她看向裴淮止,輕笑道:「再等片刻,等城裡的水汛退了,再回去,可以嗎?」

  裴淮止皺眉,不願。

  林挽朝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會有事。況且,海神醫杏林妙手,我這點小病一定能治好。」

  」你確定嗎?」

  林挽朝點了點頭,裴淮止這才嘆了口氣,道:」那好,你若是堅持,等水退了再回去,我陪著你。」

  林挽朝點頭。

  她坐在那裡,死死撐著身體。

  她狠辣,無情,刻薄。

  可她,從不想讓百姓有半分苦難。

  終於看見那河道被挖通,洪水緩緩匯入,眾人開始進到低洼處救助困在裡面多日的難民,林挽朝終於是一笑。

  她的聲音很淡很淡,說道:「通了。」

  ——

  「陛下,通了!」

  裴舟白抬頭,「當真?」

  「是,林尚書親自帶著人去通的官渠,硬生生的挖通了,如今京中的洪汛已順著官渠匯入護城河!」

  裴舟白沉重一笑,點了點頭:「好,好啊……她呢?」

  蠱森一頓,道:「聽聞,林尚書是強忍著風寒救災,洪汛一通,她就病倒了。」

  裴舟白正在批註奏摺的手一頓,朱紅色的顏料生生划過紙張,半晌他才反應過來。

  「朕知道了。」

  他放下硃筆,拿過一旁的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墨跡,道:」退下吧。」

  她病了。

  裴舟白的心慌張的跳了起來,方才他險些就想直接去見她。

  可他又忘了。

  她討厭他。

  她不會想見到他。

  裴舟白心口痛,痛的幾乎就要死掉。

  「挽朝……挽朝……」他一遍遍的念著她的名字,就像是在安撫正在經受病痛折磨的她。

  ——

  這潮汛褪去,雨也少了不小,悶悶的浮著烏雲,林府一片死寂沉沉。

  海神醫匆匆而來,進了屋子,替林挽朝把脈。

  」怎麼樣?」蓮蓮在一旁急忙問。

  海神醫皺眉,神色低沉,「這風寒拖了太久,傷了根本,恐怕不好治。」

  」什麼?」蓮蓮的臉色刷的就白了,眼淚往外冒。

  」林尚書的體質本就不好,這風寒本就來勢洶洶,她又勞心傷神,老朽只能先為她扎針驅散熱症。」


  忙起來,一直到後半夜才停。

  裴淮止才忙完了城外的事,他一刻也沒停息,逆著風雨而來,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便來到了林挽朝身邊。

  她昏迷著,一旁的香爐里熏著藥,刺鼻繚繞,夜闌人靜,裴淮止坐在床邊,抱起了林挽朝。

  「阿梨,我來了。」

  林挽朝半夢半醒的聽見聲音,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洪汛退乾淨了麼?」

  「退了。」

  「要把東城的百姓安置好……」

  「有人去做了,你不急。」

  林挽朝點點頭,卻再也沒力氣睜眼。

  她的燒一直不退,更是水米未進,偏偏還一直連著藥往外吐,吐到嘔出酸水,再昏厥過去。

  每每,林挽朝都以為自己挺不過來了。

  她又咳嗽起來,裴淮止皺著眉,小心翼翼的安撫著她的後背,將她抱的更緊。

  「阿梨,你不會有事。」

  「是不是……海神醫也沒辦法徹底治好?」

  「不會的!」裴淮止堅定的搖頭,」海神醫乃是杏林聖手,他既說能治就能治,他說了,你身上的風寒只需調養一陣,就一定沒事。」

  林挽朝輕聲笑了笑,眼皮有千斤之重,可嘴角還是彎著的。

  她想睡覺,可卻又怕自己這一睡,醒來裴淮止就又離開了。

  「我夢見了,我娘親。」

  「我給她說,我替你們報了血仇。」

  「可他們,一點都不開心,他們只是一遍遍,不停的擦著我手上的血。」

  「阿弟說,我很可怕……」

  「恐怕,老天爺來收我了。」

  林挽朝胸口震動,忽然笑了,沒笑幾聲,就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阿梨,不會的,他們不會怪你……沒有人會怪你。」裴淮止緊緊摟著她。

  林挽朝咳嗽了良久,喘息漸漸平復了下來,

  她睜眼,看著窗外的夜色,煎熬的沉浸在苦難深重中。

  他們都有過絕望和痛苦,在所有的絕望中,陰差陽錯的,將對方都當做了救星。

  可真正這樣依偎在一起的時候,卻只有此刻。

  「阿梨……」裴淮止說:「所有的梨花都被雨水打落了,可唯獨有一處——我的桌案上偷下來的那支,沒有敗,也不會敗,它在水裡生了根,就同你一樣,百折不撓,對麼?」

  這句話像是有某種神奇的力量,將瀕臨昏厥的林挽朝拉了回來。

  「是麼?真好。」

  連著好幾天,裴淮止都這麼守著林挽朝。

  一直到第五日,雨過天晴,通紅的霞光透過雲層照亮了京都。

  百姓們抬起疲憊滄桑的面容,在一片廢墟中,目光漸漸亮了。

  孩童從大人的懷裡鑽了出來,指著天空。

  「雨停了!」

  「停了……真的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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